平寂的雪还在飘落,把山寨堆砌成了一片琉璃色的天宫,烧着木炭的忠义殿上,时不时有沙沙的翻书声。
只见萧乾姿态慵懒的窝在虎皮椅里,手捧一本兵法,正在听手下禀报各类消息。
“你说他最近和贺彰走的很近?”听见小喽啰提到秦霜,他从书中抬眼,阴沉的皱了皱眉。
“是,昨天傍晚,贺大哥还给摄政王炖了汤”
“住口。”小喽啰的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萧乾面色不大好的把书摔在了地上。
“好,好的很,他和谁都能亲近,唯独爷”他沉着脸哑声低喃,心里酸的很。
“萧爷息怒——”小喽啰是和张阿宝同期进山的路小骞,也曾受到过贺彰的提携,眼下这样“告”老大哥的状,看萧乾气的两眼发红,他忍不住在内心责怪自己的莽撞,急忙劝着对方。
“算了,不就是一碗汤,有甚了不起的。”萧乾移开眼,故作出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心里不爽,他也不愿让兄弟们瞧出端倪。
“还有萧爷,山下去监视破庙的兄弟们来报,宋军师已经消失了快三个时辰了我们怕,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看他面色稍缓,路小骞又提起了最担心的事。
“三个时辰?”萧乾的神情立刻严肃下来,沉思许久后便道:“马上派一队人潜进寺庙,若祭酒有危险,帝都的那些个士兵,都给爷宰了,不留活口。”
“是——!”听到这样的命令,路小骞并不感到意外。
宋军师足智多谋、七窍玲珑,早年跟着萧乾时,便有着一人能抵千军万马的美名,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山寨永远都别想安生。
于是他连忙应了声,准备派人去办事。
“慢着。”看着他急急慌慌的样子,萧乾又叫住了他。
“萧爷请吩咐。”路小骞站在原地听候差遣。
“明日校场训练,命贺彰多跑五圈、木桩子多打五百下、在雪地里多站两个时辰,由你亲自盯着做完,听清楚了没有?”萧乾重新拾起书,平平淡淡的吩咐道。
“啊?是、是。”听了他的一番话,路小骞头上冷汗津津,暗道萧爷这公报私仇也太明显了,这不是把贺彰架在火上烤吗?
虽然在心里嘀咕,他表面却不敢声张,连忙退出了忠义殿。
山外雨雪霏霏,秦霜所在的卧房依然温暖如春,今日一早起来,给萧二换了小棉衣后,他便叫来了门口守卫的贺彰。
“王爷,您找我?”黑脸大汉很快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外问道。
瞧他站的那么远,秦霜轻蹙眉头,问:“你走近一些。”
“……是。”贺彰唯唯诺诺的上前了一小步。
“你今天是怎么了?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看着他的动作,秦霜彻底怒了。
“没没!”贺彰躲开他冷冽的视线,小声道:“俺不敢冒犯王爷,寨子里已经有人开始传闲话了。”
“什么闲话?!”秦霜板着脸把茶盏放一边,又冷声道:“本王又不是姑娘家,有什么闲话可传?”
听着他的质问,贺彰咽了口唾沫:“已经传到萧爷那里了说,俺和王爷走的太近,不妥。”
秦霜闻言后一怔,脸色有些发红,却仍沉声道:“你我都是大男人,走的近又有什么关系?靠近点回话。”
贺彰抱住手臂躲着他,狠狠地摇了摇头:“都是大男人这话是、是没错儿,可是,王爷您是萧爷的人,所以俺们这些手下,应该避、避嫌!”
他吞吞吐吐的说完,又按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嘀咕,好嘛,今日校场训练,光是打五百下木桩子都快把他整死了,他说什么也不敢再接近秦霜了。
“什么本王是他的人?!”听闻这句话,秦霜的脸更红了,他压下胸口的羞意,立即哑声反驳着贺彰的话。
屏风前的黑脸大汉瘪着嘴,用一种“难道不是吗”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手怎么了?”似是察觉到贺彰的古怪,秦霜用明锐的丹凤眼打量着他。
“啊?没、没啥,就是早晨操练时多打了几百下木桩子。”贺彰闪闪躲躲的,扯着嘴角回应道。
秦霜端坐在床边,身穿天青色的单衣,长发如瀑,慵懒的散在身后,两盏明亮的烛灯把他美艳的侧影映进了铜镜里,脸上那一缕缕薄红格外显眼。
“萧乾因为那些闲话罚你?”看到贺彰的样子,他已然猜出了七八分。
“俺、俺不敢说。”贺彰先是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听着他的回答,秦霜面色绯红的抿起唇,既恼萧乾还和自己怄气,又有点欣喜于男人对他的在乎。
他这是吃醋了么?
小心翼翼瞧着他变化的脸色,贺彰又大大咧咧道:“萧爷是男人嘛,自然会为了这种事吃味”
“他、他有病。”像是被戳中了心窝里最软的一
片,秦霜回过神,哑声斥责道。
“没错,萧爷就是得了太喜欢王爷的病,相思病。”
贺彰摸着下巴附和道,不等秦霜骂他,又补充道:“这病依俺看呀得王爷亲自去给他治!”
“你住嘴。”秦霜被他说的面红耳赤,连忙制止了他的话。
“哦,俺不说了还不成嘛”贺彰苦兮兮地挠头,立刻噤声。
“本王问你,山寨里可有针线等物?”待脸上的热意消散一些,秦霜才正色的问道。
“针线?像这种能伤到人的东西,都在军者库放着呢。”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个,贺彰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军者库那是什么地方?”秦霜抱起手边的萧二,又追问道。
“军者库是忠义殿南面的一个老房子,里面存放着兵器、军粮,还有些吃穿用度的玩意,算是寨子里的仓库,只不过”
贺彰答到一半,仔细组织语言后才道:“只不过宋军师在那里布下了很多机关,又有兄弟们日夜把守,还挺危险的王爷,你问这个做啥啊?”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秦霜垂下眼睑,轻轻握住萧二胖胖的小爪子,神情若有所思。
“是,俺就在门外,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即便觉得有点奇怪,四肢发达的贺彰却没有多想,揉着酸痛的双臂便离开了卧房。
他走之后,秦霜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萧乾那件破掉的玄色氅衣,仔细看了良久,又阖上明艳的双眸,将其拥进怀里,抵在了心口。
三更寒雪夜,瞧卧房里的灯盏熄灭后,贺彰便抱住双手,依靠着房门睡了过去。
待他发出迷糊的鼾声后,身后的房门却被缓缓推开了。
凄凄冷冷的月色下,秦霜身披柔兰色的氅衣走了出来。
他四下张望一眼,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放慢脚步绕过守夜的贺彰,快步往军者库的方向行去。
第二日晌午,萧乾刚带着一身汗从校场回到忠义殿,就看路小骞形色慌张地冲进大殿。
“萧爷,不好了!军者库昨晚,昨晚进贼了!”
“贼?”萧乾正要脱去衣裳的手停了下来,沉声问:“都丢了什么东西?”
“丢、丢了一一一根针!还有一些线和布料!”路小骞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应道。
“一根针?还有线?”萧乾听后,解开了墨色披风,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布巾,面带沉思地擦去额上的汗水。
军者库是他立寨初建的仓库,起初是为存放兵器,好与朝廷对抗,放的大多是长枪、矛,刀剑之类的兵器,因此命名为“军者库”。
后来祭酒上山,便提出该放点粮食和用品,渐渐地,那里面不光多了机关,各类东西也变得齐全起来。
宋祭酒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就算是他都难以抵挡,又会是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为偷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