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暴君不暴(土匪攻X帝王受)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想他吗
眼下秦裕浑身血污,样貌狼藉,还散发着一股腥味,戚默庵却不嫌弃,反而熬夜制药,认真查看起来对方的病况,给贺彰搞得是一头雾水。
“自然要治,因为只有从他身上,才能知道劫狱的真相。”
问听他的话,戚默庵平静地抽回手,沉声道。
“真相?”
“没错。”戚默庵将一根银针插进秦裕的穴位里,眸光闪烁:“只要等他醒了,能够开口说话,就能从他嘴里问出当日劫狱之人是谁,那么一切都能真相大白,王爷”王爷和萧爷之间的误会也能解除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
如今秦霜生死未卜,即便能证明他的清白,又有何用?
“可俺、俺实在是不明白,萧爷为啥要把红墨那个臭娘们养在宫里?戚神医,你没听董姚说么!那女的在宫里耀武扬威的,都快把自个儿当皇后娘娘了!”
听了他的话,戚默庵若有所思。
秦裕是被红墨抓回来的,回来时,他已经变成又聋又瞎的废人,凭借这点,萧乾便对红墨有了疑心,只不过那女人早就被“立功”的喜悦冲昏头脑,还未察觉到自己已经激起了男人的杀意。
此刻萧乾的故意放纵,兴许只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和戒心,让她再肆无忌惮一点。
因为只有把一个人捧得越高,她才会摔得越狠越痛。
想到这一层,戚默庵隐隐觉得心惊。
“戚神医?你咋了?”
看他盯着一包药草发呆,贺彰开口唤道。
“没什么”戚默庵内心也是一团乱麻,只叹息道:“戚某也搞不明白,或许萧爷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说罢,他望向窗外的雪色,眼含期盼道:“只愿军师和唐莲能够早日回来。”
宋祭酒接到消息时,他与唐莲刚找到了回程的马匹,眼看就快要抵达京都。
这一路上,他们本意是要找到秦裕,可出了京都,到达流民营,他们才发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这里受难的灾民数量庞大,唐莲心地柔软,施舍完银两后,又变卖马匹给他们做粥铺,这一来二去,便耽搁了行程。
不过对宋祭酒来说,能和傻小子独处,就算身在简陋的流民营,哪怕做粥时被烫伤手,他都快活的不得了。
“宋宋,该涂药你怎么了?”
天色微亮,要出发之前,唐莲取来了药膏,要给宋祭酒上药时,忽然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困惑的询问道。
宋祭酒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他,面色十分凝重:“唐莲,王爷可能出事了”
唐莲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大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宋宋,你说什么?”
宋祭酒白着脸摇头:“戚默庵说,哥哥和王爷因萧治的事闹得很不愉快,还曾囚禁了他,所幸王爷逃出了皇宫,但后来不知为何,哥哥突然下令抓捕王爷,眼下闹得已是满城风雨。”
说完这番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想到秦霜那双受伤的凤眸,绕是镇静如他,都会觉得心头猛然一疼。
“这消息、是真的么?”唐莲黝黑的双眼一沉,哑声道。
宋祭酒极力保持着镇定,轻声回答他:“我们离开京都的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如今王爷下落不明,红墨不知用什么样的手段抓到了秦裕,哥哥突然变得很信任她”
他的话音顿了顿,抓紧那封信,看着唐莲,眼眶蓦然红了。
“唐莲,别离开我”
唐莲一怔,连忙抬手环住他的肩:“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别怕。”
宋祭酒抿起唇,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含着泪:“王爷用情太深,为了哥哥他几乎抛下了一切,却被如此辜负我真的很怕、怕王爷会有个三长两短,更怕你会因此恨哥哥,恨我、我太自私了,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在想这些东西。”
比起他的失控,唐莲却显得冷静很多,他握住宋祭酒冰凉的手,低声安抚他:“王爷不会有事的。”
“你为何如此确信?”
“因为王爷很坚强,他不会轻易认输。”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人,要是他在这里,肯定又会说,祭酒、唐莲,不准哭,谁哭谁就是没出息。”
唐莲黑黢黢的眼眸闪烁着,他顿了顿,又正色道:“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尽快回京都查明真相。”
凝视着他清明的双目,宋祭酒的理智逐渐回笼,他拭去眼角的泪痕,坚定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得为王爷讨个公道才行。”
灰茫茫的破晓里,两人收拾好纷乱的心绪,便翻身上马,踏着薄凉的晓雾赶往京都。
正午的日光流转河面上,倒映出苍凉的山脉。
山脚下,身穿青色衣衫的樊小虞兴致冲冲地拿着烤
鱼,一蹦一跳的,把鱼递给坐在树边的人。
“秦霜,解大哥烤的鱼可好吃了!”
秦霜原本半阖着星眸,听见动静,他睁开一双凤目,淡淡地点头:“嗯。”
对他的冷淡樊小虞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在意,就直接坐下来,剥下一大块儿鱼肉递给他:“你也尝尝。”
秦霜没有拒绝,但他只吃了一小块,就把其余的肉给了窝在身边的萧二。
尽管解天尽全力救回了萧二的命,可它的伤势仍不见起色,更多的时候,除去昏睡不醒,就是耷拉着耳朵,厌撅撅地趴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秦霜把萧二的变化看在眼里,既心疼担忧,又无比歉疚。
樊小虞抱住双腿,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动作,轻声道:“你对狗比对自己好。”
说完,他又把自己的鱼肉给了秦霜,压低声音:“为了宝宝,你也得多吃点。”
秦霜的凤眸一颤,似乎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看着他陡然变冷的眼神,樊小虞急忙摆手,做投降状。
秦霜怔了怔,眼底突然浮现出一抹化不开的哀伤。
不知为何,即便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樊小虞也感到了一阵闷喉咙似的难受。
“这小胖狗的主人”
“他不要它了、”
也不要我了说不出口的话,让秦霜的声线有些颤抖。
樊小虞一下子沉默了,半晌后,他小声问:
“那、你想他吗?”
“不想。”秦霜侧过头沉声回答,他的话音又冷又硬,可那双眼里的哀恸却没有消散。
盯着他掩在发丝下苍白的脸,樊小虞不问了,只把水壶递了过去。
“喝点水吧。”
“谢谢。”
“真要谢我,那就多喝点。”
不远处,坐在火堆旁的解天看到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自打那日从小镇回到驿站,樊小虞对秦霜的态度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仅主动去跟人讲话,还会把水、食物分给他。
虽然不清楚小虞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但解天仍感到庆幸。
在这场错乱的血海深仇里,小虞和秦霜都是无辜的,不管回到岭南后他们会面临什么,最起码在这一刻,两人间的感情是简单温暖的,这就够了。
可在他未察觉的地方,祁嫆却对樊小虞的转变愈发担忧起来,随着这份忧虑与日俱增的,还有对秦霜更深的恶。
漫漫长夜像没有波澜的死海,一旦沉下去就再也寻不到踪迹,冗长的黑里,一匹白色骏马冲进皇宫,长啸一声,在宫门外停了下来。
“谁?何人竟敢在三更半夜擅闯宫闱!”
守夜的黄衣军被这尖锐的马鸣声惊醒,连忙扶着帽子,看向幽深的宫道。
“什、什么啊压根没人!别嚷嚷,我还要睡呢!”另一名士兵被莫名吵醒,不满的抱怨一声,又闭上双眼。
“别!别睡了、好像是,真的有人,呃啊!”就在黄衣军即将看清来人的容貌之际,却猛然感觉后颈一痛,当即昏了过去。
“宋、军呃!”
伴随着两声巨响,两名士兵陡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一名身穿夜行衣,头戴狼牙面具的少年踏着琉璃青瓦,注视着在月色下穿行的男子。
寂寥的寒夜里,宋祭酒身披天青色的斗篷,冷着一张清丽的脸,携一身冰锐的风雪,气势汹汹地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
“军宋军师!您不能进去,萧爷吩咐过呃!”
在门前值守的宫人们还未说完话,就被隐在暗处的唐莲一一击晕过去。
“有我在,这世间还没有他走不了的路。”
少年取下面具,漆黑的瞳孔一闪一烁,沉沉地望向朝议殿的方向。
殿里正灯火通明,大奏着旖旎婉转的乐曲,稍一靠近,便能闻到一缕浓烈的酒香,大殿外,几名太监抄着手,鬼祟的在窗棂下窥探着里面的情景。
“嗨,你别说,这红姑娘是真有一手,这还不到两天的功夫,就把新君迷的颠三倒四”
“是呀,人家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宋祭酒听得怒火中烧,上前就猛踢那太监一脚,直接将其踹进了殿内。
“哎呀——我的妈呀,谁?!奴才的腰哎!”
太监的惊喊声令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大殿上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谁宋、宋祭酒?”
正翩翩起舞的红墨转过身,看到宋祭酒那刻,她脸上闪过几分惊诧,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阵恼怒。
“宋祭酒,是谁准许你擅闯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宋祭酒便踏着满地的风霜,快步走到她面前,狠狠地掴了她一掌。
“贱人。”
“啊!你、你竟敢打我四爷,他打我!”红墨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扇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转头对身后的男人哀叫道。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萧乾正坐在龙椅里,眯起眼眸看着这一幕。
他的右手勾着琉璃色的酒壶,微醺的神态里,又带着一缕冰寒的煞气。
即便是跟随萧乾多年,宋祭酒也拿捏不住他的心思,虽说此刻仗着心头的怒火横冲直撞进来,却仍有些不安。
“四爷,您要为小女做主呐!”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虚,倒在地上的红墨立即用哭腔喊道。
萧乾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淡淡的扫了红墨一眼,便沉声道:“祭酒,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说着,他绕过哭的梨花带雨的红墨,径直走到宋祭酒面前,审视着他:“回来了怎么没让人知会爷一声,爷好让寨里的兄弟们去接你。”
宋祭酒夜以继日的赶回来,看到他和红墨厮混在一起,本就一肚子的火,想起不知在何处的秦霜,他内心更是委屈又怨怼,便忍不住反问:
“提前知会?哥哥是怕祭酒打搅到你的好事吗?”
“宋祭酒,你深夜擅闯宫闱,就是来爷眼前发疯的么?”他的话音刚落,萧乾的脸便沉了下来,怒声道。
宋祭酒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就这么罢休。
“是、我是疯了!可哥哥你疯的更狠!”他冷冷地瞥红墨一眼,厉声道:“如今王爷下落不明,你却在此和这个女人不清不楚,哥哥,难道你真要听信她的话,任人唯亲,最终闹得众叛亲离吗?!呃——”
只听啪的一道响声,宋祭酒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侧着头,右边的脸庞微微红肿,瞳孔不断地颤抖着。
“哥哥你打我?”
“你为了、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死一样的沉寂之后,他面带寒意直对上萧乾的眼睛,哑声问道。
“祭酒。”萧乾的声音有些干哑,他高抬着手掌,脸上有未消退的怒意,还有一丝琢磨不透的惘然。
“萧乾,倘若你知道这个女人曾对王爷做过什么,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片刻之后,宋祭酒疯狂的咆哮道。
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萧乾皱起眉,扬声唤来了门外的太监。
“来人。”
“萧爷,奴才在。”
“宋军师一路劳累奔波,脑袋已经不清醒了,你们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待他清醒了再来见我。”
“是”走进大殿的第一步,小太监就感受到浓烈的硝烟味,此刻他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忙叫来门外的侍卫,强行把宋祭酒架起来,带出朝议殿。
“萧乾,你会后悔的——!我宋祭酒今日便和你一刀两断!”
宋祭酒快被气疯了,他甩开侍卫们的手,在大殿上厉声怒骂,那骂声在静谧的夜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像尖刀似的插进萧乾心口,久久不散。
远看他被带走,红墨悄然扬起红唇,低下头娇声道:“四爷此番小女先一步抓到秦裕,抢了宋军师的功劳,他心中对我不满,才会有如此行径,您、您就别生气了”
“罢了。”萧乾用手按揉着眉心,掩去眼里的厌烦:“天晚了,后日就是秦裕问斩的日子,你先下去准备准备,到时爷会好生给渡关山的兄弟,介绍你这个功臣。”
“是,小女谢过四爷。”
红墨的眼眸闪烁两下,便匆匆退离了宫殿。
墨砚般的夜里,天际飘下几点雪色,秦霜从双脚抽筋的痛楚里惊醒时,忽然发现门外有一缕火光。
“樊虞?”他看了眼身边,发现本该睡着的樊小虞也不见了。
想到门外的光兴许是对方起夜时点的灯,秦霜没有太在意,正当他理好被褥,准备躺回去时,房外突然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声音。
“小殿下求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虞平平安安他是个好孩子、这一切、都是老奴的罪过小殿下、您,一定要原谅老奴”
小殿下?小殿下不就是樊虞吗?为何要说是“在天之灵”?
秦霜听得有些莫名,便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寂寥的小雪中,祁嫆手握一堆冥纸,独自蹲在火堆旁边,念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那是在祭奠死去的人么?可樊虞分明活着秦霜轻蹙眉头,刚要上前询问,另一边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稳婆婆你在干什么?”
“小殿下!”
看到突然出现的樊小虞,祁嫆大惊失色,她急忙站起来,把冥纸收进怀里,对着他强笑道:“小殿下,老奴半夜想起故人,所以才
会在这里”
“在这里、给死去的小殿下烧纸,是吗?”
萧瑟的寒风里,樊小虞的声线格外清醒,他定定地看着那堆烧成灰的纸,哑声打断了祁嫆的话。
“您、您都听到了”祁嫆心下一惊,紧咬牙关问道。
樊小虞面容冷静的看着她:“稳婆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祭奠的‘小殿下’,他、是谁?”
听着他一声声坚定的质问,祁嫆心知是瞒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出真相。
“小殿下不,小虞儿,是老奴该死、”
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凄声道:“真正的小殿下,已经仙逝了!是老奴、欺瞒了陛下,也骗了你”
听见她的话,樊小虞错愕不已,他无意识的后退两步,差点栽进冰冷的雪里。
“真正的小殿下已经仙逝了?”他轻声重复着祁嫆的话:“所以、我是冒牌货对吗?”
看到他如五雷轰顶般的神情,祁嫆的双眼一片通红,只有将二十多年前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当日,秦裕伙同叛党冲进娘娘的寝宫,就活生生掐死了刚出生的小殿下,是老奴亲眼所见!后来,老奴拼死躲过北梁军队的追杀,便遇到了你爹。”
她哽咽的话音顿了顿,又颤声道:“小虞,你的生父是岭南的镇国将军,樊子宁,他在弥留之际,把同是刚出生的你托付给了我,自那之后,老奴就带你逃出岭南,东奔西走了近二十年”
注视着她苍老的容颜,樊小虞如鲠在喉,他紧握着双拳,想嘶吼、想大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祁嫆看的一阵心惊,只当他是怕身份暴露,便急忙压低声音:“小虞,你不用担心如果回到岭南,你遭到怀疑,老奴也会拼死保住你!”
樊小虞闻声,清俊的眉头皱了皱:“稳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嫆的神情一僵,两眼忽然变得有些空洞,她直愣愣地看向前方,道:“因为你身上流的始终不是皇家的血,无法为岭南皇室诞下血脉,只要到了岭南,你、就有暴露的可能”
“血脉?”听见这二字,樊小虞的瞳孔骤然一震,想到怀有身孕的秦霜,他内心竟升起了一股诡异的预感。
“事到如今,就算会天打雷劈,老奴也不得不说了。”祁嫆红着眼摇头叹息,只有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相传岭南未建国时,解家曾是几个部落的首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财富和兵马,可久而久之,随着外族的入侵,部落开始内讧,各自为营,掀起了战争。
很快,多年的混战便致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眼看部落即将灭亡,解家的祖先不惜逆天改命,用魂魄作为交换,自巫师手里换来产子的丹药,挽救了几乎灭族的部落。
岭南皇室的男子,拥有最尊贵的血脉,这种血可使他们孕育和生产,拥有纯正血统的人,与男人交合后,怀胎不到十月就会产下麟儿,而自建国以来,倘若皇室没有女子,那么男子就要担负起生育的任务,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这亦是解家为何能在风雨飘摇下屹立多年不倒的原因。
“小虞儿,若你回到岭南,必定会被验明真身,不过你不要怕老奴会帮你的,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婴孩”
“稳婆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等祁嫆说完,樊小虞便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此刻的他头脑混乱不已,根本不敢相信对方的话,可近在眼前的秦霜,那腹中的孩儿,却又让他不得不信
“不会有事的!”
看见他抗拒的神色,祁嫆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慌乱地爬起身,握紧樊小虞的双肩:“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你父亲是为皇室效忠而死,小殿下若在天有灵,知道你代替了他,他也会欣慰的!”
“欣慰?”樊小虞白着脸重复她的话,眼底泛起泪光:“这是欺骗!”
他怒吼着,抬手把祁嫆推到了一旁,泪水从眼眶漱漱滚落。
“啊呃——小虞儿”
祁嫆猛然摔在火堆旁,她仰起头,仰视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忽然觉得格外陌生。
“小虞儿,你、你不相信老奴了吗?”
樊小虞流着泪摇头:“我不会骗解大哥,更不会骗自己!”
冷白色的夜风里,悲怆如同盗贼,随时准备吞噬着一切。
而他就站在这样毛骨悚然的天地间,整个人像要被落下的雪融化掉。
祁嫆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小虞,你是樊家唯一的后人,老奴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你为何不相信我?!”她呼出一口浊气,面容蓦然变得黯淡:“我知道了
,一定是那个妖孽,秦家的妖孽、蛊惑了你你才会变成这样、”
说罢,她猛然拔出腰间的刀,狠声道:“老奴这就去杀了他!”
“不行!”樊小虞当即面色大变,立刻抓住了祁嫆的衣衫:“你不能杀他,你知不知道他就是”
“樊虞!”
正当他要将秦霜已有身孕的事说出口时,一道清冷又凄恻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话。
樊小虞浑身巨震,转过头看向卧房的方向。
“秦霜”
秦霜半跪在门前,用消瘦的手支撑着身体,他清艳的丹凤眼一片通红,唇角带血,显然是方才哭过。
“樊虞,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遥遥对视下,两个人的眼里都噙着泪,秦霜张了张口,颤声道。
他单薄的身体像是被利刃挫伤了,连站直双腿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他痛苦又疲惫的喊声,樊小虞只觉得肝肠寸断,他知道,秦霜这是在保护自己。
一旦欺瞒身世的事被解天知道,就算他是樊家后人、将军之子,也要落得一个欺君之罪,稳婆婆更是会性命不保,但若不说出真相,秦霜就要一直背负着仇人之子的身份,他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残忍的报复。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保护他。
“不秦霜,不该这样、你不该被这么对待这不公平,不公平”
樊小虞蓦然痛哭出声,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像只垂死的野兽。
那么好的秦霜,会对他露出浅笑的秦霜、会暗中给他剥掉鱼刺的秦霜、会在深夜背对着他小声啜泣的秦霜、会用抱怨药好苦的秦霜
他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他让他无比愧疚,又万分心痛。
“樊虞不要哭。”秦霜摇了摇头,哑声道:“你为本王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听着他的话,樊小虞的面容忽而坚定下来,他按住祁嫆的手,沉声道:“稳婆婆,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祁嫆闻言满脸惊骇,久久没有反应。
“你当真、真是被鬼迷心窍了”她咬紧牙齿,厉声道:“今日你不杀了此人,往后定会后悔的。”
说完话,她就将匕首扔在地上,转身恨然离去。
“秦霜!秦霜你没事吧?哪里疼吗?”
樊小虞低头看着那把刀子,直接一脚将其踢开,确定祁嫆走远后,他才连滚带爬地冲向秦霜,急问道。
秦霜静静地注视着他,轻抿起唇角:“只是肚子很疼,樊虞,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哦、唔。”樊小虞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受到肩上传来一缕湿意。
“秦霜”他恍惚明白过来,秦霜在哭。
“本王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认贼作父多年樊虞,我不在乎身份,我只恨这一身还不完的血债孽债!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做皇室的殿下?!我好恨我自己好恨。”
更恨即便落到这等境地,还在意着那个人的自己。
他会不会知道真相?他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他会不会有哪怕一闪而逝的悔意?
秦霜痛苦的皱起眉,强忍腹中翻江倒海般的撕痛,想着,又念着,模糊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冷峻的背影,可追上前去又什么都没有。
“秦霜?呼——幸好只是疼晕过去了”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樊小虞觉得自己半边身子有点僵硬,见秦霜没了动静,他连忙松开手查看对方的情况,在确定人是疼的昏厥后,他长舒一口气,将人抱进了卧房。
“秦霜,我樊虞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抢夺他人的人生,我向你承诺,回到岭南之日,就是真相大白之时。”
这一夜,寒霜遍地,担忧祁嫆再返回来,樊小虞只有瞪着眼,一宿未眠,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