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想象力是十分神奇的东西,即便闭上眼睛,也可以将其他感官所接收到的讯息在脑子里体现并具像出来。比如闻见香气,便会想象出花朵;吃到甜味,便会想象出糖果。
而当厉森听见这些话语,该说是理所当然,更是自然而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话中所描述的画面。
「好,脱掉了。」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厉森甚至可以看见一件衣袍从床角滑落下来,软绵绵地在地面上摊开。
「动作这么快,你的手果然很灵活。」司遥低笑几声,像在感叹。
厉森按住额头。那明明就不是他的手,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他完全可以这样鄙夷回去,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要说为什么,他也回答不来。只是在心底里,微妙地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那真的是他的手就好了……
「接下来还有短裤,要不要脱,你说呢?」司遥又问。
厉森感到呼吸窒了一下,猛地火气上来:「这种事你自己决定!」
「我没办法决定。手是你的,不是吗?」司遥再次笑起来,有些无奈的样子。
这让厉森越发恼火,几乎想摔电话。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这家伙简直是……白痴!疯狗!神经病!
「好吧。」在厉森叫骂出来之前,司遥重新开口,「就先不脱。」
听到他的说法,不知道怎么搞的,厉森竟然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泄了一口气。
奇怪,还以为一定会脱的……
「嗯,你的手比我暖很多,让我也感觉温暖多了。」
司遥沉吟着,忽然又笑,「你很喜欢我的胸膛吗?」
「什么?」
「你一直在摸这里。」
「……」
我才没有在摸!差一点厉森就这么吼出来,虽说他其实倒希望真是自己在摸就好了……
说起来,他的确是很喜欢抚摸司遥的胸膛。和女人的胸部不同,男人的这里只有几根骨头,一层皮肤,以及一点肌肉,应该说并没有什么手感可言。
却也正因如此,在将手覆上去的时候,感觉到手掌与心脏的距离格外接近,仿佛只要收起五指,就可以将这个男人生命的脉动握到手中。
每每想到这些,厉森就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就像现在……他的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扣起,越扣越紧。
蓦地听见语带叹息的一句:「不要这么用力。」
「啊!」厉森低声惊呼,手掌立即松开,细细的汗丝从掌心渗了出来。
「我没有太用力吧……」话出口了他才猛然醒觉,他这是在解释什么?用力?对手里的空气用力吗?
可恶,又不知不觉就被误导了……
「你有……」司遥说,「不过算了,感谢你愿意转移阵地。」
「转移阵地?」厉森倍感莫名,心里明白其实早该适可而止,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定去踩刹车。
是单纯的好奇,还是隐隐的蠢动,他犹疑不定地问:「什么阵地?」若是说他的手——那所谓的他的手,已经不在对方的胸膛上活动,那么又转移去了哪里?腰?腹?还是……
「这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不是吗?你想去哪里?」
司遥说着,蓦然一顿,随即轻笑出声,「不要在腰上玩,很痒。」
「……」厉森抿着唇,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见鬼,为什么连他也会觉得有点痒?
「哦,谢谢。」
厉森听见司遥轻呼一口气这样说,也就是说,那只手已经没在玩弄他的腰了?那么接下来……
「嗯……终于还是到这里了。」
司遥说,「你这样拨弄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底是要我脱,还是不要脱?」
「……」脱?
很快厉森就想到,此刻司遥身上唯一能脱的物件……喉咙不期然地紧了一紧,当司遥再度询问「你说呢?」的时候,他咬咬牙,粗声粗气地回道:「你想脱就脱!」
「这可不行。」司遥叹了口气,厉森仿佛能看见他在电话那端摇头微笑的样子。
「手是你的,你又忘了?」他问。
「……」厉森真的被问住了。
他忘了吗?他怎么可能忘?自己的手在哪里,在做什么,还有谁会比他更了解?
他所了解的还不止这些。
从先前开始,如果说一直都只是司遥自说自话,他从未参与,现在他还可以给这一切划上休止符。
直到当他恶狠狠地说出那句「那就给我脱!」之后,他就不能再抽身而退了。
他确实进入了那个角色。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手是真正地被借到司遥那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然这是他以前从不曾想过的事。
说起来他也算是经验丰富,手段高超,不过像是「电话做爱」这样的事,他一直没兴趣尝试。
又不是找不到人做,何
必通过电话?感觉不是很虚假吗?而且想象起来,总觉得那情景会傻兮兮的。别说兴奋了,能不笑场就已经不错。
然而当它真的发生了,厉森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很困惑,很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应该责怪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对方的邪恶动机,但是,平心而论,现在的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坏。
「嗯,你已经这么做了。」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再度传来话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仿佛催眠一般从人耳边注入进来。
「那么接下来,我把我的右手借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
「如果你的沉默是觉得随我怎样做都没关系,那好。」
那声音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已染上深邃的笑意,「厉森,我也喜欢你的胸膛,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尤其是这两个小东西……哦?已经挺立起来了吗?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我的抚摸?」
「……」
「真是可爱啊……可惜我不能把舌头也借你。」
「去死!」厉森再也忍不住骂道。把舌头借他?难道是要他自己舔自己吗?这家伙的无耻程度到底有没有底限!
「没关系,有我的手就够了。」
司遥不为所动地继续说着,「不过,当我抚摸你的时候,不要咬着牙,喜欢就发出声音,不喜欢就对我说『不要』,如何?」
「哼……」厉森从鼻孔里回了一声,牙关依旧紧咬。
「是吗?既然你还是觉得不满意,那么我们就加快速度。」
说到这里,司遥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柔,仿佛耳语般地呢喃,「你的裤子有点碍事,我要把它脱下来了。」
「……」厉森双眼眯了眯,深吸几口气,终于动手,把睡裤脱了下来。内裤?一并脱掉算了。
「这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司遥的话语恰是时机地传来。
厉森垂眼往下瞥去,双腿不由得微微蜷起来,感到有些无法言喻的羞耻。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即使没有被触碰,即使没有受到任何官能上的刺激——假如听觉上的刺激不算在内的话。
「厉森,身体诚实也是你的魅力。」
「……」
如果司遥这样说是想安慰厉森,那么效果似乎有点失败。
厉森并没有感到解脱,反倒越发懊恼。有时候他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对方的言语面前轻易落败,全无反击余地。
明明觉得这家伙是在趁机揶揄自己,却还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真正懊恼的缘由。
「厉森,我很挂念你,我想触碰你更多。厉森,你不必躲闪,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像是要强行将他从懊恼的泥沼中拖出来似的,司遥一次次唤着他的名字,将他的思绪牵引而去。
「现在,让我握住你。」最后司遥说,声音轻得几乎化作气息,然而每一个字却都不可思议地清晰分明,甚至依稀流出热度,在听筒边烫上人的耳朵。
厉森的眉头紧紧松松,终于阖上双眼的同时,右手也慢慢探了出去,将那个部位握进手中。
掌心底下传来高温,几乎烫手,但他却奇异地觉得此刻握着那里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手,那只手的行为也并不是由他所掌控,而是随着一个声音在行动。
「就这样,不要太用力,也不要太快,慢慢来……」那个声音循循善诱,越来越温柔缠绵,仿佛可以滴下水来。
厉森的喘息却逐渐粗重,越发觉得那只手不是属于自己,他甚至在那手指上感觉到熟悉的、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坚硬。那是一层薄薄的茧,由于那个人经常执笔做图而形成。
这真的……真的是那个人的手啊……
他昂起头,头颅陷进枕头,整具身体都泛出了情动的颜色。被手掌反复揉弄着的物事,更是已涨成紫红,看似就要滴血,实际却只有透明的液体从顶端的凹穴中怯怯地、一丝一缕地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