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压根不在意身后的薛常还是个患有哮喘的人，使唤狗似的朝薛常扬了扬下巴，薛常怔了怔就凑过来了，十分上道地替他付了款，随后任劳任怨地帮他拎东西回家。
薛常的脖子上还有着被掐过后的红痕，一大片印子在脖子上分外明显，有点儿狼狈，眼神没从周裴身上移开过，眼底深处压抑着难以言明的情绪，目光灼热，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或许人有目标之后精气神都会与众不同些。
他姿态倒是放的很低，在后面拎着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裴身后，十足像个小跟班似的，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周裴嘴里含了刚买的柑橘糖，味道酸里带甜，刺激得他嘴里都是口水，一边将糖含得啧啧作响，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他问问题的姿态很随意，甚至都没打算正脸看薛常一眼，手插在兜里，脑袋微微侧过来一点，后脑勺上凌乱的啾啾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只让薛常看到他半张秀美的面容在日光里带着分外清晰，长而直的睫毛，还有鼻尖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或许是现在气氛不错，薛常扯了一下唇，实在管不住他那张烂嘴，嘶嘶叫着又开始吐毒液，“毕竟你可以做任何人的小情儿。”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有些后悔，难得周裴此刻看起来十分平和地和他相处，他偏偏嘴贱要犯一下周裴不爽。
果不其然，周裴停下了脚步，将脸侧了过来，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
薛常分不清他到底生气了没有，刚放下的心又一次吊起，抿着唇，小心翼翼看他的神色，那张秀美的面孔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显得很冷静。
“算了。”周裴忽然说。
薛常的心猛地一颤，嘴唇动了动，心里痛恨自己这张嘴，“我……”
“我真讨厌你这张嘴，”周裴听起来没有生气，甚至可以说很平静，向他伸出手，“东西给我，我自己拎。你别恶心我了，滚吧。”
“别！”薛常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朝他展开，空荡荡的掌心仿佛预示了什么，他的手猛地紧了紧，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惊弓之鸟般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嘴唇颤了颤，这是第一次，周裴听到他道歉的声音，语调带着惶惶不安，“对不起，你别和我生气。”
“烦死了。”
“我……对不起，小裴，”薛常怔了怔，又一次道歉，“我下次不说了。”
放在之前，周裴和他有来有往地互呛几句不是没有的事。
可是现在，周裴对他显而易见地失去了耐心。
“你要是管不住你这张嘴，”周裴轻轻笑了一下，收回手，抬手往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随口笑道，“不如考虑一下做个哑巴。”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居然没听到薛常反驳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薛常的声音，带了一点强颜欢笑的意味：“……别开玩笑了。”
周裴本身确实是随口一说，可惜薛常实在太蠢了，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讨他欢心。
“我没开玩笑呢，”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认真，看向薛常，“我说真的，你要是真能把你自己弄哑了，我还能高看你两眼。”
有些时候薛常真的没办法分辨周裴话里的意思，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周裴说话总是这样，半真半假，有时候话里的暗示几乎溢出来了，似乎不顺着他的意思去解读就会显得自己特别蠢，可是真的顺着他的意思，他又会似笑非笑地冷嘲一通。
要是周裴能听到他这番心理活动，肯定会嗤笑出声。
薛常抿紧了唇，没再说话，他意识到如果再说话只会引得周裴越发厌恶。
周裴也确实没兴趣再和他说话，薛常不肯把东西给他，他也就没再问，全当薛常不存在似的往前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前一后拉开了，隔着长长的影子，薛常没有加快脚步跟上去的意思，周裴也不像会走慢两步等他的样子，薛常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往前的背影，挺直的脊背没有半分弯折，脑袋上扎的那个小啾啾和他本人一样高昂着，一瞬间，薛常恍惚地意识到，周裴是不会回头的。
……他怎么会回头呢？
若有所感般，周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薛常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周裴。
嘴里那颗柑橘糖的味道太浓郁了，吃到后面越发腻味，周裴皱着眉，一扭头就看见薛常傻愣愣的模样，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很嫌弃的样子，叫狗似的招招手，“你过来。”
薛常依言走过去。
周裴张开嘴，用猩红的舌尖顶出那颗柑橘糖，用指尖拈起来，猛地塞进薛常冷冰冰的唇里，自己又很嫌弃那个粘腻的感觉，用指尖狠狠压在薛常的唇上揩了揩。
在周裴粗暴无比的动作下，明明本该带着羞辱意味的动作，却让薛常的脸醉晕了似的瞬间红透了，他轻
轻用舌尖舔了一下周裴的手指，将那颗糖抿进去，满脸沉醉，从唇色红到脖颈处，连眼神醉了似的痴缠起来，紧紧黏在周裴身上。
周裴收回手，用湿漉漉的指尖拍了拍薛常的脸，眼里含着一种暗示，轻笑道：“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你的声音了。”
薛常的脸一点点变白了，红晕飞快褪去，只留下一片残冷。
身后似乎有道凌厉扎眼的视线，周裴扭过脸去看。
楼下深蓝色的跑车分外明显，车门前半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指间还夹杂着半根未燃尽的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地下已经躺满了烟头，男人的目光冷沉，直勾勾看着周裴的方向。
周裴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莫名有点想笑。
这好像是第一次，蒋沛煜没有带着花来见他。
或许也不是见他呢，对吧，人不能总是那么自恋。
蒋沛煜的目光和周裴的视线直直撞上，他似乎想做出之前的样子，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可惜唇角的弧度实在是勉强，让他这个笑更类似于冷嘲。
周裴顺势回了他一个客套又虚伪的假笑。
蒋沛煜眼里的情绪一点点褪去了，他直起身子，将未燃尽的烟随手扔到地上，刻薄的单眼皮带着凌厉，那一点点冷嘲的笑也消失了，似乎难以忍受一般，他先开口了。
“周裴！”他的声音带着吸烟过多的哑意，像穿透了的风箱，“为什么他可以？”
他显然是看到周裴给薛常递糖的那一幕了，可惜有点距离，他没听到周裴说的话，只看到了两人亲密暧昧的样子。
周裴心想：那倒没有，他也不可以。
他这么想，也正准备这么老老实实地说了，可是话将要出口的一瞬间，他又恶劣地停住了。
“对呀，”周裴笑眯眯应道，“因为他比较听话。”
他朝蒋沛煜扬了扬尖尖的下巴，那张秀美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恶意。
“你要是想站到我旁边，你也该听话才对。
他意有所指，“毕竟，我很讨厌不听话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