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邪神灭世还有100天。
祂降临于地球某个人口流失严重的十八线中的十八线小城市,吞掉了离祂最近的生物,一只黑猫。
祂模拟成黑猫的样子,循着黑猫记忆中的方向,跳上一栋破旧小楼的四楼阳台。祂隔着蒙了一层灰的玻璃观察里间,一个双目无神,脸色苍白的青年正站在窗边,低下头与祂对视。
“不是说不要再来了吗?我自己都养不好,更不会去养你。”青年拉开窗户,丢下一袋剩饭,又转身走掉。
邪神一爪子拍开剩饭,祂觉得人类身上的空洞与虚无更加美味。
距离邪神灭世还有99天。
邪神从没关好的窗户跳进青年家里,老旧的房间采光不好,即便是白天,屋内也是昏暗一片。
青年正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机播放着《武林外传》,电视里年轻男女说说闹闹,好不热闹;电视外忽明忽暗的光打在青年苍白的脸上,照不亮他一双空洞的眼睛。
邪神陶醉地眯起眼睛,青年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死寂气息,祂忍不住在地上打了个滚,将自己裹在那低沉压抑的黑色死气里。
距离邪神灭世还有98天。
青年特意挑了半夜出门倒垃圾,但没想到开门时正好和邻居大姐打了个照面。
这种情况应该要点头打招呼但青年觉得自己的脖子僵硬如木头,嘴也像是黏在了一起,他身上冒出冷汗,不敢再和大姐对视,低头退回门内。
真逊啊明明邻居大姐对他那么友善,还曾送过他水果果然,像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他人的善意。
青年失去了出门的勇气,他随手放下垃圾袋,游魂一般回到卧室。
邪神甩甩尾巴,跟在了满脸焦急的大姐身后。这个女人身上萦绕着愤怒、恐慌、悲伤种种负面情绪,祂产生了些许兴趣。
距离邪神灭世还有97天。
徐娟无法接受丈夫被砸瘫痪的事实,她忍不住怒视工厂的人。
对方嘴角下撇:“大妹子,出了事故我们也很难受,但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厂几百个工人,怎么就你家的出了事呢?是不是得从自身找找原因。更何况,是他自己为了挣钱来了我们厂,谁也没有逼他对不对?”
“现在的人啊,可真是,一个个活不好好干,光想着讹咱们厂了。”
“就是就是。”
工厂的人声音渐渐远去,徐娟颓然坐下,唯一有工作的丈夫失去了劳动能力,她不知道今后要怎么撑起一个家,分明还是盛夏,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热气。
她沉浸在愁思中,未曾注意粘稠的黑暗从窗外渐渐蔓延至整个房间。窗边,黑猫悠闲地舔舔爪子。
距离邪神灭世还有96天。
老妇人步履蹒跚,今天她要来看望儿子。一只黑猫脚步轻盈地落在她旁边,金色的眼睛轻轻眯起。
“哦,好咪咪,过来过来,”老妇人朝着黑猫伸出手,黑猫一甩尾巴,转身走了。
黑猫挤开六楼窗户,闲庭信步走进病房。病床上的年轻人已经躺了一年多,会来看望他的人只剩下年迈的父母。
他曾是个人缘不错的销售员,那天他为了一个大单硬撑着陪客户喝了两场,酩酊大醉的他回家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从此再没睁开过眼睛。
黑猫跳上床头,低头审视呼唤祂尊名的信徒。
“我祈求解脱。”
从困住意识的衰竭躯壳中解脱。
让父母从无望的等待中解脱。
“如你所愿。”威严而又遥远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刻,年轻人身体一轻,他久违地靠自己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哭喊着去找医生的母亲。
“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