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辻翠的眼神危险起来。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家伙不好对付。
灰发青年的指尖燃起火焰,他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打算静观其变。
被火焰围拢的少女才是左右局面的关键。如果她保持安静,那两人将维系和平;如若她一跃而起,那么大动干戈或许不可避免。
选择吗?
阿辻翠撕开冷笑,若将其他任何一人换在她的位置上可能都认为这是一次二选一的抉择。
可对她阿辻翠而言可不曾有过第二个选项,战还是不战?
战,或许还能走,不战,呵。
必然是战!
否则还想让她安分呆在这火笼子里?
当机立断,阿辻翠制造出了小型的失重现场。包括她本人,双臂范围以内的物件都漂浮在了空中,而困住她去路的四散火焰收拢了张牙舞爪的状态,形成蓝色球状,逐渐自我泯灭。
赫尔德不至于太吃惊,这样的情况在之前与阿辻翠的切磋中发生过许多次。
当时他瞠目结舌,从没想过非水系的魔力导向能克制他的火焰,但当他追问阿辻翠是如何做到时,对方总会露出爱莫能助的无措表情。
然后反问他,你知道火焰的本质是什么吗?
“你知道吗,我曾尝试过破解这种局面。”他显得百无聊赖,“我继续四处燃火,它们也继续变成这些‘蓝水泡’,但当时造成这些的人还不至于把自己浮起来,所以我猜你现在正消耗着你多余的力气。”
他的言下之意,只要他不停制造火焰,阿辻翠的体力会比他更早的耗费一空。
见鬼,这家伙仗着自己经历过的事给了她剧透。看来未来的她能够更精准地控制失重状态,将它得以落实作用在精确物体上,而不是造成局部地区失重。
阿辻翠抿了抿唇,继续消耗体力对她没有帮助,持久战更没有意义。
权衡利弊,她立即解除失重,在重力提供的对流使火焰复燃前快速通过了炎圈封锁。
她注意到青年迈前一步作出防御姿态,正在等待她的拳头。
可阿辻翠并不是为了打倒他,在脚步到达赫尔德之前,她灵活调转了方向。
假动作。
目的是窗,目的地是窗外。
嵌窗破碎的清脆声没有如约而至。
火光从黑色瞳仁中一划而过,阿辻翠被青年抓了个正着。
“深表遗憾,你该知道我曾面对过比这强几倍的压制。你也低估了我的速度,并不是只有你的魔力导向才能加速跑。”他握住少女的手腕,嘴角勾出了熟悉的坏笑。
“喂阿辻翠,我好歹是你的oga,你的魔力导向和战斗策略我还能不熟悉?而且我大概看出来了,现在的你除了魔力导向暂且没别的依仗,被这么近距离近身更是毫无办法。”
说着,他拿出了一枚白色手环,咔地一声戴上了阿辻翠的手腕。
好久不见,黑巡司监视看押手镣,抓捕恶龙的不二选择,您值得拥有。
“小鬼,你被捕了。”
阿辻翠:“……”
“也别在心里骂我混蛋嘛。”赫尔德眨了眨眼。
【9】
赫尔德带着阿辻翠找到了凛冬。
出于身份的差别,他要在正式场合见到科尔登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要找到他也没想象中那么难,这位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喜欢充满暧昧与美酒的酒吧,那里总会适合发生一夜你情我愿又不包括标记的罗曼蒂克。
不过,当他看到明显小了两号的阿辻翠时差点保持不住面上优雅迷人的笑。
他搁下手中的高脚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岔子,距离我们的上一次道别还没够时钟走上两圈。”科尔登抬头,干巴巴地朝赫尔德打着招呼。
哦,论传说冒险者英武形象的坍塌。
“是这样没错,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出来找你,特别是在这个地点。”
他挑眉扫视了周围一圈,终于把仅剩的酒保也吓走了。
科尔登:“哇哦,这下我们包场了。”
“不客气。”赫尔德回道。
阿辻翠面若冰霜地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她黝黑的眼眸中正弥漫着刺骨的寒气,如果说用眼神能制造冬季,那么这间酒吧该下起漫天大雪,呼啸起鬼哭狼嚎的凄厉冷风。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冻成冰雕,科尔登想着。
于是在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抬手劈向了阿辻翠的后颈。
“咳,别误会。我只是想营造出更适合谈话的气氛。”他无奈地耸肩。
赫尔德伸手抱住少女,将她裹在了灰色的斗篷里,“我想你得主动交代些什么。”
“能别说的跟审问似的嘛。”科尔登头疼地捂了捂额,接着将给了阿辻翠匣子的事说了一遍。

那是恶龙让我转交的。事实上,在挺长一段时间以前,那会儿我们还在一起冒险。恶龙着迷于时间与空间方面的刻印,我有时会心血来潮关心一下她的研究。于是她在一个物体上展示她的时间刻印,比如将一个旧花瓶短暂恢复成一个新的。然后我问她能不能在空间上搞花样,她则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这似乎就是所有刻印师的通病,单纯使用刻印,他们难以解决空间问题,更别说是能跨越时间的空间。”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我意识到的一点是,并不是过去与现在作了交换。她就是现在的阿辻翠,只是她身上的时间倒退回了一个时间点。”科尔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暂时性的。”
赫尔德松了口气,却又沉默了好半晌。
“我没想到她小时候会这样。”他说。
“我倒有些习惯。”科尔登用指尖敲击着桌面,“在没被恶龙教好之前,她就是这样的。通常摆着冷脸,眼神又凶,像是独自在丛林讨生活的野兽幼崽。不过也有例外,她听恶龙的话,大概是知恩图报。对我也还算过得去,看在是恶龙朋友的面子上。不过她现在看上去好多了,所以也用不着太担心。”
“有点太瘦了。”青年低声叹道。
“她从没和我说过这些。只会说些好听的,雪山也好沙漠也好,差点送了性命却不当回事。我还以为是实力过硬所以不以为然。可怎么搞的,怎么会从小就这样。”
他凝视着他尚且年幼的小龙,“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也不亏。”科尔登摇头,“用对自己的狠心换得了行走于世的能力,这种做法简直天才。”
赫尔德闻言笑了笑,“可那也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时会在同伴之间的嬉笑打闹或是学校的授课学习中体悟到实力的重要性。对力量的渴望就像是在风中摇摆的火,有时会突然间扩大,有时又摇曳着熄灭。
他的甚高,魔力导向是元素系,觉醒了狼人血统,十有八九还会分化成alpha。
虽说事实证明了他的运气没那么好,他成了那五分之一几率的oga,可前两个因素在一定程度上依旧确保了他的前路。
等他成为一名黑巡司时,他才堪堪明白了拥有高于旁人的能力,也就等于有了多于旁人的选择。
生活在世界上,这种道理迟早会明白。
可像阿辻翠现在这么大的时候,他或许还在为课堂上的某个项目没做好而沮丧,会为自己没有分化成一个alpha失望,会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用的小事占据所有的注意力。
他从未想过一个少年人选择离开母城,彻底为生计与存活困扰,会在这个不知有多大的世界流浪。
虽说事实证明了对方有能力应对,实是有些厉害过头。
“奥克索是个怎样的城市?”赫尔德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
“啊,不过是想知道她从小的成长环境。”
科尔登思索了一会儿,“说起来有些矛盾,虽然被称为夏之城,但奥克索离雪山并不太远,有些冷。我之前去过几次,因为外围有座很大的丛林,所以那里的大部分人以伐木或者打猎为生。最有名的是温暖的毛皮与劲道的肉干。出城后一直向北,那里便坐落着奥格最大的钢铁之城,和沃肯那个又冷又硬的家伙相比,奥克索只是个普通的平静小城,有些粗糙,但好歹还算热闹。说真的,其实她不像是那里的人。”
“那么,你知道她父母的事吗?”赫尔德问得有些筹措,“我已经大概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之前听大龙提过。一个因为不明原因从小丢下了她,另一个因为死亡再次抛下了她。”科尔登摇了摇头,“或许她是别无选择了,但谁又知道呢。”
是啊,谁又知道呢?
这场对话的中心正安静地待在青年的臂弯,合着双眼,睫翼在眼睑处落下了一层浅影。
她看上去就不轻松,蜷缩着眉心,也紧抿着嘴角。
赫尔登想说自己心疼坏了。
心疼得要命。
短暂的一天,他如愿了解了许多他不曾了解的事,甚至见识到了最原版的小恶龙。他并不是非要知道一切的一切,他只是想能有个机会理解恋人的想法。
阿辻翠用被她藏起来的温柔的心包容了最真实的赫尔德。
那么无论如何,赫尔德也想找到最真实的阿辻翠,认识她,接纳她,然后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