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满树盛开的桂林散发着悠裹远浓郁的香甜。
科举快要放榜了,不知今年哪家男儿能折桂。
放榜後,贵为太子的段玄瑜会忙得脚不沾地。他可要看看有哪些仕子能为他所用。只要一派桂青晏去游说,天下读书人都会愿意追随。
他有早慧,幼时已是京中有名的神童。别人拿四书五经去考他,他都能倒背如流,还能将诸子思想融会贯通。他作的诗赋广为流传,其中一首诗提及“一夜清”,京中的一夜清茶叶都卖光,众人争相模仿以融化的雪水去蒸青研膏,在幽火下品苦茶。
桂青晏当年有状元之才,但由於他曾是皇子侍选,主考官又与桂家有来往,为了避嫌才变成探花。
今夜,他以赏月之名邀请桂青晏到来,抱着的是其实是卑劣心思。
段玄瑜详端详着手中的雕花小瓶子。里头的烈性春药会让遁入空门的尼姑也春心动,男人也甘愿雌伏。
有人给他献上媚药时,脑海里就浮起高洁傲岸的身影。在春药的影响下,冷静的脸容会否变得娇媚下贱?若果清醒後发现自己勾引了主子,对格守规矩的他会造成多大的打击?
他从没看过桂青晏被绝望笼罩。那一定会有趣至极。
对他来说,抱一个美人是附加的好处,一个他乐意享受的好处。他见过的不少美人中,桂青晏的清丽出尘仍居高位。
他已经好久没找乐子了。尤其是自从桂青晏来了後,为了在人前维持形象,他都不好去找他的三弟。而三弟旁边的白毛太监也十分碍事。
有时,他还真的蛮想念三弟小时的泪水。现在,三弟都不爱哭了。但是,他被抢功时偶然流露出来的委屈眼神真的叫他心旷神怡,骨清毛爽。
就算其他人在他手下吃亏,可是他得到的愉悦还是没有比从三弟上得到的高。
他有时也感慨血浓於水,他的长兄亦喜欢去找三弟麻烦。在他看来,那种单纯的暴打陷害根本不入流。
残身易,摧心难。
忽闻脚步声,他把瓶子藏在袖子里。
明月高悬逐夜胧,素罗微步仙人来。桂青晏占尽十分月色,白玉似的脸容透出萤光。
他向段玄瑜恭敬地行礼。尽管他已经在皇子身边多年,他仍不忘礼节。
“桂卿,你来了!我预备了上好的桂花酒,入口甘香,你必会喜欢的。”
“太子,臣有事先禀告。”
段玄瑜心里暗骂扫兴、不解风情。
“臣刚上报张松受贿告知某些考生试题之事。臣已经展开调查那些考生会永不可参加科举。”
这一个消息让段玄瑜头痛起来。
他有很多事瞒着桂青晏,这是其中一件。
张松是他手下的人,受贿的事是他默许。他打算借张松卖个人情给一些朝臣,以後亦可用这事要胁威迫。
他平时交代桂青晏的工作已经安排得密密麻麻,除了是因他能干之外,还免得他无中生事。他怎会有空去查出这件事?
这不是第一次桂青晏给他惹麻烦,所以段玄瑜很快就反应过来。
“可是,张松为人正直,你确定没有错?”
“证据确凿。”桂青晏开始一一列出证据。以他的本事,去刑部也可发挥所长。幸好,段玄瑜做事滴水不漏,难以追逐到他身上。
“就算张松真的受贿,为甚麽你没有先跟我商量?我也许会被皇兄借机打压。”
“太子不侚私纵容,可作为天下表率,何须怕人闲言闲语。”
正气澟澟的脸孔在段玄瑜眼里变得面目可憎。
他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实行计划,可是,他现在只想发泄闷气。
“桂卿,我们择日再谈官场上之事,今日不醉无归。”
桂青晏不喜酒,可是,段玄瑜哄他试一口。酒易入口,味道甘甜,喜甜的他就不再抗拒。
那桂花酒是段玄瑜特意找的,後劲极大。为了求隐,段玄瑜会在桂青晏再喝过三、四杯後才下药。
人云酒後吐真言,段玄璟便出言试探他醉了没有。
“我刚刚跟你说了我幼时的事。那你小时候又是如何?”
“..。臣每天在念书。”
“你都不出去玩吗?”
“玩?臣身负重望,怎可去玩?...唯一与玩勉强拉上关系的话,我喜欢去看府中的蚂蚁窝。”
“谁会想到京中神童的爱好是虫子!蚂蚁窝有甚麽好玩?”
“蚂蚁虽弱小,却会一心不乱去团结工作。我很喜欢把食物一点一点掰开,它们连成一队,顺着我的旨意行走。我会用糖水在地上写字,它们就会被吸引,远看就似用墨写字。我对他们可好了,还挖了一个洞让他们搬去住更好的地方。旧窝旁有蜘蛛和其他虫子吃掉他们。我作的新窝可就在我的书房外,又安全又漂亮。可是,它们不领情,翌日新窝空荡荡的。於是,我就找旧的蚁窝,毁掉它。此後,我都没怎麽去玩了。”
桂青晏又咽下
一口酒,双眼愈发迷离。
“那你小时侯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吗?你有没有犯过大错?”
“好像...没有...嗯,有几件事父亲曾嘱咐我不要告知外人。”
“我在你心中只是个外人?”
“不!太子英明神武,清政为民,臣一直敬慕有加﹐愿掏出心肝来侍奉。臣说错了...”因激动和醉意而浮起红晕,让桂青晏看上有种别样风情。
他的表白却没有让段玄瑜特别高兴。
他怎会没有注意到桂青晏对自己的好感?可是,桂青晏在朝政上对他有大大的帮助,他才不想因肏了他而让二人不和,影响他的日後江山。
他虽然想整治他一次,行事却十分小心,才终於等到这个机会,把责任都推到桂青晏主动诱惑上。
“那你快点告诉我是甚麽事吧?”等他说完後,他就准备好下药。
“我小时有个奶娘。奶娘十分温柔,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几乎把我当成自家孩子疼。有次,家里有个丫环端着热汤,一个不小心绊倒自己,热汤就要洒到我脸上时,也是奶娘护着我,当时热汤洒在她的皮肤上就立即煮熟了她的皮,就算以後用上药,她手臂一直都有着粉色的疤痕。我真的很感谢她。”
“但是,有日我发现她身上藏着我娘的金簪子。她央求我别说出去,她不想被赶出府外。她偷东西是为了给她弟弟治病用的。我知道偷窃是犯法的,却又不能不罸她。我便说若果你愿意被我罸一次的话,我就放过你,不会让桂府赶走你。她本来还犹豫的,可是我答应只有一下,她就乖顺任我绑在椅子上。我有说为免她害怕,便用布蒙上她的眼。一开始,她还很轻松淡定,可能以为我这个孩童没有甚麽力气去打人吧。我记得从书上看过以前某国处罚扒手的方法,就跑去厨房拿刀了。斩下去後,也许是气力不够,虽能看到白骨,皮还连着。接着,很多人都被叫声引来。父亲欲重重责罸我,道我太过暴戾。我不喜伤人,可是刑法是必要的,道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父亲又问我为何不念奶娘之恩。我怎会不明了奶娘的好。但是,诛恶不避亲爱,举善不避仇仇。父亲说不过我,只命我不要随意提起这事。他好像给了奶娘一笔钱让她回乡。”
“我想,父亲一定至到现在都觉得我做错了...”
段玄瑜杜着下人去送喝醉的桂青晏回家以後,取出并未开封的药,舒一口气。
幸好,他没有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