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栎低着头慢慢喝起了粥。
自从他看不见以后，他那双眼漂亮的瑞凤眼就一直空洞无神，然而这并不影响他那俊俏的脸庞。
“嗯，一流！杨队，您也尝尝？”
“不了，我刚吃饱。”
杨景喜欢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刘天栎吃饭，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天栎。”
“嗯？”
“你想不想回到局里当刑侦队顾问？”
刘天栎放下勺子，抬起了头，没搭话。
“你前天晚上的行动策划提议被燕城公安局的刑侦队纳用了，陈队还说那是个非常好的点子，我觉得你是个刑侦的料子。”
刘天栎微微垂下头，勾了勾嘴角，道：“陈队……他还好吗？”
“嗯，他很好，还问起了你。”
刘天栎轻轻点了点头。
“在燕城时，是陈队提拔了我，让我接管重案组，但也是他强行将我调离了燕城。”
两人静默良久，杨景默默倾听。
“我当时非常不愿意离开燕城，我还……我还……”刘天栎闭上眼，抬起头深呼吸，然后继续道：“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给他下跪了。”
杨景的眉头皱了一下，紧紧注视着刘天栎。
“是那宗我跟您提起过阿火哥的案子，我没来得及开枪，让他带着两个孩童跑了。我当时猜想他会躲在燕城南部的旧码头，因为他曾经在那里进行过非法冰毒买卖。我告诉陈队，我需要调派人手守在码头，午夜前后必定有人会来接应阿火哥。”
“陈队当时拒绝了我，他将重案组全员调派到了另一宗突如其来的绑架案上，是高局的女儿被绑了，高局让陈队将其他案件先放一放，集中火力寻找他的闺女……”刘天栎嗤笑了一声，道：“结果绑架案只是同学们之间到闹剧。”
“我独自前往码头守了将近七个小时，最后阿火哥在凌晨三点左右出现了，他是独自前往码头的，并没带上那两个孩童。有一艘快艇前来接应，快艇上有五人，其中四人手持步枪，而我身上只佩戴着一把警用手枪，无法正面交战。”
“阿火哥上快艇的那一刻，我终于瞄准他的背包向他开枪，背包掉进了水里，他似乎也受了伤，我没看清楚，因为当时太黑了，而且另外四人还不停地朝我的方向开枪。他们大概是认为有大批人马埋伏在码头吧，匆匆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在那里守到了天亮，陈队才派了蛙泳队前来支援，他是被绑架案给拖住的。蛙泳队很快就找到了背包，里面藏有二十八公斤纯冰毒。”
杨景的脸一沉。
“当时因为找到了冰毒，高局催促陈队尽快结案，陈队被一再施压毅然决定将两个孩童列为失踪人口匆匆结案。当时孩童的妈妈来到警局找到了我，是她先向我下跪的……”
杨景睁大了双眼，依然紧紧注视着刘天栎。
刘天栎将脸埋在了手里。片刻，他抬起了头。
“高局知道我没参与侦察绑架案件，写了份报告书说我擅离职守所以必须接受处分，高局想降我的级。我其实是有向陈队报备的，可陈队护不了我，他决定让我离开燕城，以保我不被降级。我告诉陈队，我宁愿被降级也要留在燕城继续调查孩童案件，陈队不答应。那一跪，是我替孩子们的妈妈转达的，可惜没用。”
刘天栎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吃粥。
“燕城的高局被停职了。”杨景娓娓道。
“什么？”刘天栎再次抬头，表情震惊。
“他在上个月因涉嫌贿赂，被停职查办。”
“嚯！苍天有眼啊！”
杨景憋笑道：“所以，你有兴趣回来当顾问吗？”
“我能吗？”刘天栎垂下头道：“四个月前的爆炸案，我擅自行动留下了污点，怎可能有资格当顾问……”
“不是你。”
“啊？”
“是蒋志祁。”
刘天栎手上的勺子‘哐当！’一声跌在了桌上。
“杨队，您怎知道的？”
“上周的周会完毕时，蒋志祁来到了我和严局面前自己招了。”
“啧！这个笨蛋！”
“是他擅自带队行动导致了爆炸案发生，而你是前去阻止他的，你为何要替他顶罪？”
“小蒋有时候是冲动了点，这是因为他经验不足。不过，他胆识过人，这一点是值得看好的。他父母双亡，上有爷爷奶奶，下有两个妹妹要抚养，他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那你呢？”
“我吗？我双眼看不见，今后已没资格当警察，是最适合揽责任的人了。”
杨景眉头紧皱，道：“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也是那宗非法军火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我当时不在垚城，也没接你的电话，要说揽责任也不应该轮到你！”
“杨队，我知道当时您的祖母刚过世，您正在守孝，没将手机带在身上。这怎能怪您呢？”
杨景心下一沉，回想起当时他接到消息说刘天栎在一场爆炸案里被炸伤时，他简直晴天霹雳，直奔医院看望刘天栎。
“蒋志祁没被严惩，严局看在他坦诚的份儿上，扣了他半年薪水，仅此而已。”
“真的吗？太好了！”
“怎么样？回来当顾问？”
刘天栎抿了抿嘴，道：“我要是当了顾问，您家的园丁怎么办？”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修剪花草，毕竟刑侦顾问不需要成天呆在局里，两份工作并不冲突。”
刘天栎想了片刻，点头道：“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
“我这胎儿月份越大，可能就干不了太多活儿了。”刘天栎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圆鼓鼓的肚皮上一圈一圈的抚摸着。
“别怕，有我在。”
刘天栎笑了笑，道：“好。”
三天后，刘天栎终于出院回家了。
罗奇简直兴奋得飞上了天，它一个劲儿地往刘天栎身上扑，试图舔舐刘天栎的脸蛋。
“罗奇！我想死你了！”
刘天栎伸手挠了挠罗奇的后颈，结果换来了更疯狂的扒拉推蹭，害得刘天栎差点摔倒在地上。
杨景从刘天栎身后将他牢牢揽在怀里，大声斥责：“罗奇，坐下！”
主人一声令下，罗奇乖乖坐了下来，噤若寒蝉。
“罗奇是只警犬，你别太纵着它。”
两人来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刘天栎不知何时开始双腿已靠不拢，两腿之间卡着圆圆的肚皮，现在看起来似乎比西瓜大了点。
“罗奇现在已经退役了，应该让它好好享受‘狗’生，偶尔也得让它感受真正的爱。”
杨景没忍住，笑了。
刘天栎平时总爱胡扯，自得其乐。
“想喝点什么？柠檬汁？”
刘天栎摇摇头道：“我想上个厕所，下腹有点胀。”他一手撑着后腰，另一只手托住腹部下方，缓缓站起身。
杨景将刘天栎扶到了厕所。
“杨队，您去忙吧！”
“嗯，门没锁，有事儿就喊我一声。”
“好。”
杨景把厕所门轻轻带上，静静地守在门口，不久后他便听见了刘天栎断断续续的喘息呻吟，而自己的下身也跟着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