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给局里请了假后，赵因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和隔壁大爷聊了会儿怪力乱神的天以后，她渐渐睡着了。
[赵监察长是在这里吗？]病房门被敲开，一个有点发胖的中年男人探进半个脑袋来，问道，[赵监察长赵因是在这里吗？]
赵因被吵醒了，[我是赵因。]她望着门口陌生的男人，道，[请问您是？]
[啊，我是您三天前检查的那家生物公司的陈老板陈华。]陈老板堆上笑脸，侧身进门来，赵因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裹的……礼品，陈老板道，[我去市场监察总局找您，没见到，却听说您生病了，这不，赶紧来看看您。]
[我没事，您不必……]
赵因没说完，陈老板就将那些礼物塞到了她的病床下，他道，[赵监察长，您千万别拒绝我，您知道的……]
赵因感觉头疼有点复发，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陈老板公司以生产机械四肢为主要业务，但他的实际出售价格比法定最低价格低了将近70％，恶意抢占了市场，而且产品安全不达标……
陈老板搬了一个凳子坐到赵因床头，说话间慢慢没了轻松气氛，转而声泪俱下，[赵监察长，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企业吧，如果按照贵族们规定的产品最低价和产品标准，他们贵族企业承受得了，但我们这些民营的小企业一个也没法活。]
赵因皱着眉头。
[我知道，您可能并不在乎我们这些小企业，说实在的，如果仅仅是我们会死，我也不舍出这把老脸来求您了，但赵监察长，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去过头区以外的地方，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饱穿得暖的，饿死的人大有人在，我们的产品就主要销售给那些人，贵族定的那个价，要了他们的命也拿不出来啊！至于产品不达标，我认，但我自问从没欺骗过我的顾客，我们都是自愿交易的……联盟法律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吃最干净的蛋糕，这不现实啊！]
这件事儿让赵因的公正原则和道德感仿佛被撕裂成了两个对立阵营，她不是不知道陈老板说的句句在理，她自己也在此之前就质问过自己很多遍，次次无果，[我……那你也不该违反法律，我是监察者，我不能为了你一个特例，开徇私的先河。]
陈老板情绪失控了，一个中年男人居然就这么当着别人的面痛哭起来，[赵监察长，就算您不可怜我，您可怜可怜那些穷苦百姓，可怜可怜那些在战争中、在意外中失去了双手双腿的穷苦人吧，求您了，赵监察长！他们没这些东西活不下去啊！]
赵因狠了狠心，[我没那个权力。请回吧。]
她说出这句话后，陈老板渐渐沉默了，他一动不动，如同僵直了一般，静坐良久。
正在赵因担心他出什么事的时候，陈老板突然站起来，双目发红，指着赵因骂道，[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你们不顾百姓死活，只顾着自己敛财搞垄断！你们坐在高位上，自诩什么高官、贵族，其实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良心早就活到了狗肚子里的败类！]
见他越说越激动，赵因其实有点怕，她忍着骨折的痛想拉床头的呼叫电话，陈老板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立刻两步冲上前，按住了她的手腕，赵因痛苦地嘶了一会儿凉气，她感觉自己骨头再次被掰断了，那股剧痛简直让她浑身出冷汗、颤抖，而与此同时，陈老板扭曲了的面孔越来越近，[数万万饿死的穷苦人是你们眼里的特例，几个贵族是你们眼里的普罗百姓，你们……你们简直不配为人！]
[大爷！]赵因痛苦道，[叫，叫医生！]
吓得躲在报纸后面哆嗦的大爷伸出一只哆嗦的手摸电话，摸了三次都没摸到……
陈老板一只手钳制着赵因想打电话的手，欺身压上来，另一只手就掐住了她的喉咙，力道越来越紧，[是你们把我们逼上死路，我今天就算死，也得为老百姓除了一个祸害！]
窒息的恐惧，二次撕开多处伤口的剧痛，赵因口干舌燥，用尽力气呼救，[救命！有人吗？救命！]
?
?
琅淖池抱着一个小孩子守在门外，一直听到这里才将小孩子放下，小孩儿看着他露出恐惧的神色，问道，[现在可以让我去找爸爸了吗？]
琅淖池微笑道，[他就在里面，去吧。]
生死一线的病房里，一个清脆的童声一瞬间破了氛围，[爸爸！我来找你……]
[呜哇！]看清房里的场景以后，小孩瞬间崩溃大哭了起来，[爸爸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陈老板呆住了，回过神后，他慌慌张张地解释，[爸爸不是，孩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爸爸不是坏人……我不是……]
他没说完，琅淖池推开门，他提着一袋草莓，一眼看到了屋里的乱象，手里的草莓袋子啪一声惊落在地。
[赵因，你没事吧。]琅淖池冲过去将陈老板推开环住赵因，而陈老板也像是一块没有灵魂的肉一样，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是坏人”，竟然任由他推开了。
这时，医
生们也闻声赶来，还没等这几个人开口，一直躲在报纸后装下线的大爷第一个激动地指着陈老板控诉道，[医生，您可算来了，吓死我了，他，他要杀人！]
医生们闻言立刻七手八脚地立刻将陈老板拖了出去，小孩儿也跟了出去，一个alpha女医生留在赵因身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她身上很烫，你们给她……]琅淖池的话没说完，赵因面无表情地、轻声地打断，道，[琅淖池，医生，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了。]
[你现在需要治疗，你的……]
赵因突然疯了般抓起近处的水杯，狠狠摔到地上，[都出去！]
琅淖池从来没见过赵因这样，他沉默了片刻，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点点头，出去了。
琅淖池也松开手，注视了她一会儿，离开了房门。
老大爷底气不足地解释道，[姑娘，我……我是腿骨折，走不了路，我就先不出去了哈。]
三伏天里，赵因用铺床用的棉被裹住全身，缩在里面，一声不吭。
老大爷从报纸缝里偷瞄，见到那被子一直在颤抖，枕头上深色晕染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