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曾经在研究所里签过的文件被摆到眼前时，项君昊才明白为什么萧翼只是个柔弱的oga，押送他的人却是两个高大的alpha。那原来不是单为他准备的。
他按捺下胸口惊跳的感觉，把那些文件一个个翻过去。可笑的是，那里面甚至有双方签署的隐私保护协议。
项君昊把文件翻到最后一份，缓缓收起来摆在桌上，尽可能神色平静地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说什么？”
白傲菡的神色同样平静：“这个孩子不能留。”
项君昊不觉得意外。“谈谈条件吧。”他说。
“我不是在和你谈判。”
“我们可以签一份协议，来保证这个孩子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白氏的资产不必和祂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觉得祂会让你面子上过不去——我可以送走祂，给他安排别的身份，让祂在合适祂的家庭长大，直到我们合作结束。”
说出“送走”两个字的时候，项君昊心不是不痛的。他对这个孩子有着太多期望，这短短几天里，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他的身份——当然不能作为白家的孩子，也不能和自己、和周行知扯上关系。最好是以孤儿的身份收养——作为他在美国收养的孩子。这一点都不困难。
他每一天都在想象今后会怎样陪伴祂度过。他浏览过无数婴儿用品，认真钻研过奶粉和尿布的品牌，自学了辅食的做法，加购了无数小衣服，甚至为祂设计好了婴儿房。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祂，只要能保住祂，年的骨肉分离，他也可以咬着牙忍受。
白傲菡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
项君昊紧紧盯着他：“白傲菡，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
“我是做了母亲的人。”白傲菡语调很冷，“这和我要堕掉丈夫婚内出轨怀上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婚内出轨？”项君昊也冷笑起来，alpha信息素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蔓延，那是威胁的意味，“白小姐，你真觉得我算是你的丈夫？”
“不重要。”白傲菡神色不变。尽管只是一个beta，但与生俱来的优越让她面对项君昊这样的顶级alpha仍然游刃有余，“项君昊，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乖一点，这件事我可以不继续追究下去。”
“你什么意思。”项君昊的瞳孔收缩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配合，我可以不追究那个第三者的责任。”白傲菡平静地望着他。
项君昊觉得毛骨悚然。他忽而意识到，萧翼已经被她关了二十多天，却在这个时候被拉出来送到自己面前“处置”，那绝非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她是在杀鸡儆猴，向他展示自己通天的手腕。她可以让那样一个背靠金主的oga小明星消失得无声无息，自然也多得是手段对付自己，对付周行知。
周行知……
“那是你弟弟喜欢的人。”项君昊屏着息盯她。
“他配吗？”白傲菡冷冷回他。
沉默蔓延了一小会儿。
“离婚吧。”项君昊说，“条件随你开。”
“项君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忘呢？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们家族的产业，还有自己的事业。是他太自信了吗？做惯了顶级alpha，习惯了睥睨一切，所以明知道自己走进了暗流汹涌的地界，也仍然得意忘形地玩了火？
“你这样有意思吗？”项君昊压抑着怒火，“你的孩子已经师出有名了，离婚以后，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这样有什么不好？”
白傲菡笑了。“项君昊，我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她说。“你也仍然有用，我并不打算放你走。”
项君昊的心缓缓坠了下去。她到底还是在报复。他想。
“结婚以后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这个孩子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他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如果你仍然有顾虑，出生以后，我可以把祂交给你来送养，你不用告诉我祂被送去了哪里。”
白傲菡显然对这个提案不屑一顾：“项君昊，你觉得我是初中生吗？我今天要是让你出了这个地方，往后该到哪里去找你？”
“我也可以不出去，直到生下这个孩子。”项君昊攥紧了拳头。他的信息素向来很有压迫性，然而此时此刻，他不敢释放得太多。他那被强行催熟的生殖腔受不了那种浓度的刺激。
白傲菡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如果你真的非留他不可，我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像是一簇希望的火苗，项君昊的眼里微微亮了起来。
“你说。”
“去父留子。”
仿佛刚刚跳动起来的心又遭遇了一击重锤，项君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我死？”
“不准确。”白傲菡冷冷抬眉，“它的父亲可不止一个。”
项君昊猛然起身，瞬间掐住了她的咽喉。力道很重，手却是抖的。
两个a
lpha保镖立即开了门进来。白傲菡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动。她用艰难、却毫不畏惧地姿态仰起头，对他说：“再想想。”
项君昊的手松了。“你不能动周行知。”他几乎是喘息着说的，仿佛刚才被掐住脖子的人是自己，“你不能动他。”
那一瞬间，白傲菡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念头。周行知到底有什么魔力？她禁不住想。他竟然能让一个alpha和一个oga同时为他陷入疯狂。
她还记得当她告诉aiden项君昊怀孕的事后，aiden沉默了很久，随后的发言让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他向来聪明的弟弟。
“怀孕了很了不起吗。”他这么说，“我也可以给老师生孩子，多少个都可以。”
她骂他头脑发昏简直失智，这个向来听她话、崇拜她的弟弟却说，姐，你根本不明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要我死都可以。
他可是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啊。
“孩子的事，他知道吗？”白傲菡问。
项君昊退了一步。“不知道。”
他确信白艾登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行知，抑或白傲菡根本没把事情告诉他，因为周行知如果知道，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那很好。他永远也不需要知道。”白傲菡说。
项君昊仍然死死盯着她。白傲菡又做了个手势，alpha保镖会意走来，一左一右架住了项君昊，想要像拖走萧翼那样拖走他。项君昊没有被拖动。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两个alpha并不能轻易制服他。
但他也知道，他逃不掉。
良久，他终于放软了语气。
“白小姐。我请求你。”他说。
白傲菡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让他乖一点。”她淡淡地说。
项君昊警觉起来，下意识想要躲避。然而两个alpha的力量让他也无法轻易挣脱。侧颈传来尖锐的刺痛，他的眼睛睁大到了极点，气血上涌，终于不管不顾地将alpha信息素释放到了最大浓度。但是没有用，他挣开了那两个人，想要凭借尚且清醒的意识逃出这幢建筑，却在走廊上就被追上。
他被制住了肩膀，小腿被人重重踢上。他跪了下来。他的意识渐渐涣散，终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再次醒来，只看得到颜色惨白的天花板。项君昊想要坐起来，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脚是被固定住的。
身体的感觉还很模糊，下腹几乎没什么知觉，然而这种感觉甚至比疼痛更加可怕。他不由挣扎起来。
“先生。”一旁看护他的alpha用英文对他说，“别担心，手术很顺利。”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锋刃，这位alpha先生大约也会死得很顺利。好在不行，所以他在愣了一下以后，又用一种近乎私人的、诚恳地语气说：“您一定很爱这个孩子，但您在白小姐生育期间出轨，这是很不道德的。”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项君昊把目光移回了天花板上，不再看他。
然后他听到男人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请您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他在心里冷笑。那是他和周行知的孩子，是他把对方留在身边的唯一希望。
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没有神明的。
＊
“你真的把那个孩子打掉了，姐……？”电话里的白尚舟声音很轻，哪怕他的房间隔音效果极佳，即便大放摇滚乐，周行知也未必能听到一星半点，“这样会不会太……”
“我不是为了你。”白傲菡回答，“aiden，我还是不赞成你和他在一起。”
“姐。”白尚舟打断他，“如果明煦哥还活着，你会介意吗？”
白傲菡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说，“但你刚刚问我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还好他已经死了。”
＊
再次见到项君昊的时候，凌向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脸还是那张脸，身形也并没有变得消瘦，连发型都和之前如出一辙。然而他身上的气场已经与先前全然不同——曾经的项君昊是潇洒恣意的，哪怕是这将近一年的经历，也没有磨损他那种凡事尽在掌握的张扬气场。然而眼前的项君昊很沉默，很阴郁，让人能感觉到他身后正酝酿着一团乌黑的飓风。
“向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他说，“我的父母，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今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想把他们托付给你。”
“阿昊？”
“财产不用管，让他们能好好活着就行。”项君昊自顾自说下去，“你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你到底想做什么？”凌向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很快，我会挑一个好的时机。别担心。”项君昊头靠在副驾的椅背上，目光分明没有焦点，眼中的寒意却让人心惊，“这事决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