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切的背影，舒野三两口将巨无霸吞进了肚中，拿起那杯雪顶咖啡，扶了扶墨镜，若无其事地向金光耀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一半，衣领就被扯了一下，“你去哪儿？”
转身一看，大切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杯咝咝冒气的可乐，直勾勾盯着他，舒野不禁惊奇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半分钟吧。”
大切指了指不远处的汽水贩卖机，“投币就行。”
“……”舒野悻悻地夺过可乐，喝了一杯，眉毛一蹙，一脸嫌弃道：“怎么没有冰块，我从来不喝没加冰的可乐。”
说着，他把可乐塞回了大切的手中，傲娇地抬了抬小下巴，“没有冰的可乐，是莫得灵魂的；就像没有蜡烛的灯笼，散发不出光芒。”
“……”大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好吧。”
他转身向机场里的快餐店走去，舒野在后面嘱咐道，“去必胜客啊，必胜客的可乐好喝。”
——而且排的队也最长。
大切的背影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改变了路线，向必胜客走去。
舒野吐了吐舌头，赶紧趁此机会，绕到金光耀的身后，悄咪咪坐在与他背靠背的座椅上。
刚坐下，就听到金光耀嘟嘟囔囔的抱怨：“什么傻逼酒店，半夜十二点前台给我打电话，阳台就跟个烂尾楼一样，床上绝对有螨虫，我现在浑身刺挠……”
金部长凉凉地讽刺道：“我觉得挺好的，以前下乡的时候，全国的招待所我都住过，不照样休息吗？我看你是温柔乡睡多了，把自己抬得太高，下不来了。”
金光耀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这跟温柔乡有啥关系啊？再说这是下乡那年代吗？我回北京疗养院看爷爷，是不是还得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
“就知道夸张，”金部长白了他一眼，“那条件怎么了？我能报公账让你住五星级酒店啊？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个酒池肉林玩玩，你才满意？”
“酒池肉林，切。”金光耀冷哼一声，一副纨绔子弟的吊儿郎当，“那多恶心，我才不碰别人的洗澡水。”
说到这儿，他的眸光暗了暗，脑海中倏地浮现那个在他心中藏了许久的少年。
如果是奶球的洗澡水，那么……
他意淫起奶球一丝不挂地泡在满是玫瑰花瓣的大理石浴缸里，香肩半露，一只白玉般的小手轻轻地向他招着……
嘿嘿嘿……
那他，也不是不能喝，仔细想想，好像还蛮可口的呢。
唉，当了几个月的舔狗……舔狗，舔狗，最后一无所有。
当初他就不该光用钱诱惑，应该拿出点霸总的气势才对头啊！
金光耀压抑住心底的不甘心，清了清嗓子，把不爽的情绪全发泄在航班的晚点上：
“你问问林秘书，航班到底要晚点到什么时候？别拿那套官话来糊弄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部长懒得搭理他，低下头，继续气定神闲地看手里的《菜根谭》。
金光耀正火呲呲的，后颈猛然一凉，似乎有个湿淋淋的雪团滚到了他的脖子里，冻得他一哆嗦！
“卧槽！什么玩意儿！？”
他差点跳起来，用手一抹，摸了一手黏不拉几的奶油，瞬间火了，回头瞪向肇事者，语气不善道：
“没长眼睛——”
——咦？
他愣住了，呆呆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精致而熟悉的下半脸，挺翘的鼻梁上，搭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是他的错觉还是……眼前的少年，长得很像奶球？
舒野似乎这才发现咖啡上的冰淇凌球滚到了别人的兜帽里，他一脸歉意地回头，把墨镜往上一挑，漂亮白皙的脸蛋一闪而过，惊鸿一瞥瞬间击中金光耀的心，似乎丘比特那个光腚小屁孩蹦了出来，冲着他的心口唰唰唰三箭下去——
舒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擦拭着。
柔弱无骨的滑腻小手，仿佛一条小鱼儿，在金光耀的裸露的脖子上游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黏不黏啊？”少年的尾音仿佛枫糖浆一般拉长，甜到了他的心尖上。
“不、不粘。”他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其实黏得他汗毛都粘在皮上了。
舒野丢掉手里的脏纸巾，歪着脑袋，唇边的梨涡露出清甜的笑意，只可惜那双散落着漫天星光的眼眸，却被墨镜挡住了。
“那……你原谅我了？”
清嫩的声音里仿佛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金光耀：“……”
他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奶球没认出他是谁。
即使少年带了墨镜，还打扮得像是去参加电影首映礼一样正式、俊秀而古怪，他依然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奶球却不认得他。
即使离得这么近，即使曾经
见过好几面，即使还曾经说过几句话。
舒野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蔓延的低气压，看了看手指间的浓稠奶液，忍不住皱皱鼻子，“我去趟洗手间，再见咯。”
说完，他站起身便要走，却被金光耀倏地攥住了手腕，将他重新拉回了座位上。
舒野惊讶地挑起眉，“你干嘛啊？”
金光耀不爽的目光从那双沾满白浊液体、惹人遐想的小手，渐渐移到舒野脸上的墨镜上。
他真想抓住少年的肩，狠狠摇晃，像马景涛一般地咆哮出声：
——难道他就这么不起眼吗？为什么你能注意到温泽西和卢瑟？却偏偏把他当成空气？？难道他不是暗色数一数二的高富帅吗？？
但是，金部长就坐在他的旁边，中间只隔着一张空椅子，他不敢造次，只得压低了声音，气恨恨地质问道：
“你不认得我了？”
舒野闻言一怔，“你？……”
他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烦恼模样，先是拉远了距离，从左右高低各不同的角度观察金光耀的整体轮廓，又靠近到与他的脸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似乎想将他的每一个汗毛孔都看个清楚。
就在金光耀气得胸疼的时候，舒野才摸着下巴，恍然有所悟地道：
“是有几分面熟啊……你是……我哥的同事？”
“……”金光耀气笑了，他突然捏住舒野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我提醒提醒你，……snake。”
他就不信，舒野能忘记那两条把他玩得死去活来、咿呀乱叫的ai巨蛇。
“snake……”舒野看上去更迷惑了，粉嘟嘟的唇被捏得撅了起来，含含糊糊地重复道，“斯内克……斯内克……蛇……啊……蛇院！……斯莱特林！”
他瞬间恍然大误，眼睛刷地亮了，兴奋地拍着金光耀的肩膀，“哦，原来你也是斯莱特林的粉丝吗？”
金光耀：“……”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他的存在感到底多么薄弱啊！！
“你怎么了？”舒野还一副很关心的样子，脸蛋凑近过来，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了，脱口而出：“哦，我想起来了！”
他刷的捏住金光耀的下巴，把他的嘴唇也捏得撅了起来，惊喜道：
“是你啊，你不是山顶酒店做寿司的师傅吗？真的好久不见，黑井先生，你现在在中国还是日本高就啊？……”
金光耀简直气到吐血，回忆了半天，他成了日本人了！
这时，舒野的目光一凝，注意到大切正向他们走来，唇边的笑意微敛。
金光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必胜客的大杯可乐，停在几米外的过道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准确地说，他看的主要是舒野。
“这谁啊？”金光耀撇了撇嘴。
“哦。我朋友。”舒野轻描淡写，对着大切招了招手，示意一会儿过去。
大切面无表情地寻了个空位坐下，目光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金光耀酸里酸气地迸出一句：“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舒野微微一笑，抿唇淡道：“只是，蓝颜知己的关系啦。”
金光耀一听，不甘的怒火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道：“我那么要求做你的蓝颜知己，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呢？”
“你？做我的蓝颜知己？”舒野眉梢一挑，顿了几秒，终于将金光耀从记忆的垃圾堆里扒拉了出来，笑道：“哦，哦，你是……俱乐部里，那个整天私信我，说要当我的狗的人吧。”
金光耀喉头一梗。
暗色还没关闭的时候，他被奶球迷得死去活来，天天给他发一些求虐的表白话，似乎的确说过想做他的狗。
但是，这话被舒野在青天白日、空旷敞亮的机场大厅里，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怎么那么让人羞耻呢。
“咳咳，”金光耀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道：“我哪儿比得上那位蓝颜知己，连狗都没当上。”
——唉，他的情路怎么这么坎坷。
这个地位就不如人家，还在宠物的位置上徘徊。
“什么狗啊？”金部长突然从书中抬起头来，随口问了一句。
金光耀惊住，后颈一凉。
随之，金部长看到了与自己儿子背倚背、头靠头坐着的年轻人，眯起眼睛端详片刻，迟疑道：“……你是？”
舒野的外形过于亮眼，纤细修长的身条，配上一身浅灰色的名牌休闲西装，脸上还驾着一副明星私下出行专用的大墨镜。
不禁让金部长怀疑，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该不会是什么网红小明星之流的货色吧？
舒野却坦然一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去，糊弄学博士瞬间上线：
“您好，您是学长的父亲吧？我是美国南哈蒙理工大学智能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大三学生，曾经在亚洲留学生文化协会见过金
学长几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能在国内的机场遇见学长。”
“你已经大三了？”金部长有点惊讶，“看上去真显小。”
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可不象是21岁，虽然他只能看到半张脸。
“哦，”舒野笑得有点羞涩，“大家都这么说。”
少年的气质虽然带点稚气，举手投足却十分优雅从容，一看便是教养极佳的家庭里教育出来的孩子，金部长的脸色和蔼了不少。
当然，他也没猜错，舒野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只是，如果他能看见舒野平时在家是怎么撒娇打滚的，一准儿大跌眼镜。
“原来如此，光耀，你看你，也不介绍一下。”金部长嗔怪道，“刚刚你们聊什么呢？什么狗啊？”
“呃……那个、那个……”金光耀有点慌乱，感觉高干子弟的面子都快架不住了。
舒野却一脸淡定，“哦，我们在谈人工智能的问题。”说着，他对着金光耀微微扬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金学长可是很懂人工智能的呢。”
金光耀脸一红：“……”
“是吗？”金部长狐疑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那人工智能，跟狗有什么关系啊？”
“人工智能将来可能进化得比人的智商还高，但在审美方面，他跟一条狗是没有区别的，”
在宽大的卫衣袖子下，金光耀的手依然攥着舒野的手腕，舒野一边说，一边轻轻用食指尖轻轻勾画男人汗湿的手心。
“这条狗可以判断出它的食物可口还是难吃，但它判断不出食物摆放的是否优雅。它能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吗？”
“嗯，这就说得很有道理，机器人能理解《论语》蕴藏的博大精深吗？”
舒野的话恰好契合了金部长的想法，他拉开了话匣子：“现在有一种耸人听闻的说法：说将来的大部分工作都给机器人去做，人类就负责休闲和享受就行，这不是胡扯吗？机器人的知识，还不是都来自人嘛，人不创造了，它们……”
金部长说得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勾手指。
金光耀的心砰砰直跳，瞅着舒野的小脸，心里有点好奇，他怎么能引出他爹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平时金部长是很少跟小辈聊事情的。
舒野倒是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中年人的科技世界观就是：任何在他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普通的世界秩序的一部分；任何在他35岁之前诞生的科技，则是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他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的歪门邪道。
顺着老干部的想法往下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