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暝深星落 > 纠正错误
落星。
几乎没人叫他落星,大家都喜欢叫他星星。坠落的星星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谢锦添总是叫他宝贝,父亲只会叫他全名池落星,偶尔也会叫他星星。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落星。
其实他一直觉得坠落的星星也没什么不好,流星转瞬即逝,但却成就了一瞬间的永恒。
必然是有着致命的诱惑才足以让一颗星星为之坠落吧。
池落星心道,才不是出自哪首词,只是刚好出生的那天外公在医院的天台上看到了一颗流星。
他犹豫了之后回,“不是,是流星。”
邵暝很快回复,只有文字,“知道了,小流星。”
池落星一时语塞。
明明只见过一次,而且吃饭的时候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此时他的语气就像是跟熟人聊天似的。
池落星打算不再回复。
但消息却再一次发来。
“早点休息。”
以及一段语音,“晚安,落星。”
池落星干脆关掉了手机。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回响,一声声,不绝于耳。
落星,落星,落星。
他感觉皮肤又开始微微发热了。
是病了吗。
而且,他最近似乎开始感知到信息素的味道了,虽然只闻到了谢锦添身上的松木香,而且还是很淡。
池落星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池落星从7岁起就知道他注定会分化成一个oga,因为那年,他被他父亲带去做了基因检测。
他的父亲在看到那张报告单时的表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惊讶,错愕,不甘,悔恨。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精彩纷呈。
他的oga母亲方慈年轻时打过不止一次胎,之后便难以受孕,他们只能做试管婴儿,这才有了池落星。医生再三承诺池父说必定是个健康的alpha宝宝,池父听完喜不自胜。
池落星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出生,但是他生下来就身娇体软,一点也不像个alpha会有的样子。
他的父亲开始不安,开始怀疑,开始猜测。
他整天住在研究所里,甚至个把月都不回家一次。他把所有的怨气和猜忌都转移到他的oga妻子身上。
被冷落的oga每日把自己关在舞蹈房里跳舞,一遍又一遍地跳,似是不知疲倦。
未分化的alpha和oga性腺未发育,无法分泌信息素,也无法感知信息素,与beta无异。因此分化前的第二性别检测是一直是医学上难以攻克的难题。血液分析,激素水平分析都无法鉴别第二性别。
池落星的alpha父亲是联邦生物研究院的院长池文清。他一生致力于生物基因研究和腺体二次开发的研究。研究方向包括但不限于,如何促进腺体二次分化,如何提高信息素等级。
他的研究方向现在又多了一条--分化前的第二性别检测。
终于在落星7岁那年,池文清的研究有了成果。于是他带着八分期待,一分紧张,一分不安,带着落星去做了一次全面的基因检测。
结果无疑是让他失望的。
说来可笑,一个一生热衷于生物研究的高级知识分子,竟然骨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
不光是他们,整个大陆,都将alpha视为最尊贵的象征。alpha意味着权力,地位,能力。而信息素级别最高的s级alpha往往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信息素等级分为:
n级,普通信息素,无附加属性也无法获取特殊能力。
级,可通过腺体二次分化获得一阶能力
a级,可在一阶能力基础上继续分化出二阶能力。
最高级别为s级,在二阶能力基础上有所突破可获得三阶能力。
然而并不是所有级及以上的人都能获得这些能力,
能力的获得往往需要经过地狱般的千锤百炼,不断刺激腺体,或电击,或针扎,或灼烧。。。
而附加属性的获取更是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
等级只是基因的馈赠。
而能力才是王者的桂冠。
可他偏偏是一个没有分化的oga。无论分化后他的信息素等级有多高,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oga的事实。
他的父亲在盛怒之后替他做了决定。
他将自己埋在实验室里,花了三年的时间研发出了一种新型药剂—r型腺体抑制生长剂。
某天清晨,谢锦添和以往的每天一样推开池落星房间的门,室内昏暗,只有零星的一点晨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他就着那一点光走到他的床边,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池落星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锦添哥哥已经在公司实习三个月了。
经常是谢锦添走的时候,他还没睡醒,晚上谢锦添回来了,他已经睡着了。他试过等谢锦添回家再睡,但是等了几次,太困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而谢锦添也已经去上班了。
他堵着一口气,不再等他。
他起床洗漱,跟往常一样去舞蹈房跳了一会儿舞。
舞蹈房的门被大力踢开,他几个月没见过的父亲就站在门口,怒视着他。
“我说过不准跳舞!你为什么不听?!”
他砸碎了舞蹈室的镜子,镜子碎成一地碎片。
池落星怔怔地呆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住不敢掉落。
他的父亲从小就讨厌他哭,说他没个alpha该有的样子,整天哭哭啼啼的,招人烦。
他确实没个alpha的样子,他本来就不是个alpha!
可是他还是被迫去学所有alpha该学的东西,所有oga能做的他只能偷偷的做,不让父亲知道。
池文清让人锁住了舞蹈室的门,并扔掉了他藏在衣柜底层的所有漂亮舞蹈服和舞蹈鞋。那都是妈妈,方淮哥哥,和锦添哥哥偷偷送他的。
他很难过,揪住衣服的衣角,颤抖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池落星被池父带去了生物研究院。那是他第一次去父亲工作的地方。
小小的星星对什么都很好奇,却不敢触碰,害怕惹怒父亲。
他被带进了一间实验室。实验室里只有一张床。床头和床尾各固定两根银色的锁链,锁链很长,如果戴着锁链,可以绕着房间自由行走,但是应该出不了门,因为长度不够。
他有些好奇又有点胆怯地开口问,“父亲,这是做什么的呀?”
“星星,你知道的,父亲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alpha。”
父亲很少会叫他的小名。他垂下头,轻声说,“我知道的,父亲。”
“那星星愿意替父亲达成这个愿望吗?”
池落星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不愿意,他不想当alpha,他不喜欢alpha们打打杀杀那一套。即使可以成为alpha,他也当不好的。
“父亲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你必须成为一个alpha!你不同意也没用!难道你也要像你母亲一样,违逆我的意愿吗?!你的性别是个错误,所以我们现在就来纠正这个错误,好吗?”
池落星很害怕,他想要锦添哥哥,他想要妈妈,他不想要爸爸!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决堤而出。
池文清招了招手,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上前来把他抱到床上,长长的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腕。
那几个人按住他的身体,他不停的挣扎却无济于事,他害怕的崩溃大哭,大声呼救,“哥哥!呜呜哥哥救我!锦添哥哥快来救我呜呜啊啊啊呜呜”
池文清拿着一支注射器走近,池落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没来由地感觉到恐惧。他不停地摇头说不要,不停的恳求他的父亲,“不要!父亲我会听话我以后再也不跳舞了,我会好好学射击,好好学格斗!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以后会乖的,求求你,不要给我打这个,好不好?”
但是池父都无动于衷。
他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没有过一丝动容。
从那以后,他每月会被带去注射腺体抑制生长剂用以减缓腺体的生长速度。腺体如果停止生长,就会很快进入休眠状态。等到他满18岁,他就会被立刻安排去做腺体更换手术。
他的父亲为他找到了一个适配度9ega就是这么不中用!你锦添哥哥已经学着管理公司了,你呢?你就只会哭!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跟你妈一样,只会惹我生气。”
他去找他的母亲。
她抱着池落星说,“你是个oga,oga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物种。alpha会把你吃掉,把你锁在家里,把你当作玩物,怀孕了,想要就让你生,不想要就让你打掉。玩够了再把你一脚踢开”
小星星似懂非懂,只觉得alpha好可怕,会把他吃掉。他不要做oga,oga好可怜
后来即使再痛他也忍着不说了。
15岁的某天早上,他想起床却直直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巨大的一声,砸在地上,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的双腿失去知觉了。
陈姨闻声上楼,发现躺在地上的池落星后赶紧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
他的父亲这才突然意识到,腺体抑制剂的副作用超乎了他的想象。
池落星下肢呈现瘫痪症状,无法再行走。
他把池落星带到实验室,这一个月来,他每天请不同的医学专家给他看病。专家们纷纷摇头,池落星的双腿肌肉已经严重萎缩,神经也受到了损伤,如果早一点发现或许还有办法根治,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药剂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医治。
池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池落星躺在病床上,却无声的笑了。
那一个月池落星都只能住在研究所里,池父担心谢锦添怀疑,跟他说的是,“星星这个月不回家,在实验室跟着我学习。”
谢锦添没有多想,毕竟是暑假。况且,星星从小就对生物学有着极大的天赋和兴趣,每个月也都会有两天是陪池父住在研究所的,池叔叔说年纪大了,偶尔也想体验一下亲子时光,他为他们父子感情升温表示欣慰。
谢锦添终于在致远掌权,他渐渐可以喘口气了。他很想他的星星,虽然经常都能见到,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他都没有时间好好跟他聊聊天,好好抱抱他。
谢锦添很害怕星星因此疏远他。他打算等他回来后,带他出去好好玩玩,他也趁机休个假,放松一下。这五年他没做到的,他以后会加倍还给他。
然而等来的却是池落星病倒的消息。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再也瞒不住了。
谢锦添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几乎没什么生气的池落星,瞬间崩溃。
池落星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七天,谢锦添就在病床边守了七天。
专家们声称池落星得了一种罕见的病。这种病没有先例,也没有治疗方案。现在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复健,并通过一些药物减缓肌肉的萎缩和神经痛。
悲痛之余,池父却发现了两个令他惊喜的结果。一是长达5年的抑制药物的注射还是有效果的,池落星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腺体陷入了沉睡期。
二是自池落星醒来后,他的双腿奇迹般恢复了知觉,可以走路了。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跑跳,但是基本可以行走了。
池文清安排了家庭医生负责带他做复健。谢锦添这三年多更是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池落星,陪他复健,帮他按摩。三年的治疗稍微起了一点效果,虽然他还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跑跳,更不能跳舞,但好在他可以独立走一段路了,500米以内他可以不需要借助轮椅,也不需要人抱。
过去的零碎片段在池落星的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马路上,马路两边是陡峭的悬崖,没有一辆车经过,他就这样站在马路中间。很闷,很热,透不过气,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挣扎着想要喘口气,却始终感受不到空气的波动。没有风,连空气都是静止的。他绝望的抬起头,眺望远方,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脸庞,他轻轻闭上眼睛,准备安稳地死去时,那轮落日突然变得炽热,仿佛一瞬间从光年之外瞬移到了自己身边,火球散发出炙热的火焰,快要把他吞噬。
他突然就醒了过来。此时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