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长一觉醒来,就看到床边坐了两道人影。
“醒了?”
察觉到床上的动静,离他坐得最近的人转过身,神情好像是一贯的温和。
是他爹爹。
沈卿长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屋外天色昏沉,不知是天亮还是天黑。
“既然醒了,就没什么话想和爹爹和父亲说吗?”沈青阑又问,语气看似平淡。
坐在靠床尾的父亲谢长襄,此时也看了过来,但同样看不清脸上情绪。
沈卿长刹那间就清醒了。
脑子里全是自己飘在空中的画面,和自己在触摸到那卷古轴时,浮现在泛黄纸面上的繁复地图,以及低迷古老的耳语。
那一刻,沈卿长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清楚,但他一时间又不知从何问起。
马上,他就想了这一切的开端——自己偷偷一个人跑到山里林子里玩。
半晌,眼神躲躲闪闪的他,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我不记得了……”
然后,沈卿长就看到他的爹爹笑了笑,嘴角带了点冷意:
“那卿长是要爹爹帮着回忆一下吗?”
沈卿长身体一抖,他不会不知道,他爹爹平时是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的,可一旦有了,那后果就极为恐怖了。
他下意识想把脑袋埋进被褥里,而眼前人明显不会给他机会,抬手轻轻压住他的胸口,不让逃。
随后,沈青阑便继续垂眼冷笑说:“一个人偷偷跑到后山玩就算了,但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错,第一时间不想着解决问题,而是借口累了,想着先躲一躲……
“沈卿长,
“你这是以为这样,爹爹和父亲就不会罚你了吗?!”
话音一落,屋里就炸开“哇”的一声,沈卿长居然放声哭了起来:“卿长错了呜呜呜…爹爹,卿长知道错了呜呜……卿、卿长以后…再也不去山里玩了……”
他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一下子就把小脸给打湿透了。
这时候,沈卿长忽然被人从被褥里抱了起来,眼泪被一只指腹粗糙的手温柔擦去。
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卿长,爹爹不是怪你一个人偷偷跑到山里玩,而是生气你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没有马上主动承担责任,只想着逃避。”
沈卿长哭声稍稍变小了些,而谢长襄则继续循循善诱,道:“你想去山里玩,爹爹和我不会不同意,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让我们知道,这样,昨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你爹爹和我,也不会那么担心,你要是受了伤,爹爹和我,我们两个人才是最难受的,你知道吗?”
沈卿长还在小声啜泣着,小嘴委屈巴巴地撇着,但眼睛已经开始敢偷偷地去瞅沈青阑的脸色了。
谢长襄重新把沈卿长抱正坐好,顺便把被褥给他从背后掖好,“卿长,父亲给你把道理都讲清楚了,如果你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那你告诉父亲,你应该怎么做?”
沈卿长的眼泪已经停了,但却忍不住打哭嗝,吭吭唧唧地回道:“我、我会先和爹…嗝爹爹父亲商量…嗝商量清楚,而且,我犯了错会先…嗝和爹爹父亲认错,不、不会再逃避嗝……”
谢长襄满意地“嗯”了一声,声音格外温柔:“是了,这样做才对,卿长,你知错就改,真不愧是我和你爹爹的孩子!爹爹和我最喜欢卿长了!”
“真的吗……”沈卿长揉着红红的眼睛,很不自信地说,掩在手心后的眼睛,却悄咪咪地看了眼许久没有说话的沈青阑。
“当然,”谢长襄带有鼓励性质地轻轻拍了拍沈卿长的背,“你不知道,你昨天差点出意外,你爹爹是最先发现的。”
沈卿长听到这里,缓缓放下了手,便侧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瞅沈青阑。
谢长襄见自己这个白脸已经完成了事先商量好的戏份,便道:“卿长,你今天早上吃的少,中午也没吃,要不要父亲给你煮碗面?”
沈卿长这时才察觉出腹中饥饿,乖乖地点了点头。
谢长襄起身时,偷偷朝面色凝重的沈青阑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在得到对方弧度极微的颔首后,才去厨房下面。
屋里这下只有沈青阑和自己,沈卿长人小鬼大,见沈青阑不吭声,他亦是不敢动。
“你父亲给你煮面去了,你先穿好衣衫洗漱,别着凉了。”沈青阑开口还是带了些冷。
沈卿长遂赶紧起身穿衣,生怕又触了沈青阑的恼,可又因为太紧张了,下床时,差点摔倒,幸好被沈青阑眼疾手快,给一把捞住扶稳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青阑叹了口气,说完,就要松手,却马上被沈卿长拽住不让走。
“爹爹,你别不要卿长……”沈卿长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眼眶里似又有泪水涌出来。
沈青阑装了那么久不为所动,猛地回想起沈卿长被重熄冥毫不留情地提起的画面,心里到底是软了。
轻轻松松把沈卿长抱到怀里,软着嗓子,温
柔哄着:“卿长别哭,你忘了,爹爹以前说过,无论卿长怎么样,做什么,爹爹都不会不要卿长的,对吗?”
然后在他布满干涸泪痕的脸上落下一吻。
沈卿长眼眶更红了,吸着鼻子,拼命往沈青阑怀里钻,只想和自己的爹爹贴得更紧一点。
沈青阑也收紧手臂,把沈卿长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眼眶忍不住也酸了。
谁也不知道,沈青阑感知到沈卿长身上的咒法破掉的那瞬间,心头有多么恐慌。
即便知道身为龙傲天男主的沈卿长不会出意外,沈青阑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幸好,沈卿长遇到的是重熄冥,幸好,他和谢长襄出现得及时,幸好,幸好……
沈青阑偷偷长吁一口气。
沈青阑把沈卿长抱着哄了许久,直到谢长襄把面条做好,叫沈卿长出来吃,他才把人放下,带着出去洗漱。
谢长襄也不忘给沈青阑做了一碗面条。
虽然他和沈青阑都已辟谷,但沈青阑早已习惯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谢长襄自己倒是不怎么想吃,便坐在桌子旁,看着他们两个人慢条斯理地夹面条。
沈卿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之前太紧张了,便察觉不出饥饱,骤然放松下来,立马埋头苦吃。
得到他吃完,沈青阑早就放下了筷子,沈卿长下意识就想收拾碗筷——这是他们家的规矩,吃得最晚的人收拾残局。
可谢长襄却拦住了他,和沈青阑一起坐到沈卿长对面,两个人的手紧紧牵着,一脸认真。
沈卿长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可还没等他抓住,就见自己父亲和爹爹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旋即,父亲谢长襄先开了口:
“卿长,我和你爹爹,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