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郑凌之步速偏快，许椿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谢谢……”
“孟怀锐的狐朋狗友。”郑凌之面上浮现出一抹冷讥，“你好歹算半个郑家人，就由着这种人欺负？”
“我没有由着他欺负。”许椿酒轻轻说。
“下次再有这类事情，别藏着掖着。”郑凌之停顿片刻，漠然补充了一句，“我嫌脏。”
许椿酒咬了下嘴唇，低声应了。
俱乐部老板早在马场外等待着，倚在护栏上吞云吐雾，远远望见他们，搂着身边面貌姣好的女孩迎上前：“还是曼依眼睛尖，隔着老远就问我‘那不是郑少吗’，我一看，还真是！”
面对多年的好友，郑凌之也不禁展露微笑：“久等。”
“确实等你挺久了，郑少爷……不，郑总是个大忙人，平常可不容易请来。”老板调侃，拍了拍曼依裹在包臀裙下的屁股，“刚刚还夸你，现在又犯傻了？愣着干什么？给郑少点根雪茄啊！”
曼依正瞧着许椿酒微微出神，听后立即捧上一只雪茄盒，声音娇滴滴的，百转千回：“郑少，我来帮您点烟。”
郑凌之摇头推辞：“不用了，我最近不抽烟。”
“从良了？可以啊。宋二公子不许你抽？唉，听听医生的话也好。”因为宋庭昀在宋氏名下的高端私立医院工作，老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身上去。郑凌之也懒得解释，像是默认了。
老板人比周少精明，目光在许椿酒脸上逡巡了一圈，没事人似的移开，过去毫不见外地揽住郑凌之的背：“走走走，看看我新买的好马去，花了大价钱的。专门把een给你留着呢，怎么样，够兄弟吧？”
een的确配得起它的名字，体态高贵优雅，油光水滑的皮毛是纯黑的，没有一丝杂色。
郑凌之轻巧地翻身上马，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外教为许椿酒牵来另一匹更驯顺，适合初学者的马，教他左手持缰，先将左脚踩进马镫，然后右手扶住鞍桥后部，借助双臂和左腿的力量跃上马背。
许椿酒初次骑马，难免有些紧张，第一下没跨上去，鼻尖渗出星星点点的细汗。
他一抬头，与郑凌之瞳孔里的自己撞了个措手不及。
郑凌之端坐在een背上，无声地注视着许椿酒。阳光不远万里，偏要斑斑驳驳藏进他黑阗阗的眼珠，为柔化锋利、淡化沉郁略尽绵薄之力，于是里面的许椿酒也被近乎温柔地包裹。
恍惚间许椿酒闻到玉兰花香，错乱了时序。
他第一次见到郑凌之时，对方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也许算不上居高临下，只是他那时候太小，看什么都像在仰望。
那是个春天，乍暖还寒，万物复苏。庭院中流水潺潺，佣人扫着被风吹落一地的玉兰花瓣，郑钺牵着九岁的许椿酒的小手，微微低下头叮嘱：“一会见了面，记得叫阿姨和哥哥。”
“好。”
沉重的大门敞开着，孟雪桢站在光华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静静看他们走进来，妆容精致的脸庞仿佛结了霜，平时精心护理、刚做过指甲的纤手搭在旋转楼梯的栏杆上，戒托上一颗钻石熠熠生辉。
十五岁的郑凌之伴在她身侧，穿着合体的衬衣，身姿挺拔如一株小白杨，突出的喉结像橄榄。
郑钺拉了许椿酒一下。
许椿酒年龄虽小，心性却敏感，能看出面前的女人并不欢迎他，甚至对他颇有敌意。他揪着衣角，怯生生地喊“阿姨”。
孟雪桢脸色更冷。
许椿酒越发畏缩，强忍住躲到郑钺身后去的欲望，脚趾在雪白棉袜里不安地动：“哥……哥哥。”
郑凌之倒是“嗯”了一声，一双好看的黑眼睛被灯光照得灿亮，却倨傲而淡漠，好似并未倒映出他怯怯的身影。
“雪桢，我昨天下午刚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他叫……”
孟雪桢摘下婚戒，摔到郑钺胸口，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