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罪恶系列 > 7-完结
第七章
黯淡无光的月色,黑湿冷透的夜雾,男人惊恐不定的喘息奔跑。他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喜欢新鲜温热的红色,但绝不是从自己体内流出的。
街道狭长,尽头看不见,交错路口无数,后面追赶的人却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丝毫判断失误。他甚至猜测这个男人早就可以杀死自己,却在享受一种折磨和玩弄猎物的乐趣。
那也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尽头,没有出口,他居然选了一条死路,只能回头看见袭击他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你到底是谁?”查尔杰厉声问道。
那个男人不答,只是笑了两声,毛骨悚然的笑:“真巧,你居然会跑到这里,十年前同样的地方,只是角色对调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时你说我归你”,男人靠近,刀锋划破空气,“现在,你归我!”
我要你,流干身上每一滴血来祭奠齐雅!
“住手!”齐轩感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侧眼看见雷纪秋,他想也不想挣脱开,谁也不能阻止他!
只是他没想到,雷纪秋竟利用他甩手时身体短暂的停滞,抢到他前面,转身挡在查尔杰身前。
他不顾,刀向前捅,他不信雷纪秋会不闪!
雷纪秋却冷笑,动也不动,你下得了手你就尽管来!
“雷纪秋!你到底在干什么!”齐轩在最后那一刻,甩开手,刀撞在墙上,发出清脆声响,打出冷冽闪光。
“你是个警察”,雷纪秋说话低沉,气势上却毫不退让,“齐轩,你是个警察。”
“我知法犯法,我会一命抵一命!”
“值得吗?”雷纪秋缓缓说道,“拿齐雅拼死救回的命,去换一个畜生的命,你认为齐雅会怎么想?”
“难道就放过他?”齐轩虽然仍咬紧牙,神色却已软化动摇。
“会有办法。”雷纪秋的手,按在齐轩肩上,感到他微微颤抖着。
短暂的安静,被身后粗哑的声音打破:“报警!快报警!这个疯子要杀我!”
雷纪秋眼中闪过一抹寒色,转身手掌按住查尔杰的脑袋,狠狠撞到墙上,居高临下看着抱头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冷冷道:“我说话时,最讨厌别人插嘴。”
他再扭头看齐轩时,似乎变了一个人,温和得像是连只蚂蚁也不会踩死:“抓他回警局吧,那是你身为一个警察的本分。”思索片刻又补上一句,“可能的话,不要提起我。”
雷纪秋最讨厌的三件事里,包括等待。而现在,他感觉可以把等待列到榜首了。
家里的烟已经抽光,拎出鞋柜里齐轩留给他的钥匙,想出去买又怕齐轩回来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坐在门口半天懒得动弹。
偷看电脑对他来说没任何难度,第一次是趁齐轩昏睡,第二次就是在今天齐轩走后,基本上这个看似冷静实则冲动单纯的小警察所思所想都在他掌控中。只是没料到,居然真有封类似遗书的东西,把房子和存款都无偿赠予他。
雷纪秋曾以为自己的心像是石头,但如今,就算是金刚石,也被打得粉碎。他突然有种一败涂地的感觉,自始至终他面对齐轩,就算是被他上的时候也未落过下风,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输了。
凌晨两点五十七分,雷纪秋听到门口有动静,打开门,看见齐轩站在那里,像个迷路不知所措的小孩:“连敲门都不会了?”
齐轩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雷纪秋不再开玩笑,轻轻拉过他,带他到卧室,替他脱了鞋袜。
风水轮流转得也快,这些事不久前是齐轩为他做。
看齐轩僵硬坐在床上,眼睛直得没有焦距,雷纪秋轻叹口气:“我给你倒杯水。”
齐轩突兀伸手抓住他手臂,就如同他卧底身份暴露那时一样,只有在被逼入绝境时,他才会如此向人求救。
雷纪秋顺着他的力气坐下,紧靠他身边,可齐轩却仍紧抓着不松手。
“齐雅,是被我害死的……”他低声讲述一切的起因,经过,结果。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倾诉,也是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忏悔。
“我只是觉得我该死。”最后,齐轩用这句轻微的话结束。
我只是觉得我该死——雷纪秋眼中闪过裂痕般的深色,这种心情他再清楚不过。
“齐雅——我想他至少心存安慰”,雷纪秋淡淡说道,“如果是我甚至会感激老天,一次也好,至少他保护了最重要的弟弟,这是身为兄长的荣耀。”
齐轩突然抬头,用种很怪异的目光盯着雷纪秋:“你能不能不走?”
雷纪秋本能身体向后,拉开一点距离,只是在齐轩这样专注的眼神里,他说不出“不能”两个字,所以他只能笑:
“你这副样子诡异得很,像是要揍我,又像是要吻我。”
“你说得准确无误”,齐轩仍盯着他,“雷纪秋,我在求你留下,你可以用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拒绝。”
但实际上,雷纪秋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他抬手,抚过齐轩头顶,顺头发到后颈,将他用力按进自己肩膀里。
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丢盔弃甲的苦笑,和认真:“我留下,只要你不开口叫我走,我就留在你身边。”
那一夜,已经睡出凹陷的沙发,空空荡荡。
[警局拘禁室]
“怎么还不能把我弄出去!”查尔杰愤恨捶打桌子,“刘律师,这种事你处理多了,不是很容易操办吗?”
刘得仁习惯性用手帕擦汗:“查少爷,这次那个警察提交了十年前从受害人身上提取的精液,dna对比跟您完全符合。”
“废话,那是我做的,怎么可能不符合?”
“嘘——小声,小声点”,刘得仁擦汗更急,有时真不想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却又舍不得洋楼跑车金表美女,“实在不行就引渡回美国,但之前就要少爷忍耐了,那个姓荣的老头管了这件事,他不好疏通。”
“行了行了,关于那个打破我头的混蛋呢?”
“那个抓您的警察否认有第三者在场,何况那个人对我们也毫无帮助。”
“不是,那个名字,雷,雷纪秋,我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查尔杰表情突然一愣,笑出声,“我记起来了,是网络上一份高额悬赏。你快去帮我查那个网站,还有电话。”
“可是少爷,您的案子——”
“少罗嗦!快给我查去!”
[三天后]
查尔杰第一眼看见来的人,目光中就射出贪婪色欲,这个男人正是他喜好的类型,清秀白净,带些孤傲冷淡。
只是那男人眸子里像是能凭空打造出一把尖刀的锋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停止,否则后果自负。”
刚栽了跟头的查尔杰收敛了一些:“你就是言欢?”
男人轻皱眉头露出厌恶,似乎名字被这种人叫了,也是种玷污,但他忍耐下来,淡淡问道:“你说你知道雷纪秋的下落?”
“我不要你的钱”,查尔杰脸上满是邪狞,“你真会像你在网络上写的那样,把他变成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言欢淡淡道:“那样,可能还不够。”
室内回荡起查尔杰淫秽的大笑:“有意思!我告诉你,他跟一个叫齐轩的警察在一起。”
[一个月后]
最终判决随着法官的一锤闷响定下来,查尔杰蓄意谋杀罪名成立,判处终生监禁,但因其美国国籍,准许回国服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刺透心肺的沉痛打击,齐轩握紧的拳头在剧烈颤动。
在法院门口,查尔杰走到齐轩面前,得意洋洋说道:“回到美国,很快会改判有期徒刑,然后是缓刑,最后是服务社区,我会要求被派去青少年收管所,在那里我爱操多少男孩都行。”
查尔杰顿了片刻,更靠近看着齐轩:“我好像记得这张脸,在那条街上,我是玩过一个漂亮男孩,开始还棘手被他打破了头,后来玩的时候他叫到嗓子吐血。”
齐轩无法忍受的挥拳打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警卫员拦下,他只能任由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他耳边低笑:“还有一件事我是好心告诉你,你宝贝的那个雷纪秋,他是个花钱谁都能玩的男妓。”
查尔杰狂笑着转身下了法院楼梯,走向押送他的警车,突然路边窜出个戴眼镜夹着公事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只是普通上班族,但丢开公事包,下面掩藏的却是一把十多公分的砍刀。
“你去死吧!”那男人喊着,快到难以形容的速度砍进查尔杰脖子里,他眼中蓄着泪,拔出刀,“你赔我儿子的命!”
血喷涌而出,飞溅在脸上,嘴里,尝到仇人的血,男人开怀而笑。查尔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不能动,难以置信的瞳孔慢慢放大。
所有人惊骇于这场突变,包括齐轩。事后他们逮捕了行凶的中年男子,或者说,他毫不反抗的把手伸进手铐里。
男人叫陈岳,被害人陈轻的父亲,他不相信儿子是意外身亡,甚至不惜去窃取资料求得真相。
齐轩感到讽刺,居然是他来审问这个跟他承受相同悲伤的男人。本以为会什么也问不出,可当与陈岳面对面坐下,他竟不由自主开口问:“值得吗?”
“值得”,陈岳笑了,那是属于一个慈父的微笑,“我太太难产而死,儿子是我的一切,我为他取名陈轻,是希望他轻松快乐度过一生,而不是让人轻贱他的性命!”
“但你就此赔上一生。”
“无所谓,没有了儿子,我一无所有。”陈岳淡淡笑道。
齐轩默然,失去齐雅,失去双亲,他也曾经是一无所有,但现在,他有雷纪秋。
回到家中,雷纪秋斜躺在沙发上,见他进门站起身:“今天发生的事,我看新闻了。”
齐轩涩然笑道:“我只觉得这世界真的没有公正。”
雷纪秋走过去拥抱他,轻轻说道:“都结束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维护公正,警
官。”
齐轩抬手回拥了他:“雷纪秋,不要食言。”
“我可能坏事做绝,但不会不守信用。”雷纪秋想笑,心脏却莫名其妙的抽痛了一下,隐隐约约他有不好的预感。
明知道自己预感向来很准,但此刻却情愿忽略掉那份阴霾,轻轻扬起嘴角,决然和释然的笑。至少在暴风雨来临前,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逸和平静吧。
齐轩迷迷糊糊睁开眼,电子闹钟赫然显示八点四十八分。
“妈的!”,大声咒骂的跳起来,冲睡在身边的人喊道,“雷纪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闹钟刚响就按掉!我没你那么好的听觉。”
风风火火穿衣洗漱,冲出门去,雷纪秋侧身支起脑袋,戏谑笑着开始读秒:三,二,一。
齐轩果然回来:“雷纪秋,看到我摩托车钥匙没有?”
雷纪秋伸手往床下一摸,钥匙挂在指间,嘴勾起嘲讽的弧度:“仓促是笨拙者的敏捷。”
齐轩抓过钥匙,没好气道:“能解释一下懒散吗?”
“下等人无权享受的一种悠闲。”翻了个身,打哈欠重新闭眼入梦的男人倒是对答如流。
“你——”齐轩气结,却不适时的想起这个男人的另一句名言:跟我斗嘴的你就像个圆规,再怎么努力,成绩也是零。
实在是心中不甘,拉他坐起身,一阵摇晃:“喂,我走了我走了。”
雷纪秋终于不耐烦睁开眼:“你走就走关我什么——”
齐轩实践了早先的想法,在这个男人说话前,堵住他的嘴唇。
“记得吃早饭。”
“罗嗦。”
“欠揍!”
“你到底是不是迟到了?”
“啊!给忘了!今天星期一还有早会”,齐轩眼神流转出笑意,“不过正如你所说,会议的价值跟出席人数成反比。”又吻了吻雷纪秋的嘴角,终于出门去了。
雷纪秋无奈再躺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入睡姿势——这个小混蛋,非要把他弄清醒了吃早餐才甘心。
即使早起,上午也是无精打采浑浑噩噩的度过,睡过午觉决定出去走走。雷纪秋目前的生活,就从这个随性的决定改变。
夕阳映着归程,小警察至少要太阳彻底不见才到家,所以雷纪秋仍悠闲自在,直到在一片红光里看到那个等待他的人,地上拖长的影子,似乎已抓住他的腿脚,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雷纪秋知道他跟齐轩同岁,但看上去年轻很多,因为面孔秀气,身上的书卷味和艺术气息浓烈。身材不高,一米七五不足,穿着浅灰风衣,显得斯文可爱。
他远远就冲他招手,面孔泛起平静中似乎还带几分羞涩的笑容:“纪秋哥,我等你很长时间了。”路人看见这个爽朗的大男孩都会感到心情愉悦,或者还有些责怪那个做兄长的,为什么迟迟不上前。
“怎么了?很长时间没见,我白天黑夜都会想你。”
看着他走近,雷纪秋也只有涩然轻笑,终究还是躲不过。
言欢已到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领,扯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让我逮到你了,贱货!”
“纪秋,你发什么愣?我问你晚饭吃什么也不回答?”
“随便吧。”雷纪秋敷衍道。
“你今天是不是发烧没胃口?平时你都是荤素搭配要求高得离谱。”齐轩正说着,门铃响起。
齐轩不以为意去开门,无非是收水费看电表推销无聊商品的人,可他完全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会是荣歆。
“吓一跳吧?”女孩兴高采烈说道,顺便将手中抱的大枕头塞给齐轩,“这是礼物。”
“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拜托人事档案处的阿姨帮忙查到的地址。”荣歆说着一把推开齐轩溜进屋子。
“喂,等一下!”
“哇!干净哪,我还以为男人住的地方一定不是猪窝就是狗窝呢。对了,齐轩从小就有洁癖——”荣歆兴奋四下跑动,直到逛完卧室和书房甚至洗手间再回到客厅,才赫然发现沙发上懒散歪坐着一个人,不禁哇的大叫一声抓住齐轩胳膊:
“有人,有人!”
齐轩又好气又好笑:“我家里有人我会不知道吗?”
荣歆打量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她立刻发现了原因——他穿着的是类似睡衣的家常便装,坐姿慵懒随性,完全不像一个到访客人。
“你是谁?”荣歆直截了当问道。
齐轩感到头已经在隐约作痛了,他甚至能猜想到雷纪秋似笑非笑的模样,说出句“我是他的男人”,或者“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关系”这类的话。
可让齐轩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雷纪秋坐直身子,微笑——彬彬有礼的那种,用平淡诙谐的语气说道:
“我是齐轩的朋友,刚来这个城市没有地方落脚,就先挤到他这里来,虽然他不情愿,但架不住我死缠烂打。”
“是这样啊。”荣歆长舒了一口气
,忽略掉女性直觉引起的心中的疙疙瘩瘩,齐轩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这是一个好女友的第一准则。
她伸出手,俏皮笑道:“刚才对你不礼貌,对不起。”
“没有”,雷纪秋礼貌握了手,“我怕你误会,才解释一下。”
解释?——这个词似乎刺激到齐轩心中某处:你不是从不解释吗?而且现在这副虚伪的模样,像是委曲求全,完全不是他熟悉的作风强悍到让人目瞪口呆的雷纪秋,也不是——他所喜欢的雷纪秋。
“那你们聊,我借齐轩的书房一用。”雷纪秋站起身,这让荣歆对他更有好感,因为这个朋友知情识趣,不做电灯泡,没准还会是她最强的支援盟友。
“纪秋——”叫他也不回头,齐轩觉察出异样,却无奈荣歆开始数落抱怨他离开那么久也不联络,害她多么担心。不管是出自一个男人的绅士品德,还是自小玩大的深厚友情,他总不能丢下荣歆不管。
雷纪秋从书橱下面抽出藏匿的信封,里面是张照片,今早齐轩吻他的画面,看起来是用望远镜拍的,画质不甚清晰,却足以辨认出齐轩和他的侧脸。
“原来被吻时看起来这么傻。”雷纪秋自嘲笑了笑,拿出随身的打火机从相片一角烧起,火焰很快吞噬了照片上亲密的两人。
言欢威胁的话仍在耳边:要我把照片跟你猥亵我的前科记录一起寄到警察局吗?
猥亵他的记录,雷纪秋不由摸鼻子笑笑,真亏他说得出口。
看向深蓝夜空,过往回忆如同隐藏在那些乌云里的繁星点点,雷纪秋轻轻自言自语道:“烂好人,你儿子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
十七岁的事,已经十一年前了。十七岁,他已经在街头厮混了两年多,政府负责完成义务教育,就一脚将他踢到社会上。
他并不觉得委屈,更不会自怨自艾,父母遗弃他的同时即赋予他独立生存的能力,比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幸运得多,不是吗?
将三天里唯一偷到手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加起来的钱还不够去店铺买两个包子。
雷纪秋不想目不转睛盯着包子铺,可干瘪肚子却让他难以移开视线。直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初中男生走进去,掏出钱买了一纸袋包子,腼腆笑了笑,一脸幸福的上路,显然他走的是回家的路。
雷纪秋突然觉得很不爽,所以他跟上去,如果这小子在下个路口左转,就势必要经过那片建筑工地。
男孩的确是左转了,雷纪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老天赏赐他的,三两步赶上去截住他的去路。
“钱都拿出来!”故意做凶恶的模样,其实他连把水果刀都没有,能做什么?
可那男孩竟生生被吓哭了,还泣不成声,雷纪秋一见就厌烦得要命,掏光他口袋里的钱,又抢过包子,相比之下后者更重要些。
“滚吧!叫你滚听见没有?”
那小子腿一哆嗦,竟不敢从他身边走,反而钻进钢筋筑起的工地里。
“喂!你是白痴吗?”雷纪秋厉声道,“初中生看不懂危险两个字?”
实际上男孩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远离雷纪秋。
“怎么就这么倒霉?”包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雷纪秋紧随其后进入工地里。
“小混蛋,别跑!”可是他越追,男孩跑得更往里,直到墙角下瑟瑟发抖,雷纪秋已看见上面摇摇欲坠的横木。
“过来!”雷纪秋见那男孩不动,上面粗大的横木却砸下来,来不及多想纵身将男孩挡在身下。
他听见身上被砸得啪啪做响,头皮发烫,他站直身一摸,满手的鲜红。男孩怔怔看着血片刻,一咧嘴哇的又哭出来。
“流血的是我,你哭屁啊!”雷纪秋不爽的骂道,将手中粘腻的血放进嘴里舔舔,“说起来还渴得要命,血既然流了就别浪费。”
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又分离,一样东西看出三重影子,看那男孩鼻涕汪汪的脸居然变成三个,心里大叫一声晦气。
气力被抽干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倒下去,雷纪秋突然想到,他居然是为几个包子死的,真不值,好歹死前也咬上一口。耳朵里充斥那男孩的叫喊,如果还有半分力气,他一定大骂一声闭嘴。
醒来他整个人在白色世界里,他不太高兴,曾以为天堂是绿的,居然猜错了。但扭头就看见那个爱哭的小子红得跟兔子一样,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雷纪秋叹了口气:“原来是下地狱了。”
这时穿白褂带口罩的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爱哭的小子撒着娇声喊了声:“爸爸。”
雷纪秋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再看那男人倒确信他们是父子俩,而且那个当爸爸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比他儿子还腼腆。
“他这次晕倒不仅是因为头部受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低血糖和缺铁性贫血,而且身上有多处被殴打的伤痕,他父母可能牵涉虐待儿童。”
“不是我爹娘干的”,雷纪秋声明,“他们连要都不敢要我,怎么舍得打我?这是我偷钱包被人抓着时打的。”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被现实中的见怪不怪冲淡,转头问那男人:“他既然是孤儿,那医药费和住院费谁付?”
“我又没叫你们救,凭什么给你们钱?”雷纪秋挑衅式动动眉毛。
那医生一副要挽袖子上来揍人的架势,被那男人拦下,好声好气说道:“我付我付,他是为了救我儿子,本来就该我掏钱。”
医生看了他两眼,不避讳说道:“你要做好事我管不着,不过这种社会小混混手脚不干净心眼也多,小心被他赖上吃不了兜着走。”
那医生走后,男人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雷纪秋神情古怪的看看那男人,说道:“你脑袋有病要替我给钱,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个庸医打我一拳,然后就赖着他不光要治好我的病,还得用钱打发我走。”
男人愣了片刻,露出连只苍蝇都不伤害的温和笑容,“我叫言世开,这个是我儿子言欢,他才十四岁,遇上事情就吓坏了。”
十四岁,雷纪秋冷声笑笑,他十四岁已经会翻墙开锁入屋盗窃了。
“你就不怕让我给赖上?”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的意思是,我收养你,当然你不愿意叫我爸爸也无所谓。”
雷纪秋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嗖的拔了手上的输液,小缕血飞溅出来,叫言欢的小子看起来又要开哭,雷纪秋急忙用棉花压住伤口。
“痛啊,说明我不是在发梦,那就是你在发烧。”
“胖小子,也就是我儿子言欢,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父子两个生活也有些单调,何况你又救了胖小子。”
“他妈的,他到底说清楚没有?是我抢他的钱,抢他的包子,他才跑进建筑工地的——”
言世开似乎完全听不见雷纪秋在说什么,仍自顾说道:“我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稳定,养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哥哥,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爱哭的小子居然还用那只抹满眼泪鼻涕的手来拉他。
“我不要!”霍然挥手打开,雷纪秋冷笑,“你们是打算卖了我还是宰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安什么居心,但我身上剔了骨头没几两肉,保证是趟浊本的买卖。”
这话一出言世开就愣了,半晌不说话,雷纪秋正以为闹剧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他居然把身份证,户口本,工资证明单,甚至连言欢出生证和学生卡也带来了,还有办理收养手续的工作人员。
就这么一团混乱里,雷纪秋刚想开口拒绝,就看见言欢泪眼婆娑的模样,糊里糊涂就按了手印,那就是张卖身契。
他住进言家,身边多了言世开言欢,一对白痴脱线的父子。
第八章
月亮被完全遮盖住,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麻木的四肢,带着几分幸福回忆的笑容,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言家父子那样的人存在。
但他同时也明白一件事,曾经的言欢,那个爱哭的小子,喜欢追在他身后的男孩,已经不存在了。
他轻轻将书房的门打开一缝,看见客厅的情景,先是笑声,然后是荣歆欣喜动人的模样。
“你看,这就是我的记者证,最大的报社,最公正的报道,最出色的外出记者。”
“小丫头,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本事,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齐轩看起来也是由衷的开心。
“怎么会是说说?从小时侯我们就说好,我要做记者,你要做警察——”
“齐雅要做医生。”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你知不知道齐雅为什么要做医生呢?”荣歆故作神秘的问道。
“该不会是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吧?”
“他只跟我一人说过,他说,齐轩做警察会容易受伤,他当了医生就可以第一时间给你治疗。”
这话让齐轩的笑容僵在脸上,荣歆立刻察觉了齐轩的悲伤,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
“没事的,齐轩,齐雅会在天堂里微笑看你实现梦想的。”
雷纪秋关了门,倚在门上眼望着天花板淡笑——看来自己也不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
齐轩很快拉下荣歆的手,笑道:“我没事。”
敏锐的女孩发觉齐轩似乎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只是让他变化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
送走荣歆,齐轩立刻拉住雷纪秋问道:“为什么要那样解释我们的关系?”
雷纪秋头不抬眼不睁:“难道告诉她我们相互干过对方,现在还天天睡在一起?”
即使你这样说,也好过那些飘忽得不知所谓的言语。
雷纪秋抓起衣柜里的外套,向外走。
“你去哪里?”
“你不是知道我讨厌解释?为你女朋友破例一把而已。”
“荣歆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介意她,明天我就去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与她无关”,雷纪秋淡漠说道,“我答应留在这里
,可没说会为你改变自己,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告诉她之前先告诉我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直走下楼,走过他们住的那条街,才稍做停留,点了根烟。
或许他曾闪过将一切告诉齐轩的念头,但现在已彻底断绝,这是他的事,是他欠的债也好,犯的罪也罢,都该由自己一力承担。
留在齐轩身边,绝不会为了拖累他。
雷纪秋的身影,总显得冷漠决绝,因为他自小习惯于孤独,所以独断专行,毫不犹豫,他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雷纪秋曾问过言世开,为什么叫言欢胖小子,毕竟他瘦得好像一把柴禾,言世开就乐呵呵说到,言欢刚生下来特别胖,足足有七斤半,但被他养着养着就瘦了,说这话时,他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愧疚。
细看言欢,在腮边还能看出一点婴儿肥的痕迹,那时雷纪秋很爱掐软绵绵的脸。
但现在柔软已完全消失,那是一张男性面孔,五官虽然秀气,脸上线条却刚毅冷硬,不笑时甚至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就面无表情盯着雷纪秋,一言不发。
雷纪秋先笑了,用手比刀,在胸口做切割状:“想好从哪里下手没有?”
“你还是那么不知死活的讨人嫌。”言欢冷冷道。
“如果真嫌那我就走了。”雷纪秋当然没有走的意思,从他进这间高级宾馆套房,就没打算还能走着出去。
“离开那个叫齐轩的。”
“不行。”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不怕我把你们的丑事曝光?”
“不怕我就不会来。”雷纪秋说话口气听不出任何受制于人的味道。
“那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货不能卖两家,我答应过不能主动离开他。”
“只要不离开他,其他怎么样都可以?”
雷纪秋静默片刻,要说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恐惧,那是纯粹胡说,毕竟眼前这个小他四岁的男人,是当初夺去他处男身的男人。当然,这个,也只有雷纪秋自己心里清楚。
言欢走到他身边,开始解他的衣扣皮带,很快就呈出他的裸体。他只能站着不动,比二十岁那时还惨,连形式上的反抗也不能有。
“是不是我顺了你,你就不会去扰乱齐轩?”
“只能这么说——你不顺我,齐轩的生活就翻天覆地。”
雷纪秋勉强笑着点点头,任凭言欢检查货物般审视他身体各处。
言欢将他推倒在床上,拿出早准备好的麻绳,将他左手左脚,右手右脚的绑在一起。
“像是实验解剖用的蛤蟆。”雷纪秋脸上混杂着讥讽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只是不明白,你握着我不能反抗的把柄,还有必要用绳子绑我吗?”
“这种绑法,不管从正面,后面,还是侧面,你都没办法合上腿,能让我干得更深”,言欢低声笑道,“而且你不觉得你很适合被捆绑起来吗?”
言欢趴伏在他身上,轻舔弄他的乳头,突然又抬头,诡异笑道:“是不是绳子让你想起八年前的我干你的时候?只缺这一样东西了。”掏出一段黑布条,蒙了雷纪秋的眼睛。
“你在发抖。”言欢的手抚摩上他的肩膀,向下滑到胸前和腹部,始终轻柔缓慢得像对待珍惜之物,“纪秋哥,当年我还小,肯定不如你外面那些男人伺候得你满意,不过现在,我有把握——”
下体徒然间的剧烈疼痛,雷纪秋脑中空白了数秒,才意识到言欢只把润滑剂涂抹在阴茎上就直插进来,完全不做丝毫前戏准备的硬上。这是逼他想起那时,满身疲惫和醉酒回到家中,被毫无防备的袭击,蒙住眼睛堵了嘴巴被捆绑起来,以及其后完全无法预料的性侵犯。
那年他二十,言欢十七,就如同现在一样,压在他身上不顾一切的疯狂抽插。那是雷纪秋生平第一次想哭喊着求饶,也是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解释,但一切都不可能,嘴巴里的布块塞得结实,连呻吟都发不出。
当布条被揭开,他再看见那张阴沉毫无表情的面孔,几乎认不出这个跟他朝夕相处三年的人,言欢拿起电话,笑着问他:“要不要报警?说你被强奸了?”
雷纪秋说不出话,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言欢报了警,当警察上门时,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很像初次见面那样惊恐无助,他说雷纪秋用刀逼迫他去用阴茎插入,用绳子捆绑和鞭打。
到场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判断,他们询问雷纪秋言欢说的是否属实,问了很多遍之后,雷纪秋笑了一下,淡淡说了句:
“我不想解释任何事。”
案情就依照言欢的证词像一场闹剧草草收尾,言欢没有受到实质意义上的性侵害,只能判处雷纪秋猥亵未成年人。
凌晨四点多,言欢尽了兴,惬意趴在雷纪秋身边说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我很长时间没这么畅快。”
雷纪秋冷冷看着他,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祝你好梦,我回去了。”
“你回去哪里?”言欢一
把抓住他狠狠道,“你以为齐轩那里就是你的安身之地?”
雷纪秋拉开他的手,扯了衣服披上身上,淡淡道:“至少是他赶我走之前,我必须回去的地方。”
“雷纪秋,你执意要留在齐轩那里我就随你的意”,言欢阴冷笑笑,“但条件是你每周出来两个晚上,陪男人睡觉赚钱给我花。”
雷纪秋扣衣服的手停了一下,淡漠笑道:“你要我卖身?”
“干回你的老本行,有什么困难?”
“你去法国进修的美术,不会还供不起你生活吧?”
“那不一样,你卖身的钱,花起来比较舒服。”
雷纪秋苦笑道:“我没把握能任由男人操我,可能控制不会就踢了他的阴茎。”
“那你就等着让所有人看齐轩跟你亲热同居的照片。”
“好——”,雷纪秋深吸口气,“只有一点要求,别卖得太贱。”
言欢回报以微笑:“你不知道什么叫薄利多销吗?”
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冷清的马路上,昏黄路光下摇摇晃晃的身体,雷纪秋不止一次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骂遍,虽然他不知道究竟骂的是谁,但他真的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齐轩。
他虽然并不见得爱惜自己的躯体,也不会作贱到随便什么男人都上来发泄性欲。
雷纪秋扶着石墙的手握成拳,继续向前走,皮肉磨破留下一道暗红印迹——但如果真落到那步田地,又能怎么样?呼天喊地痛哭流涕?皆不可能,八年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回到齐轩的住处,天已经亮了,门没关,保持他走时虚掩的状态,他看见齐轩坐在沙发上等他,坐得笔直,一夜没睡眼睛发红。
“你到底去哪里了?”齐轩的声音平静,刻意的平静。
雷纪秋摇晃得倒进卧室,齐轩跟进去,看见他脱掉衣服后印记斑斑的身躯,说不出话。
“我被人操到不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雷纪秋说话自在就像讨论天气。
齐轩缓缓蹲下身,与雷纪秋的眼睛平视,他强迫自己维持平静:“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雷纪秋似乎想了片刻,淡淡道:“我答应留在这里,又没说要禁欲。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对任何人解释。”
齐轩站起,转身出去,他竟感到恐惧得无法喘息,那不是他熟悉的雷纪秋,还是说他根本从来不了解真正的雷纪秋?
此后,总有几个晚上,雷纪秋会出去,到天亮才回来倒头就睡,身上满是欢爱的痕迹。
“看不惯我的行为,直接叫我滚就可以,只要你开口,我马上离开!”
雷纪秋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再多说一个字,他不太愿意承认,他心底害怕齐轩会忍受不了叫他离开。
齐轩也说不出来,尽管他憎恶自己的软弱,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雷纪秋会离开消失无踪。
像是架在针尖上的天平,痛苦无奈的拼命维系仍摇摇欲坠。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不断交合,是男人就会发疯,再理智的人也会变成疯子。
齐轩感到自己就是个疯子,极端冷静的疯子。他拦在门前,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雷纪秋出去。
雷纪秋轻轻舒了口气,冷漠道:“我最讨厌的三件事,你知道第一是解释,第三是等待,还有中间的一项,就是有人挡我路。”
“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齐轩声音听不出感情起伏波动。
“卖身,五百一晚,满意了吗?警官。”雷纪秋说不出的焦躁。
“明知道我是警察,还在我面前提卖淫?”
“那又怎么样?你要逮捕我?”
“不”,齐轩掏出钱包,抽出所有钱扔在雷纪秋脸上,“今晚我买你。”
雷纪秋面无表情停顿几秒,俯身从地上捡起四张百元钞票,戏谑笑道:“熟人,给你打八折。”
他慢慢跪下,解开齐轩的裤子:“小警察,给你猜字谜,什么字分开很舒服,合在一块会疼?”
齐轩迷茫看着身下的人,不知道是猜不出字谜,还是猜不透这个人。
雷纪秋嘲弄的笑起来:“是咬。”他掏出齐轩的性器,含入口中,吞吐进出,用喉头摩擦冠状沟造成强烈的快感。
合起来是咬,分开自然是口交,合在一块会疼,分开会很舒服,雷纪秋,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齐轩似乎是思想和肉体分离,不管感官上获取多巨大的快感,头脑仍清晰,心里仍是一片孤寂,他拉起雷纪秋走进卧室,扯掉他的裤子,手抓住他的大腿向两边分开。
“保险套。”雷纪秋漫不经心说道。
“不用了。”
“你他妈的会不会做嫖客?”突然剧烈挣扎的男人,让齐轩想也不想的压制住他的反抗,俯身将器官埋入那紧窒的甬道里。
“停下!”雷纪秋躬起腰抵抗进犯。
“我只会跟你做爱,你还怕我有什么病?”齐轩冷冷说,在他体内律动起来。
“你他妈的,知道都有些什么人操过我?”雷纪秋冲口而出的话,让齐轩停止了粗暴的动作,留在他体内动也不动看着他:
“你在乎我,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雷纪秋嗤笑一声,“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齐轩抓住他的肩膀:“你说”,他沉声吐出一个一个字,“你说,我就相信你。”
“即使我跟成群的男人滥交?”
齐轩沉默,只是低头想要吻他,却被他偏开脸闪过:“知道我给多少男人口交过?你不觉得恶心吗?”
下巴被扳住,嘴唇被猛烈封堵,齐轩将舌头硬塞进来,像是要洗劫一般的卷动。放开时他大口喘气,齐轩仍不停在他耳侧,脖颈吮吻撕咬,手紧扣住他上臂,像是饥饿多时的野兽捕获了猎物,全部吞下肚之前都不肯放手。
“小警察,你就这么喜欢我?”雷纪秋喘息着笑道,“还是喜欢一个能让你干到尽兴的淫荡男人?”
齐轩不回答,将雷纪秋翻转过去趴跪,手臂揽抱着他的身体,下体用力冲撞,他控制了频率,每次都将整根狠狠插到底,再缓慢研磨的抽出,保证硬挺敏锐的性器充分开发一个男人紧密的狭道,享受被包裹不放的巨大快感。
他几乎是在拼命侵犯雷纪秋的躯体,心里像开了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即使他用尽全身力气,似乎也无法彻底占有身下的男人。他想要的只有他,但雷纪秋想要的是什么?
肌肉碰撞的拍响,交合处淫靡的啧声,沉闷的喘气,还有听不见的叹息,积压满室,令人窒息。
雷纪秋清醒过来,发现齐轩躺在身侧,手臂给他枕在脑下,正盯着他的脸看,疲惫的翻不动身,正想出言嘲讽两句,却听见对方低沉异常的话语:
“你真想离开我,就不用顾虑说过的话,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我放你走。”
终究是说出来了……雷纪秋本想勾起嘴角嘲弄笑笑,这招牌式的表情竟做不出,他突然发觉原来那种渴望比想象中更深——他仍想每天能看见齐轩。
但那也远比不上他另一个愿望,他要齐轩安稳生活,继续钟爱的警察生涯,没有丑闻没有劣迹,有的只是未来一个更适合他的恋人。
[高级宾馆房间]
“不能来是你的事,钱恕不退还。”言欢扣下电话的同时,竟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混蛋!他立刻又咒骂自己,难道对雷纪秋那个贱人还会心软?
“既然收了钱干什么还眉头皱那么紧?”从洗澡间里出来的雷纪秋戏谑笑笑,“来日方长,少个男人干我亏不死你。”
言欢冷冷盯着松垮穿着浴袍的男人:“既然你洗干净了,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激烈情事过后,言欢从雷纪秋体内退出,平躺在床上抽出一边的纸巾擦拭,一边不无讽刺说道:“你是不是总以为自己很聪明?”
雷纪秋翻身侧躺着打个哈欠,背对言欢用快要睡着前无关紧要的语气说道,“给我找个住处吧。”
言欢吃惊的坐起身,当初他如何威逼他离开齐轩,他也不肯,现在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
“你是说你肯要离开那个警察了?”见雷纪秋没反应不由推了他一把。
雷纪秋转回头看他,不觉笑出来:“怎么了?不用惊慌失措,就算你没了要挟我的手段,我也继续卖身养你,谁叫我答应了那个烂好人要照顾你。”
言欢的心脏像是突然坠落了几千米,有些承受不住的沉痛,他猛得将雷纪秋揪起来,一巴掌狠诓在他脸上:“说的好听,我爸刚死,是谁就迫不及待跟男人花天酒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就在我去法国留学后,你还在酒馆里做婊子。”
心脏仍酸得涨痛,言欢还记得这种感觉,第一次是看见父亲跟纪秋接吻,他们没发觉他的存在,只看着对方,纪秋仍是一贯的骄横跋扈,却神色里却透一种很奇特的光。
“烂好人,你打算跟我接吻到哪年?”
“说过等你成年。”
“靠!我都十九了,十八岁成年没错吧?”
“我看还是等你二十吧,毕竟国家提倡晚婚晚育。”
“你他妈的又说什么胡话?谁能跟你结婚,更离谱是谁能跟你生小孩?”
言欢窝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他突然意识到雷纪秋对他的喜欢,和对父亲的喜欢,完全不同。而他跟父亲,却是同样的喜欢纪秋。
“雷纪秋”,言欢冷冷问,“你到底喜不喜欢齐轩?”
被问的男人没任何犹豫,笑着回答:“当然喜欢,不然哪会被你像玩具一样随便的玩。”
言欢眼中的恨意炽热:“你是说你爱他?”
“不止是爱”,雷纪秋淡淡说,“不止是那种想要占有的感情,更多的是珍惜,我珍惜他,不准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了他,包括你也包括我。”
言欢冷冷蓄起一丝不带笑意的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可以对任何人坦白除了他,毕竟欺负他更好玩些。

猛抓住雷纪秋的肩头,指甲刮破了皮肉,言欢低声问道:“那你是喜欢齐轩,还是喜欢我爸?”
这个问题,雷纪秋摇摇头,不管言欢怎么反复抽他的脸也不再多说。他心底知道,言世开是他心底的罪,是他一生不能忘的教训。
如果不是自己年少轻狂,硬在他公司吻了他,也不会被他老板发觉,丢掉十多年的铁饭碗。正赶上言欢十七岁,千载难逢的出国深造机会。
雷纪秋知道言世开有多疼爱儿子,所以才会偷偷去建筑工地赚钱,结果发生意外,半边身体被压在石板下。
赶到医院时,言世开居然还笑得出,仍旧笑得比言欢还腼腆:“看来工地是我们两父子的客星,胖小子有你救他,我就没那么走运了。”
他这句话说得倒也顺畅,只是说完就开始不停吐血,却还断断续续的说:“纪秋,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帮我照顾胖小子……第二,自己要好好生活下去,第三,再找到喜欢的人,就改改你的……脾气。”
“喂,这明明是三件事,你别赖……”液体顺脸颊,只流了几滴,但那是他一生的眼泪。
他曾经犯下的罪过,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要搬家,总要回去搬东西,虽然他基本没什么像样的行李,但这总是个像样的借口。
楼下的水果摊,雷纪秋买了几个橙子,齐轩最爱吃,他却很害怕这酸酸的东西。上楼到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争执,看见荣歆和齐轩。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警局也不去,电话也不接”,荣歆的话里说不清是指责多还是关心多,“难道跟我相处也这么困难?”
齐轩似乎有气无力,慢慢道:“你知道,一直喜欢你的人是齐雅。”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荣歆倔强表明态度。
“我喜欢的是雷纪秋”,齐轩音调低缓,力度却不输,“而且我只要他。”
荣歆惊得无法消化这句话的内容,而雷纪秋却把橙子撒了一地,他左手的旧伤隐隐作痛,每次想到齐轩,左手就会像是回应他的感情。
三个人都站着不动,半晌荣歆看了看两人,一言不发推开门口的雷纪秋跑出去,离开的步伐声渐渐消失。
雷纪秋长舒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的橙子,拿在手中把玩,目光也盯在这金黄色的水果上,淡淡道:“不是让我离开吗?现在拿我当挡箭牌拒绝女人,是不是该给我点名誉损失费?”
齐轩嗤笑一声:“我说放你走,没说我不会追。我不像你以故弄玄虚为乐,下周一早会上我会告诉全警局的人我喜欢一个男人,名字叫雷纪秋,是个背着不白之冤的笨蛋,以及从不解释的混蛋。”
雷纪秋喉咙轻轻蠕动,他看着齐轩,几次想说话,最后都只是摇头无奈的笑笑,目光转向别处,漫不经心说道:“看来倒霉的不是你随随便便爱上一个人,而是被一个人很不随便的给爱上了。”
“你所有说过的话,就这句还像个人说的”,齐轩上前抱住眼前思念多时的男人,“雷纪秋,你不喜欢等,那我绝不迟到,你讨厌人挡你的路,我只会陪你走,你不愿意解释,我就事事都相信你。我不像你能处处占尽先机,心里从不迷茫不犹豫,但今后休想我再放任你被误解被伤害。”
“我认输,我不喜欢做无谓抵抗”,雷纪秋抛下手中握得出水的橙子,松懈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回抱住齐轩,很认命说道,“警官,你抓住我了。”
“当年那些事,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齐轩正色开口说道。
“查出来了?”雷纪秋口气倒没什么疑问,漫不经心笑笑,“一定费了你不少工夫。”
“你可以把他当小孩,不管他做的多过火也凡事容忍,但你这样可能是害了他。”齐轩这话引起雷纪秋注意。
“你什么意思?”
“落辰正在调查的伪钞集团似乎跟言欢有瓜葛。”
“不可能。”雷纪秋下意识否认道。
“不管真相是怎么样,他都需要知道也有权利了解”,齐轩轻轻说道,“雷纪秋,你凡事理智狡诈,只有扯到言家父子才会方寸大乱,这就叫关心则乱。”
雷纪秋摇头笑道:“扯上你的时候我更会完全没了脑子。”
“就在这里,哪也别去等我回来。”齐轩吻了吻雷纪秋的嘴唇,大概是太久没碰的关系,突然有些异常舍不得离开。
按捺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楼骑上摩托车去见言欢。他刚走不久,荣歆惊慌失措的冲进楼里:“齐轩!齐轩!”
门打开,荣歆惊恐万分的进来立屋反锁。
“他不在。”雷纪秋无奈摊摊手。
“被我查出黑幕的集团,想杀我灭口!”荣歆说话的同时,雷纪秋已听到门外利器破风声。
他霍然一把拉过倚靠在门上的荣歆,下一秒斧头就砍破了木头门板,荣歆惊叫起来。
“闭嘴”,雷纪秋握住她手腕,“不要喊,冷静,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言欢。”齐轩在街
上拦住那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男人。
“我该怎么叫你?雷纪秋的姘头?”言欢笑道,“他现在是我的玩具,想跟他叙旧就提前预约,他恩客多着呢。”
齐轩不见丝毫恼怒,淡淡问道:“你凭什么恨他入骨?”
言欢不正经嬉笑着歪头看向齐轩,神色讥诮:“他勾引我爸,更是害死我爸的凶手?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居然还跑来跟我谈判?”
“真正的原因是他爱上的是你父亲,而不是你”,齐轩仍是波澜不惊,嘴边溢出一丝诡笑,“我说错了吗?言世开的儿子,希泽高中92级的毕业生,b市那场颠倒是非猥亵未成年案件的导演。”
言欢目光一冷,原本温文的声音低沉下去:“看来你调查了不少事。”
“我可以保证”,齐轩右手拿的厚重档案袋拍打在左手上,“我知道得比你多。”
“有意思,你就尽情发挥巧言令色的本事,看能不能哄得我放过你们。”
齐轩冷冷看了他几秒,问道:“你去法国的学费是三十七万元,不包括你临走随行的生活费,当时你父亲已经不幸身亡,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父亲的伤亡理赔。”
有条不紊从档案中抽出一张,齐轩面无表情递过去:“这张是当时保险公司开具的死帐拖欠证明复印件,你可以去核查原件。”
言欢瞳孔一紧,很快又放松,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他当时卖身是为了给我凑学费?”
“雷纪秋跟那家酒吧的老板最初的协议,是借贷四十万,以陪酒方式半年内连本带利还给他七十万。”齐轩面部肌肉跳了跳,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说下去,“被你强暴之前,他还没有过任何性经历。你是他第一个男人,感到满足吗?”
言欢不说话,目光突然移开,投向很远的地方,他呼吸的频率似乎在一瞬间改变了少许,只是掩饰得天衣无缝让人无从发觉:
“接下来让我猜猜看,他本来还债的半年时间,因为被警察拘禁而减掉了一半,他不可能靠拼酒赚回那些钱,所以出卖身体……”
拉着荣歆跑进卧室,将门锁了又推过五斗柜抵住门。
“撕开床单做绳子。”雷纪秋说道,耳朵里听见大门被破开的声响,转眼又看向荣歆,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笨到往这种旧到没人住的楼房里跑?”
“齐轩在这里啊。”
“你就没想过这样会把他也牵涉进危险里?”雷纪秋完全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荣歆愣住:
“换了是你会把人引得更远?”
“别说废话,把布条结起来,这里是三楼下去并不困难。”
“要绑哪里?”荣歆急的乱转,齐轩的卧室布局简单,一张大床是实木落地的,旁边只配个够放盏台灯的床头柜。
雷纪秋扯过布条,试了下结实程度,对荣歆道:“我放你下去。”
“那你呢?”
“女人操心多了嫁不出去。”雷纪秋将她扶上窗台,布条在她腰间系了两圈打了死结。
荣歆明显是关切神色,却口不对心:“别以为你救我,我就不跟抢齐轩了。”
雷纪秋像是极其厌恶的推了一把她小小的脑袋:“你死了齐轩会伤心,不因为这个谁管你这个噪音源。”
说话不耽误他迅速得开始下放绳子:“下去后往东边跑,五百米外有火灾报警器,是最快把救兵搬来的方法。”
门锁已被撬开,雷纪秋转脸看见凶神恶刹的黑道中人奋力推开阻碍物冲进屋来。看到最先进来的男人手里闪过一道晃眼的光,直刺进自己腹部。
弯腰跪倒在地,手不由松开,听见窗外荣歆下落的惊叫,他的听觉能够定位,就赌一把,两秒后霍然抓紧迅速滑过手心的布条。
“奶奶的!那女人跑了!快追!”
“还以为她会给摔断条腿,谁知道离地面还有一两米居然给停了。”
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雷纪秋倒向一边,只觉得腹部变得滚烫,似乎是液体在沸腾翻涌。
齐轩叫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小警察,你最好快些,你知道我的耐性一向不太好……
言欢突然笑出声,将目光移回紧紧抓着齐轩不放,眸子里充斥着激荡得似乎随时会喷涌而出的血色液体:“你未免太天真!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呢?”
刚把烟叼进嘴里的齐轩,手中的打火机正准备点火,听见这话似乎愣了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打火轮,微弱的火星不时跳动又迅速熄灭。
“你难道没想过,我可能早就知道,他被负罪感压得喘不动气,知道他答应了我爸,会为我付出任何代价也不惜,知道他即使被强奸被陷害也不会辩解……”言欢的手在发抖,他自己狠命攒住,指甲嵌进皮肉里,“我会卑鄙利用这一切,因为就算是犯罪我也要占有他。你想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保证让你身败名裂,朝不保夕!”
齐轩终于点燃了那根烟,深深吸入又吐出,迷蒙里他的眼神似乎很寂静,却又
像是充满杀机:“随便你是要把我跟他的事公开还是依靠有所联系的黑社会势力除掉我,但雷纪秋我绝不放手,他从来就不是你的,以后也不会是。”
言欢不再说话,只是以一种复杂眼神看着齐轩,像是憎恨,又像是羡慕,他突然间转身大步离去,迅速淹没入人群中。
狠狠多吸几口烟,左手一抓将烟蒂湮灭在手心里,刺痛让齐轩保持理智和清醒。不管有多恨言欢,也要把他找回来跟雷纪秋说清楚,另一方面也算作答谢提供言欢行踪的允落辰。
只是正当齐轩准备追上去,电话响起,内容让他刹住脚步,眼中被不愿相信的震惊和患得患失的恐惧完全占据,再无暇顾及其他。
[医院,看护病房]
“他还没脱离危险期,请你作好心理准备。”齐轩似乎没听见医生说的话,他只是坐在床边,专注看着雷纪秋的脸。
荣歆嚅喏上前:“对不起,不是因为我——”
“不要吵。”齐轩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荣歆感到他声音平静得诡异,就像这间冷寂的病房里,只是嘟,嘟,嘟的心跳仪声一般,静得近乎是死亡的声息。
“出去。”
荣歆性子叛逆,可这一次却异常乖顺,齐轩目不转睛盯着雷纪秋,两个人像是隔绝出一方空间,那个世界没有丝毫空隙容第三者插入一指。
“雷纪秋——”齐轩一副被打败的自嘲的笑,“你总是自己就决定了,为什么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总要瞬息万变,就好像你飞快的跑,我只能追。”
轻执起雷纪秋冰冷的手贴上自己前额:“这次让我做主吧,就一次,雷纪秋,你活下来,我知道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或者我不逼你,我说过我跟随你”,齐轩喃喃的声音极轻极低,“雷纪秋,我跟随你选的路。”
最终章
鹰飞草长的季节,明媚的光总喜欢成群在树叶上跳动,只是吹过的风,还带寒意,有时甚至能冷透人心底。
齐轩俯身将一束白菊摆到坟前,又点燃一根烟放在墓碑上,这里长眠的人喜欢抽烟。
“喂,你这副表情让人看了以为是我死了。”淡蓝色的休闲衫,惬意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歪头叼着烟邪气笑着。
齐轩也不由泛起笑,却强忍下去,凑近他耳边说:“好歹是上司去世,我总该表现出适度的悲伤。”
“就梁景文那个胖子,酒饱饭足后在三陪小姐床上兴奋过度马上疯,这种登仙极乐的方式应该放礼花庆祝才对吧?”雷纪秋仍是丝毫不顾周围,想说什么就说,“你以为我喜欢跟你来参加警方操办的葬礼?”
“不把你看牢,你早不知道飞哪里去找那个臭小子言欢了。”提到此人齐轩还是很不爽,不顾及他人目光,拉近雷纪秋吻在他眉骨上。
雷纪秋静默片刻,他的神情,流转过被感动的柔软,却很快被掩盖在嘲弄神色中:“在墓地调情,你的喜好也真诡异。”
“可能这意味着,我得跟你调情到死为止。”
风忽然刮得剧烈,吹乱雷纪秋一头黑发,齐轩不由自主又伸手去揉弄。
“你真要辞去警察的工作?”
“总比被他们惧怕同性恋,乱找借口开除有面子的多。”齐轩毫不在意回答道,“何况我已经答应落辰加盟他的侦探社,邀请费就是他去帮忙找回言欢那个小混蛋。”就在半小时前他还收到允落辰传来的简讯,内容是:人已找到,需时以教!
让他在意的是后半句,怎么看也诡异,所以就暂时欺瞒了雷纪秋,毕竟一个刻薄冷淡惯了的人鲜少有柔情似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珍惜?
雷纪秋黑邃的眼眸定定看着他,转眼间又扬起嘲弄的笑:
“就因为我这么一个男人,你放弃事业,家庭,子嗣,几乎是整个人生——还有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
“有,大概就是,我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背负罪过的人,在地狱深处品尝绝望,只是如果两人遇见彼此,一同抬头仰望,那处即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