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重重纱幔如云翳,笼在佝偻的身躯之上,好似噬人的深渊,要将朽骨一吞而下。
</br> 你没想到,帝乙已经病入膏肓至如此地步。
</br> 你缓缓走近,在榻边驻足行礼:“父王。”
</br> 憔悴的帝乙已瘦脱了相,他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在你说话后猛然掀开来,露出一对混浊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好似逃脱地狱的尸人。
</br> 你略微吞咽,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恐惧,勉力维持着冷静,而后跪在帝乙榻边,先于帝乙道:“请父王责罚。”
</br> “哦?为何啊?”帝乙声音格外沙哑,透着些尖锐,似是将断的弦。
</br> “这几日,未曾侍奉榻前。”你的额边已然落下冷汗。
</br> 公子受本该知晓父王身体状况,可半途而来的你却不知。这事宫里瞒得紧,兰并不知帝乙重病,是以无法告知你此事。启与衍倒是常往拜凤台,或许早就侍奉在侧,却对公子受的缺席没有提醒半句。
</br> 帝乙闻言,沉默了半晌。
</br> 你心跳加快,眼神却毫不动摇地望向帝乙,公子受的父王,子羡。
</br> 父将死,为人子,该是如何神情?
</br> 你不知受与羡的实际关系如何,但是临到终处,眼神中总得透露出一点关怀。
</br> 你不是表演系的学生,也不知自己的表情控制如何,只能尽可能维持双眼的真诚。
</br> 皮包骨般的手搭在了你的肩上,拍了拍。帝乙叹了一气:“我还不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br> 他的话太过直白,你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凉透。
</br> “父王毕竟是受的父亲,没有父王,就没有受。就算有再多争执和误会,这点都不可磨灭。”你一边观察帝乙的神情,一边壮着胆子道。
</br> 帝乙面无表情,看着你即兴演说,你只觉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催命符,却已经没有回头路。
</br> “之前是受不懂事,太娇纵任性,可如今,受已经知道错了。父王请容许受服侍榻边……”
</br> 帝乙垂下眼:“真的么?”
</br>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忙上前帮扶。帝乙在你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墙侧。你这才发现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兽皮,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这具身体残念又一次帮助了你,几乎一刹那,你便认出了其中的甲骨文。
</br> 这是一幅古老的地图。
</br>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至我辈,却衰弱至此。受,你待如何看?”
</br> 你沉吟片刻,道:“最好不过修生养息,富国强民,自然万国来朝,不战而慑天下。”
</br> “嗯?”帝乙吭了一声。
</br> 你又续道:“可若外敌来犯,我等亦要坚决反击,不可让人觉得柔弱可欺。”
</br> 这回答只能说是甚为中庸。
</br> 帝乙看了你半晌:“当真如此作想?”
</br> 你停顿片刻,又道:“其实,受觉得,适度的战争有益于天下一统。届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处有富饶的水土,强壮的劳力,正是大商强盛所需。可难的是,如何师出有名,以及如何守天下。”
</br> 这番言论略为激进,却也不过是拾先人牙慧。
</br> 帝乙听罢,视线又落到那幅古地图上。他佝偻着身躯,费力地仰望着一辈辈传下的使命,看着四分五裂的疆土,却无能为力。
</br> 老矣的君王,仍怀着不灭的野心。
</br> “你若想做,便做罢。”良久,帝乙道。
</br> 你有些怔愣。
</br> 帝乙此话……不止表面之意,似乎暗含着要传位于你的意思。
</br> 莫名地,你又想到了启走出拜凤台时面带笑意。
</br>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br> “这天下还需父王照看,斧钺还需父王执掌,父王当好好歇息,莫忧思过度。”
</br> 帝乙笑,不再说话,倚着你又回了榻上。
</br> 你本想服侍在旁,却被帝乙拒绝,只得服礼而去。
</br> 【此处有上帝视角,欢迎敲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