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无名之卒》 第一章 对着这样温和漂亮的人为什么还是恐怖?
第一章 对着这样温和漂亮的人为什么还是恐怖?
四月里,武夷的山路上,一队骑兵正从容地走着,为首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皮肤白净,相貌极其清秀,说起话来文质彬彬,虽然面上表情平淡,然而却并没有那种令人想要敬而远之的冰封神色。
“陈先生,闽地话语之中,‘我’叫做‘挖’,‘你’叫做‘利’,‘她’叫做‘怡’,是么?”
旁边那个一身文士服的四十几岁男子捻着胡须笑道:“不错不错,沐将军发音非常标准,简直和当地人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沐将军通晓人情,听陈先生这样夸赞,虽然明知他是有三分客气,心中却仍是高兴,抿起嘴来微微便是一笑,这一下更加显得如同春风拂面,让人舒服得很。
陈先生笑着又教道:“‘吃饭’呢,就叫做‘夹蹦’,睡觉呢,便叫做‘困眠’。”
“夹蹦,困眠,夹蹦,困眠,似乎和吴语有些相似啊。”
“闽地与百越颇有些瓜葛,有一些词语也近似,将军如此勤奋,估计很快就能与当地人通话了,久闻将军好学不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年轻的将军微微又是一笑。
陈先生眼神一转,便瞟到跟在那将军身后的副将,他乃是个老于世故的,连忙补了一句:“宫副将也是一个勤学之人,自从入闽以来,但凡有通译转述问话,总是细细地听着,照此下去,不出三月两月,宫副将便可以与当地人对谈了。”
那副将淡淡一笑,轻轻摇头道:“我不像沐将军那样,但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到很彻底,我只要大致能够听得懂也就罢了。”
陈先生:宫副将,你莫非是十二生肖属剃刀的?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一队人回到崇安城中的府衙,刚刚在衙门中落座,便有人来报说,捉到了一个奸细。
那将军点头便说:“带他上来。”
不多时,几名军士便推搡着一个平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那人绳捆索绑,脚步踉跄,一脸的惊惶,面上已经给吓得毫无血色。
那沐将军坐在桌案后面向下一看,心中暗叹,这挑选细作的主官是什么眼神儿?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明显不像当地人的军兵遣送了过来?这人容长脸儿,唯一与闽地人有些相似的,就是皮肤比较白,然而眼窝微微向里眍?,显得眼睑很深,另外鼻梁挺直,嘴唇有棱角,也不是那样厚,此时给人挟持着站在厅堂中央,脊梁虽然有些佝偻,也可以看得出身材高大,比自己常见的闽人足足高出一个头。
派一个这样明晃晃的人来窥探敌情,简直是生怕他不给明军捉住啊,沐英真的怀疑当时陈友定的军官派遣探子时,问了一声“你们谁愿意去?”,其他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这时那军官转过身来,正看到这人十分突兀地挺身在那里,于是便道:“好的张三,既然你自告奋勇,那么便让你去吧,探得消息重重有赏”。
年轻的将军打量了他几眼,便说了一句:“给他松绑。”
那两个明军士兵动手便将俘虏手上的绳子解了开来,放他两条手臂自在了,只是虽然如此,那被俘的细作拢着自己的胳臂,两眼直勾勾地望向地面,仍然是喘得厉害。
上方的将官见他这副样子,便很温和地对他说:“你不要担忧,我不会加害于你,现在同你好好地说话,我叫做沐英,你叫什么名字?”
那俘虏听说了沐英的名字,身体猛地一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望着前方那张眉眼细致的脸,虽然那张脸十分秀美,此时又是表情平静,半点没有敌营主帅惯有的杀气腾腾,可是俘虏却仍然仿佛看到了鬼,眼神只在沐英脸上碰了一下,便连忙又垂下头来,不住地摇头。
沐英只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落,那模样活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一样,于是沐英便轻轻笑道:“你是刚刚从外面淋了雨进来的吗?怎的汗出如浆?我大明的营寨之中有这样可怕吗?待闽中归于大明之后,彼此便是一家,你大可不必害怕。你听得懂官话的,对吗?”
宫律和一听他这几句话,便不由得轻轻瞥了自己的老友一眼,居然对着一个俘兵说起笑话来,虽然只有一句,情况也有些稀奇啊。
那人又颤抖着悄悄抬眼看了那高坐在上面的人一眼,低下头来嘴唇发抖,仍然是一句话也不肯说,看那表情满面挣扎,很显然又是惧怕刑罚,又是想要保持忠贞,这样子看来是想要挨得一时算一时,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只顾如同给冰雨冻僵一般戳在那里。
宫律和坐在一旁,听沐英一句一句慢慢地问那人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厅堂之中安静得很,除了沐英温和的说话声,另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便是俘虏那急促紧张的喘息声,偶尔还夹杂了两声呜咽。
宫律和仔细地审视这人的侧脸,那俘虏着实惊慌得很了,也不知周围的明军要对自己如何,眼神慌乱畏惧,瑟缩地向旁边瞄了一眼,正让宫律和捉到,眼见这人视线散乱呆滞,似乎是再也撑不住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问旁边的陈先生:
“陈先生,闽语的‘疯子’要怎样说?”
陈先生微微一愣,再一看那俘兵,马上也明白了,他虽然是审时度势与明军合作的当地士绅,然而看到乡里子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也有些酸酸的,便略带感慨地说:“叫做‘摸醒’。”
宫律和点头道:“眼看就是一个‘摸醒’了。”
沐英显然也看出这囚犯情况不对,不但脸色煞白,连嘴唇都白了起来,明明是一个长大矫健的身材,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那哽咽的声音也越来越难以抑制,似乎马上就要失声哭了出来,若是那样,事情就非常麻烦,于是他心思一转,很平和地说:“将这降兵带到我的房中去。”
宫律和:俘兵,是俘兵,这家伙到现在还没说求饶投降呢。
陈先生的心中则微微一翻,沐英虽然绝不是一个残暴的人,这些日子没见他滥杀无辜,然而治军也非常严明。从以往的经验来讲,这样被捉住的细作一般来讲若是好好地招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然而遇到那般刚强的主帅,最是痛恨敌方谍报,往往是即使被俘的探子肯吐实,最后仍然是落得个处死的下场,更何况这人延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候,只怕是要拿下去严刑拷打,等他都说出来后再行处斩,以振军威。不过沐英吩咐将这俘兵带到他的房中,却又是要怎样行刑?沐英是个爱干净的人,总不能弄得他房中血淋淋一片,晚上还要睡觉的。
两个兵士过来抓着那俘兵的胳膊就将他向外面拖,俘兵给他们碰到身子,登时惨叫一声,两眼望着沐英,惊恐地哀求道:“嗯摸安内,嗯摸安内……”
宫律和轻轻哼了一声,现在才想着“不要这样”,方才好好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不过看沐英的样子,也不至于弄得血肉模糊的,顶多吓一吓他。

第二章 原来是上臂脱臼也很能忍耐了
第二章 原来是上臂脱臼,也很能忍耐了
沐英又处置了一些军务和政务,便散了军衙,回到后面自己的房中,两名亲军正守在房门口,见到沐英连忙施礼,沐英冲他们点了一点头,问了一声:“里面可有动静么?”
何千春笑着应道:“起初叫了两声,后面便安静了,这一阵也不知在那里面做些什么,想他也是不敢乱动什么东西的。”将军的房中虽然有一些花瓶之类,想来他也是不敢抄家伙的。
钟伦露齿一笑,显然也是这样的看法,他们两个乃是沐英最心腹之人,但凡随身有什么要紧事,都是让他们去办,这两人跟随沐英很久了,十分晓得他的心意,彼此非常默契,方才看着沐英将那俘兵关进来,也觉得有趣。
沐英嘴角微微一动,推门进了房中,眼神在房间内一扫,第一眼,没有看到人影,第二眼才发现紧贴着东北墙角站着那个人。之前将他一个人安放在这里,他似乎是平静下来一些,脸色不再那样难看了,方才在前面简直恐怖得好像鬼一样,如今终于恢复了一点活气,只是如今一看到自己进门,那眼神便又惊惶起来,抱住手臂不住向里面缩,仿佛要将身子嵌入墙壁间一样。
眼看那一身白衣的敌军主帅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虽然那粉底皂靴的底子落在地面上轻巧无声,他却感觉仿佛有一支鼓槌在自己心头咚咚地使劲敲着,一颗心简直要跳出腔子里来。沐英见他极度慌乱之下,不住地转头去看那两扇打开的窗子——如今四月间天气,闽中地处南疆,自然更加热一些,所以日常都是开窗通风——只是那窗户虽然开得大,这俘兵也着实给逼急了,只要有个口子就想钻出去,然而他终究不是太傻,没有从这窗口跳出去,否则给周围的明军逮到,后果更加凄惨。
沐英见他想逃又不敢逃,着实凄惶得很了,心中便也微微一软,正想着等自己来到他面前,可以安抚他一下,哪知下一步还没有跨出去,便见那俘兵哀鸣一声,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将脊背对着自己,显然是根本不想看到自己。
沐英纵然自幼出道见多识广,这时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人纵然怕极了,也不过是跪下磕头、哀求饶命而已,对于这种情形,自己已经有了对策,想着若是他叩头如捣蒜,自己便将他搀扶起来,让他不要惧怕,好好地将话和自己说出来,自己并不会苛待于他,哪知竟然是这样一副状态,既不求饶也不下跪,没有半分的目的性,糊涂到干脆软瘫在这里,眼看那屁股已经坐到了地上,本来还是蹲着的,现在两条腿是彻底撑不住了,乍一看仿佛耍赖一样,然而他这样充作死尸一般,倒是让人更加无处着手。
沐英轻轻摇了摇头,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你开口同我说说话,并无别的意思。你将手放下来好不好?不必这样抱着头,大明仁慈,不会对你动用刑罚的。”
沐英抬起手来便轻轻搭在那囚犯的右臂上,微微一用力,想要将那紧紧抱头的手臂扯落下来,然后顺势就扶他起来,让他靠墙站着和自己说话,哪知自己的手刚刚落在那人的小臂上,那俘兵登时便如同给鬼抓着了一样,“啊”地惨叫一声,仿佛身上给雷电击打了一下,手上一抖,也不知突然之间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胳膊猛地撑开来,一把就将沐英推开了。
这一下手劲真的是很大,若不是沐英自幼生长军旅,戎马十几年,此时又是一只脚撑在后面,可能就要跌倒了,若是那样,疼痛倒是罢了,面子着实难看,虽然自己不是一个暴躁的人,一时间却也有些情何以堪。
那俘兵面上顿时也是一怔,方才脑子虽然是混沌的,这时突然间却好像给冰锤敲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许多,他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沐英,哆嗦着嘴唇喃喃地终于说出几个字来:“挖,挖,恩……”
沐英见这人嘴唇从淡红色又转成苍白,也知道他吓得狠了,心思一转,面上带了一点笑意,轻轻地说:“好一个壮健汉子,怎的身材与脸色有这样大的反差?”
那人耳朵里听了他这句调侃的话,待想得明白了,脸上不由得便是一红,倒是显得有些血色了,低下头来颤抖着嘴唇,再哀叫不出一个字来,连那笨拙的解说都消失了。
沐英见他羞愧之下,似乎那惊恐倒是减轻了一些,便趁机说道:“好了,你无论怎样,且先起来说话。”然后伸手又去扶他。
那俘兵这一次不敢再推开他,抱着身子只顾向墙角里面缩,不住地摇头,弄得沐英纵然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也没有丝毫用处。
沐英虽然斯文,毕竟常年军旅,也是有力气的,若真用力去提,也未必就不能将他扯起来,只是那样一来,这人只怕惊惶更甚,于是他便将手撤了回来,很温和地说:“你起来说话,若是你肯讲话,我可以考虑放你回去的,让你去见你的母父亲人。”
见俘兵哆哆嗦嗦地看向自己,满眼迟疑,沐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冷静一点,你如今是这样的处境,总要想一些办法,不能这样只顾延挨着,你只管坐在这里,还能到地老天荒不成?到我晚上要睡的时候,你可该
怎么样呢?”
那囚犯听他说得入情入理,自己想一想,确实是这样一回事情,自己总要撑一点志气出来,于是那身体便如同挂在竹筷上晒干的线面一样,略硬了一些,终于用手撑着地面,倚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沐英在一旁冷眼观察着他的姿势,等他终于站了起来,便问道:“你的左臂怎么了,受伤了么?”
那俘虏听了他这一句问话,手臂上的肌肉登时就是一跳,惊慌地连连摇头。
沐英见他如此可怜,晓得再继续问也不会说话,于是干脆欺身到他面前,左手紧紧按住了他的右肩,将他钉在墙上,右手便向他左肩摸去。
俘兵见他摸向自己的伤处,顿时绷紧了身体,挣扎了一下之后,便如同一条死鱼一般没有再动,只是仿佛看着烧红的火钳一般紧张地看着沐英探过来的那只手,口中不住呻吟,眼神满是畏惧,显然是怕沐英捏疼了他。
沐英低声说:“你不要慌,我轻轻地来。”
俘兵听他说会轻轻的,心中稍稍得了一点安慰,抖得没有那样厉害了,沐英果然手劲轻柔地在他肩头细细摸着,过了一会儿说道:“你的关节脱臼了,这种事果然疼得紧,难怪你汗流成这样,能支持这么久,也是能忍疼的了。”又是给人捆绑又是让人拖拽的,之前倒是有些小看了你。
“我学了一些骨科的手法,你且躺下来,我给你将关节复位。”

第三章 职业正骨师沐英
第三章 职业正骨师沐英
沐英房中有一张十分宽大的书桌,此时书桌上的纸笔都移到了一旁,那俘兵给他扶着仰躺在了桌面上,虽然两条长腿挂在下面,不过上身躯干却都展平了。本来自己乃是给人捉住的细作,能够躺在这明军主将的书桌上,怎么看怎么都是格外的礼遇,然而这俘虏此时却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一盘配菜,一大长条满满的都是肉呢。
沐英站在桌案前,左手按着俘虏的上臂,右手将他的小臂拉高,眼睛向他脸上一瞥,只见这俘兵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一个果核般的喉结一上一下地不住颤动,两眼望向握着自己手臂的两只手,显然又是心慌了起来。
沐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从七岁的时候起,就在外面行走,江湖上的这些事情晓得了许多,与一个赤脚医生学的矫正脱臼,也给旁人医治过几次,不会有事的。”
俘虏听他说得笃定,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听着沐英让自己放松,便下意识地真的放松了身体,沐英将他的手臂向外拉直,然后外旋,左手手掌在他腋窝那里一推,俘虏“啊”地失声叫了出来,耳中只听“咔”的轻轻一声,原本脱垂的肱骨头便给顶了上去。
沐英试着牵引他的手,上下前后转了几圈,问他可还疼,俘虏摇头,表示不再疼了,沐英就让他起来站在一旁,自己则收拾桌子,眼角的余光瞟着那俘兵,只见他右手抚摸着左肩膀,轻轻活动着手臂,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放松了,身体的痛楚消失掉,人也就不再那样焦灼,方才他又疼又怕,实在慌得很了,最担心的就是别人碰触自己的手臂,那可真的是钻心的疼痛。
沐英一边说着:“这两三天都不要动关节,用左臂时要慢慢来,如果疼,就暂时不要动”,一边将书本纸笔都归回原位,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来,对俘兵说道:“你过来坐吧。”
俘兵两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挪了过来,终于坐在了椅子上,沐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喝一点水吧,你的嘴唇干燥得很。”
俘兵眼神飘向那细白瓷的茶杯,那杯子里的水一荡一荡,就像自家村前的池塘,自从被抓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紧张的情绪加重了生理上的口渴,到这时着实焦渴得很了,嘴里面干干的,干到发苦,很想喝水了,可是水在那个人手里,他又怎么敢喝呢?
沐英见他满眼渴望,却又不肯接过杯子,微微一笑,自己温吞了这么久,也该采取一点激烈的行动,否则只靠这人的龟速,也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于是沐英左手轻轻抓住他的发髻,右手便将茶杯口凑到他的嘴边,低低喝令了一声:“张开嘴。”
那俘虏如同老鼠待在猫窝里,早就吓得胆落,这时不由自主地便张开了嘴,就着沐英手里喝水,还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了沐英的手。
沐英给他摸在手腕上,虽然沐英向来是一个稳重冷静的人,这时不知为什么,手上竟然微微地一阵酥麻,仿佛给细小的电流通过了脉门,他稳了稳神,转脸向那俘兵看去,只见他眼神仍是犹疑不安,只是喝水喝得甘甜,简直如饮甘露,至于两个人手上皮肤接触的特异感,他却似乎半点也没有感觉到。
不多时,那俘虏一碗水喝完,沐英见他舔着嘴唇,显然还是渴,便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这一次那俘虏将茶杯接了过去,两只手捧住,低下头来谨慎地啜饮着。
沐英等着他又喝了半杯水,便很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俘虏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终于低声说:“林复生。”
“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
沐英点头道:“二十五岁,比我还大两岁。”
林复生听他这样比较年龄,登时又是一阵羞惭,他此时想的倒不是双方地位上的差距,比如对方年仅二十三岁,却已经是将军,自己已经二十五岁,还只是个小兵,而是自己明明已经是这个年纪,在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面前却表现得如此慌张,若是在乡里,他还要叫自己一声“阿兄”,自己作为年长的人,本来应该是表现稳重的,结果却弄成一个钻头鼠,这般慌张胆小,没有担当。
林复生本来“知耻近乎勇”,想要撑起气概的,然而沐英下一句话登时让他胸膛中一点壮气又“嘶”地一下熄灭了。
“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林复生听了这句问话,本能地便摇头道:“恩栽压,恩栽压……”
片刻之后他才发觉自己这句回答简直是活生生的肇祸,纵然再怎样身份低微,不清楚高级军情,最起码隶属于哪支队伍还是知道的,审问犯人最恨的一是顽抗,一是扯谎,二者排名不分先后,这沐将军虽然到现在都不曾对自己凶戒戒,但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会好好地说出来,谁知自己要么是不开口,一开口便是这样不过脑的胡说,若是沐将军将自己看作是白贼,见这样软的不成便来硬的,变了脸将自己吊打,那可是该怎样的可怕?
沐英见他的脸色陡地又变得煞白,手上也抖得厉害,那茶水都从杯子里洒出来,落在
了裤子上,好巧不巧正落在裆部,幸好那水已经不热了,否则烫到了那里还真的有点麻烦,也不知这人下面加热会怎样反应。
“你可是从闵溪十八寨冯谷保将军那里来的?”
林复生到了这时,再无可隐瞒,只得点了点头。
“你家将军要你来做什么?”
“打探这边军力,什么时候去攻打十八寨。”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冯将军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人身份低微,瓦秧裁。”
沐英见他又慌乱起来,便浅浅地一笑:“林复生,休要惊慌,你日常看到什么,便与我说什么就好。”
林复生给他一点点逼问,便如同甘蔗一般给人慢慢地榨干汁水,最后只剩了渣渣,这沐英虽然说起话来好声气,问人口供却是一步紧随一步,一点点将绳子勒死死,让人挣扎不得,林复生只觉得自己仿佛给人按倒在地上,一个碌碡在自己身上反反复复碾来碾去,将自己全身的汁液都碾压了出来,最后只剩了一个人干儿,如同风干的腊肉一般。
林复生给沐英关在房中,一直盘问了两刻多钟,简直一节课都过去了,那主审官这才觉得够了,和声细气地说:“林复生,你能这样就很好,你且先在这里住着,不要多疑,无人威吓于你,你放宽心,静静地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想起了什么便来告知我。”
林复生一听沐英的话,是要扣留自己的意思,他惊慌地抬起头来,哀声道:“沐将军,你说了会放我走的……”
沐英翘起嘴角,微微地露出牙齿,含笑道:“你莫要心焦,在这里且住几天,我总要验一验你说的话,才决定你的去留。钟伦,千春,带他到后面柴房去住。”
何千春与钟伦走了进来,答应一声,拉起林复生就往后院走去。
走出房间之后,何千春看着林复生的胯下,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林复生登时臊得满面通红,方才的茶水洒落颇多,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干透,本来虽然有些湿漉漉的不舒服,但是在如今的境地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却洒在那么一个地方,这可让人家怎么想呢?
于是林复生便脱口说了一句:“是茶水。”
这一下不但是何千春,连钟伦都笑了起来,沉稳地说:“哪有人怀疑是别的?”
林复生一时间简直恨不得把头埋起来,可能本来还没什么,自己这一下可是越描越黑,很有点不打自招的味道,现在不但何千春大喇喇地看自己那里,甚至钟伦都有意无意地瞄自己下面。

第四章 牢房里对坐吃夜宵
第四章 牢房里对坐吃夜宵
这一天晚上,外面打过了二更的更鼓,柴房里光线昏暗,一个人蜷缩在稻草堆上,正压抑着声音,轻轻地啜泣。
林复生只觉得满心的凄凉,早就说自己不是干细作的材料,没有那样的随机应变,结局只能是给人干,却仍是给派了来,结果刚在这附近探头探脑,就给人发现贼眉贼眼,几个人上来将自己按倒在地,抓了进来,在沐英将军那里好好地过了一堂,虽然不曾打骂,可是着实惊恐,如今到了夜晚,自己给人家孤零零地关在这里,柴房黑漆漆的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只从窗栅那里漏进来一点点月光,身为阶下囚说不得的这个凄凉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林复生本来却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巡逻的的人,要说这府衙之中真的是戒备森严,有许多军士巡逻,不要说那窗口竖着几条粗粗的栅栏,纵然是没有栅栏,自己出了这柴房,也逃不出院子去。
然而接下来便听到有钥匙开锁的声音,哗啦一声,柴房门上拴着的铁链给撤掉了,木板门打开,三个人影出现在门前,一个人打着通红的灯笼,用手往里一指,说道:“将军,那人就在这里。”
林复生眼看着沐英走了进来,何千春将一个烛台放在桌面上,用火绒火镰点亮了芯子,那两人就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沐英看着草铺上的林复生,这俘兵看到自己来了,显然是十分吃惊,坐在一团稻草上有些发怔地望着自己,几秒钟之后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抱住自己的身体蹬着身下的稻草,就往后面退去。沐英看了这情景,暗暗摇头,礼数之类倒也罢了,这人平日里见了自家将军,想来不至于如此慌乱的。
沐英来到他面前,提起袍角便也坐在稻草上,轻声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林复生本以为他又有事要提审,哪知竟是问的这样一句,虽然是很寻常的一句话,然而林复生满心惊惶之下本能地不愿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吃饱了么?”
“呃……”
林复生刚刚又点了一下头,忽然间只听到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然后便听到对面沐英的轻笑。
林复生这一下可胀红了脸,讷讷地说:“方才是吃饱了的。”
沐英微微一笑,道:“我交代过莫要克扣你的饭食,方才钟伦也说给你开过饭了,想来是到这辰光还没有睡,所以肚饿,我叫了宵夜你来吃吧。”
林复生虽然仍是惧怕,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呆了,愣愣地望着沐英,给囚犯吃宵夜,自己见识不广,真的没有听说过,或许那些有学问的大官给人家捉住了,会有这样的厚待,然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卒,虽然不是青冥牛,然而也没读过几本书,他为何待自己这般宽厚?
过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糊就送了上来,林复生闻着那香气,肚子里顿时便叫得更响,把那碗接过来,用调羹搅了几下,便低头吃了起来。
沐英也在吃着,一边吃还一边说道:“当地的鼎边糊果然是鲜美,一路上看到许多人早饭都吃这个,用来做夜宵倒也不错,你家乡也是这样吃法么?”
热热的锅边糊让林复生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轻声说:“红油卤汤,加大小肠。”
沐英点头道:“那是漳州的吃法,你是漳州那一片地方的人吗?”
林复生略有些惊异地抬头又瞥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那神情仍是有些瑟缩。
沐英笑了一下,暂时没有再说话,埋头吃宵夜。
过不多时两个人都吃完了,空碗放在地上,沐英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稻草,点头道:“很干爽,也够厚,已经是四月天气,睡在这上面不会着凉的了,你睡得惯草铺的吧?”
林复生点点头。
“其实草铺也不错,我也曾经睡过的,天气冷的时候再抓一把稻草当做被子,倒是也能御寒的。”
林复生听沐英说他也睡过稻草,倒也并没有怎样奇怪,毕竟沐英乃是军人,有时候急行军睡稻草也是难免。
沐英见他面上的神情仍然是如同敬鬼,心中微微有点纳闷,难道真的如宫律和所说,自己实在是太含蓄了吗?
不过多年的习惯,一时间也无法改变,于是沐英便接续道:“你在这里再住几日,等我攻破了闵溪十八寨,便调你到我身边来。”
林复生登时又是一呆,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等灭了自己的主将,他对自己便可以放心留用了吗?
自那之后,每天或是下午或是晚上,沐英但凡得了一点闲暇,总要到柴房来找林复生说话,沐英并不是那种口若悬河的人,对着林复生说话也不多,也没有什么花巧,起初不过是问问他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需要些什么,有没有人吓他,安抚他不要惊怕,之后见这人已经不很忧虑被打被杀,便慢慢地问他家乡亲人,军中生活。
虽然沐英态度温良和善,说起话来斯文有礼,然而林复生总是觉得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平心而论,林复生生长了这二十五年,从前接触的
多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村人、兵士,都是没读过多少书的,甚至大部分压根儿不识字,纵然不是天性粗鲁的,说起话来总是不如读书人那样文绉绉,比方说眼前这位沐英将军,人家说话就是好听,纵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故意拽文,然而听在心中就是那样的舒服。
过了一阵,林复生才想明白,自己听着沐英说话动人,原来还不仅仅是对方遣词造句的原因,沐英的声音非常好听,清清润润爽爽脆脆,如同两个茶杯对敲,尤其是不那样公事公办的时候,态度安闲从容,谈起日常事情更加亲切温厚,简直能用声线给人洗澡。真可惜他居然是明军的统帅,如果是自己的袍泽兄弟,那该有多好,倘若那样的话,自己听着他说话,只怕一整天都不会觉得腻的,不过这两天他老没来了。
林复生正在这里心怀感慨,忽然柴房门一开,何千春和钟伦走了进来,林复生见了这两人,微微便是一愣,现在还不到开饭的时候,马桶早上刚刚倒过了,他家将军也没有一起来,这两人是贴身不离沐英的,忽然间单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林复生连忙从草铺上站起来,垂手叫了一声:“两位哥哥,有什么差遣?”
何千春歪着头看了他两眼,笑道:“近水楼台让你劈柴来,你成么?”
林复生连连点头:“我有力气,很能干的。”
钟伦也笑了:“对着我们倒比对着将军还恭敬三分,也真的是难说你。不要你劈柴,你将这身衣服换了,然后跟我们来。”
林复生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也是一红,这时才发觉自己对着沐英确实是太搪塞了,每次见了那位将军,只不过含含糊糊躬身唱个喏,沐英每常还让自己不必客气,不须起身,然而对着他的亲卫,自己可是半点不敢敷衍的。
林复生将衣服接了过来,原来是一套明军的军装,身为元军探子穿平民衣服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要自己穿明军的衣服,林复生就感觉真的是分外古怪啊,简直就好像穿戏服一样,什么帝王将相金碧辉煌都是假的,自己是元军啊。
然而此时却又有什么办法?林复生背转了身子换了衣服,当他再转过身来,局促地捏着衣角,何千春打量了他一下,笑道:“还真不错,挺像样子的,跟我们去见将军吧。”
林复生应了一声,抬起脚跟着他们走出柴房,来到外面的太阳底下,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沐英将军让自己到前面去,是不是自家的冯将军已经完蛋了?
(网络资料:漳州锅边糊是用红油卤汤,汤里有鲜美蚵仔、粉肉筋、肉糕、小肠、大肠、剥了壳的鲜虾仁等等,还有色泽金黄吃起来酥脆的油条,在锅里沸腾着的猪血。
不过辣椒在明末才传入中国,不过最开始是作为观赏植物,到食用的时候已经是在清朝,这个就不计较了啊哈。)

第五章 共用一桶洗澡水
第五章 共用一桶洗澡水
下午申正二刻的时候,林复生和另一名亲兵将一桶洗澡水抬了出去,好大一桶水呢,沐英很爱干净,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要洗澡,因此即使是泡过澡的水也仍然十分清亮,只不过今天却有些浑浊了。
林复生和新同伴一起倾倒了洗澡水后,回到房中继续侍奉,沐英正坐在桌案后面写字,见他进来了,便含笑看着他。
林复生的皮肤本来就偏白,刚刚洗了澡,脸上给热汽蒸得有些发粉红色,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的相貌本就很是清朗,不过这几天来连惊带吓,柴房的生活条件也很有限,虽然每天洗脸,不过身体就难说了,过了这七八天难免龌龊,身体不舒服,精神状态就差,方才洗了一个澡,不但身上干净了,给热水全身这样一泡,精神上也放松了许多,颇有些畅快的感觉,因此此时眉目就有些舒展开来,虽然在自己面前仍是局促,然而脸上的表情已经放开了一些,神情变得略明朗了。
沐英微微一笑,问道:“现在身上舒服了么?”
林复生听他问到这个,之前刚刚洗完澡的时候那种连骨头都轻了三两的感觉顿时又鲜明起来,仿佛又回到踏出浴桶的那一刻,简直舒服极了,不由得便露出笑容,“呃”了一声连连点头。
沐英见他笑得很带了一点甜味,显然是真的开心,心中也十分舒爽,便转了话题问道:“你可会磨墨么?”
“会一点。”林复生低声说。
“那么你来给我磨墨吧。”
林复生应了一声,终于靠近了书桌,拿起墨锭来,在砚池里慢慢地磨着。
沐英见这人此时就站在自己身边,抬手就可以摸到,不由得抿嘴一笑,林复生不是书童出身,不过是上过两年私塾,粗粗地会一些文房中的事,磨出来的墨汁也不过就是那样,然而自己也不是豪门世家的风雅公子,有那许多讲究,因此很可以用。
林复生一边磨着墨,一边回想之前洗澡的情形。
方才沐英洗澡,就是自己服侍的,何千春直接将毛巾香胰子都塞给自己,吩咐道:“在这里休要泛泛过,学着做些事情,去帮将军擦背。”
自己立时点头如捣蒜,明军的人将自己弄来这里,当然不是让自己养福,定然是要干活儿的,自己乃是俘兵,虽然穿上了明军的服色,仍然不是他们自己人,这一点林复生是明白的,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那些人才不给自己配备刀剑武器,只让自己在房中伺候起居,那么服侍洗澡自然就是自己本分应做的事情。
所以当时自己就十分老实地低垂着头,给沐英擦洗后背,递送换洗的衣服,多余的连一眼也不敢往他身上去瞧,因此便也不知道这长条腰身的白面将军身上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大同小异吧,也没什么好看。
自己全程不敢抬头的服侍了沐英洗澡,沐英从浴桶里面出来,披了袍子,转头对自己说:“林复生,好多天没有洗澡了吧?这桶水还是热的,也不脏,你进去洗一洗吧,新的内衣中衣你也是有了的,洗完便换上。”
当时自己听了这句话,可真的是喜出望外,虽然不是大家族的公子,然而林复生也不是个邋遢的,夏季里三不五时就跳进溪水里洗澡,天气冷也是时常擦身子的,在家里的时候,每个晚上总要洗一下脚,清洗一下下身,四月的天气这么多天没擦过身体,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散发出一股发馊的味道,之前本来还能忍耐,可是此时沐英一说这句话,他立刻就感觉自己全身都突然间痒了起来,其实在方才抬水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看着这热气腾腾的澡水心中发痒呢。
因此这时一听沐英说让自己洗澡,林复生的感觉顿时就是:菩萨的金光突然间照到自己身上,实在是莫大的恩泽,这一声“多谢将军”可是说得十分的真心实意,没有半分处于威胁之下的勉强。至于已经给人用过的洗澡水脏不脏,这根本不是林复生此时要考虑的问题,不要说那水仍然是透亮的,就算是上面漂着浮沫,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人间的至福,无论如何总是比自己身上干净的,自己着实需要好好清洗一下了。
于是当沐英离开这间小室之后,林复生的笑容便更加欢喜,脱了衣服就跳进木桶,略泡了一下就搓洗起来,他知道自己不是沐英,自己的时间都不是自主的,更何况如今又是在当班的时候,没有那样悠闲地享受热水泡澡的资格,一定要速战速决,因此他很快洗净了身体,又洗了一下头发,那一头长发已经油腻腻,很该用香胰子搓一下,然而自己又怎么能用沐英的东西呢?只有在热水里浸湿了头发,用指甲好好抓一下头皮,也是很能解痒的了。
洗了这样一个澡,身上清爽了之后,林复生便感到,自己这一下是真正活过来了,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便感觉眼前的处境应该是不会太过严酷的。
然而转了个念头,林复生便想到了自己的将军冯谷保,冯将军真的败了么?他现在如何了,到底是生是死?还有自己那一帮兄弟呢?一想到这个,林复生的心便又有些坠坠的。
沐英是一个精细之人,见这人本来含着
笑意用心磨墨,忽然之间仿佛重又有了心事,脸上有些犹犹豫豫,不知又在忧虑些什么,于是沐英便轻声问:“林复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担忧吗?你且安心待在这里,我虽然不敢保所部军兵个个都是好人,但是我这一队亲军都品性端正,不会欺凌排斥你的。”
林复生手上微微一顿,这才想到自己现实中的困境,周围都是明军,只有自己一个前元军,若是在普通的行伍之中倒也罢了,都是上阵卖命的,想到战场上要互相救护,纵然排斥也有限,然而如今自己就在沐英身边,能做亲卫的各个都是人精,伶牙利爪的,自己要插进来着实不容易。
林复生虽然老实,也不是个无欲无求的,当然也想要向上进步,露一点头脸出来,只是在这样一个地方,着实好像踩在火药阵上,只怕今后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小心着呢。
沐英看了他的脸色,就知道不但旧事没有化解,反而又添了新愁,便笑了一笑,道:“还有些什么事?”
林复生不知怎的,这些日子培养下来,一见到沐英就心中发虚,虽然自己的心事沐英定然是不晓得的,自己若是混一混,大概也能隐瞒过去,只是他对着沐英偏偏就是敷衍不得,到最后总是会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十八寨……”
沐英是个点头知尾的人,只听了这三个字便明白了他的心事,眼波微微一转,道:“但凡是降兵,我素来都是好好对待,至于冯将军,我虽然捉了他,却也不曾为难,每日里茶饭不缺。”只是没有安排人陪他说话,不过这个事就算了吧。
至于说为了让你安心,索性让你去见一见冯谷保,这个套路也不需要,自己还没有体贴多情到那样的程度,那种情节实在有些肉麻了。
沐英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又说了一声:“已经是黄昏,该是晚饭的时间了,你过来这里,被挖夹蹦啊。”

第六章 再一次被挖夹蹦就有点怪
第六章 再一次“被挖夹蹦”就有点怪
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虽然菜肴不多,但是色色精致,林复生左手端着一只饭碗,右手拿着筷子,对着这一桌晚餐,只觉得分外怪异。
一张小小的圆形食案,自己坐在这边,沐英坐在那边,此时沐英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其实林复生这时候肚子也饿了,只是如今这个场景,自己实在是吃不下啊,这到底是什么鬼状况?几时曾经听说过亲兵与主将同桌吃饭?沐英这是如此的爱护士兵有如手足么?然而就算他要营造这种一家人之间的融融感,也不应该找自己,自己是元军的探子,前几天刚刚被俘的啊,因为自己是刚来的,所以如此厚待,以便让自己放心么?可是这样对着沐英,自己真的是有点咽不下去啊,从头到脚都觉得诡异。
沐英抬起头来看着他,温和地问:“你怎么不吃?觉得不习惯吗?”
“我,我……”
林复生实在不知该怎样说是好,总不能和沐英说,“我和你坐在一起就吃不下”,那样子好像将沐英看做了夜叉,显得自己不受人的好意,然而自己是真的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啊。
沐英一笑:“我们曾经一起吃过饭的啊,你刚刚来这里的那天晚上,我们一同吃的锅边糊,那个时候没看到你有什么忸怩,怎么现在倒是害羞起来了?”
林复生一想,是的啊,当时两个人坐在柴房的地上,每人拿了一碗锅边糊,吃得蛮香,当时自己是第一天被俘,白天提审的时候给人吓得半死,晚间吃锅边糊倒是不怕了,莫非自己天生就适合在柴房吃饭?
林复生在这里疑惑不已,对面沐英笑了一下,道:“不要多想了,快吃饭吧。”
“哦……”林复生答应了一声,便用筷子慢慢地扒起饭来。
过了片刻,只听沐英问道:“你不吃菜的么?”
林复生脸上一红,头也不敢抬地便伸出筷子去夹面前那一盘菜。
有了配菜,米饭吃起来果然便有味道了,林复生正在觉得自己这一餐饭总算是显得正常了,哪知过不多时,一双筷子夹了一只虾到他碗里,他这才发现,自己这几筷子都是夹的同一盘菜,就是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
林复生的脸色不由得又红了,自己竟然局促成这个样子么?
林复生这一餐饭吃得十分不自然,那边沐英也暗自郁闷,已经待他如此亲近,见了自己还是如同见了老虎,到如今依然是正眼都不肯看自己,纵然是抬头,那目光顶多只到自己的脖项,不肯再向上抬一抬望到自己脸上。沐英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不过自己虽然比不得宋玉潘安,然而从小到大除了流离的那一年,从没给人这么嫌弃过,想一想也是大受打击。这人作为亲随之人,不能够察言观色也就罢了,还这样打击人家的信心,这世上除了自己,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接受他这个样子。
两个人共坐吃过了晚饭,林复生服侍着沐英刷牙漱口,又伺候着他读书、批阅公文,到了亥初时候,沐英转过头来,看着侍立在自己身旁的林复生,说了一句:“真暗也,来去困啦。”
林复生跟在他身边一天,本来也是略有些倦了,此时听了他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微微又是一怔,因为沐英这句话说得格外标准,简直与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口中说出的一模一样,自己那是说了二十几年,所以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沐英是濠州定远人,与闽中相距甚远,他居然也能说得如此地道,仿佛真的是一位乡亲在自己旁边,真的是让林复生有一点恍然的感觉。
而且或许是因为天色已晚的关系,沐英此时的声音显得分外柔和,如同一缕淡淡的清风,夏夜的风带着外面花木的气息,温温软软,本来便很容易醉人,而且又是如此亲切的乡音。此时外面夜色已经深沉,淡淡的月光融合着房间中的灯光,明亮之中莫名地带了一点朦胧,又是行将就寝的时间,人的脑子很容易软化,林复生本来便不是一个很精明顽强的人,自从进入明军营地,饱受惊吓之下很有点脑壳变笨的苗头,这时给沐英这一句话一搅,脑子里颇有点像是一锅粥了,很软很糊。
林复生含糊地“唔”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将军你也趁早困啊”,便转身去了自己的小房间,展开那一套崭新的铺盖,脱了衣裳躺下来睡了。
转眼林复生在这里便已经待了四天,这几天他也听到一些消息,比如明军的将领胡廷美、何文辉由江西直趋杉关,汤和、廖永忠由明州海路攻取福州,李文忠则由浦城攻取建宁,这样多头并进,真的是让人心慌啊。
这一天下午,林复生得了一些空闲,无事在外面台阶上闲坐,刚巧钟伦走过来含笑问:“怎么不在房里陪着将军?”
林复生见他来了,连忙站起来道:“头兄,将军刚刚睡了。”
钟伦脸上的笑容更加绽开来:“这里没有旁人,你叫我钟大哥便好,不必这样客气,在外面再叫队长好了。”
这人虽然会说几句官话,可是时常便要夹杂家乡的土语,听他叫自己“头兄”也是让人很想要发笑啊,这个名词听着好像土司头人一样。
林复生点了几下头:“唔,大哥。”
林复生这一声“大哥”是叫得很真诚的,对于钟伦这个头兄,他心中是十分认可的,钟伦宽厚稳重,纯勤不二,无论是职位还是人品能力都令人敬重,自己自从被俘以来,一直多得他关照,即使在柴房里的时候也没有吃过冷饭,作了亲随之后更是得他时常提点,自己本是野战军出身,虽然不是个粗鲁的人,却也没有做过这样细致的事情,沐英将军又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若不是有钟伦时时叮嘱,自己不知要出多少岔子。
虽然仍是眷恋元军,然而林复生却并不想显得无能,虽然这是在为明军效劳,然而却也体现着自己的能力,自己又未曾拒绝说不肯做,既然要做,总不能让人小瞧,自己不是那样的大面神,总要别人收拾残局的。
正在这时,何千春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来到林复生面前,何千春便问道:“林复生,将军在里面么?”
“啊,千春哥,将军刚刚睡下了,说晚一点若是他不醒,到申初初刻叫醒他。唔,我出来的时候,看盘香钟表是未正一刻多一点,现在应该还差两刻钟。”
还不等何千春说话,跟在他后面那个身穿便服的人便轻轻笑了一声:“倒是周密得很,这嘴儿也挺甜。”
林复生的脸上顿时一红,自己如今整天对着老亲卫们叫哥哥,求得关照,想一想着实羞窘得很。
这时钟伦给那人见了礼,对林复生说道:“复生,这是宫副将,与将军常常来往的,以后要识得。”
林复生也听说过这宫副将的名字,与沐英极为交好的,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记下,连忙也施了个礼。
宫律和看着他那不很干脆利落的样子,噗嗤一笑,说:“无论如何这惊生分的毛病儿总算改了许多,安惊定神了。”
然后抬腿便进了外间房中。
林复生脸上更红,赶紧跟进去伺候,这时他才恍惚地想到,这位宫副将,自己初进明营三堂会审的时候似乎是见过的。

第七章 原来沐英是个咸湿佬
第七章 原来沐英是个咸湿佬
沐英居于崇安府,指挥军队攻略周边,自己一面处理军政事务,安抚地方。
半个月之后,林复生的情绪安定了许多,面对沐英不再那样诚惶诚恐,有时也能够带着笑意回话,虽然那笑容极其腼腆,几乎有些怯怯的,不过说起话来毕竟相对顺畅自然了。
沐英将茶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微微测转了头,看着自己身旁这个仍显拘谨的侍从。如今倒是肯和自己说话了,只是仍然不肯抬眼看自己,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显得十分害羞,让人看了格外地心软,不过沐英却不想让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林复生,将这些纸笔收拢了。”
林复生听他这样吩咐,便知道沐英今天一天的事情已经结束,要就寝了,于是应了一声,便来收拾书桌上的笔墨文具。
他的手刚刚碰到笔洗,忽然右手被旁人的一只手握住,那只手白得很,也比较柔软,然而林复生却登时仿佛给火钳子烫了一样,身体马上一个激灵,手上一抖差一点打翻了笔洗,林复生按捺住惊慌,连忙扶稳了瓷盂,然而那里面的水终究是洒出来一些,落在了桌面上。
林复生这一下更加慌了,连忙用手去擦那水,口中还说着:“歹势啊将军。”
沐英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两只手都握住,声音极其温和地说:“是我不该惊吓了你。”
林复生的两只手都给他抓着,沐英手上微微一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掌心慢慢地摩挲着他的手,因为方才情急之下用手去擦桌子,林复生此时手上带了一些水,湿漉漉的,不过沐英却并没有在意,仍是细细地摸着,林复生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体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连脸上都烧了起来,在这样全身体温都急剧升高的情况下,手上的温度自然也高了起来,因此原本沾在手上的水便如同磨刀石上洒水一样,那水很快便随着研磨刀具的热度而蒸发掉了。
林复生再怎样不解风情,也知道此时的情形非比寻常,沐英对自己的亲昵已经超出了正常的主将对亲随,再怎么爱护军士,也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这不但是亲昵,简直是有些暧昧了。
眼见林复生喘息得更加粗重,沐英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温软:“你不要总是这样低垂着头,抬起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林复生身上不住轻轻发抖,虽然这一次沐英不是那种吩咐的语气,仿佛是在同自己商量着什么,然而他知道沐英的要求是自己不能拒绝的,于是林复生撑起胆量,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只见沐英正在对自己很柔和地笑着。
这人本来就清秀得好像一个姑娘家一般,自己平时虽然很少看他的脸,然而偶尔侧面偷瞄一两眼,看到这位主帅的表情总是很平淡的,当然是没有什么太过高兴的神情,然而也不会显出恼怒,总是那样淡淡然无悲无喜,仿佛玉雕的菩萨一般,虽然不是凶神恶煞,然而终究是让人除了敬重之外,很不容易发生其她的感情。
然而此时沐英这样一笑,顿时便仿佛二三月里,溪流那薄薄的如同纸一般的冰面瞬间给春风吹化掉一样,尤其是灯烛的光亮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更加好看得很,有一点点甜美的味道,又有一点不染烟尘的神仙气,林复生的心登时就如同给绳子勒住一样,差一点便揪成了一团,仿佛活见鬼一样慌忙移开目光,再不敢去看他。
沐英站起身来,一只手仍然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问:“林复生,我对你好吗?”
林复生喉头发紧,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一瞬间又恢复到被俘之初,言语艰难,只能点点头以作回答。
沐英一笑:“我待你哪里好?”
这句话林复生便不能不张口回答,他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终于颤声说道:“将军不打我,也不骂我。”
他这两句话说出来之后,耳边便传来沐英咯咯的轻笑声:“你就只想到这些吗?”
听了他这样的疑问,林复生一时间不知怎的,突然间发觉自己回答得有些蠢,而且仿佛不知在哪里也有些对不起沐英,然而此时自己的脑子快速缩小,已经没有力量去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见林复生已经窘得满脸通红,沐英笑着将右手从他的肩头移到下颏,稍稍用了些力道,扳起他低垂的脸,略带了些强迫地让他面对着自己,然而让沐英哑然失笑的是,这人的脸虽然正对着自己的脸,然而那眼皮却垂了下去,将视线一路往下压,看那样子是宁可投射到自己的衣领上,也绝不肯落到自己脸上,惊惶之下只差将眼睛闭上了。
他这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模样让沐英更加想笑,两只手都抱住他的头,嘴唇凑了过来,便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挪到了他的嘴上,含住他的嘴唇吮吸。
林复生到了这时候,哪里还会不明白沐英要的是什么?沐英的嘴唇简直仿佛烙铁一样,虽然不会疼痛,但是却格外地让人害怕,林复生简直惊恐得连寒毛都竖了起来,一颗心怦怦地撞在胸膛上。
沐英带给他的紧张还不仅仅是
因为亲吻,此时两个人的身体挨得极近,简直是贴合在一起,林复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根又热又硬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胯下。林复生毕竟当男人也当了二十几年,怎么会不明白那是什么?对面的男子此时又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因此他愈发慌了,不知对方要将自己怎么样。
沐英见这人身体发软,膝盖直抖,只怕很快就要瘫倒在地上,便轻声笑着说:“林复生,被挖困眠啊”,然后一边亲吻他的头脸脖颈,一边搂着他来到床边,按着林复生坐在了床上,弯腰解开他的腰带,扯开衣襟,将大片的胸膛露了出来。
沐英一看到林复生胸前那饱满健硕的肌肉,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有些着迷地用手细细抚摸,满含情欲地说:“你的身体真好看,简直好像我那一匹乌骓马,如此的强健有力。我一直在想着你,只是担忧你刚刚归附,心中不安,所以直到今天才可以这样。”虽然林复生洗澡时都是脱光了的,又是就在房屋的隔间,然而自己毕竟不是那样下流的人,居然要去偷窥。
在林复生紧张的喘息之中,沐英脱去了他的上衣,将这人推倒在自己的床上,然后沐英便伏在他的身上,一边亲吻他的胸膛,一边不住地抚摸肉体;林复生虽然身子壮健,然而此时惊恐至极,简直好像瘫了一样,浑身的肌肉都给人割断肌腱一样失去了控制,沐英此时明明是十分亲近的样子,并没有喊打喊杀,可是林复生却仿佛突然间给人弄成了残废一般。
此时沐英又亲吻到他的脸上,这一回林复生可把这人看清楚了,沐英长得真的很白,即使是夜晚房中的光线难免要比白天暗一些,他的脸上也仿佛白瓷一般微微地发出光来,林复生在惊悚之中,想象力突然格外丰富起来,一下居然想到年幼时听到的骷髅成精的故事,那白惨惨的骨骼吸收了日月的精气,年深日久变成了精怪,从坟墓中走出来魅惑外面的活人,那样的白骨骷髅精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皮肤细腻得就如同光洁的肋骨,脸上的荧光恍惚之中就变成了鬼火,这骷髅精马上就要将自己吃掉呢。
林复生正在万分惶恐,忽然间亵裤被人扯落,胯下的物件给一只手紧紧握住,林复生登时便悲惨地呻吟了一声,哀叫道:“将军,求求你,放过我吧。”
听到林复生几乎有一点撕心裂肺的哀求,沐英将目光从他的下体移回到他的脸上,这人可真的是吓坏了呢,脸色一片惨白,两眼含着泪水,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沐英虽然之前预料到他会害怕,然而也没有想到会怕成这个样子,显然林复生不仅仅是羞涩,而是真真切切的不愿意。
纵然很想要这个人,不过沐英并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达成心愿,林复生此时的样子也着实可怜,沐英并不是那样凶暴的性情,对于性虐没有什么兴趣,他晓得有那样一种人,顺从讨好的偏偏不要,偏爱折磨那顽抗不服的,反抗得越是强烈,他们操伐的兴致越高,然而沐英天性就不是那样激烈古怪的,并不想那样磨折人,眼看这人已经吓得不行,他便也冷静下来,从林复生身上离开,含笑温和地说:“你不要这样惧怕,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于你。好了,天色不早,你回房休息去吧。”
林复生身上失了压制,又听他这样说,简直如蒙大赦一般,也顾不得施礼告退,坐起身来掩了衣襟仓皇地就逃了出去,那样子活像有妖怪在后面追他一样。

第八章 大家都和沐英一条心
第八章 大家都和沐英一条心
从那一夜之后,林复生再看到沐英,便重又瑟缩了起来,之前感到已经是渐渐安全起来的环境,也重新令人不安了起来,仿佛周围的人又再次变成了狼一样。
其实在第二天的日头升起来之后,无论是沐英还是其他亲卫,都并没有凶恶地对他,沐英简直是毫无变化,日常照样是那样淡淡地吩咐他做事,在后面吃饭的时候也叫他坐下来同食,钟伦老成持重,也没有说什么,然而林复生却仍然感到自己在亲卫之中受到了很含蓄的排斥。
何千春是比较直接的,第二天见了自己就训斥道:“林复生,你昨晚鬼叫鬼叫的做什么?更深夜静,有一点点声音便听得特别清楚,莫非不晓得?已经这个年纪,很该稳妥些,这般风头狗似的,要不要请个神婆给你收惊?”
林复生头也不敢抬地受着教训,心中喊了一万个冤枉,暗道副队长,你哪里晓得昨晚的事情?休说是我身在虎穴格外胆小,纵然是你这样在老虎窝里出身的遇到了,只怕也未必能够镇静以对。从前只当将军是个斯文人,哪里知道居然面白心肝乌,面子亮光光,芯子里实实的是一个鲈鳗,难怪待自己这样仁慈,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昨天晚上自己简直是要给吓死了,惊吓到极点才叫出了那么一声,当时觉得声音也不是很大,怎么莫非便全都听到了么?也不知其他人会怎样想,若是猜到了实情,那可真的是羞死人了。
当时林复生只以为旁人乃是不知内情,可哪知过了两天,忽然听到一个叫做郭令恒的亲兵背地里悄悄地说:“也不知到底是怎样金尊玉贵的人呢,要人这样周全他,一桶澡水都共用过了,还这样装相。”
林复生听了这话,顿时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原来这件事竟然已经流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真实原委,仔细想一想这倒也是难怪,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朝夕相处的亲兵呢?只是为什么这些人却是这样的言语?自己虽然无半撇,不是个前路广阔的人,然而却也不是那样的封龟,自幼母亲便告诫自己:交官穷交鬼死,攀高不得,守住本分,因此自己哪会有这样攀附的心?更何况还是卖身讨好,没得让人家说是水鬼升城隍。
然而听这些人的议论,居然是怨怪自己没有随了将军的心意,林复生简直是六月飞雪,为什么他们的想法与自己相差这么大?如今看来这些人简直不是亲卫,而是成了牵猴,一心要把自己送到他家将军床上去。
林复生扶着墙悄悄地走开了,找了一个墙根的地方坐了下来,两手抱住头,只觉得万分懊丧,方才郭令恒的话如同山间的钟声一样在他脑际回响,“共用一桶澡水,共用一桶澡水……”,这句话简直就是魔咒,林复生从前还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如今给人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暧昧,往日那看起来清亮的热水,此时回忆起来如同灵异故事一般,从那水面上升起了一团粉红色的烟雾,那桃粉色的水雾还仿佛带了一股香气,是一种甜甜的腥气,给这样的雾气笼罩,人的骨头仿佛都能够变得酥软,脑子也不再好用,只能任凭妖精摆布吸食。
从前自己只是以为是用将军用过的水来洗澡而已,现在再一想,那水刚刚浸泡过沐英的身体,接着再泡自己的,虽然两个人的肉体并没有实际的接触,然而沐英的气息与影子却都留在里面,当自己进入浴桶的时候,这些残留的特质都包裹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一块麻糖,沐英舔一下,自己再舔一下,虽然没有直接嘴对着嘴,然而却也是间接接吻。
林复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之前自己感到的只是沐英的体恤,心中充满感激,如今才发现这件事情竟然是说不出的情色,回想到从前自己在沐英用过的温热的水里面泡着,林复生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正在这里脑补许多暧昧不堪的图景,忽然一个声音在他头上说道:“林复生,原来你在这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为什么这样抱住头?”
林复生如今对于沐英的声音分外敏感,听了第一个字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头也不敢抬地说:“没,没什么。”
下一秒他的手腕便给沐英捉住,虽然是隔着衣服,林复生的手臂也不由得轻轻一抖,仿佛沐英的掌心是直接贴在他腕部肌肉上一样。
“你的脸红得厉害,生病了么?”沐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温润润,十分体贴。
“没有,属下没有生病。”
沐英两只清亮的眸子望着他,点了点头,道:“没有生病就好,你这几天又拘束了起来,见了人总如同惊鬼看目连,让人为你担心。”
林复生羞惭地低下头,暗道将军啊,这句闽语用得不是很贴切,我不是既害怕又想看,实在是不得不看啊。
沐英叮嘱了几句,放脱了他的手刚要离开,忽然只听面前扑通一声,再一看林复生已经跪在了自己的身前,伸出手来保住了自己的两条腿,凄惨地哀求道:“将军,我想回家,求求你放我走吧。”
沐英看着屈膝在地的林复生,这人跪得也真是时机啊,自从他被俘以
来,只知道缩在地上发抖,就从来没有跪过,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气节,他瘫在地上,自己还要想办法把他扶起来,如今倒是很好,为了求自己放过他,膝盖终于落到了地上。
沐英默默地看了他片刻,终于说道:“你要想好,真的要走,就很难回来了。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你不想做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勉强你。”
林复生连连点头:“我想念家中的母亲姊妹,求将军让我回去吧。”
沐英的目光在他头顶转了两圈,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日你便离开吧,你这些天勤劳奉侍,我赠给你纹银二十两,回头去账房支领,从今后不要再当兵,回家里去好好过活吧。”
林复生万没料到这样容易就可以脱身,伏在那里连连谢恩:“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却听前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沐英已经是离开了。
林复生要返回家乡这件事在亲卫之中很快就传开了,何千春第一个炸开来,一脸的难以置信,对着林复生便斥责道:“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半头青?如今世道这样乱,有将军照拂着你,日子自然稳稳过,又不用你战场上打头阵,有什么可担忧?如今这天下眼看是我大明的了,你跟着将军,只要不出大错,自然有一份前程,回到乡间去能做些什么?熬上二十年好当里长么?好端端的居然辞头路,虽然是给你二十两银子,能做些什么?”
林复生给他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着实不得人心,只怕亲卫上下就没有几个赞同的,然而沐英让人着实害怕,自己的话又已经出口,现在无论如何也改变不得了。
钟伦见何千春颇有些噪三代,只差指着林复生的鼻子,再看林复生一张脸已经胀成猪肝色,便拦住何千春那滔滔的话头,说道:“罢了,休要再说他,棺材上钉了长命钉,如今已是没得拔了。”
旁边郭令恒愤懑难抑,虽然队长发了话,他终究是又补刀一句:“我是很纳闷,将军对你到底哪里不好?一心想着离开?”
林复生:好,将军对我真的是很好的,简直有点好得过了头,这份厚爱实在是让人有些消受不起啊。
钟伦叹道:“令恒你也少说两句吧。复生莫要怪大家说你,你着实太毛躁,这样大事为什么不先和伙伴们商量一下,就这样拿了主意?然而如今无论如何,话都不好收回,这便是言如利箭,岂可轻发?一入人耳,有力难拔,一会儿去账房支领那二十两银子,明天好上路吧。”
林复生感激地看着钟伦,队长终究是一个忠厚的人啊。

第九章 宫律和指鹿为马
第九章 宫律和指鹿为马
林复生在崇安府衙度过了最后的一夜,交割了差事和衣服,换上当初那一身做探子时的平民服色,心中也有一点百感交集。
第二天早上,林复生给钟伦领着向沐英辞了行,便出了崇安府的城门。
背着包袱走在官道上,林复生不由得便要回想自己这一个月来如梦似幻的经历,作为一个被捉住的敌军细作,自己不但没有受到酷刑虐待,甚至堪称平步青云,林复生不是第一天当兵,因此晓得主将的亲军不是那样容易做的,只有最忠心最优秀的军士才能给挑选到将帅身边贴身护卫,自己乃是降军,又来了不多时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沐英将军居然将自己留在身边做亲随,与那些精挑细选的明军老兵在一起,真的是非常知遇了。
只是纵然如此,他要自己做的那件事自己实在是难以承受,虽然沐英后面十分宽宏,道是不会勉强自己,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当做没有发生过呢?沐英今后真的不会再提及吗?自己如果留在他身边,那就好像一尾鲜鱼放在猫嘴边,难免会想着要吃的吧?
所以自己左思右想,只能是离开。
虽然当亲卫只有短短的二十天,然而林复生和卫队中的伙伴却都相处得不错,钟伦不必说了,宽厚稳重真如同自家兄长一样,自己根底不好,乃是给他们俘获过来的,很容易给人诟病,然而钟伦待自己却与待其他人并无两样,处事公道,绝没有大细目的另眼相看,
何千春虽然嘴巴毒一些,然而也是一个热诚的人,为人活泼,爱讲笑话,自己很喜欢听他说话,有时候得了闲,也和其他人一起围着何千春坐了,听何千春说故事,这个人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不过评话听得不少,既能讲史还能说公案,闲了的时候就聚集一群同伴,大家一起打发时间。
其他人对自己多少也都有关照,因此虽然时日不多,离开了也真是有些难过,自己本来说要将那二十两银子留下几两,算作对大家的答谢,郭令恒摇手道:“咱们互相照应,谁也不是为了这一点钱才好好待人,大家对你好,也是因为看到你为人正派厚道,不是那等倚情仗势的,彼此投缘,本来想着今后一直这样合作共事,哪知你却要走了。”
钟伦也说道:“复生,银子既然是将军给你的,你便收起来好了,不要说回乡之后,就是这一路也多有用钱处。”
何千春冷淡着脸色,半眼也没有看自己,说了一声:“这一路小心吧,兵荒马乱的,不要给人劫了去。”
一想到这些,林复生心中就涌起满满的暖意,虽然是明军,可是与自己从前的袍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呢。
林复生正在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复生想着这里离崇安城还很近,应该不会是响马,便也没有怎样惊慌,闪身避在一旁,回过头来一看,果然是一队明军的骑兵,剽悍的战马撒开四条蹄子,风驰电掣便向前疾驰而来。
唉,骑马就是跑得快啊,倘若自己能有一匹马,想来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为首的那名将官看着十分眼熟,人影很快近了,那不正是宫副将么?林复生看到这人,便不由得有些心虚,立在路旁低下了头,宫律和想来是执行公务,等他带人过去了,自己再继续赶路比较好。
哪知那一小队骑兵却在自己面前吆喝着勒住了战马,只听一个凉浸浸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路旁的不是林复生么?你不在沐将军身边伺候,怎么走到这里来?”
林复生见自己给人认了出来,连忙施礼,回禀道:“宫副将,沐将军怜悯小人思念家乡,所以恩准回乡探望亲人。”
宫律和冷笑一声:“你刚来了多少时日,便有这许多说法?简直好像织锦的女工,刚上织机就怀孕呢。分明是个逃兵,还要在我面前欺瞒,当真是妖秀啊。”
林复生见他一口就将自己指认作逃兵,登时大惊失色,逃兵乃是军中的大忌,无论在哪支队伍里,只要给人抓了逃兵,九成九是要处斩的,否则队伍就会散掉,毫无军纪,但凡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个个逃亡,倘若自己被人安上了这个罪名,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林复生惊惶地连忙分辩:“宫副将,小人冤枉,实实的是沐将军准许小人返乡……”
他那“不敢私逃”四个字还没等说出来,就给宫律和一声断喝打断了:“好大的胆子,明明是逃军,还敢狡辩,来人,将他与我绑了,带回军中处置。”
林复生满眼惊恐地看着四五个士兵跳下战马,拿着绳索器械直奔自己而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快跑,然而林复生毕竟不笨,面前此时有这么多人,又各个骑着马,自己纵然拔腿就跑,又能够逃到哪里去?此时当真是束手无策,无路可逃。
那几个兵士来到林复生身前,伸手就将他肩上的包裹卸下,拢住他的胳臂拧到背后,便用麻绳牢牢地捆绑起来,林复生瞬间便记起自己上一次给明军捉住,也是这样一番情形,那一回自己的左臂还脱了臼,格外凄惨,那一次自己当然是怕得厉害,只当要给杀头,不过这一番
也没有怎样轻松,这些捉拿自己的人之中,除了宫律和之外,其他的自己全不认识,根本没有人情讲。想来也很容易明白,宫律和有所行动,自然是带着他自己的亲兵,不会借调沐英的卫队,因此这样满眼陌生之下,就让人更为惊慌。
林复生失声叫道:“宫副将饶我!……”
他只出得这一声,便有一枚布团塞进了嘴里,让他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惊恐地呜呜闷叫,再下一秒林复生眼前一黑,一只麻袋兜头而下,将他的头和大半个上身都罩了起来,麻袋口给人用绳子在身上勒紧,然后两个士兵就将自己扛了起来,横放在马背上。
林复生在麻袋里只听宫律和说了一声:“我们回去。”
然后驮着自己的马匹便动了起来,林复生头朝下不住地颠簸,心中又慌乱,一刻钟之后便头昏脑涨,当终于给人从马背上架下来的时候,林复生已经是脚步虚浮,如同醉酒,倘若不给人扶持着,定然要坐倒在地上。
钟伦的声音传入林复生耳中:“宫副将,这是带了一个什么人来?”
“一个逃兵,交给将军亲自处置。”
“将军严守法条,这人真是抠怜。”
“若是给他逃了,那才真叫抠秀。”
林复生在袋子里拼命地哀叫,只盼钟伦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顾念旧情施以援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钟伦是很清楚的,若是他能够替自己向宫律和解说误会,便再次放了自己也未可知。可是钟伦终究是没有听出这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引着宫律和押着自己进入一间房屋,然后按着自己坐在床上,其他人便退了出去。
林复生正自害怕,忽然只听宫律和低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且好好想一想,一会儿要怎样和你家将军说?文英无论相貌、性情、才干、身份,都是上品,明珠配砖头,总不至于委屈了你。”
林复生的头仍是晕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听了他这番话,第一个念头是:文英是哪个?

第十章 送作堆都没有办成
第十章 送作堆都没有办成
林复生蒙着头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叫也不敢叫,一颗心只顾七上八下,揣测着自己的命运,连给麻袋闷得满头是汗也顾不得了。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林复生这个时候格外聪明起来,或许是因为眼睛被蒙着,因此听觉就分外敏锐,脑子也灵活多了,居然也一下子就听出这是沐英的脚步声,沐英走起路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总是很轻巧,哪怕是快步走也不会显出慌乱的样子,总是那样从容不迫,从前他虽然听过许多次,不过都没有太在意,如今却是一下子都想了起来,连特点都总结了出来。
一想到是沐英,林复生的心顿时愈发慌乱了起来,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只盼沐英能够秉着从前的仁慈,网开一面格外宽大,然而他马上又想到宫律和,这人为什么突然抓自己回来?莫非是沐英出尔反尔,要这样加害自己?念头转到这里,原本因为勉强算是熟识而发生的一点安全希冀转瞬间消失不见,只觉得沐英那文雅的脸也突然间变得凶恶了起来。
林复生混乱之中,只觉得那扎紧麻袋口的绳子给人松脱了,然后那只一直蒙在自己头上的袋子就被人拿掉丢在一旁,紧接着一只手将自己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
林复生这一下终于透过一口气来,张了口急促地喘息,这时只觉得一双手摸到自己身后,林复生一下子惊觉起来,一时间脑子里也想不了什么事情,只凭着本能挣扎着身子恐慌地叫道:“不要,不要啊!”
沐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慌,我给你解开绳子。”
林复生两眼惊恐地望着他:“你骗我,你骗我的……”
沐英顿了一下,仿佛瞬间也有一点无言以对一般,不过他马上便反应过来,很温和地说:“你不要担心,我并非有意反悔,这一次的事情只是误会。”
他虽是这样说着,奈何林复生着实惊吓过甚,只当他们主副将两个串通做戏,玩弄自己,初期的信任全都没了,惊慌之下不住地挣扎,沐英本来是很温存地想要拢住他,让他安定下来,哪知两个人纠缠之下林复生身体一个不稳,就栽倒在了床上。
林复生两手反绑,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他起初有些懵,片刻之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是多么的糟糕,摔倒在哪里不好,居然倒在了沐英的床上,上一次自己躺在这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记忆犹新,而这一次的场面格外尴尬,自己两只手捆绑在后面,根本无从抗拒,况且又是自己倒下来的,林复生虽然没有那么高深的学问,也知道这样的场景分外暧昧,倘若对方是个歹狗,刁钻尖刻,只怕要说自己是欲擒故纵,刻意诱惑。
要说自己如今这个可怜的样子可能确实诱人犯罪,倘若沐英这一次终于把持不住,不再作圣人当君子,直接压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连动都动不了呢。
其实不仅是林复生惊慌,沐英看了他此时这个样子,也觉得事情的走向很是怪异,林复生这样一副“被缚奴隶”的样子其实真的是很勾人的,更何况这人又只会哀求,不会激烈地反抗,这样绵绵软软凄惨可怜,让自己真的兴不起那种暴烈征服的兴致,只想好好安慰他,这种画面之下假如自己俯下身子亲吻抚摸他,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饶了我吧,将军……”
沐英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着林复生那满是惧怕的脸,这人虽然肌肉骨骼强健结实,却已经失去了勇气,让人连安慰都要小心翼翼,自己方才的念头只能当做是一场奇特的春梦,没有法子付诸实施的。
沐英将林复生扶了起来,很温和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逼迫于你,不要担忧了,我来给你将绳子解开,你不要乱动。”
林复生这一次有了教训,果然不敢再乱挣,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等沐英将自己手上的绳子一道一道地解开,然后便瑟瑟地揉着手腕,听沐英安排善后:“我这两天有些事情,不好送你出去,等我手头的事情忙完,便自送你出城,这样总可以放心了,这两日你便与钟伦他们住在一起。”这一下总不至于疑神疑鬼。
看到钟伦将林复生领到侍卫休息所,其他人一看到他来了,难免要问一下原委,林复生吞吞吐吐避重就轻说了一点,虽然他没有完全讲出来,然而这些亲卫看惯了上层的纠葛,脑子转一下也就明白了,何千春当时就说了一句:“这可真的是没救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到了手边都能给溜过去。
两天之后,沐英果然带了一队人出城巡视军营,半路叫了林复生过来,把一个包裹给了他,让他离开。这一回林复生可是走得踏踏实实,连宫律和都没有办法说什么了。
晚间,帐幕之中,宫律和看着拿了一只小酒杯的沐英,沐英这个人很少喝酒,他的生活习惯就如同为人性情一般,都是淡淡的,连吃茶都不吃厚茶,只是放几片茶叶,有一点味道就好,喝酒更加不喝厚酒,而且喝酒的次数极少,除非是特别开怀,或者真的比较郁闷的时候。
两个人说着明军节节胜利的军报,似乎是十分愉快的,然而宫律和最后
终于说道:“文英,你为什么要将他二次放了?”本来很可以顺水推舟的。
沐英淡淡一笑,道:“他吓成那个样子,一定是不肯的了,我又何必勉强。”
宫律和微微一哂:“他什么时候不害怕了?自从给我们捉住,他就一直哆嗦,然而还不是在你身边作了亲军?这一段时间倒是也蛮好。他这个人是没有什么主意的,虽然开始时是有些硬拗过来,似乎是强迫了他,然而他不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格,你也不是粗糙鲁莽的,纵然抵触也有限,过一阵也就会适应了,你如今白白放了他走,又有什么好处?”
沐英想了一想,道:“虽然是如此,可是我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让人违背心愿。”
宫律和噗嗤一笑:“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征战这么多年,死去的人有许多,比起生命来,贞操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和你在一起又不会受苦。”
沐英一时间有些默然,宫律和的话真的是直逼人心,多年的战乱,天灾人祸,死掉的那些人难道都是该死的吗?可是许多人毕竟是已经死了,而自己也是战争中的一员,虽然自己已经是尽力在约束军纪,避免滥杀无辜,然而战争本身就意味着杀戮,自己在这个巨大的机器之中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有的时候,某些原则就开始变得模糊。
“虽然是如此,然而自己能做到的,还是想尽量坚守一下。”
宫律和轻轻地摇了摇头,沐英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对于许多关键问题都看得十分通透,他自幼给马皇后朱元璋收养,有养子的名分,比血亲只差一层,十分亲信的,十八岁就担当要职,先是作帐前都尉,协防镇江,后面又升为指挥使,守江西重镇广信,虽然幼年艰辛,然而少年得志。不过即使是这样,自己的这个朋友也半点不见有什么轻浮举止,一直表现出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对于养母养父都是一腔真情。
不过他纯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纯情?这就有点自讨苦吃了。

第十一章 在最狼狈的时候重新见面
第十一章 在最狼狈的时候重新见面
五个月之后,延平终于被攻克,陈友定父子也被俘获,兴化、泉州就此不再抵抗,闽地基本平定了。
这时沐英接到了养父朱元璋的命令,要他移师镇守建宁,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
沐英在建宁设了府衙,然后巡视三卫,安抚地方,抚慰降卒,让他们安心,一部分老弱兵卒给发路费遣散回家,这么多前元军,仍然成建制地留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心啊,队伍也要整编一下。
沐英还看了一下降卒的伤兵营,这里的兵士是最凄惨的,身上不是刀伤就是枪伤,常有缺手断脚,营地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到处是一片呻吟之声。
沐英在伤兵营走了一圈,心头十分感慨,吩咐了调足药物,仔细医治,饮食也格外精心一些,主官连声感念将军真的是菩萨心肠,一些听得懂官话的降兵表情也舒缓了。
正在这时,钟伦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一个地方,那是伤兵营的角落,几个人凑成一小群,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十分狼狈,其中一个人正低垂着头,仿佛对这身份高贵的年轻将军丝毫都没有兴趣,其他人只要能动的,或多或少都会抬眼看看,毕竟这样高阶的人物等闲很难看到的,这人没有好奇心倒也罢了,只是那侧脸和姿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何千春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钟伦沉声对那人说道:“这位兄弟,你抬起头来。”
那人起初低垂着头只是不住地往后缩,到后来见这两人不肯离开,被逼不过,终于抬起了脸,望了面前的两个衣着鲜明的人一眼,十分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大哥,千春哥。”
何千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啊林复生,你还认得我们俩呢?真是自讨苦吃。”
沐英正在安抚伤兵,忽然自己的正副卫队长带了一个人来到面前,何千春咯咯笑着说:“将军,您看我们带了谁来?”
林复生垂着头,低低地叫了一声“沐将军”,沐英注目看着他,片刻之间没有说话。
钟伦含着笑意说道:“将军,这人颇有些干系,带回去慢慢讯问吧。”
沐英点了点头,道:“将他带在后面。”
林复生只觉得有许多目光如同钢针一般扎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仿佛听到了伙伴们的窃窃私语:
“啊呀,复生这是撞了什么祸,这么多人独独把他提了出去?”
“看着沐英将军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他又带了伤,纵然有什么错处,也不至于太过重罚吧?”
“他和我们一样,都不过是小兵,不是什么出头露脸的人物,比不得陈平章,父子都给送到应天府去了,以他的身份,要得罪沐将军这样的贵官也难吧。”
“是啊是啊,我们这样的小兵,要和主将说一句话都难呢,哪有机会得罪人?若说是在战场上一箭之仇……又是人又是马,乱糟糟的也不至于看得这么清楚吧?”
“不过听他们方才说话,仿佛从前就识得,还哥哥弟弟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天晚上,林复生就给带来沐英在延平的暂时住所,沐英让他如同从前一般,坐在自己面前,平和地问:“你的手是怎么伤了的?为何两只手掌全都包裹住?”
林复生只觉得万分羞惭,又生怕沐英误会,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将军,我离了崇安府……本来一路要回漳州老家……路上遇到征兵……我就来了延平,后面军器局失火……伤了手……”
沐英马上就推导出林复生离开后的经历,明军大举进攻闽地,陈友定的兵员捉襟见肘,于是为了堵窟窿难免要抓兵,刚巧就给林复生撞到了落网里,他从前本来又是当过兵的,从闵溪十八寨漏网幸存,乃是难得的老兵,不是刚刚征来的庄稼汉,还要训练的,于是就给编入延平的守军,还算是中坚力量。
要说陈友定在福建这块地方虽然宛若土皇帝一般,但是对元朝倒还算忠心耿耿,一直抵抗到最后,只可惜双方力量对比相差太过悬殊,他最后只能困守延平。
当时的情形也确实很艰难,自己虽然是对立的一方,有时候也不由得替陈友定难过,当时陈友定穷极失智,诸将请战,他怀疑将领们要背叛自己,就处死了萧院判,这一下大失人心,便真的有许多人出城投降,正巧军器局发生火灾,城中炮声震地,城外的明军判断出城中有变,便趁机猛烈进攻,于是延平便被攻克了。
陈友定真的是一个非常硬气的人,眼见大势已去,吞药自杀,好在给入城的明军救了过来,如今与儿子陈宗海一起给送去应天府自己的义父那里,这陈友定父子二人都是宁折不弯的,自己的义父也不是佛菩萨,只怕这两人前途不妙,不过无论如何,这毕竟是陈友定的事情。
沐英将方才的想法抛在一边,动手解开林复生手上的布条,看着那受伤的掌心,伤得可着实不轻,而且想来是消毒没有做好,有些地方已经溃烂,这人肩头也伤了,绷带透出血迹斑斑,他二番遇见自己,这一次的情
形可比上一次凄惨得多。
林复生也暗自难过,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每一次见到这如同月亮一般的人,总是在十分狼狈的境况之下,实在是丢脸得很。
沐英叫了罗医官来,给林复生清除了手上的腐肉,用烈酒浇了创口,重新上了药,将两只手再次包扎起来,又将肩头的伤也料理了一下,这才算完事。
医官离去之后,沐英语气平淡地说:“不要担心,罗医官医术很高明的,有他照看,很快就会好了。”沐英身边的医官毕竟不同于降卒伤兵营的郎中啊。
林复生低垂着头,嗫嚅着说:“多谢将军。”
沐英脸上几不可见地一笑,站了起来,林复生连忙也站起来,沐英凑到林复生身边,紧紧地贴着他,低下头来似乎是查看他肩头刚刚缠绕的干净白布条,鼻尖不由得就凑到他的肩颈处,林复生只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在自己颈窝,着实痒得很,从前沐英虽然待自己很是亲切,甚至连亲吻都有过了,然而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林复生只觉得房中的氛围愈发朦胧暧昧,自己颈间那块皮肉给沐英的鼻息弄得酥酥麻麻,令人不由得便要战栗起来,林复生简直觉得自己似乎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尤其一想到自己此时两手都伤了,不好动用,虽然没有绳索捆绑,然而也如同束住了双手差不多,若是沐英要做些什么,自己是无法抗拒的吧?不过不要说自己手上伤到,就算是此时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如果沐英真的要做什么,自己又哪里有胆量对抗?
这时只听到沐英轻声说:“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吧?身上有一点味道。”
林复生的脸立刻红得如同朱砂一般,自己岂止是几天没洗澡,简直已经是几十天身上没沾过水,起初是战事紧张,后面又因为伤痛无法洗澡,因此身上的味道自然比较大一些,显得分外邋遢,简直如同乞儿一般惹人嫌弃。
“我让人烧了水,一会儿帮你洗一下澡吧。”
“我,我……”
林复生本来想说自己洗就好,然而一看自己的那双手,便知道是根本做不到的,倘若请亲卫中的熟人帮忙,不知怎么似乎也有些不太妥帖的样子,经历了这些事,林复生也明白了一些东西,知道有些事情最好还是听沐英安排,只是这样身份倒错太厉害,真的是让人感到很无措啊。

第十二章 第一次发现沐英的手好白
第十二章 第一次发现沐英的手好白
这一天晚上,林复生躺在沐英卧房旁的隔间,这里明明是延平,而不是崇安,可是林复生莫名便感觉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在崇安府时的情形,那个时候自己也像现在这样,就睡在沐英隔壁,很安心,很安宁的感觉;由于经常洗澡,身上十分清爽,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连铺盖都干爽整洁,是刚刚晾晒过不久的,这种境况下整个人都感到非常舒服,是一种正常生活的状态。
只不过一百多天,就已经恍如隔世。
林复生这个时候感觉到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之前在伤兵营,整天都是愁云惨雾,情绪低落抑郁,这样的心情之下,身体上的痛楚便格外放大,仿佛身上的创口愈合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而现在,林复生则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因为身体的舒适,精神也振作了一些,连窗外的月光都显得分外明亮,漂亮得很,照这样子,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吧?
林复生不由得又想到方才洗澡时的情形,沐英扶着自己坐在浴桶里,毛巾带起热水从自己的肩头擦过,是左肩,不是右肩,因为右肩头受了刀伤,不能沾水。
沐英一边为自己擦洗身体,一边轻声问:“这边的关节后面作战时还有疼过吗?”
当时自己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这里还疼吗?”
对于这句问话,自己摇了摇头。
耳边是轻轻的一声笑:“左肩没事了,右肩却又伤到,两个肩头倒是没有大细心,不偏不倚呢。”
听了沐英这一句玩笑,自己的脑子里不知怎的登时冒出一个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词:世法平等。
本来再次见到沐英,自己是很窘迫的,当初是自己苦苦哀求要离开,如今这般落魄,偏偏又撞到沐英眼前来,这般重寻旧路径,再吃回头草,实在是很羞耻啊,纵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士,自己也是有自尊心的,觉得很没有颜面再见沐英,本身便身份低微,这一下更低了一层了。
虽然沐英不是那样心胸狭隘、没有器量的人,二回见面后并没有责备过自己一句,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样的惋惜慨叹都没有半个字,一直是温温和和的,只不过问了一下自己离开崇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自己终究是觉得不自在,愧对于人。
如今沐英讲了一句笑话,虽然是调侃自己,让人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倒是让自己安下心来,看来沐将军心中并无芥蒂,没有与自己计较。
林复生翻了个身,又想到了另一幅画面,那是沐英帮自己清洗下肢的情形,他起初是从小腿慢慢地往上擦,本来自己还觉得没什么,然而当毛巾越过膝盖来到大腿处,尤其是擦拭大腿内侧,自己就感到开始难为情了,低声说了一句:“将军,不要再擦了。”
沐英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尴尬,仍然用那种惯常的清清淡淡的声音说道:“好久洗一次澡,总要洗彻底一点才好,否则这里也会痒的。”
既然将军已经这样讲,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于是林复生只能紧张地看着将军的那只手拿着毛巾,覆盖在了自己的下体上面。
当时自己是强忍着才没有惊慌地叫出来,连忙咬住了下嘴唇,紧张地盯着沐英的那只手,却见对方并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果然十分守礼地只是单纯给自己擦洗,于是林复生便觉得自己是有些多心了,沐将军果然是一个君子,十分守信的,说到便会做到,不会做那种无赖的事情。
虽说是如此,可是林复生这个时候再回忆那情景,却感到有一股热力慢慢地从下体升起,渐渐地便让自己的脸也略有些发烧,温热的毛巾触感还停留在自己的下身,沐英那带了温存情感的手更是让人忍不住地浮想联翩,林复生登时便羞愧了起来,当时明明担忧得很,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又不断回想,仿佛在眷恋着什么一样?
几天之后,林复生跟着沐英回到建宁府,回归了自己的驻地,沐英当然更加从容,每天自己给林复生敷药,清理伤口。
沐英看到他手法如此熟练,又想到他帮自己穿衣洗澡也是很利落,不由得便闷闷地问:“你怎么……会做这些?”
沐英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我从十二岁跟随义父出征,在军营之中什么都要自己做,还要照料义父的起居,所以举凡洗衣做饭、清创熬药这些事,都是打小儿就会的。”只不过如今不需要亲自动手罢了,然而学过的技艺毕竟没有丢。
沐英将雪白的棉布给林复生在手上和肩头缠好,然后给他整理好衣襟,拉起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他的小臂。林复生不是沐英这样的儒将,他甚至连低阶武官都不是,长期拼杀在第一线,因此手臂上的肌肉十分结实,尤其是弓起手臂的时候,那肉块更加凸了出来。
此时沐英拉着他的手,虽然因为手臂伸长,肌肉块没有那样鲜明,然而摸起来也是硬邦邦的,硬实中还带了弹性,简直令人有些着迷,沐英虽然是一个很淡泊的人,这时也不由得微微有些陶醉。
林复生给他摸着手臂,脸上不由得便红了起来,这是一个信号
十分鲜明的亲昵动作,虽然只局限在小臂,没有延伸至上臂,更没有发展到前胸与脊背,然而沐英的抚摸太过细腻,让人难以将其中蕴含的情意认作友情,沐英的欲念或许曾经因眼前之人的离开而冷淡,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很显然那熄灭的篝火又一丝丝地重新燃起。
林复生心中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沐英的欲求让自己有些心慌,本能地想要躲避,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感到有一点庆幸的,虽然林复生很难正视这一点,每一触及便立刻略过,可是一想到眼前完全可能是另一种情形,那就是沐英对自己已经毫无兴趣,不知为什么竟然便难过起来。
每次有了这个念头,他就羞愧不已,感觉格外难为情,若是给人知道了,难免要嘲笑的吧?纵然别人嘴上不说,心中也要笑,道是自己好不识人敬重,定然要丢冷了一番,才知道难过。
小臂上那麻痒的触感让林复生的心跳略有些加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这时又摸在了他的肩头,如此温存,如此暧昧,让林复生感觉好像又有几十只蚂蚁爬在自己的肩上,方才沐英就是这样抚摸自己的。
沐英的手细细地抚摸着林复生,眼神则放在他的脸上,见这人面色逐渐潮红,如今的天气已经凉爽下来,而他的面颊则隐隐地沁出极细的汗珠,如同清晨洗脸的时候,水盆里的热汽扑在了脸上一般,虽然仍是害羞,却已经没有了挣扎拒绝。
沐英嘴角慢慢绽开一缕笑意,柔和地说:“来喝一点水吧,然后就好吃午饭了。”
林复生看着沐英的手端着一只细瓷茶杯,逐渐凑到自己面前,林复生张开口含住茶杯的边缘,一口一口地喝着水。他抬起缠得有些僵硬的手,笨拙地扶住沐英的手,指尖碰在了沐英的手上。沐英的手就和茶杯一样白,而且手背光滑,这样的手端着茶杯喂给自己,虽然场景本来是很优美温馨的,然而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一种情色。
林复生忽然之间便回忆起自己当初刚刚被俘的时候,沐英也喂过自己水喝,当时的情形也是这样的吧?只是那时候自己一颗心塞满了恐惧,怕到几乎要炸开来,水流进喉咙的那一刻又是久旱逢甘霖,只顾了畅快,所以真的没有留意沐英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如今定下心来才发现,他的手真的是好看。
沐英伸开左臂搂住了他,眼中含着笑意,看着这一碗茶水慢慢地喂进他的嘴里,林复生的喉头还不住地动着,吞咽茶水。沐英眼波柔和,陈友定父子已经被自己的义父处死的事情,能隐瞒还是尽量隐瞒吧。

第十三章 生病了顺理成章睡一张床
第十三章 生病了顺理成章睡一张床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林复生身上的伤渐渐地愈合,虽然是如此,然而他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情着实过多了一些,不但两次参战,而且后面终究是得知了自家平章父子都给胜利者处死的消息,不由得心头便一阵伤感。
陈友定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忠诚追随者,将骨气保留到了最后一刻,当他给押到朱元璋面前的时候,朱元璋站在征服者惯常的正义高地,指责他的悖逆,陈友定毫不畏惧地说:“国破家亡,要杀就杀,不必多言。”于是便与儿子陈宗海一起赴死。
陈宗海也是一员骁将,擅骑射,从前林复生在军中多听闻他的威名,正当盛年,却也死去了,格外令人惋惜。
林复生对于陈友定父子虽然没有什么私人感情,然而毕竟从前是自己的头兄,旗帜一般的人物,只要他们还在,就能够给人以信心,然而却终究都死去了,让人的心中空落落的,十分的悲伤,背着沐英悄悄地流过两次眼泪。
因此这一天可能是着了风寒,他的身体便有些不舒服,起初还是挺着的,过了两天干脆便发起高烧来,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沐英将一块刚刚在水盆里绞过的冷毛巾敷在了林复生的额头,这人倒也真是个习于勤苦的,病到这个程度才和自己说,这几天自己事情多,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之前的异样,如今他病成这个样子,让自己的心中也有些内疚。
沐英轻轻抚摸着林复生那张俊朗的脸,这张脸如今有些热度偏高,而且双眼紧闭,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样子——虽然这个人平时也并不是一个很顽强有胆量的人,不过如今生了病,看着便让人的心愈发柔软了起来,想要格外用心地对待他。
林复生微微皱着眉头,低低地呻吟了两声,显然是不太舒服,方才刚刚喝了汤药下去,希望能够尽快起效。
这时林复生忽然轻轻说着:“阿嘛,阿嘛……”
沐英的心头不由得一动,人在病中最想念的总是母亲,林复生也不例外,如今或许就梦见了正在家乡的娘亲。这两声微弱的呼唤勾起了沐英沉埋已久的记忆,他眼前又出现一副画面:遍地蓬蒿,断瓦残垣之中,一个青布包头的妇人带了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在躲避着乱兵,无论是官兵还是红巾军都是要警惕的对象,而当周围稍稍平静一些,母亲就挖一些野菜,生了火在瓦罐里煮上一罐菜汤,母子二人就用这一罐野菜汤续命。
然而过不了多久,母亲就又饿又病,这一天早上自己叫了很久,都不见母亲应一声,再一摸母亲的身上,已经又冷又硬。
从那之后,逃难的路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有七岁年纪的自己,当时是何等的惶恐,虽然在自己更小的时候,父亲就已经过世,然而自己毕竟还有母亲,然而现在母亲也离去了,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棺材,随时等待吞噬自己。
所以沐英永远忘不了当养母马皇后将自己搂到怀里的那一刻,自己是多么的感动,孤儿终于又有了家,又有了亲人。
过了一会儿,沐英那凝结的视线又流动起来,他俯下身,抚摸着林复生汗湿的脖颈,轻轻地说:“你坚持一下,等你的身体好了,我就将你的母亲姐妹都接过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林复生闭着眼睛,仿佛是听到了,又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呻吟,他“唔唔”了两声,头转了个方向,继续迷迷糊糊。
到了第二天,林复生终于退烧了,他看着坐在床边正在脱去衣服的沐英,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躺在沐英的床上,而此刻窗外黑沉沉的,显然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沐英要躺下来睡觉了啊,自己应该怎么办?真的要与沐英同床共枕吗?虽然自己病成这个样子,沐英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对自己做些什么,可是真的这样睡上一夜,今后再见面终究会有一点尴尬的啊,而且当后面沐英再次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可该怎样回答呢?
“将军,我……”林复生趴在枕头上,眼神满是困窘,嘴唇蠕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沐英面前似乎总是很难说出完整的话,起初是因为害怕,后来则是因为不知应该怎样面对,不过纵然自己有时候只能说出几个字来,也不妨碍沐英理解自己心中的想法,沐英实在是一个太过聪明的人,林复生甚至怀疑哪怕自己不说话,他也能够猜出自己的心思。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念头并不难猜的缘故吧,林复生晓得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没读过那么多书,晓得的一些人世间的道理多是通过口耳相传的俗语训诫,所以自然不同于那些读书人,心思那么复杂,比如沐英,当他对着窗外微微笑着的时候,自己就往往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
沐英转过身来,洁白干净的中衣让他的脸色更显白皙,他轻轻握住林复生搭在枕头上的左手,含笑道:“迷糊的时候连阿妈都叫过了呢。”
林复生的身体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那是在什么时候?是沐英给自己换掉汗湿的亵衣的时候,还是他给自己喂汤粥的时候?
自己莫非真的伏在沐英怀里,对着他叫阿嘛?当时自己不会还搂住了他的腰身吧,甚至揪住了他的衣角?想到之前沐英曾经对自己提出过的要求,这实在太羞耻了。
沐英见林复生不再说什么,只是软弱地伏在那里,便笑了一笑,熄了灯躺在了他的身边,很温和地说了一句:“好好睡吧,明天我还有事要做。”
林复生“唔”了一声,算作回应,他确实也不想问沐英太多事情,除了自己现在没有那么多力气,另外也是因为知道沐英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沐英是镇抚一方的首脑,不是每天只需要风花雪月的富家公子,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样多的精力来安抚自己的多愁善感,自己也很该将情绪简化一下,其实自己本来也没有那么复杂,九曲回肠,患得患失,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跟着沐英一起睡吧,虽然这两天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睡得着实有些多了。
林复生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呆呆地看了床内的墙壁一会儿,终于再次把眼睛闭上,过了一阵便睡了过去。
沐英睡了一阵,醒来坐起身喝了半杯水,转过头来看向林复生,月光很淡,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这个人此时很安静地躺着,呼吸非常均匀平稳,之前他喘息粗重,令人担忧,现在好得多了。
沐英轻轻拿起林复生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进了棉被之内,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这人的脸,过了一会儿俯下身去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揭开被子躺了进去,正打算睡了,只听林复生“呣呣”了两声,转过身来向自己身边凑了过来。
沐英的眼睛缓缓地在他额头脸颊上扫了片刻,微微地一笑,伸出手臂搂住了他。

第十四章 林复生你要想好未来要怎么样
第十四章 林复生你要想好未来要怎么样
林复生的身体虽然渐渐好转,然而他却感觉事情正在渐渐失控,起初他早上醒来的,自己的头只是从枕头上落下来,凑在沐英被子旁边,到后来居然发现自己的手伸到了沐英被子里,正给沐英握着。
天已经开始亮了,外面带了一点红色的光线照进了房间,想来此时外面是有朝霞的,是很美好的一个清晨;沐英正在旁边很恬静地睡着,他昨晚回来得有些晚,自己已经睡了,才听到旁边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当时自己有些迷糊,说了一声:“将军,你回来了?”沐英应了一声,让自己安心睡。本来这一切还算是正常,然而如今自己居然把手伸进了沐英的被窝,难道是自己对沐英有什么欲求吗?一旦沐英醒过来看到这个情形,他会怎样想呢?
于是林复生十分惊慌地便“嗖”地将手抽了出来,确实是很干脆利落的,然而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抽手太快,以至于沐英惊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他,手中一握又是空的,便含笑道:“你怎么了?仿佛见了鬼一般。”
林复生看着自己那只已经给沐英握了不知多久的手,只觉得那上面莫名地便浮现出花纹来,仔细一看不是花纹,而是沐英的名字,虽然手上没有刺字,然而却打上了无形的烙印。
“我,将军,我不是……”说到这里,林复生又说不下去了,他实在不知自己应该怎样解释这样的情形。
沐英支起身子,半坐起来,搂住了林复生的肩头,左手抓住了他那一只手轻轻地揉着:“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念自己的亲人,所以想要寻求一些慰藉,我很能理解这样的需求。”
沐英只是轻轻压在林复生的身上,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床上,并没有将全部重量都加在自己身体上,所以并不沉重,然而林复生却觉得自己简直透不过气来,胸口似乎压了一座山峰。沐英的语气明明是很柔和的,气息也很温暖,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偏偏令自己忍不住要战栗,仿佛悬在头上很久的利剑终于要掉落下来一样。
林复生简直如同将要被处刑一般,不住地喘息颤抖,沐英抿起嘴唇笑了笑,放开了他那只手,将手伸到他的被子里,轻轻拉开衣襟,手指抚摸着他右肩已经结痂的伤口,轻轻地文:“身上还疼吗?”
林复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哪里疼?”
听了这句问话,林复生这才明白过来,身体动了动,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沐英轻巧地噗嗤一笑,看着林复生那惊惶不安的表情,说道:“要怎样才能安慰你呢?”
林复生窘得差一点就哭了出来,然而这时沐英已经从他身上起来,披了衣服回头说道:“我今天晚上尽量早一点回来,有一些事情也确实应该解决一下了。”
林复生听了他这句话,就知道自己这一天都不要想安宁了,整整六个时辰都会心乱如麻。
这天的整个白日,林复生果然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满脑子都是沐英解开自己衣服时的画面,然而他这样苦恼了一天,却终究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样做。
晚上,林复生陪沐英吃了饭,又服侍了他洗澡,自己也洗净身体,换了衣服进入卧房,如今他在这间屋子里走动已经是轻车熟路,一时竟然想不起要回自己原来住的那个小隔间。
沐英见他换了干净中衣,如同前几天一般走到床前,只是今天却迟疑着没有上床,便笑着一探身,拉住他的手将他扯了过来。
林复生给沐英拉着上了床,这天早上沐英讲过的那句话如同庙里的铜钟一般,在他脑子里又开始回响,于是林复生一时间紧张得连被子也顾不得盖,抱着膝盖就蜷缩在床角。
沐英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一样东西,转头再一看,发现林复生又是这样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脸朝里面如同面壁一般,便扳着他的身体转了过来,温和地劝说道:“来将身子挺起一些,总是这样缩起来,对身体不好。”
林复生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慌乱地又垂下了头。
沐英盘膝坐在林复生面前,平静地说:“我们也该说一说你未来的道路了,你是军人出身,如果想要再回军队,我就安排你在守备府中做军官。”
林复生轻轻摇了摇头。
“嗯,或许你也是不想再打打杀杀了,那么我给郡守推荐一下,让你做一个文职吧,你看如何?”
沐英眼波宛转地望向林复生,却见林复生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
“那么你要从商么?我可以帮衬你做一点小本生意,你的品行是很可信的,绝不会缺斤短两坑骗客人,只要别给人家骗了,倒是也能过一番踏实日子。”
沐英抿嘴笑着,眼看着林复生又摇了一下头,幸好是与自己预料的方向一致。
他凑近了林复生身边,张开臂膀将人搂在怀里,半是调侃半是爱怜地说:“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究竟是要怎么样呢?”
林复生自然听出了他语声中的笑意,沐英话语中的
逗弄虽然让自己很是羞惭,然而那十分明显的疼惜则如同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暖水之中,慢慢地煮,林复生这个时候不但肌肉变得无力,连骨头都有一些酥软了。
沐英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上,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地说:“那么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林复生实在难以开口回答,他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只是将身体在沐英怀中更紧地蜷缩起来,几乎要把头埋进沐英的胸中。沐英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抿着嘴唇笑着,将五指插入他的发髻,就好像将手插进他的心中。
沐英慢慢地脱去林复生的衣服,将这赤裸的人安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自己也脱掉了中衣,揭开被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棉被十分宽大,罩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不会漏风,林复生从前只感觉到这样的被子在冬季里格外温暖,不但身体暖,看着这种尺寸与厚度的棉被,心中也暖了起来,如今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用处。
林复生感觉到沐英赤裸的身躯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紧密地贴合,上一次虽然差一点就要成事,然而当时沐英的衣服还穿着,只是将自己脱了大半,所以没有这么大面积的肉贴肉,可是此时沐英的大腿就贴合着自己的大腿,小腿摩擦着自己的小腿,上身也靠得极近,林复生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在不住地跳,人却已经动不了,如同给巫师下了蛊一样。
沐英察觉了他的惊慌,将药油倒在掌心,用中指和无名指蘸了一些,去涂抹林复生下体入口的时候,望着他那目光已经有些散乱的眼睛,说道:“不要紧张,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停下来,随时。”
林复生“嗯”了一声,却没有把他这句话太过当真,已经到了这种情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反悔的了,否则纵然沐英能够克制住,自己后面又要怎么样呢?实在太过儿戏,对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
沐英将他的肛门口涂滑,按揉了几下,又在自己阴茎上抹了油,很温存地将林复生的两条腿更加分开了一些,便伏在他的身上,将坚硬的龟头抵在了他的下体。
见林复生瞬间浑身颤抖,脸色也有些白了,沐英抚摸着他的脸,很温柔地说:“你不要慌,我轻轻地来。”
林复生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间觉得这句话似乎从前听到过,他的眼前倏忽掠过一幅画面,一个年轻清秀的将官正将一个俘兵按在墙上,小心试探着抚摸他受伤的肩膀。

第十五章 一条大蛇钻进来很吓人
第十五章 一条大蛇钻进来很吓人
林复生腰下垫了一枚软枕,这让他的下体抬了起来,没有紧贴床铺,这样就比较容易碰触到肛门,利用的是简单的杠杆原理。
从方才给沐英将衣服全部脱掉开始,林复生就开始颤抖起来,然后沐英将枕头给自己塞在腰下,很体贴地解释说:“这样会更顺畅一些”,林复生虽然是第一次真实上阵,然而本能地立刻领会了意思,这样抬高下体确实方便,免得一弄就碰到床褥上。
随着程序的深入,林复生的羞耻感逐渐加深,现在搭在自己肛口的已经不再是手指,而是沐英性器的尖端,硬硬的一个圆头,如同钻头一样正准备破开自己的隧道。
方才沐英给自己脱去衣服的时候,林复生感受到沐英的目光如同流水一般,将自己的全身都洗过一遍,十分的从容,自己的裸体全看在他眼内,然而当沐英脱掉身上衣物的时候,自己却不敢去看沐英,只慌乱地瞄了一眼,就连忙将头扭向一边,沐英身上的皮肤仿佛放着光,如同正午的太阳刺人的眼目。
林复生从前服侍沐英洗澡的时候,无论怎样拘谨,多少也看到过一点他的身体,晓得沐英身上虽然也很白,然而却也不到这样的地步,居然发起光来,实在是因为他马上要对自己的做的事情让人太过忐忑,自己就连看他身体的勇气都消失掉,因此自然也不知道沐英的性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林复生轻声哼哼着,那圆圆的凿子已经顶开了自己的肛门,这一刻林复生忽然深深理解了为什么男人的阴茎头要长成这个样子,如同一个蘑菇头一般,从前自己有时候洗澡时看着那个地方,会觉得有一点好笑,有一次脑筋也不知为什么那么灵光,居然联想到一个鱼头蛇身的东西,而且那鱼头还不是梭子鱼,而是燕鱼,宽大得很,如同个伞帽一般顶在前端,又是滑溜溜的,硬硬的,岂不是正方便顶进自己的肠道?人的器官长成这个样子,果然是有很深的道理啊。
随着那性器越来越深入,林复生的心跳也愈发厉害,沐英那大蝮蛇也不知到底是有多长,方才没有看过尺寸,到如今两人的身体都蒙在被子里,那东西又嵌在下体,自己心中没底,便只好乱猜。那粗度林复生是亲身感受到的,绝不是功夫茶杯的那种小巧,一口就喝尽了,倒好像一个酒嗉子一般,大大的撑开肠壁,胀得颇有些难受;然而长度林复生就实在难以测度,只觉得仿佛是无穷无尽的一般,沐英向里面推进了这么久,都仍然没有到尽头,仿佛一支长长的行军队伍一眼望不到尾一般,让人不由得便慌乱起来。
其实本来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林复生头脑冷静,倒是也不至于产生这样夸张的联想,要推测别人,只要看一下自己便好。从前伙伴们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难免要对比一下大小,所以林复生心里也是很有谱儿的,晓得自己虽然算不上怎样天赋异禀,然而在这方面是绝对不需要担忧的,堪称是上上签,别人羡慕自己的多,自己羡慕别人的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男人,难免还是有一点在意这方面。
而沐英无论怎样出奇,也不会比自己长太多,所以到达根部的时间是很可以期待的,然而林复生此时脑子乱了,心中打鼓,便想不到这些,只觉得似乎前路漫漫无穷无尽,自己的肠道也不知要给人深入到何种程度,便不由得脱口问了出来:“还有多少?”
问出了这句话,林复生登时脸上绯红一片,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沉着一些,居然连这种话都漏了出来?这一下可是该让沐英怎样的发笑呢?
果然沐英听了也是微微一愣,然后便笑了,根据下体的感觉估量了一下,说道:“不要急,只有大概三分之一就好。”
林复生虽然羞窘,然而得了他的回答,心中终究笃定了一些,还有少半截,很可以忍受的,况且沐英也没有嘲笑自己,此时还用手指轻轻碰触着自己的脸,如同拨动琴弦一般,似是抚弄又似是撩弄,口中同时安慰着自己,让自己再耐心一些,虽然第一次不明就里有些慌,今后就会因了解而安心。
林复生给他安抚得稍稍好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下体的挺进终于停止,林复生可以感受到沐英的阴阜抵在了自己的会阴,虽然事情实际上只是刚刚开始,然而他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能够到底就好,让自己晓得到底有多深就好。
沐英见他脸上那仿佛得了缓刑一般的表情,不由得又是一笑,方才这人紧张得简直似乎喘不上气来一样,自己真担心还没有正式开场,他就先晕过去。
沐英右手掌轻轻按压着他的左胸,声音轻轻的,却又一跳一跳的,说道:“复生,来深呼吸一下,把肺脏中的气吐出来,再深深吸一口,不要急,慢慢地多来几次,就能够好一些。”
林复生六神无主之下本能地就遵循他的指导来做,平稳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果然觉得好了一些,然后再一看此时两个人的姿势,脸上顿时又红了起来,沐英这是在给自己做心肺复苏术吗?
沐英见他的呼吸顺畅了,抿嘴一笑,便俯下身去吻住了林复生的嘴唇。这是林复生第二次给他吻在嘴上,与
上一次的感觉不同,这一回虽然也是心跳加快,然而却不像几个月前那次一样,那样的惊悚,震惊惶然,当时的感觉只是这个人要吃掉自己,虽然当时沐英的吻是火热的,然而林复生却感到了一丝冷森森的血腥气,而现在林复生居然在沐英的嘴唇舌尖上尝到了一点甜味,仿佛沐英在亲吻之前刚刚喝过了米酒一般。
沐英一边如同抚弄花瓣一般抚摸着他的面颊脖颈,一边细细地亲吻着,林复生只觉得头颈麻痒,脑子发晕,下体嵌入的那根肉棒仿佛一根烧热的铜棒放进水桶,“滋滋”地将水加热,让自己那摆放在小腹上的阴茎十分的尴尬。
林复生起初最担心的是疼痛,这算是自己的初夜吧,自己那个地方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第一次难免是艰难的,扩开的时候一定很疼吧?不过好在沐英用了药油,有药油的润滑,进入就顺利得多,没有那样艰涩,沐英又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十分体贴,整个插入过程都是慢慢来,虽然尺寸不小,却也没有让自己太过痛苦,然而现在那肉棒插在那里,阻塞不通。
林复生本来想将那种感觉想象成便秘,然而那东西却热热的,又是肉质,林复生想要这样糊弄自己也难,而且便秘的时候梗得难受还来不及,总不会有人这样有兴致,在这种困境下还要自慰,可是如今沐英的手就摸到了自己下面。
沐英感觉到插在自己下体内的肉棒已经开始动了起来,同时沐英的手也握住了自己的阴茎,有节奏地爱抚着,林复生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他本来没有设想过会有什么快乐的,只是让沐英得遂心愿而已,可是如今的感觉实在太过古怪,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混乱,下体仍然闷胀,然而一想到在那里面正在不住进出的是沐英的性器,肠道就变得格外敏感,而且自己的阴茎也被沐英握在手中,林复生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器官给沐英掌握住,甚至自己的脑子都给他捏在手里。
于是林复生忍耐不住地便扭动了起来,这给沐英带来了一些不便,他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林复生的腰部,轻声说:“你不要乱动,我来弄就好。”
林复生听着他那仿佛耳语一般的吩咐,只觉得如同中了咒语,沐英的声音极其温存,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即使本来只是很寻常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让人忍不住战栗,浑身发软,于是林复生便很快安分了下来,摊开手脚任凭沐英撒播爱怜。

第十六章 沐英收尾也是很温柔的
第十六章 沐英收尾也是很温柔的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沐英才终于从林复生身上下来,侧身躺在他旁边,静静地搂着这个人肌肉结实的身体,沐英真不愧是一个细心妥当的人,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记得整理好被子,毕竟方才自己虽然有所克制,棉被在两个人的动作之下也有些散乱,如果不弄好,很容易着凉。
沐英抚摸着林复生的脸,刚刚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这个人十分仓皇,颇有些凄凉,过了一阵身上的伤愈合,身体也变好起来了,然而病了这一场之后,原本已渐饱满的脸颊又有些凹陷下去,不过虽然如此,好在他身子强健,方才那一场震荡心神的事情倒也还受得住。
过了一会儿,林复生终于缓了过来,呼吸变得平稳,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皮也挑了起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沐英,他的眼神在沐英脸上打了一个转,立刻慌乱地移走,将头转向另一边。
沐英见他难以面对自己,便轻声笑着搂过他的身体,将他原本展平躺开的身子翻向右边,让他的脸埋在自己颈间,甚至将林复生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
沐英很亲昵地抚摸着林复生的脊背,这线条流畅的后背此时沾满了汗水,虽然方才因为经验不充分而没有怎样动,可是却也热成这个样子,沐英真的很想知道今后他熟悉起来,能够配合动作的时候,要大汗淋漓成什么样子。
林复生埋头在沐英的颈窝,如果进一步缩起身体,他就能够把脸埋在沐英胸前,他是真的很想这么做的,倒不是因为经历了这样一番交合也十分情动,因此想将脸贴在沐英的胸肌上,而是此时实在十分难为情,巴不得把身体都缩起来才好;而且沐英还如此缠绵有情,性事明明已经结束,情意仍然是丝丝缕缕,如同小章鱼一般伸出触手缠绕着自己,甚至摆弄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搂住他的腰身。
林复生本来以为沐英是一个十分平淡的人,虽然不至于清心寡欲,然而平日里在人前一向端正有礼,实在看不出会是一个具有香艳情调的人,因此他此时这样宛转多情,真的是让自己十分意外,而且自己这样搂着沐英,只觉得胳臂接触的皮肉热得如同炭块一样,明明只是肉体的温热,可是自己却仿佛在给炭火灼烤着手臂,这样的姿势表示出自己对沐英也是满怀依恋,真的是太害羞了。
这时只听沐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复生,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很不舒服?”
沐英的下颏紧抵在自己的头顶,林复生便以他的下颏为轴心,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虽然是第一次,然而自己并没有太多痛苦,起初自然是有些疼的,毕竟尺寸不合,扩张肌肉无论怎样小心,终究会带来痛楚,不过沐英一直都十分体贴,动作缓慢而小心,自己能够感受到,他已经在尽力减少自己的疼痛,简直慈悲得好像菩萨一样,因此疼得并不厉害,到后面抽插了几百次,那个地方仿佛是逐渐开始适应,疼痛渐渐消失,居然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从那地方升起,不难受,但是怪怪的,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林复生活了这二十几年,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这个样子。
沐英见他表示没有太大不适,便更加放心一些,道:“这样就好,我方才给你看过了,那里虽然有些红肿,好在并没有流血,一会儿我给你清理一下里面,再擦一些药膏,便能够清凉舒适一些。”
林复生这一下更加无地自容,他本来以为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是直接肛交,哪知现在才知道,给人扒开臀部,盯着菊花仔细瞧是更加羞耻的事情,一想到方才在自己浑身瘫软、失神麻木的时候,沐英曾经认真查看过自己的那个地方,如同平日里查看军事地图一样,林复生的脸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窘迫地抽回胳膊,捂住自己的脸就缩起身体,把整个身子连头带尾都团在被子里。
沐英见他这样害羞,便咯咯笑着将被子拉下了一些,最起码把林复生的头露了出来,免得他闷晕了过去。
沐英抚摸着林复生那如同虾子一般蜷曲的身体,柔声道:“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腼腆的人呢?你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经历也算是……丰富,很有一些阅历的了,怎么却好像含羞草一样,一碰便要垂下枝条,把叶片闭合了起来?怕疼我是很可以理解的,然而这样怕羞,真的不像是一个在外面闯荡的人呢。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的军人也不少了,那些粗豪的且不必说,纵然是再老实内向的人,也不见敏感成这样的,你的心胸性情为什么不像身体这样开阔坚韧呢?放松一点,不要忸怩了。”
林复生给他抚摸着前胸和肩膀,只觉得更加无颜以对,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很健壮的,肩宽背厚,胸膛宽阔,骨骼十分粗壮有力,虽然不是满身肌肉虬结,然而肌肉饱满有力,这样的体魄谁看了不会夸赞一声:好一匹骏马!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是这样的性子呢?正如沐英所说,自己真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离奇的事情也经历了那么几件,最起码两次都撞到一个人手里就够写话本了,然而自己却仍然是这样,但凡有风吹草动便要害羞。而且还不完全是腼腆,林复生忽然发觉,自己在沐英面前有时候不是很遵循礼节的,说话的时候
时常就是“你啊我”的,觉得难堪的时候更是干脆将头转向另一边,其实这都是很失礼的举止啊。
“将军,我……”
沐英微微一笑,将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声音轻柔地说:“你的天性如此,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来便好。我给你料理一下后面,然后便睡了吧。”
林复生伏趴在床上,感觉到沐英将一条温热的湿纱布一点点送进自己下体,方才沐英射了两次,将东西都留在了自己体内,当时自己只顾惊慌,满眼都是粗大的肉棒在肠道中进出的画面,这个时候才想到,沐英曾经在自己身体里射精,虽然知道身为男人不可能怀孕,然而这件事带给人的联想还是异乎寻常的丰富。
第二天早上,林复生睁开眼睛,起初眼神有些迷茫,但是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昨天晚上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全都涌了上来。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安宁,沐英正睡在自己身旁,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射出一点点阴影,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秀气;林复生收缩了一下肛门,那个地方还微微地有一点钝痛,不过痛楚已经很轻微,林复生甚至想到过不久自己就可以承受第二次。
虽然这似乎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宁静的清晨,然而林复生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就好像一辆马车,原本是沿着一条道路向前走,中途却硬生生地转了个弯,走上了另一条路。
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面对沐英,倒是很应该尽快想清楚才好。

第十七章 两个世界终于融合在一起
第十七章 两个世界终于融合在一起
从这一天早上起,林复生就觉得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变化,眼神最犀利的何千春忽然间看自己顺眼了许多,钟伦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然而林复生总觉得他对于自己已经不完全是出于理性的公正,而是带了一种脉脉温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情,其他亲卫虽然不说话,也都带了一点这样的意思。
林复生知道对于人际联盟来讲,仅仅有现实中的利益关系是远远不够的,彼此还要有情感上的联系,这样的联盟才是真正的巩固,暂时的利益可能会有分歧,然而有了情感的黏合,大家就更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遇到逆境也更容易坚持下去,然而林复生也明白,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这两者是不能混淆的,不但不可能,而且也很令人蒙羞。
所以自己是用了这样的途径来进行融合吗?林复生没有想到,昨天夜间自己与沐英用那样的方式连接成一体,仿佛家乡的榕树,气根纠缠在一起,两个人的肉茎摩擦真的是很害羞的事情啊,而自己的下体也化身土壤,让沐英在里面扎下根来。
当两个人用那样敏感的部位彼此嵌合,林复生纵然之前一直犹豫忐忑,那种状态之下也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他从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感受,沐英灼热的性器仿佛直戳进自己的心中,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叫喊出来。
从前自己刚刚被俘的时候,除了担心被鞭打,还很惧怕炮烙,给明军捉住胳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烧红的烙铁烫在身体之上,滋滋地冒出一道白烟,随之而来的就是皮肉烧焦的臭味,那种恐怖的画面在眼前萦回不去,吓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一般,因此即使是面对沐英这样一个态度温和的人,也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正常地考虑一下应对之策,只将这个细眉杏眼的男子也看作了夜叉一般,虽然他甚至对自己笑了一下,而这个人笑起来是显得格外俊俏的。
可是就在昨晚,沐英用另一种方式烧烫着自己,那插入体内的性器就仿佛一根红亮的铜条,一下一下在自己的心上按压着,在那上面一横一竖地印出花纹来,那铜条一烙下去,“嘶”地一声便凸起了一条紫红色的肉痕,千百下之后,自己的一颗心简直成了浮雕,上面的图案纵横杂乱,很像巫师的鬼画符,也不知代表的什么含义。
每当昨夜的场景又浮现在自己眼前,林复生就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红,实在是太羞人了,幸好其他人虽然待自己亲切了许多,却都很有默契地并没有说什么,连打趣都没有,否则自己可是更难以面对了。
从这一天开始,沐英就带林复生出门办公,林复生终于与正式的亲卫一样,配备了武器,与郭令恒等人不再有差别,林复生摸着刀鞘,这是让他最为欣喜的,自己终于在亲卫之中有了一席之地,这是一个真正的位置,自己终于被接纳,不再是那样尴尬的地位,仿佛一只扇贝硬是插进了黄鱼群中,实在是格格不入,进退两难,如今林复生的心终于安稳了。
在军府之中,林复生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宫律和,一看到宫律和的脸,林复生就连忙低下了头,宫律和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狠狠扎了两下,说道:“总算是循了正路了,还真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林复生对于那件事总有些心虚,此时一听宫律和这番旁敲侧击、语义双关的话,登时差一点吐出血来,循正路,是说自己终于敞开双腿,让沐英进入自己的直肠道路吗?自己这华山通路其实并不险峻,只是沐英当真是一个温柔的人,一直都是循循善诱,从来没有用暴力强迫过自己,昨天晚上自己就是在半自愿半迷惑的情况下顺从了沐英。
双方的力量诚然是强烈不对等,相差悬殊,然而纵然这可以归于权力腐败的范畴,也应该算作是诱奸,甚至是迷奸,当时的自己仿佛醉了酒一样,就那么听凭摆布。
沐英长得真是好看,尤其是他抽出发簪将头发放下来,披散在肩头的时候,在绣花床帐内那朦胧的灯光下,林复生有一瞬间简直以为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秀美的少女,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啊,沐英的面相真嫩;而且身上甚至还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有点凉丝丝冰沁沁,好像早春二月的梅花——这是一个非常文雅的比喻,不过林复生感觉更像是盛暑天气里用冰凉的井水湃的果子,清清凉凉,又甜丝丝。
如果不是那忽然抵在自己下体的肉棒让自己清醒了过来,林复生真的要堕入意乱情迷之中,下身硬得很,一点点正在挺立,若是沐英动作得再晚一些,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样的迷糊之中搂住沐英,将自己的东西在他身上磨蹭,那可就太羞耻了,沐英一定会笑的,事实上沐英的性器一插入自己体内,自己的阴茎就软了下来,实在是心慌得厉害。
林复生偷偷地又是一瞄前面这位副将,要说宫律和的相貌本来也是非常秀气的,他不像沐英那样脸孔圆润,沐英虽然是有点娃娃脸,然而表情平淡的时候另有一种成熟的味道,而宫律和下颏略尖,上唇偏薄,看起来总像是抿着嘴唇,却并不是那种不开心的样子,反而总有些腼腆一般,眼睛也略小一些,内双的眼皮看起来很像单眼皮
,单纯看面相气质,真的是有一点偏文弱,哪知却比沐英难对付得多,虽然说话不多,然而一句是一句,简直神吐槽,明明是挖苦了人,却偏偏让人回不得一句,活生生就是塞了口挨打,都是内伤。
晚上回到府中,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没有了外面的拘束,沐英含笑道:“宫副将有时候显得不肯容情,其实人是很好的,本身并无恶意。”
“啊……将军,我明白的,你和宫副将都是好人,否则今天也不会商议收养弃儿,宫副将虽然……严厉了一些,却也是一番好意,是我命该如此。”沐英真的是很体贴了,这件事到现在还记着,特意和自己解说一下。
沐英抬起头来,看着林复生那知命顺从的脸,微微又是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手来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左手,轻轻地说:“何必如此消极?我对你一直是以礼相待。”
林复生一听他这句话,就分外难为情,自己又不是书读多了的,怎么这样多愁善感?有的时候确实是对于命运有一种无力感,然而沐英长得漂亮,身份高贵,待自己又很好,就如同宫律和当初说的,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己,纵然偶尔有些无奈,那种苦恼的感觉也并不强烈,只是淡淡的,这时沐英又这样解劝,倒让林复生感到自己是有一点故意磨人了。
“将军……”
沐英见他脸上又红了起来,便知道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了,他将林复生的手愈发抓紧了一些,轻轻摇晃了两下,笑着说道:“好了,吃饭吧,这嗲饼真的是不错,不但配锅边糊很好,配线面来吃也很好。”
林复生见他吃的香甜,便也笑了一下:“我记得将军原来不喜欢吃海蛎。”
“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我家乡定远,离海很远,我自幼家境贫苦,远来的海产自然是吃不到的,后来虽然守过镇江,对这些却也没有什么兴趣,我还是更喜欢故乡的口味,如今在这里,发现海中的许多东西味道也很不错,比如说这牡蛎,味道很鲜,又很柔嫩,用米粉豆粉这样裹起来煎成饼,真的是很好吃,难怪叫做‘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复生,以后有机会,你也尝一尝徽菜啊?烤鸭子熏鲥鱼很不错的。”
林复生很少听他这样大段地闲话家常,两人脱掉衣服在床上相对的时候,沐英的话自然会多一些,然而那种气氛与现在是很不相同的,赤裸裸抱在一起的时候,林复生感受到的是心慌,而此时则宁静温馨得很。林复生一向只觉得自己的家乡最好,然而此时也不由得对濠州升起了一些兴趣,嘴角浅浅地笑着,便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沐英也有需要人照料的时候
第十八章 沐英也有需要人照料的时候啊
寒冬一天一天加深,终于到了除夕的时候,这一天林复生侍奉着沐英宴会文武官员,毕竟大家都辛苦了一年,这个时候也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不过这样的欢宴林复生是享受不到的,亲卫们轮换着快速吃了一点东西,林复生就与钟伦、何千春一起,一直侍立在沐英身边,宴席上的歌舞虽然动人,气氛也十分欢畅,不过林复生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集中精神观察着沐英,以备他有什么需求。
宫律和坐在紧靠沐英的右手边,手里端着酒杯,将杯口凑在唇边,浅浅地抿了一点,眼神望着林复生,轻轻地点了一点头,自己本来以为他不适合作亲卫,如今看来那忠厚谨慎的禀赋终于发挥了作用,心无旁骛严守责任,还是称职的。宫律和最厌烦的就是那种将感情与工作混为一谈的人,幸好沐英眼光不错,林复生不是这样的人。
一直到了亥时,聚会才终于结束,沐英虽然素来不爱饮酒,不过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喝得也难免多了一些,走路虽然不至于踉跄,然而脚步终究有些虚浮,林复生伸出手去本来想要搀扶他一下,却见沐英摆了一摆手,不要他来扶,仍是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尽力把步子放稳。
林复生看着沐英的背影,即使已经累了一整天,这时候他的脊背依然挺直,林复生知道沐英从一个孤儿能够走到今天,一定付出了许多艰辛,是一个意志顽强的人,然而这只是理性推断而已,自从自己遇到沐英,沐英在自己面前就一直是和煦温存的,林复生只看到他柔软的一面,宛如亲人一般,从来没有看过他坚硬的特质,如今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让林复生的心不由得一动。
将沐英护送回到内宅,钟伦对林复生说:“复生,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将军,我们都在外面,需要什么就招呼一下。”
林复生答应了一声,到这个时候,关上了房门,就完全是一个私密的世界,沐英也不再坚持,任由林复生将自己扶到床边坐下,帮自己宽去衣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沐英慢慢地啜饮着茶水,看着林复生在热水盆里正在绞湿毛巾,便慢慢地说:“闽中的茶是很好的,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鲜灵得很,我对于茶一向是没有什么嗜好的,却也觉得喝起来很是不错,回味清甜芬芳,不过我的养母养父倒是都喜欢喝茶。”
林复生笑了一下,道:“闽中的铁观音是很有名的,这一次将军随信送去几包茶叶,皇后和陛下定然是喜欢的。”
沐英也是一笑,也不知是想到在养母身边和养母学煮茶的情形,还是想到了军旅之中为朱元璋烹茶提神的往事。
林复生将毛巾递到沐英面前,沐英接过来擦了一下脸和脖颈,在外面这样一整天,虽然他皮肤不是很容易出油的,不像是一些毛孔粗大的人,尤其是男人,很容易就是一层油腻,然而到了这时候也不可避免带了一点油光,此时用热毛巾擦拭过,沐英的脸上便又显得清爽起来,重新回归那种如同擦了粉一般的质地。
他原本因为饮了酒,脸色略有一些苍白,毛巾的热度让他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虽然称不上两颊现出红晕,然而面色已经比较正常了,方才他那张如同纸一样白的脸真让林复生有些担心。
林复生在军营之中不是没喝过酒,犒赏三军的时候总是要有酒的,因此他看到过许多人酒后的表现,有一些人喝了酒之后就脸红脖子粗,活像关公,看起来很威猛,然而这样的人往往是酒量不很好的,一般倒也没事,头晕起来就不会再喝;另外也有一种人,喝了酒之后脸色不会发红,而是越喝越白,有经验的人会知道,越是这样的人,酒量往往越好,而且全程都是清醒的,依然能够谈笑风生,很有一种千杯不醉的风度,看起来挥洒自如,格外气派,可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到了某个点就会突然栽倒,十分伤身体。
虽然沐英平日里几乎不饮酒,然而哪怕是只有一次过量,也是非常糟糕的,如今好在沐英没有什么异样,而且终于不必再饮酒,总算是能够让人安心一些。
林复生又打了热水来,请沐英烫一下脚,沐英将两只脚泡在木盆里,这个时候他想来也是有一些疲倦了,将身体微微倾斜着,倚靠在床头,眼神淡淡地向旁边飘过来。
林复生正侍立在一旁,房间中此时极其安静,仿佛连花瓣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到,林复生经过这些日子,已经能够比较平静地去看沐英的脸,只见此时的沐英容颜格外清秀,清清淡淡的眉眼,双眉微微地蹙在一起,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镇定清明,而是有一丝迷离,也有一丝怅惘,明明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这时却似乎带了一点点朦胧的哀愁。
这个人虽然平时脸上一贯没有春夏秋冬,这个时候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春日的烟雨,并不激烈,也并不苍凉,却有一种淡淡的疲倦和忧伤,整个人都如同一幅笔墨浅淡的水墨画一般,虽然很好看,却让人莫名地有些感伤。
林复生这个时候忽然对比起两个人的童年,虽然现在身份相差悬殊,然而在幼年的时
候,自己与沐英却是差别不大的,甚至自己过得还比沐英好一些。
沐英是一个不习惯诉说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尊,或许是因为知道无论如何倾诉,也改变不了现实的严峻,因此即使两个人已经这样亲密,林复生也很少听他谈起过去的事情,不过从沐英点点滴滴漏出来的话语来看,他七岁就丧母,在那之前则已经失去了父亲,在战乱与饥荒之中孤零零颠沛流离,如果不是遇到马皇后与朱元璋,自己今天可能就遇不到沐英,十几年前他那小小的身躯可能就不知道填埋在哪一处沟壑了。
而相比较之下,自己的父亲虽然也已经过世,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十几岁年纪,而且虽然自己家中也不是很富裕,但是母亲一直都在,姐姐也十分能干,至于妹妹……还是不说了吧,那种令人精神紧张的能力不下于宫律和,以至于从来不怕事的母亲都要悄悄地再三提醒她:“许多话在家里说说便好,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
而且从大环境来看,闽中虽然也动荡过,四面起过流寇,不过好在有陈友定平章大人,很快就平定了下去,所以自己的家乡周围并没有遭受太大的荼毒,人们还算是能够正常生活,在这一点上,林复生非常感念陈友定,无论如何他能够做到带领大家保境安民,让人们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因此当陈友定父子都被朱元璋处死的消息传来,林复生感到非常的难过。
这种感情他是无法对沐英讲的,沐英纵然能够理解,然而却恐怕很难体会,毕竟他是站在朱元璋的阵营,对于闽地本土的感情,或许是很难共情的吧?对闽地的民众来讲,明军完全就是侵略军,甚至是元朝的叛军,这一点自己也是不能对沐英讲的。
这时,沐英洗完了脚,林复生将盆子掇了出去,回到房中后,见沐英已经将两条腿都放在了床上,林复生给他拉上被子,扶着他躺下来,正打算自己去洗漱,忽然自己的手给沐英拉住:“复生,今天你也辛苦了。”
林复生心头一阵暖流涌过:“将军劳心劳力才是真的辛苦,快一点休息吧,明早就能舒服许多。”自己好在是不需要喝酒,醉酒是很痛苦的呢。

第十九章 沐英居然也会撒娇
第十九章 沐英居然也会撒娇
虽然在除夕这一天没有感受到太多的节庆欢乐,毕竟一整天都在当班,不过这一个晚上,林复生倒是睡得很好,毕竟这一天实在是有点累。
身体的疲倦是最好的催眠剂,林复生没有太多精力去回忆从前的除夕,比如自己当兵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年夜饭后与母亲姊妹一起守岁,而当晚的团圆饭是一定要有菠菜或者芥菜的,整条烫熟吃,叫做“长年菜”,长命百岁不忘本,旁边一盘炒韭菜,“韭菜春,年年春”,另外必然还有一道豆腐,寓意升官发财,荤食如果买不起整只的鸡鸭,就总是要有一条鱼的,虽然或许鱼不很大,另外还有炸五香。
后来入了行伍,都是在军中过年,一年到头的这个时候,总是要额外犒赏的,哪怕是最普通的小兵,也总有一瓶酒,一大块肉,伙房一口大锅煮出来的肉不过是加了盐酱,味道很一般了,不过毕竟是肉,几个好友围坐在一起,凑钱再买上两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虽然多是些训练艰苦、盗匪可恶、思念亲人之类的话,却也是很热烈的气氛,或许有些粗鲁,然而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林复生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子里那断续的回忆迅速飘远,很快他便全身放松,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复生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此时已经是正月初一,虽然最为热闹的除夕已经过去,不过初一仍然是气氛很浓烈的,而这一天最好的就是公府休沐,不需要办公,也不必在外面应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天。
沐英这时也醒了过来,坐起来的时候轻轻地扶了一下头,林复生连忙扶住了他,关切地问:“将军,头还晕吗?会不会仍是头痛?”
沐英转头露齿一笑:“还好,可能是睡得有点多,所以有一点晕。”
林复生:虽然已经过了辰正,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不过难道真的仅仅是睡多了的原因吗?平时总觉得你是一个很成熟老练的人,凡事很令人信赖,如今看来也有些孩子气啊,这逞强的样子很有一点幼稚呢。
沐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瞬间回归真实年龄,甚至沐英自己也想起,林复生毕竟比自己年长两岁,而且身体极好,若是单纯对比体格,他显然是比自己结实得多,单是胸肌就明显更加发达,这样一个忠厚而又健壮的人,很容易给人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吧?
林复生眼睁睁看着沐英的手伸了过来,抚摸在自己的胸膛上,虽然是隔着衣服,林复生也能够感受到沐英掌心的热度。他的脸上顿时便不由得一红,脑子里马上闪过从前发生过的那些热辣辣的片段,沐英此时的动作给了他一个清晰的讯号,那就是这一天的休假一定不会空过,不必多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春节之前非常忙碌,官府封印不是一件轻易的事,之前积累的事情要尽量赶在年前处理完,否则官府关门一连三天,事务积压在那里就很麻烦了,虽然沐英是一个聪明敏捷的人,考虑问题周到细密,想事情又快,然而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负责这样大一片地方,一共三个卫呢,事务难免繁杂。
沐英是一个非常谨慎的,晓得自己虽然头脑堪称灵活,可是毕竟经验尚浅,转过年来也不过刚刚二十四岁的年纪,要掌握一个地区军政大权,是需要格外用心的,因此封印之前他再三查验,见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放心。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连林复生这样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有点受不住,林复生明白沐英是不想出纰漏,不辜负黎民不让养母养父失望这些也就罢了,过了这些日子,林复生已经隐隐地感觉到沐英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对自身要求很严的人,不能够接受自己有任何的疏漏失误,这样的人虽然出色,然而一定会有些累的吧?
沐英的这个特性不但体现在公事上,即使是日常家居,有时也会流露出来,虽然他对于饮食衣服的要求并不高,不会苛求身边的人,比如说即使自己偶尔洒落了茶水,或者是饭菜有一些凉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然而若是沐英自己敲火镰点蜡烛,第一次没有点着,要连点两三次,他便微微带了一点懊恼的样子,这样的沐英也真的是让人忍不住要心疼他。
因为沐英如此尽责,所以这三天他们每到夜晚都只是单纯地睡觉,虽然躺在一张床上,然而累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兴致,常常是两个人躺在床上后,沐英搂住自己抚摸亲吻一会儿,两人便各自躺在自己的被子里睡过去了,因此今天既然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沐英当然一定要和自己做那件事了。
洗漱之后,沐英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林复生给自己梳头的画面,林复生并不是一个笨拙的人,然而他毕竟是野战军出身,这种很私密很细腻的活儿做起来就难免看着有些生硬,林复生自己梳头当然是绝无问题的,也十分利落,三两下就梳完了,看着十分整齐,然而要他给别人梳头,这样亲昵的事情起初真的是令人害羞啊,沐英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将梳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这个人脸上那微微有些窘迫的样子,当时自己简直要笑出来了。
沐英并不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宫律和不这样
做的原因是因为浪费时间,毫无所获,而沐英则是从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趣味,他的童年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后面虽然被马皇后和朱元璋收养,然而生活的严峻仍然扑面而来。
在明军的权力系统之内,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虽然自己是养子,从身份上来讲是十分亲近的了,可是沐英也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作为养子,更是要格外谨慎,努力表现,养子虽然看似高,然而假如一旦跌落,会比其他人更为尴尬,因此他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没有什么清闲玩乐的心思。
然而就在那一次,沐英忽然找寻到失落已久的童心趣味,看着林复生那略带羞窘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开心,当时自己的笑容带了一点促狭,一点刁钻,仿佛是捉弄人之后的快活,只不过极其含蓄,而且是天赋的谑而不伤,不会让人感到难堪。
其实林复生也感觉到了沐英的开心,他知道沐英不是为了表现尊卑之分而让自己这样做,事实上在自己手上有伤的时候,梳头洗脸这些事常常是沐英帮自己做的,沐英日常也都是自己梳头,梳得又快又好,溜光水滑,而他现在要自己为他梳头,林复生莫名地感觉这里面竟然有一点撒娇的味道,
林复生细心地给沐英理顺了头发,挽起发髻,将梳子上的发丝摘掉,当他把梳子放在台面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林复生的手顿时微微就是一颤,虽然已经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对于肌肤的接触,他仍然是极其腼腆的,如果是别人,他倒是没什么,毕竟是在军营中摔打出来的,肉搏的时候没有那样敏感,然而只要沐英一摸上来,他脸上立刻就开始发红,身体也不由得微微地发颤。
只听沐英轻声问道:“有收到家里的信吗?”
林复生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她们应该是还好的吧?”
想到母亲姐妹,林复生不由得又有些忧虑起来,虽然自己前些日子将俸禄托人送回家里去,却一直没有得到亲人的回信,自己自从从军以来,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纵然有时候家里人会捎信过来,然而毕竟只是简单的一两页纸和几个口信,怎么能够令人满足呢?真的很想见到亲人啊。

第二十章 被挖穴仙是挖穴成仙的意思吗?
第二十章 被挖穴仙是挖穴成仙的意思吗?
下午未正三刻的时候,林复生来请沐英去隔间洗澡,沐英极爱干净,昨天晚上的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身上难免带了些酒气,虽然回来擦洗过,然而毕竟是没有洗澡,连中衣也没有换,因此林复生很能理解他急于洗澡的心情。
虽然沐英不是洁癖,自己更加不是,不过人只要安定下来,对于一些事情就留意了起来,更何况沐英天性爱洁,林复生跟了沐英一段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事情,想到他节日前最后一日累了整整大半天,回来后却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也着实是有些委屈了。
沐英脱了衣服,折叠好放在旁边的木凳上,转过头来见林复生仍然是齐齐整整,便抿嘴一笑,说了一声:“你也脱了衣服,被挖穴仙啊。”
林复生脸上登时又红了起来,如今自己除了“被挖夹蹦”,“被挖困眠”,莫非又要多加一个“被挖穴仙”?沐英的闽语真的练得越来越好了,有时候还听到他自己造句,虽然偶尔难免不伦不类,不过林复生可以推测到,只要沐英照这样学下去,总有一天能够一口标准的闽语,说起话来毫无地域隔阂了。
于是林复生便转身脱了自己的衣服,踏进了木桶之中。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这一只木桶可真大啊,从前自己只是觉得一个人洗澡很宽松,现在才知道原来即使是两个人在这里,也不会很拥挤,这个大木桶造得真是妙啊。
沐英笑着伸长手臂,将林复生从浴桶的那一边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就坐在自己怀里。林复生的臀部坐在他的腿上,一时有些担忧,虽然沐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不过自己这样大个儿的一个身体,分量毕竟不轻,很有点怕压坏了他。
抛开两人身份的差距,脱掉衣服后,人就会显得更加纯粹,这种时候林复生对沐英的小心翼翼大部分便不是因为职责,而是沐英如此秀美,简直如同一个细白瓷的人偶一般,虽然肩臂上也是肌肉紧实的,只不过比自己略苗条些,然而林复生每当看到他的面容身体,便不由得有一种想要轻拿轻放的感觉,所以林复生便用两只手撑在浴桶边缘,不肯坐实了。
沐英噗嗤一笑,用手搂在他的腰部,使了一些力道往下一按,林复生支撑不住,扎扎实实地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臀沟正好夹住了沐英的性器。
沐英双臂从后面环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说道:“不要担心,水有浮力的,不会压麻了我。”
沐英用手将水掬了起来,洒落在林复生的肩头,然后抚摸着他光滑结实的肩膀,幽幽地说:“其实复生也是一个很细心体贴的人呢,很温柔。”
沐英的评价让林复生很有些惊奇,他抬起头看了看沐英,低下头来说:“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呢,我也能称得上是温柔吗?”
沐英点点头,抚摸着他浸在水中的身体,道:“你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不是因为职务,也不是为了其她,只是单纯的很体谅,总是这样脉脉温情的,让人想到冬季里的熏笼。”
“将军才真正是一个温柔的人,比起将军来,我太粗心了。”
这一句话是林复生真心诚意说出来的,自从相识以来,他记忆里就满是沐英对自己的爱护与体恤,沐英让自己活下来,又医治好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沐英并不是站在一个施恩者的位置,高高在上,而是真心的体贴,既有真情,又掌握方法。
沐英虽然总是淡淡的,说话不多,但却不是一个雷公性的人,林复生最烦恼的就是与一个粗暴的家伙距离太近,那样的人总是令人感到紧张,而军人之中多有这样的人,毕竟军队要求的是勇猛,而勇猛很容易转化为暴烈,战场上的勇将锐卒往往在生活中会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因为人的性情转化常常没有那么方便快捷。
在安宁的时候温和如同花鹿,遇到危险则能够快速爆发出强大的亢奋情绪,这样的人或许是有的,然而即使是经历过许多波折的林复生,也觉得这样突兀的转变非常困难,一个人的性情往往是一贯的,在外面是怎样表现,回到私人关系中也会怎样表现。
沐英的大名他纵然身为一个小兵,从前也是如雷贯耳,虽然还不能与徐达常遇春并列,然而也听说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早期还没什么,近来日益崭露头角,所以受审的时候才那样恐惧,然而自从跟在沐英身边,沐英从没有呵斥过他,连大声说话也没有过,平日里也不见沐英摆脸色给任何人,虽然沐英不是那样笑容可掬,口甜如蜜的人,却也不会给人带来不安。
沐英这样的性情是最让林复生感到安心的,否则无论沐英待他怎样宽厚,他也绝不情愿与沐英发生那样的关系,情绪太过激烈的人就如同盛夏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雷电交加,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当然那种平日里冷冰冰如同雪山,言辞态度毫不留情的人,他也是敬而远之,尤其是对方突然间对自己和颜悦色,甚至还对自己说几句贴心的言语,这种情况自己可是更加警惕,冷漠有毒的人突然之间展现温情甜蜜,这种反差太过强烈,确实是很容易打动人的,尤其
是这个人还有一定身份的话,就更加让人动心,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从前埋没于凡俗,如今终于被发现,那样子可是很容易吃亏的。
林复生毕竟已经过了单纯无知的年纪,颇有了一些阅历,对这样的人都是保持一定距离,不肯轻易为之动摇,所以像沐英这样斯斯文文不温不火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了。
两个人滚在浴桶里,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洗干净身体,沐英披了长袍,拉着林复生回到卧房,按着他的肩让他躺倒在床上,沐英摊开林复生的一只手,轻轻地吻着他的掌心,因为曾经给严重烫伤过,即使如今已经愈合,这里仍然留有一些伤疤,让人忍不住就回想起他当初刚刚从伤兵营里出来的样子。
林复生感觉到沐英正在用舌头细细地舔着自己的手心,沐英的舌头又湿又热,还很有弹性,舔在掌心就如同一只猫在舔鱼,舌面还带着倒刺,林复生从来不知道自己连手心也会这么敏感,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心头发痒,仿佛沐英的舌头也舔在他的心脏上一样。
林复生仰躺在那里,正在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沐英的性器正在他的肠道中进出着,自己的两只手也给沐英按在枕头上,手心中方才给沐英舔吻的触感一直残留到现在,林复生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仿佛又被烤红的炮管烫伤,而下体则被灼热的铁矛烧伤,整个人都如同给人放在炭火上烤一样。
沐英见他浑身发抖,两只眼睛有些呆呆的,晓得他如今不是在堂上被吓呆,而是已经品尝到这种性爱的滋味,沐英抿嘴微微一笑,觉得下身的快感也愈发强烈,他如同梦呓般说道:“复生,叫我的名字。”
“将军……”林复生张口便这样说了出来。
沐英轻轻笑道:“我不叫‘将军’,我字文英。”
林复生努力地想了想,终于唤道:“文英。”
沐英的笑容绽开来,俯下身去深深地吻住了林复生。
到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的时候,两个人这才终于稍稍分开,不再那样黏腻。
林复生正想着该准备服侍晚饭了,只听沐英有些慵懒柔软地说:“复生,你离开家也很久了,如今既然已经安定下来,不如就将家里人都接过来这边,你看好不好?”
林复生听他提起这件事,第一感觉本来是很欢喜的,沐英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如今沐英是本地最高军政官员,有他照拂,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少有人会来找麻烦,自己与亲人也可以团聚。
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样做真的是稳妥的吗?一旦发生变故,会不会让母亲姐妹进退失据?林复生并不是千回百转的性情,情感上也不是一个不知餍足的人,一定要用莫名的忧伤来折磨对方,检验对方的真心,从对方的感情输血之中获得能量,他考虑的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整个计划的核心就是沐英的力量,从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来看,沐英当然是一个有力的支撑,然而两个人毕竟时日尚浅,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太深的根基,如同河滩上的芦苇,表面茂盛,其实轻轻一拔就能连根带起。林复生知道人的情爱是很难测的,来的时候浓烈神奇,去的时候如同空气难以抓寻,这种感情虽然浪漫醉人,但是却不稳定,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而根据自己那些多情的伙伴讲述经验,他们对情人的迷恋大概在一年多两年,一般就是十八到三十个月。
自己真正与沐英在一起到现在是三个月,沐英的确是一个长情的人,不然不会吃回锅肉,然而自己毕竟不能靠这种变幻莫测的感情来安排生活,那样的话假如忽然有一天,情意的消逝如同它的到来一样找寻不到缘由,自己一家人的处境就都会很尴尬。
“现在,似乎太早了一些……”
沐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马上便明白了他的顾虑,点了一点头,没有再继续劝说,虽然沐英一向的处事原则是当天有问题当天解决,然而这件事却一时无法措手,他也很能理解林复生的疑虑,信任是一件太过珍贵的东西,即使两个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有空便腻在一起,林复生也难以就这样轻易地向亲人做出如此重要的建议。
沐英温柔地吻着林复生的面颊,说道:“我明白的。”
林复生见他这般通情达理,虽然自己暂时拒绝了他的提议,然而却觉得两个人的心这时贴得更近,林复生微微扭转了头,将自己的嘴唇凑向沐英的唇,四片嘴唇黏合在一起,缠绵地吻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从今往后银盘鲳不要吃了
第二十一章 从今往后银盘鲳不要吃了
进入三月,天气越来越暖了起来,到四月的时候,愈发热了起来,于是各种飞虫也就纷纷飞了出来。
这一天的午饭,林复生是跟着沐英回到私宅之内用的,两个人在食案两边相对而坐,林复生给沐英盛了汤,自己也吃了几口饭,便有些无奈地挥着手去赶苍蝇:“这个时候胡螓又飞起来了啊,每到人家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绕在这里乱飞。”
沐英微微一笑,将一块鱼肉夹在他的碗里:“这正能说明饭菜味道香啊,所以胡螓才飞过来。来尝一尝这燕鱼吧,如今正是银鲳鱼大量出产的时节,我听闻当地有一句话,叫做‘山间鹧鸪獐,海里银盘鲳’,味道十分不错,复生也喜欢燕鱼的吧?”
林复生笑了一下,道:“喜欢,肉很嫩,刺又少。”
沐英噗嗤一笑:“原来也是注重省时省力的,却是和宫副将很有一些话说。”
听他提到宫律和的名字,林复生又是一笑,经过半年的时间,他如今对于宫律和已经不再那样敬而远之,虽然也不是怎样亲近,然而总算是能够靠近了一些,这部分是因为自己已经摸到了宫律和的脾气。
“我怎么能够和宫副将相比?宫副将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却总是容易分心。”
的确是这样,宫律和给林复生最大的印象就是,行为举止都十分经济,他如果去从商,一定会将成本压缩到最低。明军武力系统之中,即使是中高层,也很少有文化水平特别高的人,世家出身的更是不要想,大部分都是贫苦的农民,沐英和他细数过明军高层将领的身世与个性特点,比如廖永安兄弟就是水寨乡兵出身,与刚刚问世的《水浒传》中的梁山泊性质有点相似,徐达汤和两位将军都是农家的根基。
宫律和也不例外,虽然在军营里也坚持读书,但是也不到满腹经纶的程度,举手投足更是没有受过世家的优雅训练,谈不到怎样优美动人,不具有太多观赏性。不过宫律和让人感受最为鲜明的就是,他做一切事情都是简洁利落,当然他与沐英一样,都不是粗暴的人,不过宫律和那节省力气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连林复生都看出,宫律和十分注意力量的保存和储备,仿佛随时准备奋力一击,这一点给林复生的感受特别深刻。
宫律和是一个目标非常明确的人,用力也十分集中,因此他才能成为副将,相比之下,自己有时候就想东想西,确实不能与宫副将那样锋利的人来比呢。
沐英见他有些自惭,便笑着安慰道:“复生也很不错啊,最近读书写字进益很快呢,今儿晚上再抄两篇公文。”
林复生连连点头,如今这一边做事一边读书,习字的方式也与私塾中不一样,直接就是抄写公文来认生字,差事读书两不误。
这时沐英又说道:“这一次做的是红烧燕鱼,我老家的红烧菜肴乃是很出名的,来到这里才晓得还有红糟的方式,品相都是红色,倒是颇有相通之处,下一次做了红糟燕鱼来吃啊。”
林复生如今也是吃惯了红烧的肉食,听沐英将红烧与红糟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便又增加了一点亲近感,觉得闽徽两地间的差别也不是如许大,仿佛连地理上的距离都拉近了一些。
不过林复生忽然间脑子一转,不知怎么竟一下子想到两个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时,自己的肠道给沐英的性器深入的当时,自己对于龟头的联想,如今这银鲳鱼就摆在自己面前,与那扁扁宽宽的鱼身相比,鱼头虽然不是非常大,然而却是圆圆的一颗,滑溜溜的,还硬硬的,毕竟头部骨壳比较坚硬,即使烧熟了也不好轻易用筷子戳碎;最绝的是前端还带了一个很明显的开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马眼。
虽然是装在盘子里的鱼,可是林复生眼前一下子就联想到沐英达到高潮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孔眼张开来,从里面喷射出的乳白液体,虽然那东西是插在自己肠子里,自己当然是看不到沐英的射精过程,不过林复生毕竟是看过自己的,这种事情自然是大同小异,因此每一次沐英射精的时候,林复生都能自动代入自己射精的样子,想象着一道半透明的液体从那肉柱之中喷射出来,在自己的肠道里蜿蜒流动,啊呀呀不能再想了,实在是太羞耻了。
沐英用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越看林复生越觉得诧异,这人怎么忽然间脸上越来越红,甚至要把脸捂起来了?
“复生,你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林复生脸色更红,垂了头连连摇头。
沐英咯咯笑了出来,伸出左手握住他那僵住的右手腕,轻轻摇晃着说:“定然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快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我今天是一定要问出来的。
林复生给他追问不过,只得吞吞吐吐说了出来,登时把沐英乐得身体都前后晃动了起来,眼神从林复生的脸上挪到了燕鱼的头部,歪着头道:“这么一看还真的很像唉,这种鱼有人养了变种,专门用来看的,就如同锦鲤一般,脱离了糖醋鲤鱼的范畴,成为给人欣赏的了,那样的漂亮燕鱼便叫做神仙鱼,果然是如同作了神仙一般呢。”腾云驾雾,仿佛来到
另一个世界。
林复生听着他这语义双关的话,不由得愈发羞窘,自己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将这种事情想了起来?自己学问少,只是简单的将两者的形状联系在一起,顶多是推演到功能上面去,其她的却是没有想到太多,沐英却是个喜欢读书的,如今这样润色比方出来,可是格外的羞人啊。
照这样推理下去,当沐英将阴茎插入自己的身体,龟头在自己肠道中动来动去,那么便叫做“如鱼得水”,毕竟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适应,自己的下体已经不再那样艰难,沐英深入的时候十分自如,虽然每一次最初的时候都仍然很小心,以免弄破了肠道,然而却已经不需要再皱眉吃力地开拓,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也都能享受到比较多的欢娱了。
林复生本来没有想到过给人家弄自己的后面也会有什么快乐,只是因为沐英喜欢,自己便顺从了他,以此回报沐英的一番情意,哪知经历了几次之后,也渐渐酥麻起来,呻吟声都不再是那样惊慌无措,有点猫抓心一样的感觉了。
虽然能够感受到快乐是一件好事,不过自己居然也有这种天分,这可是林复生万万没有想到的,若不是沐英要和自己这样那样,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发现这种事,有谁好端端的会让别人碰自己的那个地方呢?这样想一想,真的是让人很难为情啊。
沐英见林复生羞得连饭都不肯吃了,便笑着和他说起别的话题:“徐达将军已经拿下汴梁,兵临潼关,打开潼关的大门之后,就可以直取元大都,到那时我义父基本上就一统中原了。自南伐北,这可是第一次成功呢,也算是给李煜报了一箭之仇。”
林复生脑子里绕了一下,才想到前几天何千春讲宋太祖龙虎风云会时说过的,五代时候的南唐李煜给赵匡胤从应天掳去了汴梁,不过那赵匡胤好歹也是汉人,而且这时代差得有点远吧?
不过如今朱元璋确实风头正劲,眼看大事要成就了,就在今年年初,他正式在应天府称帝,国号就叫做“大明”,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明教,从前一听到红巾军,自己就会头疼;至于年号则叫做“洪武”,今年就是洪武元年了啊。

第二十二章让我们学习一下黄皮绘图的诗经
第二十二章 让我们学习一下黄皮绘图的诗经
到了掌灯时分,沐英坐在桌边端着茶杯,说了一声:“复生,你在书架那里将那本《诗经》拿过来,就是那本淡黄色封皮的。”
林复生应了一声,到书架前找到了这本书,取出来拿给沐英,要说这本书的书套也真的是比较特别,沐英是个爱看书的人,在当地也搜罗了一些书,有一部分还是古早册,不过大多是青色的书套,所以看着单独摆在一旁的几本浅黄色封套的书,就觉得十分显眼,这几本都是新书呢,沐英最近经常读的。
之后的时间,沐英在那里看书,林复生就在一旁抄公文,林复生抄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字体就如同他的人一样,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不过略有些拘谨,除了因为刚刚开始练字不长时间,因此写不了行书,林复生觉得自己可能一生都难以洒脱地笔走龙蛇,毕竟是生性使然,难以改变。
相比之下,沐英虽然也不会很狂放地写字,不过写起行书来却好看得很,流畅秀丽,如同描花一样,虽然有时候自己认不得,不过林复生仍然是很喜欢看沐英写字,感觉好像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样。林复生觉得沐英的字尤其像兰草,娟娟秀秀的,偏巧沐英也很喜欢兰草,房中养了几盆,时常自己浇水除虫,每当看到沐英摆弄兰草,林复生就觉得心中一荡一荡的,沐英那白净的手配上青葱碧绿的细长叶片,真的是很清肝明目啊。
不多时,林复生就抄好了三张,他将自己写的最后一张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地抿嘴一笑,虽然字迹算不得怎样优美,然而如今写错字的次数毕竟是少了,从前不时就要涂涂抹抹,一份公文抄下来,简直就是记牛肉账,自己看了都觉得难为情,不过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练习,总算是好了一些,虽然字体仍显得呆板,但是毕竟纸面上整齐干净了。
这时他看到沐英的茶杯里已经没有了水,便站起身来给沐英添茶水,将茶壶重又放在桌面上后,林复生正准备坐下来重新抄写公文,忽然无意间向沐英的手上瞄了一眼,登时身子摇了一摇,差一点站立不稳。沐英正在读的是一本什么书?怎么上面没有几个字,却尽是一些搂抱在一起的人像?搂搂抱抱也就罢了,问题是那些人都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啊,而且自己恍惚看着,画上的还都是男人?他们这样的姿势是在做什么?这个画面看起来很熟悉啊,莫非那上面的人就是在做每当夜间放下床帐之后,沐英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么?沐英为什么要看这种书?
这时沐英抬起头来问:“复生,你忽然间头晕么?”
林复生摇头道:“将军啊,你看的那是什么书?”
沐英展颜一笑,道:“哦,这个啊,这是夜读的范本啊,夜间的事情,不读这个读什么呢?读那些兵书史籍也难以做指导啊。”
林复生:果真是如此,平日里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哪知不为人知的时候居然读这些书?果然那些表面上清冷孤高的人最闷骚了么?
“将军读也就读吧,为什么还要包上《诗经》的皮子?”
“哦这个啊,你就当做是诗经的郑卫之风吧,那些诗篇都是情感很浓烈的,只怕我们两个关起门来悄悄地做那些事的时候,都不像诗中那么激烈呢,所以倒也没有冤枉了它。”
林复生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孔圣人当年删的那些郑卫诗歌究竟写的什么,连最老的老夫子都不晓得,自己当然就更不知道了,只是如今听沐英这样一说,实在是让人很承受不住啊,如今沐英提念到了郑卫之风,又正在看着这样的书,等再过一会儿两个人上床之后,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呢?
果然,等林复生定下神来又抄了几张公文之后,沐英将书轻轻“啪”地一下合拢了起来,放在桌面上,对着自己悠悠地说:“复生,我们该歇息了。”
那语声轻飘飘的,又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林复生想到他平日里一贯的那种一尘不染的表情,就觉得仿佛耳眼里面爬进了一只小虫,钻心的瘙痒呢。
床帐之内,林复生最后一件衣服刚刚给沐英脱去了,面对着同样赤身裸体的沐英,明明六尺高身材的林复生忽然间仿佛缩小了一样,垂下头来,两只手绞在一起,满脸的羞涩。
沐英看了他这个样子,不由得轻轻又是一笑,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或许永远也不会变得大方舒展,虽然如今已经不像是起初那般紧张,却总是会感到忸怩,自己这么多年见识了各种人物,纵然不敢说是像养父那样善于识人,然而对于辨别人心也有一点心得,因此能够看出林复生是真的害羞,不是惺惺作态,这个人既不作伪,这副模样又实在可爱得很,让自己的心如同给丝线一道一道地缠住,无法远离,分外眷恋。
沐英将林复生那微微蜷曲的身体搂在怀里,林复生那鲜明硕大的性器正卡在两腿之间,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巴不得将它夹到大腿后面去,不让自己看到,这一刻林复生从一个男人退回成一个男孩。沐英本来就知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高大稳健,其实并不是一个老练的人,虽然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然而与经历过许多事情的自
己相比,林复生简直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成熟度是不能比的,偏偏两个人的外貌又是如此的反差,有时候连沐英都有些不忍心,自己这简直就是猎人套瞎马,林复生根本就不是对手。
一想到这些,沐英的慈悲怜爱之心便蠢蠢萌动,伸出右手食指在林复生唇齿之间撬了两下,就打开了他的嘴。
沐英一边将自己那修长的手指在林复生口中轻轻搅动,一边略有些甜腻地说:“复生,叫娘亲。”
林复生登时臊得满脸通红,连脖颈都仿佛有些胀大了,他的脖项本就粗壮,这一下连脖子都变成粉红色,上面的青筋也凸了出来,看起来简直就像竭力奔跑的战马,明明还没有做些什么,就已经气喘吁吁。
“呜呜……”林复生窘迫地轻轻摇着头,可怜的人,连摇头都不敢大动作,毕竟沐英的指头还在自己嘴里,若是自己动作太猛,拗断了可是麻烦,纵然只是扭了筋也是不好,明天可要怎样办公呢?
林复生悲催地看着沐英,这人的情绪确实仿佛永远都不会太过激烈,即使在床上和自己这个样子,自己也几乎没有见到过他兴奋到忘我的模样,总是带着一种斯文含蓄,然而如今自己才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擅长折磨人啊!
自己病糊涂的时候拉着他叫娘亲的事情,他竟然一直记到现在,而且还不仅仅是记住而已,今晚居然用在了这里,让自己再和他叫一次阿嘛,这是何等混乱的关系?沐英终究不是自己的娘亲,自己却恍惚之间成了他的娘子。而且沐英的手指插在自己口中,让自己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这样委屈含糊地呜咽,这可比第一次的时候还多受了一层束缚,那一次纵然只是表面上吧,自己可是完全自由的,没有给人这样控制唇舌。
好在沐英此时只是一根手指,如果他将中指也伸进来,两根指头形成一个钳子样,来夹自己的舌头,那可是更加难以承受了。
沐英的手指在他嘴里搅动了一会儿,林复生口中已经给他刺激得满是口水,可怜巴巴地望着沐英,盼着他快一点收手,沐英见他慌得很,微微一笑这才罢了,将手指抽出来后,按着林复生躺下来,将那沾满口水的指头缓缓地插入他的肛门。林复生想到那湿漉漉的手指上沾的都是自己的唾液,身体不由得又颤抖了起来,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润滑吗?
单凭那一点唾液当然是不够的,沐英在阴茎上又涂了油,将林复生的两条腿搭在自己手臂上,缓缓地插入他的体内。
随着刺激的深入,林复生的肠道逐渐越来越热,身体也越来越软,他的身子给沐英顶得不住地晃动,一颗头也在枕头上摆来摆去,整个人在这个时候都显得软弱无力,十分的脆弱。
沐英抿嘴笑着,不住地挖掘着那坚实肥沃的土地,声音轻轻细细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这样舒服吗?”
“啊……呣……”林复生闭起眼睛,沐英的问话让他分外难堪,本能地便摇了摇头。
沐英咯咯笑了起来,放下他的腿,身体向前探去,抱着他的头就吻了起来,这个人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惊慌,然而仍然极其害羞,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询问,他就受不住了。
所以床笫之间的事情要指望和他怎样沟通,以便提升技艺,看来是很难的了,因此自己怎么能够不看书呢?怎么能够不学以致用呢?怎么能够不撩弄他,刺激他的反应呢?林复生这样被动,少不得自己要辛苦一些,好在沐英自负观察能力还不算差,这样一点点摸索开发,终究是能让两个人都更加快活的吧。

第二十三章 鸡鸣山上一颗新星
第二十三章 鸡鸣山上一颗新星
转过年来已经是洪武二年,八月的时节,正是吃青蟳的好时候,这一天晚上,两个人的餐桌上就摆了大大的一盘煎青蟳。
那梭子蟹乃是从中间斩开的,事先用盐酒腌了一下,然后在断面处裹了姜末调和的鸡蛋液,就放进油锅里文火慢慢地煎,等到蟹壳呈这样的红色时,就可以出锅了。要说这样的对半煎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火若是略微猛了一点,便容易将蟹肉煎焦,失去了那样一种清甜,若是火小了,又不能够入味,所以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煎蟹,却是很考验技艺的呢。
林复生剔了一些蟹肉放进沐英碟子里:“新鲜的青蟳非常好吃,肉很甜很多,在别处没有这样好的青蟳,将军多吃一些。”
沐英一笑:“我自己来吧。嗯,果然是满口鲜香,甘甜得很,不需要放多少酱料,这一股青蟳本身的味道就足够鲜美了。太湖那里的毛蟹也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九十月的时候,膏黄都是满满的,从没尝过那样的肥腴鲜香,什么时候我们去了应天,一起吃毛蟹啊?”
“啊,那一定是和青蟳一样好吃的。”
沐英噗嗤就是一笑,这个人这是在坚决扞卫青蟳的地位吗?对于故乡是非常的眷恋了,他的家乡没有带给他太多痛苦的回忆,所以想到故乡总是充满了温情,要让他离开家乡,只怕也十分为难吧?
过了一会儿,林复生含笑说道:“听说鸡鸣山的功臣庙已经造好了呢,将军的名字也在里面,真的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
而且还是供奉在正殿之中,正殿里面一共六个人: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汤和,接下来就是沐英,以这样的年纪与资历,能够和前面那几位功勋卓着的宿将并肩,沐英真的是足以自豪了。
沐英听他说起这件事,虽然自己一向内敛,不过到此时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荣耀光彩本来就令人振奋,更何况这一句祝贺的话是从亲近之人的口中说出来,更是格外的动人,自己一个人关起门来品味这份尊荣,虽然也是很开心的,但是有这样一个心爱的人一起分享,那滋味就更加美妙了,不再是那样犀利,却更加温馨,从加了油脂的明亮火炬转成深夜微红的炉火,不再是那样灼热刺目,却温温吞吞地暖着人。
“都是义父太过抬爱,我年轻识浅,今后还要更加勤奋才是,复生,你也要努力啊。”
“是,将军。”
虽然做不到成为沐英那样耀眼的人,然而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往前走,终究也能获得一些成就吧。
林复生将一小团米饭送进口中,抬起头来又看向沐英,沐英真的是太年轻了,到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长相清秀也就罢了,偏偏皮肤也是光洁细致,滑溜得很,仿佛若是有一滴水落在脸上,很快就能顺着那光滑的脸颊滚落下去,一点点水渍都不会留的,这样的肤质让他看起来又显得小了几岁,若非沐英性子沉静,平日里总是稳稳当当的,他这样的年纪,又是这样的面容,看起来真的好像人家娇养的小公子一样。
不过他虽然年轻,却是心思极其细密,处事干练也就罢了,还极其通晓人情,自己曾经听人传说过一件事情,沐英本来是随了养父的姓氏,也姓朱的,叫做朱英,后面有一天朱元璋问他本姓什么,是谁的孩子,当时沐英便叩头道:“我就是陛下的孩子,深沐陛下和皇后的养育之恩。”朱元璋反复问了几次,沐英却都只是这一个回答,并且不住地叩头。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面,然而林复生只要在脑中一设想那样一幅场景,也觉得是很打动人的,那个时候的沐英更加年轻,还不脱少年的青涩,面对这样一个光洁标致之人的满腔孺慕之情,有谁会不动心呢?这样真心诚意的一个漂亮少年口口声声叫着母亲父亲,抵死不肯改口,难怪连朱元璋那样的人物都笑了出来。
两年来的形影不离,亲昵纠缠,让林复生对沐英了解颇多,他晓得假如沐英想要表现出单纯可爱的禀赋,那种力量可真的是无人能敌,简直就好像小动物一样软萌,清澈水灵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想要靠近你,而且这个人还拿捏得刚刚好,是软糯而不是卑怯,引起的是别人的恋爱,却不会带来轻视,因此连朱元璋都难以抵挡他这样的态度,当时便笑着说:“你是我的养子,现在就是不让你恢复原来的姓氏,也不能让你再随我姓朱了。既然你一直口念深沐养育之恩,就赐你姓沐吧,让你可以永沐恩泽。”
于是朱英就改成了沐英。
就连朱元璋这样一个枭雄人物都难抵他的魅力,因此自己对着沐英那水润漆黑的眼珠儿,不由得便忘记了他是自己的主将,甚至还是一个男人,迷迷糊糊之间就给他将性器插了进来,又怎么能怪自己糊涂呢?
林复生又想到自己,明明年龄相近,但是自己的头脑却与沐英相差了很多,林复生可以想象到假如朱元璋问的是自己,自己会怎样回答?只怕脱口就要说出“本身姓林”这样的话来,其实本来也不算什么的,然而与沐英的答案对比起来,那该是多么的冷淡人情啊,只从这样一件小事来看,自己与沐英就有
极大的差距。
有的时候林复生也在想,沐英原本究竟姓什么,但是却从来没有打算去问过,纵然是知恩图报,然而沐英曾经的过往毕竟太过惨痛,让人难以触及,如果主动去问这些往事,就未免有些太残酷了,即使自己与沐英已经如此亲密,彼此之间也并非毫无保留,毕竟他们仍然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沐英的目光则变得幽幽的,此时他想到了另一个人——朱文正。
要论亲厚,朱文正与朱元璋的关系其实要比自己密切的,朱文正是朱元璋的亲侄子,比自己年长八岁,他的父亲是朱元璋的大哥朱兴隆,朱元璋起兵之后,朱文正的母亲王氏带着他投奔亲叔叔,朱元璋对侄子也确实是不错的,朱文正也不负期望,十分勇猛善战,本来已经成为朱氏集团的核心人物,可是因为种种变故,终究是与朱元璋越来越疏离,最后居然动了投奔张士诚的心思,而朱文正的岳父谢再兴早在他出事的前两年就已经投靠了张士诚。
在朱元璋身边这么多年来,让沐英最为慨叹的就是谢再兴与朱文正这一对翁婿,相比谢再兴,朱文正其实是幸运的了,谢再兴败亡之后,他的弟弟谢五带着弟弟和侄儿一共五个人投降了李文忠,虽然李文忠是一个仁厚的人,但朱元璋愤恨不已,将这几个人全部处死;而朱文正则还算是善终,毕竟是血亲,更重要的是有婶娘马皇后为他求情:“文正止是性刚,恐无此心。文正母见存,当念其母子之情,用曲赦之,且见亲亲之义。”于是便只是软禁起来,然而朱文正那样的性情,终究是很快就抑郁而死。
这一次养父在鸡鸣山立了功臣庙,正殿里面位次第四的邓愈,在守洪都抵抗陈友谅的时候,就是朱文正的部将,这样如同天上的浮云一般莫测的变化,让人更加谨慎小心,不敢走错了一步,旁人只看到自己位高权重,却不知自己在暗夜之中凝神筹划,付出了多少心血。
当然了,难民的日子也不好过,生存本来就是一件艰辛的事情。
上面这些念头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沐英很快收回心神,脉脉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林复生的眼神又有点朦胧,不知他此时想到了什么,这个人的心思也是非常有趣的啊。
沐英柔和地说:“我听说当地有一种叫做‘蟳饭’的,味道很是不错,什么时候我们也尝一尝啊。”
林复生听他说道这个,便笑着说:“青蟳蒸糯米饭啊,很好吃的,家里来了贵客,都是用它待客,(产妇休养的时候也吃它就不说了吧),我阿嘛做这个很拿手的……”
说到这里,林复生又犹豫了起来。
沐英微微一笑:“等你什么时候想好,就请她们到这边来吧。”

第二十四章 不主动不拒绝但要负责
第二十四章 不主动不拒绝但要负责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沐英坐在桌案旁正在读书,读着读着,便听到“嘶”的一声响,烛火也跳跃了两下,沐英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灰褐色的蛾子飞到了火焰之中,烛火烤炙着飞蛾,将它的翅膀很快烧化掉,身体也开始散发出一股轻微的焦臭味道。
沐英凝起目光看了片刻,拿过一边剔烛芯的剪刀,将那小小的已经烧成炭灰的躯体夹了起来,打开纱窗,从窗口丢到了外面。沐英重新坐下来,看了一眼搁在旁边小柜上的灯罩,却并没有取来罩住蜡烛,有了灯罩,蜡烛的光线就会减弱,很损伤目力,更何况即使罩住了烛焰,因为趋光的本性,那些飞虫也仍然会扑过来,到那个时候撞得灯罩上砰砰啪啪的响,更加打扰人心,所以干脆也就不去用什么灯罩。
床帐已经放了下来,林复生正在里面检视着,忽然之间只听“啪”的一声响,然后林复生小心而又迅速地钻出了床帐,将帐幕边缘严密地拢好,便过去水盆边洗手。
沐英声音如同流水一般的问了一声:“是仍然有蠓仔么?”
林复生擦着手,转过头来笑道:“是啊,幸好打到了,否则睡下了吵得很呢,也不知之前叮咬过什么人,弄了我一手,被褥都已经熏过香,这些东西也不肯走呢。”
沐英微微地便笑了,虽然对于风花雪月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房中却也是熏香的,倒不是自己对于香道有什么特别的鉴赏力,只是为了驱赶蚊虫。自己用脑比较多,因此做不到如同那些身体劳苦一天的人一般,躺下来就能呼呼大睡,哪怕是有蚊虫,只要不是太过猛烈,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自己是一听到蚊子那嗡嗡的声音就感觉心烦意乱,虽然沐英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不过夜里休息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受到这样的打扰。
见林复生转了回来,沐英将书放下,站起来搂住林复生,两个人就上了床。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最近几天明显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虽然也称不上怎样凉爽,不过即使是白昼正午,也不至于热得人满头是汗,到了夜间更是爽快了许多,即使是拉上帐子,也不会显得气闷,在这样的时节,脱光衣服抱在一起,没有了汗液的黏腻,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林复生给沐英抱在怀中,沐英一边抚摸着他强健的身体,一边细细亲吻着他,林复生仰着头,沐英的嘴唇从上方覆盖下来,在他的唇上碾磨着。沐英的呼吸有些急促,林复生可以感觉到他此时的激动,不过沐英向来不是一个太过激烈的人,即使是心血涌动,也不会因为过于热切而给人带来不安,当然沐英也绝非冷淡,此时林复生便感到他碾压在自己唇上的两片嘴唇很带了一些力道,气息有些乱了。
不过沐英绝没有急躁之下的乱啃乱咬,仍然是十分细致地含吮着林复生的嘴唇,舌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扫略着,不多时便伸进他的口中,与林复生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林复生的身体很快热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就张开双臂,反手也抱住沐英的身体,每一次都是这样,自己起初总是很腼腆的,当沐英搂抱自己的时候,自己要么是捉住他的衣襟,要么是抓紧被褥,总是不能第一时间回应沐英,只有当过了一会儿,沐英将自己的情绪撩弄起来后,自己才会抛开了拘谨,回抱住沐英。
林复生的喉结轻轻颤动,发出了含糊暧昧的声音,沐英现在真的是很会亲吻了,如同一杯在火上温过的米酒,又热又甜,而且极其浓稠,林复生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母亲做的米酒酿蛋,林复生尤其喜欢那种米酒乍一烧开就打进一枚鸡蛋,然后马上盛在碗里的酒酿蛋,蛋白刚刚有一点凝结,里面的蛋黄更是如同凝胶一样,当真是又甜又滑,就和沐英此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而且酒酿蛋里面还加了红糖和姜汁,红糖给酒酿里面增加了一点点草药的香气,姜汁则让甜美的酒酿中多了一种热辣的香辛,口感十分的丰富,就如同沐英的亲吻一般,略微辛辣,而又有药草一般抚慰人心的效力。
回想起最初的时候,沐英虽然也是极为用心的,只是那时自己感受更多的是他的小心翼翼,一种谨慎的试探,沐英真的是自律到令人心疼的程度,已经是这个年纪,连亲吻都很生疏呢,当然因为礼教大防的关系,自己也没有与女人这般亲近过,就连跟男人都是第一次呢。
闽地不禁男风,人家的男孩儿若生得清秀,十二三上便有人下聘,就连自己的老家漳州,衙门里的词讼,十件事到有九件是为这事,平日里男孩子们读书放牛的时候,摸屁股咂舌头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自己天性不好这个,因此没有沾染。
不过沐英真的是一个孜孜以求的人,虽然房中也摆了两样式样比较古朴的物件,然而那只是审美情趣的一种,沐英自己也说过,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朴拙,其实都是经过用心琢磨的,特特地表现出来的这样一种风格,与古时候真正简陋粗糙的东西不同,其实真实的上古风味乡野生活林复生也是不喜欢的,因此沐英怎么会满足于一直那样子,生涩如同青果子一般的亲吻?自然是要善加磨炼了,如今已经越来越有技巧
,每次都能将自己吻得战栗起来。
沐英吻过一阵,抬起头来让两个人都透一下气,林复生倚靠在他的怀里喘息了几下,抬起头来看向沐英的脸,只见沐英的嘴唇从桃红变得鲜红,殷红得如同朱砂一样,而且还是水洗过的朱砂石,十分光滑,触感又极其柔软。
沐英虽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是也比较注重容貌,最起码要干净利落,冬季里的时候不能毛糙起皮,因此他虽然平日里不会涂脂抹粉,但是天气冷下来之后,总是会涂口脂面药,免得干燥粗糙,一揭嘴唇上就是一层死皮,脸上也掉白皮,所以沐英的嘴唇一直养护得非常好,本来唇形就优美如同花瓣,而且又光洁润滑,如今带了一些水渍,怎能不让人感到诱惑呢?因此林复生便着迷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嘴唇。
沐英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轻轻张开嘴,将他的手指含在嘴唇之间,还用舌尖轻轻地舔着那一点点指尖,林复生顿时只觉得有一排极细的银针从自己的指尖扎了进来,穿过手臂一直扎到自己的心尖,痒得自己几乎要笑出声来,在林复生急促的喘息之中,沐英慢慢地将他按倒在床上,润滑过之后便将性器插入了他的身体。
在下身不停顿的动作之中,林复生很快汗湿了身体,沐英抚摸着他满是汗水的脸,向他耳朵里吹着气,幽幽地说:“虽然是不主动不拒绝,但却是要负责的啊。”
林复生下体紧紧夹住那根不断进出的灼热肉棒,正在浑身发抖,忽然间听了沐英这样一句话,登时如同有一杯水浇在头上,他略有些惊慌地望着伏在上方的沐英,林复生知道沐英虽然不多说话,但是他这样认真地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含义的,现在的沐英很显然在要一个承诺,然而自己却不知他需要自己怎样负责。
沐英看到林复生的表情很显然是“啊你要我负什么样的责任呢?”,身体都有点僵硬了,便笑着说:“不要担心,我要求的并不多。”
然后便又与林复生吻在了一起,腰部的顶动也愈发有力,林复生给他撞击在秘点上,身体立刻扭动了起来,过不多时,两条腿甚至都缠在了沐英的腰上,将下体抬得更高,肠道也紧紧吸附着沐英的阴茎,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动,到最后林复生终于动不了,趴在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
沐英伏在他的背上,掌心抚摸着他的腰部,轻声笑道:“幸好今儿晚上吃了青蟳。”
林复生:强腰壮肾啊,青蟳这样的补益功能可真的是太让人难为情了o(╯□╰)o

第二十五章刚刚搭好的台就给拆掉是最可恶的
第二十五章 刚刚搭好的台就给拆掉是最可恶的
洪武三年的春节之后,这一天沐英正在与林复生谈说闽地的风俗:
“本地的这个契兄契弟的民俗,真的是很有趣啊,要说男色一道,我在应天府也看到过的,不过与这边却有许多不同,金陵那里在这上面颇有些纸醉金迷,都是贵官富商宠爱那些漂亮的歌童优伶,虽然是富贵风流了,然而却都是银钱交易,没有太多的情意,而且朝秦暮楚;闽地却是不然,居然仿佛婚姻一般,正式了许多,十分认真的。”
林复生一笑:“我小的时候看到人家契兄抬了契弟回家,那仪式确实是很热闹的啊,吹吹打打的,本条街上仿佛一个小节庆一般,平日里契兄来到契弟家里,契弟的母亲父亲对这个男人便如同对待儿婿一般,疼爱得很,有一些契兄契弟十分的相爱,年纪过了三十岁,还住在一起。”
还不仅仅是情爱的问题,契兄是契弟的保护者和支持者,这就是一项契约,契弟日后的生计和娶妻的费用,都是契兄供给,因此妹妹雪仙便微微撇起嘴来,说道:“终究还是当男子的好,哪怕是暂时的人妻,最后终究是自立门户的,自己也能有一房媳妇,这人妻当得一点都不亏本呢。若是成人之后还通家之好,那可是有意思呢,娘子母家来了人,见了这穿堂而过的年长男子,难免要问‘这是谁?’答曰‘夫夫’。”
自己当时在旁边听着,起初难免窘迫,到后来便笑了起来,雪仙素来便是嘴头上不肯饶人的,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刀子一般,许多自幼见惯的事情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听她切开来一番解说,便觉得味道有一些不对了起来。
不过雪仙也不是个一味横眉冷对的,一本正经地说过几句见解之后,偏偏又时常要加一段笑话,那笑话荤不荤素不素,便如方才那一段一般,从表面上看来倒是也没有什么非礼的,只是倘若多想一下,便格外的带了艳情,顿时脑补出画面:一个壮汉径直进入后堂,找到那二十几岁的端正男子,将他直接就在榻上掀翻,解了裤子就整根入了进去,那年纪小的男子虽然少不得要吚吚唔唔,其实倒是也不怎样感到困难,反正是少年时就做惯的事情,如今虽然有些生疏,却也并没有荒废,仍是很能用后庭取乐,盘肠大战让男人将精液射进自己肠子里去,就这样晚上给娘子做丈夫,白天给哥哥做妻子,倒是前后两边都没有落空,全用了个彻彻底底,家里面这可真的是乱啊。
林雪仙便是如此这般,一张嘴让人恼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个跟契兄要钱娶媳妇的事情,自己是绝不能和沐英说的,当然沐英打听事情向来细致,十有八九已经知晓了,只是无论他是从哪里晓得,都不能从自己这里听到。
另外契儿这件事更加的不能提起话头,契兄弟虽然也有主从强弱,好歹还是平辈之间,契爷契儿则是赤裸裸的长辈对晚辈,本来便是壮夫对少年,给了本家财货,讲明白是要弄枕席间的事情,如今有了爷崽的名分,契儿更加是不得不服从了,赤条条当起了这床帐之内的儿子,若是让雪仙来讲,只怕要说是“赤子之心”了,从此自己对“赤子”两个字真的是无法直视。
这时沐英笑道:“若是按这个来讲,我们两个倒也仿佛契兄弟一般了,将来我见了伯母,定然也是很得慈爱的,无论如何也是半子。”
林复生脸上一红,道:“虽然这契兄弟一般乃是以年龄来论,不过到了这里便论资历好了。”
而沐英纵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是阅历丰富,江湖地位高,这也可以算作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吧,前几天沐英刚刚给自己讲过《师说》。
沐英也觉得十分有趣,紧紧地搂住林复生,一边笑一边在他脸上亲着。
闽中的契兄弟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年纪,多是成年人礼聘少年人当契弟,虽然说“有志不在年高”,然而多数情况来看,还是年长一些的人比年少之人更有优势,成年男子的经验与体力都强于少年,由于在外面打拼的时间长,因此资财积累也要多于少年,当然占据优势地位,因此这一声“契兄”便不仅仅是敬重对方的年龄,也是敬重对方的地位。
而到了林复生与自己这里,便有些颠倒常情,自己这“契兄”却是比契弟小了两岁,要一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人对着自己叫哥哥,着实是很让人耳热心跳啊,这样错位的身份真的是令人有一种分外刺激的感觉;而林复生明明年纪比自己大,相貌俊朗得很,看起来也堪称成熟的,却需要自己好像兄长一样抚爱,也真的是很可爱啊。
过不多日,沐英便接到了朱元璋的旨意,晋升自己为镇国将军,让自己去应天府作大都督府佥事。这大都督府乃是大明的军事中枢,掌管国内所有武装力量,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养父将自己调去那里,很显然表现了对自己的信任。
能在大都督府任关键职位的,无一不是朱元璋的亲信之人,之前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就是他的侄儿朱文正,可见那个时候朱元璋对于朱文正是何等的信赖,不过此时让沐英颇有些沉吟的却并不是朱文正那
令人慨叹的人生轨迹,而是一件家务事。
“复生,我知道让对方信任自己,对于那个要去相信别人的人来讲,是一种冒险,不过毕竟已经三年的时间,你也该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我虽然不是什么红尘奇才,但总还是一个诚实的人,我答应你,无论我们这样的关系能否一直保持下去,我都会对你和你的亲人尽到责任,纵然有一天这种情爱可能不在了,但你仍然是我可靠的伙伴。所以你好好想一想,是要劝说亲人和我一起去应天府,还是留在这里?如果你要留在这里,我也会为你尽量安排,而假如去大都督府历练,则是前途无量。”
林复生抬起眼来看了看沐英,又重新低下头去,其实自己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沐英是朱元璋极器重的人,很有可能有一天会调回应天府这个明帝国中心首脑的,在那样一个枢纽的地方,人很能够得到磨炼,沐英如同一把精钢利剑,多加几次淬火锤炼,光芒定然更加耀眼,这对于沐英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然而对于两个人的感情,却是一个重大的分岔路口。
这是要自己抉择的时候了,如果自己决定留在故土,虽然与家乡的关系没有隔断,但是与沐英的关联却就此断绝,沐英今后未必会再奉调回闽地,两人很难再见面,纵然不知多少年后沐英又回来这里,再次相见也已经是物是人非,无论曾经多么深厚的感情,都难以抵挡地域与时间的隔离,人的身子远了,心就远了,多年后两人假如再次相见,回首往事只能徒增唏嘘吧,并不是谁的错,只是逝去的情感已经无法挽回。
而凭自己对沐英的了解,沐英绝不是一个“无毒不丈夫”的人,两年多以来自己朝夕不离他的身边,从没见过他做什么狠毒的事情,而且沐英为人妥帖,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半途而废,有头无尾,若是和他一起去应天,应该是很可以放心的,而且自己如今已经作到知事,虽然只是八品的品级,然而毕竟也算是有了一点根基。
不过这毕竟是涉及到自己一家人的事情,林复生左思右想了一会儿,面色仍是十分犹豫,有些艰难地说:“将军,我读的书少,你不要哄我。”
沐英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尽管放心,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你的。”
第二天早上,林复生郑重地拜托了送信人,将家信送到母亲姐妹的手里,便与沐英一起往公府而去,路上只听道旁有人大声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果然是这样子啊!你们看那张秀才……”
沐英:真的是没有这样拿草棍儿戳人家眼睛的,所以我平生最恨拆台人,太过分了。

第二十六章 沐英解说地域适应
第二十六章 沐英解说地域适应
六月下旬的时候,林复生终于与沐英一起来到应天府,一进了城门,林复生便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从前在建宁的时候,觉得那里也是很好了,建宁毕竟是沐英驻节之处,纵然原本不是很富庶,沐英在那里驻扎了三年,这许多大官军人,需要的东西很多,也将那里带得繁华了起来,然而此时再一看应天的街市,顿时便感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大明的京师街道上简直是热闹极了,虽然多年的中原混战刚刚结束不久,一片废墟之上百废待兴,但是这里也是一样的车水马龙,沿街许多小贩提篮叫卖,这个时候好吃鲜藕了,新鲜的甜藕,那叫卖声则比嫩藕还甜还脆,铺面的招牌光闪闪明亮亮,黑底金字,那店号的名字写得极其潇洒,每个字都有笸箩一般大小。林复生看了那些牌匾,不由得就要感叹,这般大的字,得是用了多少金粉?难怪应天府从前又叫做金陵,果然是个金粉世界,光彩得很。
沐英在马上微微侧转了头,见这个人虽然表情仍然是镇定的,谨守随侍的职责,然而那眼神也活泼起来了,一跳一跳的,好像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一样,而且是从外省刚刚来到京都的那种新奇感,不过好像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个样子吧?
沐英进城之后很快就要去宫中参见,林复生配合着钟伦何千春,将沐英的行李安排好,另外将自己的亲人也安顿下来,虽然沐英行装简朴,不过毕竟也是千里搬家,仍是忙碌了大半天,到了晚上才算大体就绪。
掌灯时分,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前,沐英夹了一颗蟹粉狮子头放在林复生碗里,说道:“今日一天辛苦了。”
林复生一笑:“将军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才是真的辛苦。”
“母亲与姐妹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置好了,就在西边的院落,幸好有将军,否则要临时找房也是很紧张呢。”恐怕一时间就要住到客栈里去了。
“今天太过匆忙,明天晚上,我陪你过去母亲那里,总要全家人一起吃一餐饭才好。”
“多谢将军。”
沐英轻轻握住林复生的手,含笑道:“你总是这样客气。哦,复生,今天你看应天城中如何?可是闹热有趣吗?”
林复生的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大一座府城,难怪选了这里作大明的京师,着实热闹得很,从前从没有想到过会有这般漂亮的地方呢。”所以自己初来乍到,一定表现得很山猴吧?真的是有点害羞呢。
沐英一笑,道:“应天一定会越来越繁盛的,虽然这里不是出生长大的地方,不过日子久了,倒是也可以当做故乡一样来看。”
沐英这几句话无比的温存贴心,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如同丝绸一样,带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奇特安定感,平日里林复生就极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私室之中这样清和温润的声调,简直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柔软手掌,抚摸着人的头脑和心,有时候林复生真的只是听着沐英的声音,就感到心脏有一点微微的麻痹,更何况沐英此时说的话又分外体贴,很显然是委婉劝慰自己不要想家。
虽然自己已经是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又是多年转战的,但是却一直没有离开乡土,纵然早就听说应天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卧房之中给沐英抱在怀里,在自己耳边絮絮地说着应天是怎样的繁华热闹,林复生正值气血旺盛的时候,因此难免有些心向往之,那金陵城仿佛是建在天上一般,单单是设想着那红紫缤纷的地方,就让人的心不由得动了起来,不过每当想到要就此离开家乡,心中也不由得有一些伤感。
而且无论人家传言金陵多么美好,毕竟对于自己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总是意味着风险,幸好自己的官话越来越顺,否则连语言都不通呢,一想到自己要去适应一个与家乡风土有很大不同的地方,林复生便有些忐忑起来。
这种时候,沐英就会解劝道:“真的是一个非常眷恋故土的人呢,其实倒也是没什么的,新的地方虽然要花费一些精力去适应,过程中或许会觉得有些为难,不过从另一面看,却也别有一番趣味,风物人情都是很新奇的呢,有许多在故乡看不到的东西,应天的风景也很美,到那时我们可以去雨花台、玄武湖、鸡鸣寺这些地方逛逛啊,看一看新的景物,也是很美好的。”家乡的山水看得太久了,不会觉得腻吗?
听沐英娓娓地劝慰着自己,林复生那远离故乡的淡淡忧愁更加消解了许多,他不由得就想到沐英的过往经历,沐英七岁就四处流浪,后面跟着朱元璋,也是四方转战,人生轨迹大体上是从濠州到集庆——也就是后面的应天府,到镇江,再到广信,如今又来了闽中,走过了许多地方,大概跨了四个不同的地域,着实十分辛苦的了。
而即使是这样从小颠沛,沐英也不见什么沧桑之色,没有那样饱经忧患的一脸艰深,沐英相貌十分秀美,皮肤又是天生的好,溜光水滑颇有一点娇嫩的样子,面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岁,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一二的年纪,眼神也清澈得很,没有那样复杂多变,
只不过他虽然不是眉头深锁的一脸苦相,却也并非那种单纯幼稚的神气,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十分聪明的,一旦笑起来却又很甜,有时候便让人忘了他自幼的艰苦经历。
一想到这些,林复生便觉得自己已经二十八岁的人,因为要离开家乡而这样忧愁伤感,似乎也是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更何况到了应天府,也有沐英关照呢,所以自己的情绪何必如此纠结?
见林复生的表情十分放松,沐英微微一笑,又说道:“在这里很可惜是吃不到荔枝了,闽地的荔枝着实不错,很甜的,汁水又多。”
“啊……荔枝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边没有青蟳,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沐英咯咯笑了,林复生的饮食习惯和自己大半相合,都是喜欢吃清鲜淡爽的食物,不过林复生对于水果的兴趣很一般,几天不吃也不会想的,只是一日三餐罢了,自己则是很喜欢瓜果,日常总要吃一点,驻守建宁的时候发现了荔枝,虽然这种东西不好多食,但是三年累积下来也是吃了许多。
从建宁到应天一路风尘,虽然两个人身体都不错,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累了,路上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地头之后便感觉那股疲倦从身体里一点点扩散了出来,于是当晚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做,洗了澡换了衣服便躺在床上。
灯烛已经熄灭,房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林复生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轻轻地唤了一声:“将军……”
“嗯?”
“我白天的时候在想,你在宫中面见陛下的时候,是不是要很小心的?从那里面出来,会不会很累?”
沐英在昏暗之中微微一笑,说:“世间的帝王在一些方面总是相同的,义父当年还未曾崭露头角的时候,便有一些了解他的人十分尊敬他(比如说汤和伯伯),如今义父成了皇帝,更加不同了,这也是难免。不过虽然义父性情刚毅,但母亲仁慈,太子宽厚,所以只要谨慎一些,倒也没有大事,不要担心。”
林复生“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沐英很怕他仍是忧虑,便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脖颈,柔和地说:“太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不过一直随着宋濂先生学习经传,十分贤德,颇有古时候仁人君子的风度,我虽然不好带你进宫,但是太子府还是可以去的,今后等你看到了他,自然便晓得。”

第二十七章 二合信
第二十七章 二合一书信
从第二天起,林复生便跟随沐英到大都督府做事,一进入都督府的大门,林复生便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前在建宁的时候,林复生也是跟从沐英办事的,沐英节制三卫,政务军务着实不少,起初自己也是战战兢兢,感觉压力很大,不过有沐英在一旁提点,自己虽然不很聪明,但好在却是认真的,连宫律和都说自己“为人踏实不虚浮”,能够得到那一向尖刻的宫副将这样的评价,林复生也觉得很可以宽慰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熟练了起来,做事情也快了许多,算是可以胜任了。
不过如今来到这大都督府,林复生一看到那桌面上堆得满满的文卷,而且还有书吏不断地将新的公文抱进大堂,林复生顿时便感觉到一种如山的压力,真不愧是执掌整个大明军务的大都督府,事情简直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而且还一浪追着一浪的,这样子一天干下来,林复生真的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这一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沐,林复生去看了母亲和姐妹,说了好一阵的话,连午饭都是在那里吃。
母亲卫氏满眼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关切地说:“复生啊,你这几天可有些瘦了,是都督府里面的事情太劳累了么?”
林复生笑道:“母亲,没什么的,将军这样信任我,我自然应该勤勉回报,况且我年纪轻轻,又不是那样文弱的人,不趁这个时候努力,要等什么时候呢?”
“虽然话是如此说,不过也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
“母亲放心,我省得的。”
旁边的妹妹雪仙将一块荔枝肉夹到哥哥碗里,说道:“阿嘛你不用担心,你看看他胳膊上的腱子肉,干一点文书上的事情不会倒下的,人家沐将军那么斯文的人还没喊累呢,哦对了哥哥,今天中午沐将军一个人吃饭,没有问题吗?”
林复生手里的筷子立时就抖了一下:“啊……没有问题啊……会有什么不便?”
林雪仙扁了扁嘴,道:“我就随口这样一问,哥哥你结巴什么?”
林复生的脸登时就红了,雪仙这个妹子鬼精鬼精的,肯定已经给她看出了什么,然而你心里知道就知道吧,怎么可以这样直接就问出来呢?这可是让人多么的不好意思啊!
这时姐姐梅娘笑道:“这个倒是大可不必担心,沐将军自然有人给添汤布菜的,没有复生在旁边服侍也是一样,戎马惯了的人,难道吃鱼还会要人给摘鱼刺不成?我看沐将军倒是比复生还成熟几分,言谈举止稳稳当当的。”
林复生:虽然是不缺人端菜,不过将军一个人对着几样小菜,一抬起头来,对面少了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呢,他平日里虽然总是清清淡淡的,但是心思着实细密,或许会有片刻的恍惚吧。至于说到吃鱼摘刺,沐将军倒真的是很擅长的,自己那一次手受伤的时候,他喂自己吃饭,将鱼肋的肉从细长的骨刺上剔下来,搅拌了汤汁喂给自己,果然是一点点小刺都没有的,又很有滋味,当时自己就感觉到,沐英将军的心真的是很细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细心的人?果然身份高贵的人,一旦温柔起来最让人难以抵挡。
母亲卫氏含笑道:“沐将军真的是个好人,纵然这样高的身份,但是平时说话都是和和气气,从来不见大声的,虽然是个文静的人,不会笑到见牙不见眼,但是那样轻轻地笑起来,也是让人很舒服的啊,当真是一个俊雅的人呢。待人真是好,当初你捎了家信来,本来我以为只是一封,没想到居然还有沐将军的信,篇幅虽然不长,却写得十分诚恳呢,说是虽然名义上是上司下属,其实将你当做亲兄弟看待,你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让我们尽管放心呢。本来还有些疑虑,看了这封信,便安心了许多。”
林复生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沐英从来没有和他说起,母亲也是头一回讲,一想到沐英居然写了信来,顿时让他心中暖融融的,沐英待自己真的是一片真心,连这样的事情都想到了,如此一来家里人定然更加放心的,母亲为人谨慎,有沐英这样担保,下决心的时候也能更加坚定吧。
这一个下午,午睡醒来后,沐英和林复生两个人便开始看书,房间里静悄悄的,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直到林复生发现周围的光线已经不再是白亮亮的,而是带了一点金黄,再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到了黄昏,大概将近酉时了吧,果然傍晚的时候是最美的啊,外面还有一片晚霞,挂在天边是一种很壮阔的艳丽。
他转过头来望向沐英,夕阳的光线给沐英那白净的脸上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此时沐英的面容与灯下看起来的有些不同。烛光之下的沐英也是非常好看的,烛火摇曳之下,那张脸带了一点朦胧,而且还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仿佛擦了胭脂一样,林复生记得自己第一次给沐英的相貌迷惑,就是在红烛的光线下,那样的时间,又是那样的气氛,实在是很容易迷失的啊,不过自己那一次到底应该算是悬崖勒马呢,还是差一点错过机会?
而此时沐英的面孔比在烛火之下要清晰一些,脸上的光也更亮一些,夕阳淡淡的金光笼罩
在他的脸上,瞬间林复生简直以为沐英是坐在云端,就如同庙里的仙佛一般,那端严美妙的面上都是贴的金箔,在朝晖与夕阳之下,那金光灿灿的神像都格外漂亮。
沐英感受到了林复生的目光,抬起头来挑起两条长长的眉毛望向林复生,伸出手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擦着他的面颊,说道:“复生,这几日有些消瘦,都督府里的差事很辛苦吧?”
林复生有些腼腆地说:“将军每天事情那样多,都没有说辛苦,我怎么会觉得苦呢?”
沐英轻轻地笑了,道:“这还只是开始,复生,做好准备啊。”
淡金色的斜阳光线透过翠绿的窗纱,照进了卧房之中,透过银红色的纱帐,可以看到两具赤裸的肉体正在床上纠缠。因为纱帐的原因,那两副躯体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让那原本强健有力的肌肉如同染了一层玫瑰的汁液,在原本的力量感之上增加了一种艳色,若是有人从这里看过去,这样的画面便格外令人心跳增速,血流加快。
林复生仰面躺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沐英伏在他的身上,腰部仍然有力地顶动,阴茎不见有丝毫发软,林复生给他顶在了那个地方,身上不由得仿佛给人浇淋了热水一般,不住地战栗,本能地收紧肠道箍住沐英的性器。已经半个时辰了呢,而且还没有吃过晚饭,沐英却仍然这样有精神,简直是让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如今沐英的欲望是越来越强烈了,时常缠住自己就不肯放开,自己刚刚遇到他时,沐英只有二十三岁,虽然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还是一个相对年轻的人,体力没有达到巅峰,现在沐英已经二十六岁,身体日渐健壮,体力日益增强,在都督府里累了一天之后,还有精力脱掉自己的衣服,与自己紧紧地黏和在一起,如同给黄鱼胶粘住一般,久久地不肯分开。
沐英如此浓烈的热情,有时候让林复生都有些吃不消,就比如此时,已经满身大汗,沐英的激情却兀自不见有消退的趋势,现在看来自己有力气不需要劈柴,只要给自己沐英这样来爱就好。
似乎也发现了林复生承受得开始吃力,沐英抚摸着他的脸,安慰道:“复生,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第二十八章 沐英开始感到忐忑
第二十八章 沐英开始感到忐忑
八月里的一天晚上,沐英与林复生从大都督府出来,虽然忙碌了一天,但是沐英的脚步却比较轻快,因为今天得到了一个消息,朱元璋封朱文正年仅八岁的儿子朱守谦封为靖江王,就藩于桂林。
林复生当时听到了,便笑着说:“桂林啊,桂林是个好地方呢,听说山水是很美的。”
而那时自己也含笑道:“米粉也很出名。”尤其是马肉米粉,虽然这对于军人来讲有些难以接受,战马是亲密伙伴,与人类战友是一样的。
同为明朝上层核心,朱文正的儿子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自己也算是一种安慰吧,桂林虽然地方有些偏远,然而这毕竟是唯一非朱元璋儿子的明朝藩王,朱文正当年舍死忘生,战功赫赫,可惜中途失足,但是他的儿子终于得到了补偿,也不算是太过失落。
回到镇国将军府,两个人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往西跨院去,昨天已经说好今天的晚饭在卫夫人这边吃的。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沐英与卫夫人母女三人已经十分熟悉,彼此相处得非常好,以至于时常来这里吃晚饭,这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打从第一天住进来开始,除了有一餐算作是接风,卫夫人都是自己煮饭的,材料也是自家备办,倘若用了这里的什么,一定会给钱。
一进了小院,便看到梅娘在院子里给花浇水,梅娘见他们来了,便笑着打招呼:“将军,复生,这一天辛苦了,快到屋里坐,先喝一杯茶,晚饭很快就好了。”
沐英道了一声“有劳”,便与林复生进了厅中,看到箱笼之类已经在墙角摆放得整整齐齐,沐英沉吟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林雪仙送了茶过来,沐英又道了一声谢,喝了两口茶,挑起眼角来看林雪仙,不同于梅娘的温婉敦厚,气质可亲,林雪仙高挑身量,长眉凤目,眼角微微吊着,目光扫起来神采四射,一看就是个泼辣之人,不过眼神却也非常正,不是那种刁蛮无礼的。
不多时,梅娘便从厨房里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出来,托盘上放了两只大碗,碗里面是米粉皮,配了卤猪杂、鱼丸和菜尾,汤汁却是很清亮的。
沐英一看瓷碗中的食物,便欢喜起来:“啊,是粿汁啊,最喜欢吃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尤其是晚上,吃一大碗也不会不克化,阿嘛的手艺是最好的,食肆开起来,一定宾客盈门呢。”
这时林复生去厨房端了另外三碗出来,母亲卫夫人也擦干了手,摘了围裙,从里面走了出来,听了沐英的话,便笑道:“多承将军吉言呢,我们的手艺不过是家传的,又是乡野的小家门,比不得人家专门的大厨,就是吃个新鲜吧,而且总归不过是家常风味。”
沐英含笑道:“阿嘛做的饭食是真的好吃,让人想起了自己的家,而且这样的闽中风味十分新奇,应天少有这般店面,阿嘛这也算是出奇制胜吧。”尤其漳州紧邻潮州,举凡诸如红粿、韭菜粿、蚝烙、鲎粿,卫夫人也都烧得很好,所以沐英很喜欢在这里吃饭。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前吃着粿汁,随便谈一些闲话,沐英用勺子舀了一勺米粉片,吹了吹放进嘴里,当真是滑嫩得很,米香浓郁,味道已经是如此的好,盛在碗里也很好看的,洁白剔透有一点半透明的样子,切成三角形的粿汁皮在热汤里卷了起来,仿佛揉成一团的冰丝绢缎,再配上绿绿的水芹菜,洁白的鱼丸,黄白色的卤猪肠和深黄色的腌芥菜,色彩也是非常鲜妍的,此时盛在雪白如玉的瓷碗之中,虽然只是家常的小食,与宴会上那些精致的摆盘无法相比,却也另有一种温馨别致。
沐英略停了一下,说道:“阿嘛真的要搬离这里,住到外面去吗?”
卫夫人笑着说:“是啊,房子已经看好了,明天就搬去那边,等我们安顿下来,还请将军过去吃开伙饭,新房子一定要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餐饭,今后的日子才吉利。”
“住在这里有什么不便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我对阿嘛和姐妹,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并无二心。”
卫夫人笑得十分爽朗:“不是啦,将军,虽然是大家相处得来,不过总是这样在这里打扰毕竟是不太好,我晓得将军是真情实意的,里里外外的人也都是好人,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想保持长久,就要有一些相处之道,有一些事情总是不好混淆的。说起来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多日子,真的是很感谢将军了,否则新来乍到,许多事情无处抓挠,当真麻乱得很,将军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雪仙夹了一棵青菜放在嘴里,一整条咯吱咯吱地都嚼碎了,咽了下去,道:“这上门做客与捕捞鲜鱼是一样的,时间久了味道就不好了,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十多天,做熏鱼的时间都够了。”
梅娘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教训道:“牙尖嘴利的毛病多咱能改改?不过确实也是住得够久了,很该把自己的家整理一下,好在那边的房子就在后面那条街,抬腿就到的,我们来看将军和复生都容易,将军要过去那边也很便利的。”
沐英莞尔一笑,雪仙就是这一点好
,为人直白爽利,和她打交道非常简单,不需要绕来绕去,而且雪仙虽然直爽,却也不是个莽撞到令人尴尬的,很能分辨场合,说起话来还十分有趣,林复生从小到大给她揉搓,灌一口醋再喂一口糖,也难怪是如此温吞含蓄的性子啊。
沐英是真心喜欢卫夫人一家,从前有时引着林复生谈起自己家里的事,便觉得他的母亲姐妹都是很好的,脑筋清楚明白,为人也正派,当真正见了面后,沐英便越来越喜欢这一家人,虽然是小门户出身,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谈吐之间虽然没有那么文绉绉,却也并不粗俗,对着自己客气尊重,不卑不亢,既没有那种小家子气的战战兢兢拘泥不安,也没有穷酸儒生的故作倨傲孤高怪癖,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话,真的是十分舒服开心的。
其实沐英也知道,这镇国将军府也不是那么好住的,自己这里虽然比不得王侯的府邸,不到那样高的位阶,然而府中人多口杂,事故也是颇多,就连林复生这样一个有品级的人,日常也是只待在自己身边,轻易不往别的地方去,遇到有什么府内的差遣,自己也不让他去,他的家人住在这里,当然更是格外谨慎,不过卫夫人虽然没有太多钱打赏周围的人,却恪守了一点,就是除了借住了房屋,其她绝不沾染府内,衣服也好食物也好,都是用自己家里的,穿着土布衣服走来走去,饮食也简单,态度非常从容。
沐英是孤儿出身,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十分谨慎,如今虽然成为开国的功臣,然而他个性稳重,绝没有那种暴发户的习气,整日里穿金戴银,将军府花里胡哨,仍然是十分朴素的,然而无论如何他现在毕竟是镇国将军,这府中的用度气派不同于寻常人家,若是那等没品的人,到了这样的地方,难说会不会仗着自家儿子兄弟在镇国将军心中的分量,眼睛放光鬼鬼祟祟四处刮油,那可就难看得很了,可是卫夫人母女在这里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地住了一个月时间,自己就没有听到过有人挖苦过她们的行为,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虽然这样几个人在这将军府难免惹眼。
因此虽然很希望能留卫夫人母女在这里,让林复生能够与亲人住在同一个地方,不过沐英也明白,卫夫人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她们仍然需要自己安一个家的。

第二十九章 有谁不爱沐文英
第二十九章 有谁不爱沐文英
虽然是明白这件事中的道理,然而沐英心中仍然有些纠结,虽然在卫夫人那边并没有表露出来,整个晚饭过程之中都是一派愉悦从容,只是当饭后茶余,回到自己的院落后,沐英脱掉外袍,低声问了一句:“复生,阿嘛一定要这样快的另找住处,是不是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林复生接过他的衣袍放在一旁,听了他这样一句话,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将军为什么要这样想?这一路上都多亏将军照应,来到应天之后,将军也时常去看她们,我阿嘛和姐姐妹妹都说,将军是很好很好的人呢,让我一心一意跟随将军。”
沐英的瞳仁微微一亮,道:“真的如此么?”
林复生拉住他的手,含笑道:“是啊,我阿嘛说过,有谁会不喜欢将军这样的人呢?相貌这样漂亮,心肠又好,任何时候说起话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是一种十分暖心的感觉。”
沐英的脸上渐渐绽开笑容,紧紧地搂住了林复生,林复生将脸颊贴在了沐英面上,要说沐英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又想得太多,心事颇有些沉重,往往一件事情要放在肚内寻思个三天两日,明明不是很大的事情,又是正常人情,也要这样多虑,也真的是让人心疼。
床帐之内,沐英抱着林复生,正在与他亲吻,林复生仰着头,嘴唇给沐英用力含住,喉结上下颤动,气息已经乱了起来。
沐英的双臂环绕在林复生的腰身间,紧紧地箍住了他,林复生的两只手则搂住了他的肩膀,将头凑了上去,与沐英紧密地黏合着,其实从身量上来看,林复生是比沐英略高的,然而私房之中却总是被沐英搂在怀里,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躺在沐英臂弯之间,这是一个很鲜明的呵护怜爱的姿势,自己明明年纪稍长,体格也更加强壮,连肩膀都比沐英宽阔,却常常给沐英这样抱着,真的是有一点害羞啊,仿佛是很需要别人的爱意浇灌一般。
有时候林复生也设想过另外一种画面,就是自己将沐英这样子搂抱在怀中,甜蜜地爱怜,然而这样的角色调转只要一开始想象,就感觉十分违和啊。沐英抱着自己,虽然是令人羞涩,不过那图像毕竟十分自然,沐英仿佛天生就是要去安慰疼惜人的,他做出这样抚慰疼爱的动作,就是浑然天成,半点不显得别扭的,然而假若是换成了自己,用这样充满关爱的姿势拥抱别人也就罢了,可假如让自己这样拥着沐英,怎么看怎么勉强啊,仿佛逆水行舟一般,光是看着就觉得累。
沐英的一只手细腻地抚摸着林复生的身体,林复生侧过头来喘了几口气,又将嘴唇凑到沐英的嘴上,颤动着身体与他亲吻着。
林复生方才对沐英说的话并非只是安慰,母亲确实曾经说过那样的话,那是在一个晚上,沐英因为其她事没有来,林复生与母亲姊妹促膝共坐,谈起沐英,母亲满脸的笑容,说道:“这样好的一个人居然会让我家复生遇到了啊,年纪轻轻的,恁般会说话,难为他如此高的身份,说起话来半点都不带官气,从不见有盛气凌人的。从前乡中的小吏见了人还总是高高昂头翻着白眼,说起话来仿佛大家都欠他钱,拿腔拿调的如同唱野台子戏,沐将军却总是这般温温和和的,好个体面妥当的年轻人哦,这样踏实的人才能够让人放心,复生跟着他,不求怎样荣耀显达,只要别牵连到什么祸事就好。”
当时自己便是微微一愣,想着母亲这话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是个下级武官,能有什么灾祸牵扯到自己头上呢?
这时雪仙前仰后合地笑着说:“这便叫做‘光棍乍富腆胸迭肚,赖狗长毛满街招摇’,那班小人得志,不知道他们打算在村口摆上几桌?”
姐姐梅娘顿时也笑了出来,指点着她道:“你个不留口德的,说出来的话就跟铁篦子一般,仿佛要把人身上的肉都削下来,这话听见了让人怎么活?幸好你不是满腹经纶的,否则更麻烦了。”
雪仙咯咯笑着又说:“沐将军这样一个人,真难以想象他在战场上杀人的样子呢。”
听了她这句话,林复生便苦着脸说:“妹妹你可少说两句吧。”沐英严肃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呢,执行军令非常严格,更何况战场那样肃杀的地方,不用他板着脸,就已经很吓人了,当初自己刚刚被擒获时,沐英对自己很和善的,半句威胁的话也没有,也把自己吓得浑身发抖,直到如今沐英上床之后偶尔还要拿这件事来取笑自己,道是当初看着他的脸如同见了鬼一样,哪曾想到如今这般亲密?如果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是不是信任得还快一些?
而此时沐英眼波柔和地望着自己,让林复生对这个人的感触更加深刻,正如母亲所言,沐英真的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待人接物满含同情和体谅,十分能为她人着想,平日里说话总是温和有礼,注意不让别人为难,半点没有高傲的态度,自己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真的是万分幸运啊。
军人之中也不都是性情粗暴的,有一些人确实有很强的自控能力,能够克制住不随意爆发情绪,然而这样的人往往会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说起话来生硬干脆,硬梆梆地
好像钉子,虽然并无恶意,然而让人难以接受,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而沐英说出来的话就如同他的嘴唇一样,优美柔和,虽然沐英绝不会花言巧语地哄人,但是措辞十分周到体贴,不带什么棱角,十分光滑,如同阿嘛做的汤丸一样,很容易就可以咽下去。
沐英这时候已经将林复生放躺在床上,轻轻抚摸他的性器,林复生知道他不久就会进入自己,然后又是那种要融化的感觉。
林复生这样想着,双腿不知不觉间就打开了,抬手就拉住了沐英空闲的那一只手臂,沐英见他已经很想要了,便将药油擦在胯间的物体上,微微一笑,伏在了林复生的身上。
沐英慢慢地推进着,终于将整根阴茎都插入林复生的肠道,然后伏低身子,双唇濡湿地与林复生亲吻在了一起。
林复生紧紧抱住沐英,吮吸着沐英的唇舌,自己的阴茎已经竖了起来,此时正在沐英的小腹上轻轻摩擦着,这几年来都是如此,林复生的性器都是在沐英的掌心与下腹部获得快感,有时候沐英甚至会将两个人的阴茎握在一起,彼此摩擦,那种时候简直是极乐,肉体的刺激虽然很强烈,不过更让林复生感觉难以承受的是,此时与自己的阴茎摩擦着的是沐英的性器,都不用亲眼去看,只要一想到那灼热的肉棒正在与自己的性器磨蹭,林复生浑身的力气就立刻全部消失掉了。
这是另一个让林复生安心的地方,沐英不会风流成性,几年来一直都对自己很用心,一有时间就和自己在一起,十分的钟情,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然而直到现在,沐英都没有丝毫情淡爱弛的迹象,私密空间面对自己的时候,仍然是浓浓的珍惜爱怜,如同浓稠的糖浆一般,让人无力自拔,有时候林复生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沼泽吸附住,慢慢地沉下去。
这时沐英的嘴唇脱离了林复生的唇,他两只手摸着情人的脸,十分温存地说:“复生,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林复生痴迷地望着悬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喃喃地说:“文英,我喜欢你。”
沐英开心地笑了起来,又亲昵地开始亲吻,与此同时下面也开始了动作,林复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给灼热的气息蒸腾着,难耐地扭动了起来,两条腿不住地蹭着沐英的身体。
这样的性交方式,或许在旁人眼里是很奇怪的吧?不过林复生如今却已经习惯,简直将肠道也当做了性器官,他真的希望能一直与沐英这样亲密。

第三十章 李延年的类比太敏感
第三十章 李延年的类比太敏感
卫夫人母女搬出镇国将军府之后,对于当代降级版李延年的猜测便近乎销声匿迹,虽然卫夫人一家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之处,不过她们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
林复生是沐英最为心爱之人,这是府中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虽然没有人会当面说出来,然而消息却在暗流之中悄悄地传递,当然这种事情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住的,毕竟沐英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自己的房中休息,而服侍他的则只有林复生,一次两次或许只是偶然,并没有做什么,可是一个月里有二十天是如此,就很令人遐想了。
虽然并没有人去当沐英房中的家具,然而这种事情想也想得到的,更何况纵然两个人很小心,有时候也难免发出一点声音来,做这种事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声音呢?更不要说两个人私房之中还是如此黏腻。这一下更加是证据确凿,难以遮掩了。
因此旁人看林复生的眼神,多少有一些不一样,从前倒也罢了,林复生本来就不是只依靠沐英的爱情,他是在军务系统有正式职务的,虽然不是特别机敏,但是办事能力也是有的,胜在踏实勤勉,这样的人未来的前途一般来讲也是不错;而且林复生平日里待人忠厚,到了这个时候,林复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从陈友定阵营之中来到明军的新归之人,他如今在沐英身边已经有三个年头,也是有一些资历的了,尤其他与沐英虽然是那样的关系,然而林复生禀性温和谦逊,对着任何人都是十分客气,从没有什么骄横的态度,若是单论他的人品,实在没有什么得罪人之处。
而且沐英虽然爱他,却也并未徇私,平日里也是严格督促的,更加没有越级提拔,因此无论于公于私,都没有什么可以指摘嫉妒。
然而当卫夫人母女住进将军府,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即使是沐英,耳朵里都听到了汉武帝李延年的往事,自己不过是一个军人,当然绝不能与汉皇刘彻相比,林复生也没有李延年那样凄惨,居然遭受腐刑,然而这情形真的是有一点类似,有一个很有传奇性的故事是,李延年当年受到刘彻的喜爱,因为他妙于音律,在刘彻面前唱了那首着名的“北方有佳人”歌,于是刘彻便发现了他的妹妹李夫人,兄妹二人一时间尊贵无比,带动了家族地位的上升,比如说她们的哥哥李广利与弟弟李季。
当然了,这个故事只是记载于《汉书》的外戚传里面,而《史记?》中佞幸列传、外戚世家,和《汉书》佞幸传里面说的都是,刘彻首先看中了李夫人,然后才看到了她的兄长,这个先后次序也就不追究了。
而林复生有两个姐妹,虽然姐姐梅娘年纪略有些大,如今已经三十岁,但是妹妹雪仙却还在妙龄,今年只有二十五岁,相貌俊俏,神采飞扬,而且为人精明干练,一张嘴犀利有趣,进退又有度,连大夫人冯氏都说:“这样一个姑娘,也不知是谁家不挑剔出身,得了去呢,还是谁家定然要求大家闺秀的抬身价,却给错过了。”
若是雪仙真的进了这府邸,只怕这府中的上下管事人都要让她三分,冯氏也不好怎样差遣她,等她再生下孩子,兄妹二人的地位更加稳如磐石,毕竟她们一家人都是聪明谨慎的,比李延年的家族要稳妥,更何况沐英也不是刘彻。
当时沐英一听到这样的传言,就不由得暗暗恼怒,偏偏人家也只是讲汉武故事,又没有指名道姓讲到林雪仙林复生,要处置都不方便的,因此也只能暂时忍耐,如今卫夫人母女搬出府中,谣言不攻自破,纵然还有些疑惑,也没有强有力的论据支撑,可见亲如一家只能是比喻,现实之中敏感的纠葛太多。
所以沐英这些日子也是看紧了林复生,愈发的要他出入都随着自己,回到府中之后,轻易不让他出自己的院子,在自己这一方院落之中倒是可以得个清静,凡事随意,出去了可就未必没有麻烦,纵然沐英是这府中的主人,可是很多事情也有些无可奈何。
而且用李夫人李延年来类比雪仙与林复生,可真的是十分的不祥啊,那李延年本来也是“与上卧起”的,关系十分亲密,可是在妹妹李夫人死去之后,渐渐地便不再受到刘彻的关注,或许是刘彻对李延年本来就没有爱得很深,也或许一段恋慕总是无法维持得太过长久,因此便“爱弛”了,在这种情况下,许多罪名便都冒了出来,有记载说李季淫乱宫闱,也有说李延年与李季一起在宫中乱搞,然而总之这兄弟二人都给刘彻灭了族。
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总归是令人唏嘘,想当年刘彻爱恋李延年的时候,李氏家族是何等的骄傲尊贵,然而当刘彻的感情转移,不再投注目光于李延年身上,又是何等的漠然啊,愤怒之下居然将李氏兄弟灭族,后面的无情对比当初的亲爱,这样巨大的差异是多么令人心惊,简直是判若两人,想一想便悲凉得很,令人感觉到人的情爱啊,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之人的情意,真的是变幻莫测的,虽然发狂之后又怜惜了起来,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天下午,沐英与林复生回到府中,当天本是休沐,沐英便特意去拜会太子朱标。林复生虽然不能陪同到堂上去看,然而朱标是个非常讲
究敦睦友爱的人,沐英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兄长,然而却是母后父皇的养子,比自己足足年长十岁,因此也算是自己的长兄,更何况这位哥哥还极其能干,母后和父皇时常夸奖他,不但能武也能文,日常喜爱读书,实在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因此便异常亲敬,听说沐英前来,便从堂中迎了出来,两个人到厅中说了一番话之后,临别时朱标又一路将沐英送了出来,十分的讲究礼法。
沐英脱掉外衣,转头含笑问林复生:“复生,虽然今日只是匆匆一见,不过你觉得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林复生回想了一下,说道:“太子啊,看起来是一个很宽厚的人呢,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举手投足都很有风度,好像任何时候都不必担心他会失礼,刚刚十几岁,真的是很难得了,像他这样子,一定十分辛苦吧?”
沐英笑着轻轻地便向林复生的脖颈里吹了一口气,痒得林复生登时便一缩脖子。
沐英笑道:“天生就是个软心肠的人,看到谁都会疼惜,难怪太子一看到你,就说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啊……太子还和将军说起这些?”
沐英点头道:“你这样的一个人,难免会让人注意到。”相貌俊朗,眉眼又都是温温和和的,一看到便让人想要靠近,朱标是一个自幼便成长于权力中心的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人的经验却很丰富了,儒家经典也没有把人读得呆掉,他虽然秉持宽仁的信条,但也是很聪明的呢,而且我们两个的事情难免会传一点风声到朱标的耳朵里。
林复生听他这样一说,对朱标更增好感,他素来便晓得沐英是支持朱标的,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也站在朱标一边,虽然自己并非什么重量级的人物。
不过今天去过一次太子府,却让林复生对朱标有了一种感性的态度,朱标当时对沐英自然是很亲近的,那笑容也落到了自己身上,当时望着自己,也是笑盈盈的;他府中的长史待自己也是很好的,亲自招待,按理来讲,太子府的长史乃是五品的品级,自己只是刚刚升了从七品,比自己高好几级的,这样的一个人陪着自己说话吃饭,真的是让人很不好意思啊。
总之林复生觉得,太子朱彪与将军沐英的气质十分相似,府中的氛围也很类似,难怪他们两个人如此投契。

第三十一章 与宫律和一起吃饭就是容
第三十一章 与宫律和一起吃饭就是容易被洗刷
八月十四这一天,因为第二天便是中秋,大都督府停工也比较早,沐英这天下午特意约了宫律和,再加上林复生三个人一起,去了莫愁湖散心。
这是林复生第一次来莫愁湖,虽然来到金陵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是大都督府事务繁忙,他平日里并没有多少时间各处游玩,今天好不容易有空闲,便陪着沐英与宫律和一起来到这颇负盛名的莫愁湖。
已经是八月中旬,那宽阔的莫愁湖面原本栽植得满满的莲花大部分已经凋谢,着名的荷花十顷到这时已经繁华不再,夏季的盛况逐渐远去,到如今正在开着的荷花很少,满眼都是圆盘般的荷叶,好在那荷叶倒还是碧绿一片的,没有变得枯黄,否则真的会让人感到落寞。
三个人在湖边兜了一圈,就来到了郁金堂旁边的酒楼吃饭,酒楼之中放着几盆桂花,因此整个厅中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气,这样甜蜜的气味很能提振人的精神,让人感觉到虽然已经到了秋季,许多花已经凋谢,但桂花却正当时,因此方才湖边时的那种略感萧瑟的情绪就消散了许多,快活起来了。八月金秋,桂花开得正热闹呢,将目光转向桂花就很让人振奋。
所以餐桌上便很自然地出现了一条桂花鱼,很清爽的蒸鱼,沐英与宫律和自然是一边吃一边谈天,林复生则微微地有一点不自然,小心翼翼地吃饭。这餐桌乃是一张圆桌,三个人呈品字形坐在一起,所以林复生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夹在沐英宫律和之间,向左一看是沐英,向右一看就是宫律和,和沐英坐在一起他倒是习以为常了,但是桌边还有一位宫律和,就让他有一点如同受审一般的感觉了,仿佛恍然之间又回到了当初的崇安府衙。
林复生在沐英面前虽然一直很注意恪守本分,不会超出规则,但是这样长的时间过去,他对于沐英真的是很感觉亲近的了,两个人日常说话吃饭都不会拘束,可是面对这位当年的宫副将,如今的宫指挥使,林复生便习惯性地紧张起来,几年来都是如此,在宫律和面前的时候会比对着沐英谨慎得多,若是不明内情的人看着这三人在一起,很容易会认为宫律和才是林复生的直属上司。
有时候连林复生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有些可笑,不过宫律和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就是将自己当做逃兵抓回来送到沐英床头的那件事,那一回的经历简直是不可磨灭,从此在林复生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可能自己这一生在宫律和面前都会感到拘谨吧,总是有些畏惧。
其实仔细想一想,从自己第一天进入明军大营,就应该可以分得出到底谁是比较好说话的了,沐英虽然高高地坐在上面,是主审官,然而态度却十分温厚和善,一直在试图打消自己的疑虑,让自己不要恐惧,而这位坐在一旁的宫副将虽然没有说什么,存在感却也不低,自己曾经惶恐地瞟向周围,记得也是有看到过这位面容冷淡的副将,那个时候这位宫副将就尖刻得很,似乎还说自己再这样下去就会精神失常,虽然自己当时耳朵一阵嗡嗡响,但这句话还是听到了的。
从那以后,自己每当见到宫副将,一颗心都格外地提了起来,生怕在他面前有什么错处,好在三年多来宫律和虽然有时会挖苦自己两句,一般情况下倒是还不曾为难自己。
这时宫律和眼皮一挑,看向林复生,冷不丁问道:“林复生,你平日里和你家将军在一起,吃饭也是这么跟猫似的?”
林复生听了他的问话,身子一激灵,也顾不得多想,本能地便脱口回禀道:“与我家将军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出口之后,林复生才清醒过来,自己怎么如此直接?这是只差明晃晃说出宫律和十分吓人了,宫律和虽然舌头不肯饶人,却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想来不会怪罪自己,然而肚内不知要怎样发笑,自己今后在他面前,愈发抬不起头来了。
果然,林复生耳中很快便听到了宫律和咯咯的笑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林复生耳朵里却显得分外清晰,于是林复生简直窘得几乎要将脸埋在碗里,根本就不敢抬头看。
这个时候自然是可亲可爱的沐英来解围,沐英夹了一块蒸鱼,放在林复生的碟子里,说道:“好了,不要害羞了,宫指挥也不是外人,尽管安心吃饭。律和你这癖好也是特别,明知道他面皮薄,还要这样逗弄他,好有趣么?”
宫律和又笑了两声,终于正经起来,居然颇为和善地问道:“林复生,这桂花鱼好吃么?桂花飘香的时候吃桂花鱼,味道便与平时不同吧?”
这几句话还算是正常,很容易回答,林复生连连点头,说了一声“好吃”。
宫律和看着他,抿着嘴笑道:“要说鲫鱼也是很好的,十分鲜美,只是摘刺要小心些。”
林复生这一下可是深有同感,真心实意地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只有吃鱼肋那里才放心,鱼脊满是小刺,提心吊胆的。”
宫律和哈哈地便笑了起来,虽然不曾明言,然而那神态表情显然是:这是怎样的大少爷啊,吃鱼都有这样多的讲究,看来顶好是吃鲈鱼桂鱼之类,倒是省了担
忧。
沐英也不由得哑然失笑,用汤匙舀了蒸鱼的汤汁,给林复生浇在米饭上,说道:“用这个汤汁拌饭很好吃的,你一向喜欢这样吃。律和你少笑两声啦,鲫鱼那么多小刺,确实容易卡到喉咙,连我吃起来都小心翼翼,更何况复生本来就不是那样耐烦这种事情的人。”
宫律和真心地点了两下头,林复生性子迟疑不定,日常又粗心,确实是需要妥帖关照的人呢,看来自己从前对林复生的判断也不是完全失了准头,他做亲卫确实勉强了一些,公事上倒是不至于耽搁的,只是日常之间想要他怎样贴心侍奉,只怕就有些为难了,这家伙连自己的生活细节都未必照应得到,更不要说别人了。
不过林复生这个性子与他家将军倒真的是绝配啊,自己一直觉得沐英有一种乳娘属性,虽然平日里淡淡的,然而很擅长照顾人的,只可惜那些与他接近的人都不需要他这样细致地照料,比如自己,宫律和就难以想象自己接受沐英细致关照的样子,那简直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啊,因此沐英有时候会不会感觉一腔情意无处安放?所以林复生对于他来讲,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对象,满腔细腻的情感可以尽情撒播浇灌,而林复生也很需要这样既有力量又美丽细腻的人来爱他,这两个人能够相遇,也是天意啊。
哎呀,突然发觉这席面上“你家将军,我家将军,他家将军”的说起来,真的是好肉麻啊,本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这样的话平日里别人也会说,只是今天三个人之间说起来,就莫名地暧昧啊。
过了一会儿,林复生告了一声“方便”,暂时离席,宫律和便将话题从元朝的残余势力嗖地一下转移到家务事上:“林复生的母亲姐妹搬出了你府中么?”
“嗯是的,月初就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了。”
宫律和噗嗤一笑,道:“的确是十分高洁了,‘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古诗文活生生的注解啊。”
沐英琢磨了一下,也笑了,道:“我府中难道是盗泉恶木?《猛虎行》是给你这样用的?”
“你那府里本来是好的,但是她们倘若留得久了,好也变成不好,所以这一家人真的是清楚明白,很不错的。”
听他这样一说,沐英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卫夫人并非是孤标傲世,清高到不近人情,她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现实角度的考虑,虽然心中仍是觉得遗憾,然而沐英毕竟也是一个冷静的人,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对于其乐融融的亲情的渴求,终究是要让步于现实的。

第三十二章 林复生居然也有反攻的一天
第三十二章 林复生居然也有反攻的一天
一转眼,两年的时间便过去了,洪武五年的三月十六日的晚上,沐英手里拿了一杯酒,含笑对林复生说:“复生,到今天你便满三十岁了,我祝你年年长春。”
林复生双手捧着酒杯,有些腼腆地说了一声“多谢将军”,就将那一杯蜜酒全都喝了进去。
沐英见他喝干了酒,便拿起酒壶给他又倒了一杯,虽然平日很少喝酒,不过今天毕竟是不同的,林复生三十岁的生日呢,虽然不是高寿的庆祝,然而三十岁毕竟也是一个整数,古人云“三十而立”,意义十分重大的,所以感觉自然也很不同,值得好好地庆祝一下。
林复生在自己三十岁生日这一天,心情也很有些不一样,根据古训与常规,到了这个年纪,人就应该成熟起来,许多事情都明白了,在这世上也有了自己立身的根基,各方面都比较坚实可靠了,自己如今也升为正七品的武官,虽然算不上青云直上,多么的春风得意,但是也是稳妥地逐步升迁,现在的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在明军大营中惶然恐惧的俘兵,在这个国度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当自己走在外面的时候,也是从容稳重的,只是每当自己面对沐英,不由自主地便不好意思起来,在沐英面前,自己总是显得青涩笨拙,不太像一个成年人,一些事情还是要靠沐英照应。
沐英并不是一个故作深沉的人,一贯是云淡风轻,私下里说起话来飘飘软软如同柳絮,即使已经到了二十八岁的年纪,也仍然是气质干净,没有那样的沧桑世故,更何况皮肤光洁相貌精致,简直就像清晨带着露水的翠竹,格外地鲜灵柔嫩,单纯看外貌的对比,谁会不认为应该是由自己来照顾他呢?
然而沐英的印记已经烙在了林复生的骨头上,一听到沐英的声音,他的身体便不由得软了起来,意志也开始虚弱,不由自主地便想接受沐英的照拂呵护,沐英便如同这蜜酒一般,入口的时候甜甜滑滑,而且酒坛之中还加了玉兰花瓣,那股香气清清幽幽的,有一点凉丝丝,正如同沐英身上的气息,因此当自己听从他的时候,不会感到勉强,更加不会有什么威压,往往是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就顺从了沐英。
有的时候想一想,与沐英在一起,许多事情都不用自己费心,给这样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就这么揉搓在掌心里,虽然肩头轻松许多,但也真的是很羞惭的一件事啊。
沐英与林复生一起又喝了两杯酒,这便是“酒过三巡”了,沐英眼望着林复生,脸上漾着笑意,揽住他的腰身,轻轻说道:“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很好的一个日子,我有一样很好的礼物送给你。”
林复生听了,头立刻垂了下来,耳轮都有些发红,每一次的节庆,包括过生日的时候,沐英都是很用心的,虽然不会大肆铺张,但是在这一天都会格外的温柔,他本来是一个淡泊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往往也会别出心裁,弄一些新奇的花样,比如说送一件别致的东西给自己,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却很明显能够看出是费了心的,有一次甚至请了家乡漳州十分兴盛的布袋戏班来演戏,让人一阵窝心;床笫之间也分外温存,此时两个人刚刚喝了几杯酒,沐英又正如此暧昧地抚摸着自己,林复生当然知道沐英马上就要与自己做那件极其亲密的事情。
沐英拥着林复生来到床上,林复生脱了衣服,右手搭在左臂上,正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那里,沐英全身赤裸地靠近了他,搂抱着他亲吻了起来。沐英的吻当然是一如既往的甜蜜缱绻,林复生本来也没有多想,以为接下来应该是与以往一样,沐英将自己放躺在床上,然后进入自己,然而当沐英吻过一阵,拿出药油来之后,居然不是涂抹在他自己的性器上,而是在掌心搓匀之后,两只手一起抚摸自己的下体。
林复生顿时便有些诧异,从前行房的时候,沐英确实也经常在前戏的时候抚慰自己的下体,激发起自己的情欲,然后再进行深入的性交,然而那种情况下,沐英是不会将药油涂在自己阴茎上的,毕竟自己只需要得到阴茎快感就好,不必弄得那么滑溜溜的,后面每一次倒是润滑得很充分的,可是今天为什么沐英要这样做?很浪费药油的。
这个时候沐英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地一笑:“复生,我说过今天有一个很好的礼物给你,这一次你进入我的身体好不好?已经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这样做过,有时候不会觉得遗憾吗?”
林复生一听,登时便慌了起来,一颗头陡然间便胀得有两个大,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也开始发花,仿佛给人拿锤子锤了一样。沐英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作攻他作受吗?真的是连想也没有想到过的啊,自己怎么可能对沐英做这样的事情呢?单单是冒出一点点念头,就已经是五雷轰顶了,虽然不至于大逆不道,但实在是太离奇了,简直仿佛《山海经》一般,神话故事啊。
于是林复生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遗憾,半点都不遗憾,将军对我这样好,我又有什么可遗憾?”
沐英抿嘴一笑,拿过帕子来擦净了手,按住林复生的肩膀,就跨坐在他的身上,林复生眼看着自己那根硬硬地
竖立着的阴茎前端慢慢地消失不见,那是给沐英的下体吞吃了进去,沐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肠道之中真的是好紧啊,让人简直要屏住呼吸。
见林复生那无法呼吸的紧张样子,沐英笑着抚弄着他的胸脯,道:“复生赶紧吸气,这只是刚刚开始,不要就这样晕了过去。”
林复生得了他的指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呼了出来,这才感觉一颗心又重新跳动起来,再次回到人间,然而自己的性器如今已经有一半给吸在沐英的肠道中,极其的灼热,简直好像浸泡在沸水之中,林复生只觉得自己阴茎的表皮仿佛都已经给烫得开始层层脱落,只怕锦衣卫里也没有这样的刑罚,明明是很欢乐的事情,可是当真莫名的惶然啊。
沐英其轻轻地笑着,说道:“从现在便开始慌了么?才刚刚开始的啊,而且还没有真正动起来呢。”
林复生顿时用手捂住了左胸,可不是么,连最初的进入都没有完全完成,一会儿还要抽插,那可是更大的刺激,然而只是刚刚起头,自己就已经感觉心脏仿佛要麻痹掉一样,如果再继续进行下去,林复生感觉自己简直要吐血,一颗心都要炸裂开来,可叹自己年仅三十岁,就要死于爆发性心脏病,生日当天英年早逝。
沐英终于整个身体都坐在林复生的身上,见这个人眼神已经有些发直,仿佛惊呆了的样子,沐英抿着嘴不住地笑,这人现在便已开始浑身发软,等一下若是自己不扶住他,只怕他就要瘫倒在床上了,幸好夹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根东西还是硬邦邦的,如同一根木棒一样,否则倘若就这样将他吓软了,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出糗,自己本是一番好意,却弄到他萎软,当真是十分可怜的了,事后回顾起来,可是多么的尴尬啊。

第三十三章 看来自己作攻也是很不合格
第三十三章 看来自己作攻也是很不合格的啊
“啊……啊啊……将军,我……受不住了……”
床帐之内,林复生摊着两只手,上身靠在床栏上,沐英的两条手臂紧紧地按住了他,将他的肩膀钉在了那里,免得他的身体滑下去,而自己的两条腿则分开来跨坐在他的身上,绷紧腿部肌肉抬高身体,让肠道内的阴茎慢慢地露了出来,然后马上又稳稳地坐了下去,将那物件重新吞没入自己的身体,如同波涛吞没礁石一般,礁石虽然坚硬,但却从此沉沦入无边无际的海洋,任凭流荡不息的海水冲刷。
要说这样姿势的性交与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平时自己抚慰林复生的时候,主要是用到腰胯的力量,然而现在腿部力量则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好在自己日常也有锻炼身体,虽然不是赳赳武夫,但是大小腿肌肉都还不错,很能撑得住。
林复生满脸潮红,头无力地左右摇晃着,如同脖颈的骨头已经折断一般,看起来仿佛受了重创,沐英抬起一只手,轻轻扳起他的脸,眼神在他脸上一圈一圈地细扫着,笑道:“从来没有见到哪个采取主动的人会可怜成这个样子,幸好你是和我在一起,否则若是与女子相爱,床笫之间倘或也是这样虚弱,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林复生哀哀地又呻吟了两声,目光凄惨地望向沐英,暗道倘若那个女子也是像将军一样强悍,我可不是也这般软弱么?如今看来主动被动不在于用的阴茎还是后庭,全在于力量与态度,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将阴茎插入别人的下体,也不是干别人,而是给人干。这一次沐英到是不化身长枪了,却俨然巨鳄一般,仿佛要将自己全部吞吃下去,第一口便从那个地方开始,可怜那肉柱虽然有弹性,却没有骨头全是肉呢,沐英这样一口一口,连吐骨头都不必麻烦了。
沐英咯咯笑道:“做什么这样仿佛受了欺负一样?虽然身上软如面团,然而那地方却很坚挺呢,只怕一时半刻不能泄出来,还要弄好一阵,你坚持一下,将身子挺直起来一些,也让我省力一些,免得我腰腿要使劲,手上还要用力。”
林复生登时臊得脸上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可不是么,自己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浑身软得如同烂泥一般,然而不管其她地方怎样发软,唯有一个地方却硬如镔铁,半点不见萎靡的样子,连自己都感受到那上面的血管正在突突直跳,着实兴奋得很了,所以自己如今这一副惊慌羞怯的样子就很没有说服力啊,典型的“口中说着害羞,关键部位却很正直”,莫非自己表现出这样的羞涩,就是为了让沐英吞吐得更加持久有力一些么?
话说沐英真的是相当猛烈啊,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是比较疼的,然而沐英的速度到现在却明显快了起来,下面又夹得很紧,肠道深处滚烫滚烫,真是让人舒服得忍不住便要叫出来,自己是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这是何等强烈的刺激啊,而且此时是自己进入沐英,却如同以往被沐英进入一般克制不住情绪,真的是很没出息啊,从前沐英进出自己下体的时候,虽然呼吸也会急促,但真的不会像自己这样不住地叫啊,仿佛有锯子在刮自己的性器一样。
而且自己如今还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只是坐在这里没有动的,连肠道都没有给人撑开,只是那根肉柱竖得笔挺,为什么就累成这个样子?平日里沐英爱怜自己的时候,这里本来也常常是挺立起来的,这一回自己并没有额外多做什么,却弄到气喘如牛,看在沐英眼里,定然当自己是个不能负辛苦的,十分丢脸啊。
沐英的身体如同潮水一般起起落落又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林复生仰着头“啊啊”地连叫几声,只觉得那根肉棒仿佛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开来,虽然阴茎这时仍是套在沐英的肠道中,看不到实况,但林复生却可以想象到那笔直笔直站立的性器前端打开来,一道白色的浓稠液体如同地下泉在高压之下突然喷发,水柱朝天十分激烈,宛如一条白龙一般,自己虽然不敢那样自比,不过无论如何也是一条白色的沙虫吧,细长蜿蜒,此时正沿着肠壁流向里面,然后再慢慢地下落。
就在这一瞬间,林复生耳中仿佛听到一阵清脆的稀里哗啦的声音,仿佛一只琉璃盏跌在了地上,节操碎了一地。
沐英将已经软得仿佛没了骨头,喘息得近乎断气的林复生放倒在了床上,自己也靠坐在一旁,眯起眼睛回味了一番,便轻轻起了身,叫了热水来,自己擦拭身体。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林复生终于从那种极度兴奋之后的空洞虚无之中恢复了过来,当他转过脸来,便看到沐英正在用温热的毛巾给自己擦拭下体,阴茎的部位又是药油又是精液,真的应该好好清洁一下,这个时候林复生忽然想起一件事:“啊,将军,我为你清理一下后面吧。”
沐英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刚刚已经弄好了,只是方才不方便惊动你,看到你的眼珠儿转了,这才来给你擦一下。”方才那眼神空空渺渺的样子,无欲无求大彻大悟一般,真的仿佛菩提顿悟了一样,果然是贤者时间呢。
林复生登时更加的不好意思,自己简直是失职啊,想一想从前沐英是怎样对
待自己的,每一次做过之后,都是那样体贴细致,而自己爽快了之后却只顾躺在那里,半点没有照顾到沐英的感受,看来自己不但作为受的时候让沐英很费心,即使这一回当了攻,也仍然是不合格啊,表现实在太粗心了。
沐英见他如此羞愧,笑了一笑,将另一条毛巾递给林复生,道:“起来擦一下身体吧,身上也都是汗呢。”
林复生道了一声谢,接过毛巾下了床,站在地上便揩抹起前胸大腿,沐英这时从后面搂住他,声音轻轻柔柔地萦绕在他耳边:“复生,方才可欢喜么?”
林复生红着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沐英一笑:“如果你喜欢的话,今后我们还可以这样子。”
“呃……不要了,将军。”林复生连忙摇头。
沐英笑道:“有什么好客气的?既然喜欢,就继续做啊。”又不是古罗马,同性性行为尤其是肛交,只允许高阶级的人处于插入方,只有奴隶才担当被插入者,大明没有这样矫情的说法,所以这样做并没有损害自己的自尊。
沐英十分真诚,因此林复生的窘迫也消减了许多,他笑了一笑,声音柔软地说:“我知道将军对我是很好的,只是我对比了一下,还是从前那样更舒服,方才虽然也是极快活的,如同一道利箭一般,让人完全的满足,不过之后就没有什么了,但是从前,整个下身都如同麻痹一样,仿佛有许多根针扎了进去,而且……这种感觉会持续很久……”
所以人家还是喜欢前列腺高潮啦,虽然也很强烈,但是并非那样尖锐,不会一下子全部放空,一波一波的潮水不断将人淹没,简直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尤其与自己在一起的又是沐英,十分温存,找的点又准,每一次都是很用心地让自己满足过之后再射精,然后才抽离出来。
沐英将下巴搁在林复生肩窝,低低地咯咯笑了出来,林复生也不由得又是一笑,抬起手来按在沐英那抚住自己左肩的手上。
沐英真的是一个很纯情的人,连这些事都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从前在建宁的时候,两个人的品级虽然差得远,但那个时候沐英毕竟只是地方军政长官,如今到了应天,沐英的身份更加不同,已经是一个执掌敌国军事枢纽的人物,而且应天又是这样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诱惑非常多,连自己都要小心,更何况是沐英。可是沐英却一直仿佛仍然是五年前那个年轻的将军,纯真的很,半点没有变得浮躁,对待自己情真意切,有时候让林复生感觉他如今不是二十八岁,而是十八岁。
或许沐英在十八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干净清透,这么多年来,心性的纯净一直保持在十八岁,林复生不由得一阵微微的出神。

第三十四章 招女婿总是不省心
第三十四章 招女婿总是不省心
四月十三这一天早上,沐英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复生,后日便是梅娘姐姐的大喜之日,日期没有什么改动吧?”
“没有的,仍旧是四月十五,将军那一天可以去吗?”
沐英点点头:“如果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定会到场。”
林复生给他整理着衣服,脸上漾着温暖的笑意,说:“如果将军能够参加,姐姐和姐夫一定分外欢喜。”
沐英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暗道梅娘是一定很开心的了,但是你的那个姐夫文清是否高兴就很难说,毕竟他是从妻居,事先讲好梅娘的孩子要随母姓,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上门女婿,虽然对方是林家,而林家紧紧连着沐家,也算是一座大山,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这真的是非常屈辱的事情啊,从小都是想的飞黄腾达娶妻生子延续家族的香烟,哪知道自己居然去了女人的家族,这是何其悲催的事情。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更加要去了,倒是要看一看那文清是一个怎样的表现。
这一天的上午,沐英进宫面见朱元璋,呈递了几件紧要公文,又请示了几件事情,朱元璋看着他,微微点头,脸上挂出一丝笑意,道:“沐英啊,你干得十分不错,有你在大都督府,很能令人放心,连你母后都夸奖你能干呢。”
沐英谦逊地笑着说:“若非母后父皇的教导,怎能有我的今日?”
朱元璋见他谦恭,心中愈发高兴,手捻胡须轻轻颔首,自己的这些孩子里面,最得意的就是朱标与沐英,这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做事稳妥谨慎的,而且性情温和宽厚,不是偏激的,而沐英比朱标还要更加勇决一些,精明强干更是略胜一筹。沐英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然而聪明敏悟,处事果断,解决问题极为明快,他在大都督府三年时间,无论多少公文过手,都一件一件如同流水一般的快速裁决,三年来不曾漏了一件,简直就是一个处理公务的机器,有他主理大都督府,真的能给自己减轻许多担子。
唔,话说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叫做朱棣的,虽然年纪还轻,但是那样子颇有点自己的风格啊。
听到马皇后的名字,沐英也感到心头一股暖流流过,养母并不仅仅是菩萨心肠而已,那就成了一个不明是非的老好人,自己的养母并非是无原则的呵护溺爱,不但自己为人简朴,教导晚辈也是要她们务必节俭,不得铺张,平日里多读书史,很有自己的想法,劝解朱元璋的时候有理有据。
比如李文忠守严州的时候,杨宪控告他,朱元璋想要撤换李文忠,马皇后就说道,“严,敌境也,轻易将不宜。且文忠素贤,宪言可信乎?”,后面李文忠果然立了大功,这就可见养母的聪敏智慧,否则天天只是讲“慈悲为怀”,朱元璋早就腻烦了,虽然是和尚出身,但是后面却杀人无数,早就不在意佛门的那一套。
有养母在自己的养父身边,简直就是减震器一般的存在,时时还能充当避雷针,大家都有一种安全感。
四月十五这一天,沐英果然抽了时间去卫夫人家中坐了一下,厅中正在拜花堂,与平时的婚礼有所不同的是,梅娘并没有蒙着盖头给人牵来牵去,她是大大方方就那么走上堂,与文清拜天地的。
文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后,转过身来与梅娘妻夫对拜,看着梅娘那虽然很是端庄,却没有娇羞之态的脸,心中便不由得一阵不自在,人家新婚的娘子哪个不是娇滴滴羞怯怯的,盖头挑开之后,一看到面前站着的夫君,马上飞红了一张脸,眼神挑起一下,马上又垂下眼皮,想看又不太敢看的样子,毕竟女子的后半生能否幸福就全靠夫君,当然是既期盼又忐忑了,这样娇羞脉脉的韵致才能够引发男人的爱怜,进而想要疼惜保护她,哪有她这么大喇喇的?一看到梅娘那从容的态度,自己的男子汉情怀便大大的缩减了。
其实自己的感慨不仅仅是这些,从妻居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失体面的事情,虽然方才叩拜岳母的时候,自己可以内心独白解说“反正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已经不在人世,就将岳母当做是自己的母亲来拜,也是没有什么的”,然而纵然自己的母父已经没了,自己也可以支撑门户,再立家族,没个就到别人家里来的道理,这般琢磨下去,真的是委屈啊。
虽然有知己的好友曾经开解自己,“反正孩子那边去生,不必兄长亲身十月怀胎,随了母家的姓便随过去好了,毕竟将来也是给哥哥养老,更何况有这样一门外戚,兄长本来又极有才学,将来鲲鹏高举,也可以光宗耀祖,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看轻了哥哥?”
当时自己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冷笑一声,道:“谁人能看轻?一堆人背后会嘲笑呢。我如今入了这门,顶了这姓,纵然是能够做官又能如何?还能够光自己的宗耀自家的祖么?况且是她生的孩子又怎么样?这世上的女子生了孩儿,不都是随父亲的姓氏?若是女子生了孩子便要随母亲的姓氏,男子要怎样延续家族香烟?莫非都要像我那小舅子一样,守着姐妹么?颜面何存?”
想到这里,文清嗖地飞快瞥了一眼坐在一
旁的林复生,自己的这位小舅也真的是个奇人啊,要说他跟沐英的那档子事也就罢了,自己虽然是个读圣贤书的,但是却没有那么泥古不化,历史上那些男色的故事他也是晓得的,而且并不觉得有什么肮脏龌龊,仿佛辱没了人一般。
比如说将军卫青,“以和柔自媚于上”,刘彻上厕所的时候卫青都可以在他旁边与他说话,有一些正统学者的解释是,刘彻对卫青是很轻视的,毕竟卫青是奴子出身,所以可以坐在马桶上见面,反观这位汉武帝对于汲黯这样高洁的大学者就是完全的尊敬了,每次见面一定要穿戴整齐,绝不能在服饰礼仪上有疏忽的,由此可见汲黯与卫青地位的不同。
要说刘彻对于见汲黯,那确实是十分礼敬尊崇的了,然而他对于卫青却未必是轻视,而是实在亲昵得有点过了头儿,如厕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情,纵然是自家的奴仆,文清自己在上厕所的时候也不想给这班人围观,卫青能够在刘彻蹲马桶的时候与他说话,虽然不知是不是隔着帘子吧,可是那情形也真的是让人想入非非啊,要说卫青与刘彻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只有纯纯的君臣友爱,打死自己也不会信。
文清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对于衣带关系没有什么排斥,甚至带了一定的理解,毕竟如果不能够接近,就连了解都谈不到,又能怎样去重用呢?更何况如果不“任人唯亲”,难道还要“任人唯疏”吗?世俗之中,人难免看重亲眷,对于与自己亲爱的人多一些照应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了才学与办事能力也是必要的,但是这世上不乏有才干的人,能否出头却有相当的命运因素。
自己不想做一个怀才不遇抱憾终身的人,那样的境况与情怀,写成诗篇倒是很动人的了,但是对于本人而言却也实在太过悲催,自己的立身志向是建功立业,不是在诗歌历史上留下一笔令人慨叹的苍凉。
因此文清半点不觉得林复生与沐英同居是一件多么令人侧目的事情,若非有沐英这样一个连襟,自己纵然是个穷书生,也不肯就此屈身入女家的,林复生的特异之处就在于,他对于沐英是真的钟情,居然连娶妻都免了,沐英虽然爱他,尚且有正妻冯氏,侧室方氏,自己这位小舅干脆不成亲,把后路给绝了,所以他的姐姐才一定要招赘,他这样一片痴心,他家将军更加是爱他了,然而在自己的眼中实在很没有必要啊。
梅娘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后堂,文清作为新郎,便要各桌敬酒,首先是要敬母亲卫夫人,接下来便是尊贵的宾客,那自然便是先敬沐英。
“将军请满饮此杯。”
沐英一笑,扬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了两句“百年好合,妻贤夫德”,十分吉利的,笑容轻轻浅浅,看起来也十分柔和,不过文清却不由得绷紧了后颈皮,之前的那种“卧薪尝胆以图未来”的念头倏忽便沉了下去,自己不是勾践,卫夫人一家也不是夫差,尤其是这边还有一个温情脉脉的老虎,要弄仙公步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啊。

第三十五章 前世今生那一眼
第三十五章 前世今生那一眼
梅娘成亲之后的半年里,倒也是风平浪静的,文清专心读书,准备参加科举,这一次备考的心情与以往有所不同,努力是自然的,然而没有那样背水一战的惨烈与悲壮,即使不能考中,如果自己愿意走另一条路早一点进入官场,也可以通过林复生托沐英的关系安排一个职位,虽然不是正途出身,但是人不能一直等待,蹉跎了最好的年华,倘若一直考到五六十岁才中举,岁月已逝,又有什么用呢?
大器晚成其实也是很艰难的啊,到了那个年纪,脑力和体力都不再充沛,“冯唐易老”不仅仅是诗词中的感慨,人的青春年华有限,虽然自负才华横溢,然而当精力已经开始衰减才终于得跃龙门,纵然跳了过去,前途却已经无多,那种处境真的是很尴尬啊,难怪“自古君王爱少年”,哪怕本来是一株青松,树龄大了也开始衰朽,毕竟是人, 又不是几百年的寿命,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消磨?所以既然有机会,便不必将大好岁月都消磨在科举上。
更何况自己如今乃是寄居在妻子家中,虽然梅娘一家人都对自己很客气,一般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需要偶尔帮忙做一点杂事就好,毕竟食肆生意好,她们也不能完全兼顾家里,要女婿做一点事情很正常,然而自己仍然是觉得不舒服啊,这就是寄人篱下啊,春花秋月之中不由得人不伤怀起来,真可惜自己满腹经纶,只为时运不济,没有能够趁早出人头地,所以才落得给人家当了进门女婿,因此“纵然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啊。
不过再过几天便是沐英的生辰,特特地要来妻子娘家吃饭的,自己可要打叠起精神应对,在这家里自己最怵头两个人,一个是小姨林雪仙,另一个便是沐英,那沐将军虽然不是经常见面的,说起话来又斯斯文文,十分温和,远不像林雪仙那般刀子嘴,然而自己对着他也是格外谨慎。
沐英乃是大都督府的同知,权力且不说了,虽然为人谦和,然而文清却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潜藏着一点锐利的光芒,自己在他面前是万不敢有什么错处的,若是让他看出自己是病娇养得累,虽然一时间因为梅娘的缘故不便有什么行动,但沐英乃是个心细的,记忆力又极好,否则大都督府那成百上千件的公务也不会滴水不漏,这种事情记在心里,若是没有变故还好,倘若有了什么变化,恐怕对自己极为不利。
文清细细地研着墨,自己还要备办一份寿礼呢,总不能失了礼数。
九月初二这一天黄昏的时候,沐英与林复生从大都督府出来,径直便去了卫夫人那里,卫夫人母女这一天早早地停了食肆的生意,回来准备寿宴。说是寿宴,也不过是六个菜,红糟鱼酿豆腐焖笋之类,虽然是有鱼有肉,不过都是常见的禽畜,不见那些稀奇的山珍海味,每个人另外还有一小碗线面,毕竟是做生日,寿面总是要吃的,虽然今天不是正日,明天才是沐英真正的生日,不过明日沐英定然是要与夫人孩子在一起过的,所以卫夫人这边便提前一天给他庆祝。
沐英看着桌子上的盘盘碗碗,也觉得十分舒服,这样家常的宴席就很好,卫夫人是一个凡事得体的人,不会摆出一掷千金的架势硬撑场面,那样子对于她来讲负担太重,对于自己来讲也有些不太自在,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讲,一定要对方倾尽财力备办一些昂贵的东西,才能够表达对自己的重视,但沐英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希望大家能够自然相处,过生日的时候送一张条幅也是好的。
旁边文清也是十分愉快,自己方才送出的那一幅字很得这位沐将军的欣赏,赞叹道:“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这一笔字清隽秀逸,如同游龙一般,比起我们这些半路才开始读书习字的果然不一样。”
当时自己自然是要谦逊几句,道是沐英乃是出众不凡的才俊,自然不是拘泥于这些书生技艺的,不过纵然是如此自谦,心中仍然是得意啊,自己乃是一个寒素的文人,送出去的礼物也带了这样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清气,这就不同于尘俗的闹金烂银,格调十分的高了,纵然自己现在还没有财力置办古董,然而文清很有自信,自己将来一定能够位居人上的。
卫夫人招呼着大家赶快入座吃饭,林复生将一双筷子递到沐英手中,含笑道:“先吃一点长面吧,长命百岁的哦。”
沐英笑着筷子,挑了一点面线送到口中,旁边林雪仙拍了一下手,快活地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沐英脸上笑得更甜,真的是浓浓的亲情啊,他的眼前又掠过卫夫人后园里那一小块菜地,里面的青菜碧绿繁盛,墙上则爬满牵牛花,是一个非常宁静温馨的小小院落,不是那样大富大贵的浓烈色彩,而是淡淡的隽永,能够让人长久回味,在自己小的时候,所奢望的不过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然而却仍然破碎了。
沐英的失神只维持了两秒钟的时间,在其她人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便迅速回到现实,说说笑笑吃过了这一餐寿宴之后,沐英又停留了一会儿,便与林复生一起回到自己的将军府。
如今已经在应天府居住了三年,虽然沐英不是个讲究奢华享受的,不过府中一些地方也重
新修葺了一下,比如后房之中便修了一个小小的浴池,虽然不是十分宽大,但是比当初的浴桶的尺寸却是加长了一些,两个人泡澡更加舒服,十分的宽松。
今天是沐英生日的前一天,刚刚在卫夫人那里吃了寿面回来,还喝了两杯酒,虽然不是正日子,但是沐英的兴致却好得很,回到府中之后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便拉着林复生一起来到水池边,这时这里已经注满了温热的清水,水面正袅袅地散发着蒸汽,甚至还撒了一些花瓣,平时沐英是不会弄这些情调的,今天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林复生帮沐英将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旁,自己也脱了衣袍,腰间只围了一块白浴巾,蹚进了池水中,前方沐英脸上笑容晏晏地望着他,正在等待着他。
林复生一步步走到了沐英身边,靠在池壁上,两个人的手臂挨在一起,是比热水更高的温度,林复生脸上给水汽蒸腾得有些发红,望着随着水流一起一伏漂流不定的花瓣,这鸳鸯浴的场景可是更有氛围了,一想到这池子里泡着的是两只肌肉强健的公鸳鸯,随着热气扑面而来一股雄性气息,林复生便感到这旖旎浪漫的情调很有一些特别。
沐英转过身来,将水撩起细细地浇在林复生的肩膀和前胸,林复生那湿漉漉的身体给沐英细致地抚摸着,那紧实凸起的肌肉因为刚刚淋湿,在灯烛的光线下一片水光,显得格外健康润泽。沐英的视线渐渐变得灼热黏腻,林复生可以感觉到他的两道目光仿佛真的是有形的,那视线也带着温度,落在自己身上,有一点点被香头灼烧一般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沐英视线的落点已经在自己的皮肤上烫出两个白点,那里还嘶嘶地冒着烟气。
沐英轻轻抚摸着林复生的脸,张开嘴唇柔和宛转地唱了起来:
“莫非前世那一眼
只为今生见一面
匆匆美梦奈何天
爱到深处了无怨
千山阻隔万里远
来世再续今生缘
宁愿相守在人间
不愿飞作天上仙”
沐英的歌声温柔深情,流畅清丽,细腻柔滑如同甘冽的清泉一般,十分动人,只是唱的时候不多,每一次他唱起歌来的时候,都是格外旖旎多情。
林复生非常喜欢听他唱歌,这种氛围之下只有欢喜没有忧虑,身上轻飘飘简直如同到了仙境,这个时候沐英也不再是将军,只是一个钟情于情人的青年男子,两个人的社会身份全部抛开,只剩下纯然相对的彼此。

第三十六章 空印案的时候好在出征远走
第三十六章 空印案的时候好在出征远走
一转眼,四年的时间便已过去,到了洪武九年的时候,梅娘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林殷已经三岁,小女儿林晏刚刚满月,文清终于考中科举,同进士出身,在礼部先从八品开始做起,逐步往上升迁。
六月里,朝廷之中忽然为了印章的事情刮起了风,林复生纵然在大都督府,也听到了风声,这一天晚上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房间中没有其她人,林复生便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团:“将军,为什么为了一个盖章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说确实给人很大的漏洞容易作弊,不过这个方式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沐英点了点头,要说空印事件也有相当大的无奈成分在里面,大一统帝国,每年地方与中央财政都要对账的,所有账目必须与户部审核完全相符之后才能结算,其中有任何一项不符就必须驳回重新造册,且须再盖上原地方机关大印才算完成,但是因为数据传输与交通速度技术受限的关系,真的这样完全遵循程序,耗费的时间就会非常多,近畿的倒也罢了,若是成都桂林那一片,一来一往一个月的时间,这样就非常麻烦了,最怕的就是一次还没有完全核对出问题,快马刚刚将修正过的财报盖印拿回来,这边又发现了新问题,那可真的是令人吐血。
所以前往户部审核的地方官员一般都备有事先盖过印信的空白书册,以备当场重新造册,从元代开始就是这样一个做法,大明建立之后,也没有说明令禁止,结果朱元璋前不久忽然间发现了这个操作手法,顿时便被激怒,大发雷霆,一定要重重惩治。
于是沐英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养父乃是平民出身的皇帝,自幼多识人间疾苦,最是痛恨官吏贪腐,所以这一次是不会放过的。幸好文清是在礼部,这一次主要是户部的问题,不会波及到他。”
“是啊,如今觉得没有去户部,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当初因为既没有给分到吏部,也没有在户部占下位置,只是在礼部任职,文清还颇有一些哀怨,毕竟吏户两部都是炙手可热的地方,礼部虽然也不差,毕竟比起那两个地方稍嫌冷落了一些,论油水丰厚和引人注目的程度都稍逊两筹,没想到自己纵然是舍出一条身子搭上了林家,仍然给人安排在那样一个地方,不过文清总算还是一个有城府的人,略有些失意,便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在礼部干出一点名堂。
他没有在家中怎样抱怨,还是让人松一口气的,现在看来更加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居然让他把空印案的事情躲了过去。
沐英望着林复生一笑,道:“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了,毕竟是文官系统的事情,与我们很不相干,如今正在加紧练兵,且先忙这个要紧。”
林复生将思绪收了回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样一来,莫非是又要出征不成?”
沐英眨了两下眼睛:“这样的大练兵,自然是要打仗的,具体要打哪里,只看陛下的旨意。”
林复生一笑,晓得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攻击的目标纵然沐英是知晓的,也决计不能对自己透露,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公事是公事,两个人一向把这些分得很开,所以到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果然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朱元璋便让沐英作征西副将军,跟随老将邓愈一起出征甘肃青藏那一片地方。
得到命令之后,沐英直接便问林复生:“你是要跟在我身边,还是下去带兵?”
如果按照甜腻情节的套路,两个人本来应该有这样的互动:
“这一次实在太危险,你就留在应天等我回来好了。”
“不,将军,你是要上战场的,我怎么能够留在后面?即使是安稳地坐在这里,心中也会很担忧的,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是你这样子我会很担心你,留在这里等我不好吗?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听我的话。”
“将军,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请你让我一起去吧。”
林复生虽然不喜欢战争,也不是一个悍不畏死的人,但是他知道有一些事情是必然要面对的,那种“给人呵护在羽翼之下,躲在强悍恋人的身后,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受宠爱的甜蜜小情人”的人设也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或许一些习惯于弱势地位,自幼就被安排在一个被给予者位置上的人会觉得这种处境很萌很可爱,然而对于林复生却是既卑屈又不安全,所以他的选择就是:“我服侍将军。”
沐英抿嘴一笑,事先就猜到林复生会是这样一个决定,其实沐英也是很希望林复生能够待在自己身边的,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林复生料理起自己的事情也十分妥帖,如果这一次两个人分开了,还真的是彼此都不很适应呢,最起码那些机密的公文,自己就只放心给他来整理。
得知林复生要随军出征,梅娘与雪仙便开始给他整理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大军远出作战毕竟不是出去游玩,一切都要轻装简行。
第二年四月的时候,明朝的军队终于来到了甘肃,战争当然是
极其残酷的,除此以外林复生最大的感受就是:气候干燥。
无论是闽中还是应天,都是比较湿润的气候,人的皮肤都非常润泽,所以江浙自古以来人物俊秀,多出美女俊男,林复生从建宁到应天也还待得惯,虽然难免也要适应一下的,好在过渡过程比较顺利,也比较短暂,大概几个月后就感到应天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很喜欢那里了。
如今来到甘陇之地,一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黄沙,扑面而来都是高原风沙,走不上半个时辰就是一头一脸的沙土,虽然戴了头盔,晚上休息时头发间也都是沙子;最要命的是这里非常缺水,戎马倥偬的时候也就罢了,每天宿营后倒头就睡,让人难受的是有时候即使战事没有那么激烈,想要找水洗澡洗头都不容易,毕竟大军所过的地方,资源立刻紧张,无论是就地备办粮草还是水源都是如此。
因此这一天林复生站在一个黄土山丘上,望着远方通红的夕阳,眼神不由得便幽深起来。
沐英与他并肩站立,看他似乎十分感慨的样子,便笑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从前只是在诗中读过,如今可是亲身看到实景了。”虽然战争令人厌烦,不过战场上的夕阳晚霞还是不错。
“啊……将军,我在想,这里的人平时都是怎样过生活的?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应天,都从没想到过缺水的事情啊。”
沐英点了点头,林复生提到的真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样的风物确实是壮阔苍凉,然而写过诗歌之后除非是马上离开,否则假如在这里生活几天,甚至许多天许多年,那种诗意就会消磨掉,甚至可能显得有一些苍白可笑了。
又过了几个月,明朝的军队胜利之后便开始撤退,半路之中十一月初九这一天,回军路上到达寿春这里,征西将军邓愈病逝,返回的途中他就已经开始生病,到这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就此一病不起,虽然是老将,却年仅四十岁。
沐英妥善地安排了邓愈的灵柩,率领大军运送棺木回到应天,朱元璋痛哭过邓愈,便加封沐英为西平侯,从此沐英便位列公侯之中,其他随征的官兵自然也得了封赏,林复生这个时候已经是从五品的品级。
沐英获封侯爵,自然是十分高兴,亲人朋友关起门来庆祝了两天,这一天晚上他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几日宾客总算是少了,前几天真的累死人啊。”
林复生体贴地给他按揉着肩头,轻快地笑道:“我是觉得将军的这个封号好听得很啊,叫做‘西平’,很秀气的,与将军很配。”三十三岁的侯爵呢,年轻俊秀,风华正茂,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得到这样的尊荣,真的是不曾辜负好年华。
沐英咯咯一笑,握住了林复生的手,自己的情人关注点真的是与众不同啊。

第三十七章 常年出征居然是一种幸福
第三十七章 常年出征居然是一种幸福
洪武十四年的九月,沐英与蓝玉共同作为副将军,与征南将军傅友德一起出征云南,那里不但有元朝的残余势力,而且还有割据一方的段氏家族。
在曲靖这个地方,明军大战元朝平章达里麻,这一场决战,双方相隔一条江,对方已经严阵以待,沐英建议先摆出渡江的样子,另派几十个善于泅渡的从下流潜渡,到达对岸后鸣金吹角,扰乱对方,致使达里麻军阵势开始动摇,明朝军队趁机渡江。
这一战达里麻被擒,大量元军成为战俘,元朝在云南的军事力量消亡大半,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大势已去。
大战之后的晚上,林复生随着沐英巡营之后回来,打了水来两个人都擦洗了一下身体,滇南比甘肃好一些的地方就在于,这里的水源没有那般匮乏,所以虽然如此匆忙紧张的时候难以泡澡,但擦一下身子还是相对容易的。
林复生将干净的内衣递给沐英,低声问道:“将军,那两万俘兵,你打算怎样处置?”
沐英套了两只袖子,系着带子微微一笑,道:“还能怎么样?都是乡中子弟,自然是都放还回家乡去了,这两天安抚一下就让他们回家。”
林复生笑得很温暖:“我就知道将军是一个善良的人。”
沐英对着他,柔和地笑了,笑容明净,宛如水池中的莲花,蜡烛的火焰明明煌煌地在一旁摇曳,映得他的脸愈发动人。纵然沐英相貌长得好,和平时候日常也不是个粗糙的人,因此才能在如今三十七岁的年纪,皮肤仍然保持润滑紧绷,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子,走在街上十分的倜傥,不过战争之中总是格外艰苦一些,虽然云南风沙小,连日以来的劳累也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形容略见憔悴。
然而此时在灯光之下,沐英那明显清减的面容额外平添了一种魅力,烛火微微闪动,显得他的脸上也是明明灭灭,带了一种梦幻的感觉,微红的火光让沐英那苍白的面颊也增添了一点血色,如同上了妆一般,看起来十分艳丽。这个时候林复生脑中蓦地掠过一个念头,难怪人家说“灯下看美人”,朦胧的灯光真的是给人增色,沐英本来就长得好看,这样一来更加容易令人入迷。
林复生突然回忆起来,从前每当夜晚,房间中红烛高烧的情景,特别是到了十五十六的时候,外面月光也是明亮的,只是月亮的光辉无论如何圣洁,总归是有些清冷的,而烛光就很有尘世间的温暖。
每到这样的月夜,沐英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窗下,一身雪白的中衣显得那面容更加俊雅,带了些出尘凉意的月光与红红的烛光融合交织在他脸上,既有一点神仙的不染凡尘,又是浓浓的红尘情感,尤其是沐英向自己看来时的那种表情,他的那个表情啊,甜甜的,居然有一点娇嫩,极其可爱,纵然已经是这个年纪的人,还好像小甜饼一样,二十几岁的时候更加不用说,清清甜甜如同香软的蜜梨。
有时候林复生都不由得感到奇怪,明明是一个十分强悍的人,却仿佛食铁兽一般,明明那咬啮的力量与豹子黑熊差不多,跑起来也快得很,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怕是在林地里,半个时辰就能跑完一百里的,若是换到平地上,百米跑的速度估计不超过五秒,那爪子也锋利得如同刀锋一般,然而就是这样一种丛林的霸王,大家对它的印象居然是:圆圆的脸,大大的眼,黑黑的眼圈如同烟熏,萌萌哒很可爱。
因此面对这样的沐英,自己怎能抵挡得住呢?当然是烛光下的沐英一个眼神勾过来,自己便身体有些发软,然后给他拉着就到床上去了。
果然,沐英拉住林复生的手,含笑道:“复生,真暗也,来去困啦。”
这么多年来,虽然是住在应天,但是沐英的闽语也并没有退化,两个人关起门来房中闲话,时常便会用闽语来讲,到了卫夫人那里,也是常说闽南语,于是沐英就练就了一口十分标准的漳州话,其中尤其地道的首先要属这一句,天色晚一起去睡觉,不但与闽人讲得一模一样,而且其中还带了缠绵的情意,声音轻柔宛转,仿佛唱歌一样,说不出的魅惑,一听到沐英这样的语调,林复生就知道他是想要与自己做那件事。
简单的行军床上,沐英紧紧搂着怀中的林复生,下体一下一下地动着,有力而又绝不急躁,两只手在情人身上不住地爱抚着,嘴唇则甜蜜地亲吻。林复生发出暧昧含混的吚吚唔唔的声音,在沐英身下轻轻地扭动,视线已经开始涣散,沐英抬起头来看着林复生满脸红晕的样子,满足地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吻了起来。
自己释放俘兵不仅仅是因为仁慈的原因,当然也不是很功利地单纯计算军中的口粮,而是希望借此来弥合明军与滇人双方的裂痕。
战争的代价不仅体现在过程中人员的死伤与物资的消耗,也体现在战争之后长期的彼此对立,战争是一种最激烈的对抗手段,一旦开战,无论是胜是败,战争的双方即使在战争结束后也都难以平静地面对对方,敌对与不信任的心理状态会维持得极为长久,记忆会一代代流传下去,这种鸿沟是非常难以填平的,无论这一次明军有怎样
崇高的理由,战争就是战争,而且明军是首先攻击的一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格外宽厚,本土的憎恨情绪就会愈发强烈。
那种因为敌对立场而产生的不信任情绪曾经在林复生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当初他就是怎样都不肯相信自己的,无论自己的态度多么温和亲切,他看待自己总好像是一个随时都会伤害他的人,要安抚情绪着实不易,其实不要说林复生迟疑,即使是自己,有时候想到当初与陈友定的战争,面对林复生的时候也感到有些不安,好在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两个人还都调适得不错,从前闽中刀光战火的记忆渐渐远去,如今林复生已经很信任自己了,不再把自己看作是当初那个在闽中点燃战火的人,为了巩固这种美好的感觉,自己还要多加努力啊。
与此同时,应天城中一间房舍之内,文清正在灯下手拿着一卷书,默默地出神,从去年到今年,因为宰相胡惟庸而掀起的波澜就没有停息的迹象,之前的空印案被杀被充军的大概有几百人,当时舆论就已经认为是太过严酷,然而这一次的事件,诛杀的人数很可能要破万,就连地位如此重要的胡惟庸本人都已经死了,对于文官系统来讲,那可是职业生涯的顶点,从前自己一直把胡惟庸当做遥遥仰望的对象,如同天边的明月,林复生的白月光是沐英,自己的白月光是胡惟庸,然而胡宰相却死了。
之前自己只想着踏入仕途平步青云,哪知道情形却是如此严酷?虽然自幼读史书,也晓得官场上彼此倾轧,君威难测,虽然有风光的一面,其实道路也是坎坷,然而怎料到却是如此的血雨腥风?这样的血洗朝堂简直不是本朝澄清吏治,倒好像是国破家亡,胜利者的大屠杀一样了。
照这样下去,官场上岂不是人人自危?在从前,当官无论如何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然而如今简直是每天提着脑袋去衙门,坐在案牍之间,提着笔心中都发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就将自己锁了去,那可是有去无回啊,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像是捡来的。
在这样艰险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好继续提让梅娘再生孩子,最好是男孩,然后让这个男孩改姓归宗的事情呢?能够保住活命就不容易了,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得罪了林家,那就是同时开罪了沐英。
从前自己还慨叹武将不易,连年在外面征战,辛苦而又危险,如今看来,沐英林复生可是比自己安全多了,起码远离了帝都政治中心的漩涡,他们又不是亲自上阵拼杀的士兵,生命危险不会太大,倒是一个避祸的好方法,早知如此,自己也该托一托关系,调到兵部随军出征好了,胜过在这里每天提心吊胆。

第三十八章 定盘星消失令沐英吐血
第三十八章 定盘星消失令沐英吐血
第二年洪武十五年八月的时候,沐英与蓝玉已经突破点苍山,捉住了大理段氏的最后一个君主段世,然后回兵滇池,与大将军傅友德合兵在一起,分道攻略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这一类当地部族,就在节节胜利的时候,忽然从应天传来一个消息:马皇后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英本来正在看地图,和林复生讲着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作战计划,然而当信使对沐英说出“皇后已经薨逝”这几个字,连林复生的脸色都立刻绷紧,他马上转过头去看沐英,只见沐英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一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图,身体僵直不动,喉头却一上一下如同痉挛一般地抽动。
林复生连忙扶住他,解劝道:“将军,你节哀顺变,保重自己的……”
这时只听“哇”的一声,沐英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在了地图上。
林复生登时大惊失色,忙扶着沐英坐在床上,紧张地说:“将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马上去找医官来。”
沐英见他一脸惊慌地便要往外面走,翻过腕子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说:“复生,我没事的,只是一口血,不是大问题,你不要担忧,还有去叫医官的时候要悄悄地,不要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扰乱军心,还有记得去请宫将军过来。”
林复生连声答应,稳了稳心神,比较镇定地走了出去,不多时,军中的医官与宫律和都来到沐英的帐中,医官给沐英把了一下脉门,又仔细地看过面色,这时沐英已经用茶水漱了口,于是医官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最后提起笔来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道:“将军尽管安心,虽然吐了一口血损伤元气,然而这样的急火攻心,血行加速冲击经脉,这一口血吐出来倒是好事,免得闷在里面,反而要弄出大病来。我这里给将军开一个温和补血的方子,煎了药来将军吃上几天,便可恢复了。”
林复生站在那里看他写字,只见写的是:“当归、熟地、川芎、牛膝、白芍药、炙草、白术、防风、生地、天门冬”,果然看药性都是很温和的,补气血如果还用猛药,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吓人,纵然沐英身体底子好,终究是刚刚吐过血,还是缓缓地来吧。
宫律和则与沐英低声谈论着事情,过了一会儿,医官背了药箱告辞离开,抓药去给沐英煎药,这边林复生见沐英脸色虽有些发白,却似乎没有恶化下去,转过头来想起了待客,十分礼貌地斟了一盏茶来给宫律和,说了一声:“宫将军,请喝茶。”
宫律和点点头,道了声“有劳”,接过茶来喝了两口,对沐英说道:“这两天营中的事情你不必太过忧心,有些事情我来料理就好,另外,”他转头看了林复生一眼,“这不是还有复生吗?他如今也已经算是练达,很能够替手了。”况且也是你亲信的人。
林复生:如果是平时,能够得到宫将军这样夸赞,该是多么欢喜的一件事,宫律和可是轻易不夸奖人的,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十分难得,沐英虽然有时会鼓励自己,不过情人眼中出俊才,沐英纵然十分理智,也难免带了这样的眼神吧,因此林复生总是难以信实,可是如今沐英伤痛成这样子,自己纵然听到了宫律和那百年不遇的一句夸奖,也难以感到有什么兴奋了。
过了一会儿,宫律和便离开处理军务,林复生送他出了帐篷,回来后抚住沐英的肩膀,关切地问:“将军,你觉得怎么样?现在心口还痛么?”
沐英略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声音平和地说道:“我没事的,复生,不要这样担忧,其实血吐出来之后,胸口反而不那样闷了,爽快了一些。不要再皱着眉头了,你从军这么多年,也曾看到过许多刀伤枪伤,流血不止的,我这样真的不算什么。”
林复生暗道:虽然没有流那么多血,不会血肉模糊地吓人,然而内伤却更加难治啊,天知道脏腑之中伤了哪里,看都看不到的,又不像是外伤,好歹露在外面。
林复生颇有些坐立难安,便站起来道:“我去看看汤药好了没有。”
沐英抬手拉住了他,有些吃力地笑了笑,说:“不要走,复生,我现在很需要你在这里,你陪着我就好。”
林复生的脑子这时也转了过来,汤药不可能这么快就熬好的,自己这也是关心则乱,巴不得快一点让沐英喝药,人在病中的时候,似乎只要一服药,不知怎么就会感觉身体仿佛马上好了一点,不过这个时候的沐英可能格外需要有人陪伴吧,毕竟刚刚失去了养母。
林复生一向知道沐英与马皇后的感情很深的,简直与亲生母亲是一样的,如今正在军中,忽然听到养母去世的消息,对于他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呢,养母病重的时候,沐英不在身边,当得知消息时,已经永远离开,这是一个永生的遗憾,如果这件事换在自己身上,母亲在应天突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恐怕顿时会痛哭出来。
沐英任凭林复生将自己的两只手都握在他的手里,林复生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他掌心的热度传到自己手上,是一种从没感受过的温暖,连触感都有些不一样,这种感觉令沐
英的心一时间微微地有些动摇,在两个人从前的关系里,自己虽不好说是强势的一方,然而确实一直处于照顾人的位置,林复生向来是接受自己的指导与关照的,自己充当的是一个柔软棉毯的角色,将情人温柔地包裹起来,而现在自己处于困境之中,此刻则是林复生向自己输送温暖的时候了,虽然这种感受有些陌生,然而却也十分打动人心。
养母马皇后的突然过世,自己确实是极其悲痛的,沐英的心痛当然是因为在自己生母亡故之后,是养母给了自己深切的母爱,那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然而现在养母却不在了,无论一个人多大年纪,有怎样的成就,失去了母亲就感到分外孤单,自此就要独自面对世上的风雨。
然而让他受到震动的还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情,养母是一位出色的国母,与养父的过于刚毅相比,她一贯举止从容,从没有疾言厉色,既有见识又十分仁慈,只要有她在,大明这辆飞驰的马车就不至于因为势头太猛而撞在山崖上,虽然车未必会翻,可是这样一撞那损伤还是很大的。
这几年皇帝的性情愈发偏执了,那股杀气腾腾想掩都掩盖不住,这一次胡惟庸的案件,其他人倒也罢了,甚至连宋濂先生都受到了株连,而宋濂当年是给朱元璋礼聘为“五经”师,为太子朱标讲经的,曾今是多么的礼敬,然而这一次因为孙子宋慎,本来已经告老还乡的宋濂又给扯进了漩涡之中。
朱元璋是一个毫不容情的人,本来也想处死宋濂的,幸好有马皇后从旁劝说:“普通百姓家为孩子请老师,尚且将尊师之礼奉行一生,何况我们天子之家呢?况且宋濂先生住在家里,一定不知道实情。”最后朱元璋总算是网开一面,虽然杀死宋濂的儿子和孙子,好歹没有连他也处死,将他迁徙到了川中的茂州。
可惜宋濂受到这样强烈的打击,第二年就过世了,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得了善终,不是死在刑场上,也算是一种幸运。可叹宋濂,祖孙三代都在朝中任职,显然家门人才济济,是十分有前途的了,起码可以保持延续到孙辈的常青,然而结果却弄成这样。
如今马皇后故去,单凭太子朱标一个人,也不知能够减少多少朝堂上的严苛与杀戮。

第三十九章 养病时候的沐英很可爱
第三十九章 养病时候的沐英很可爱
“将军,你请喝药吧。”林复生双手端着药碗,递到了沐英面前。
沐英点了点头,接过瓷碗来,放在口边略沾了一下唇,抬头说道:“复生,你去帮我要一碗鸡汤来,我还想喝那个。”
林复生自然依从,站起身来叮咛道:“那么将军,我去一下厨房,你要好好喝药哦。”
“嗯,我晓得了。”
看着林复生走出房去,沐英端着药碗走到马桶边,揭开盖子就将一碗褐色的药汤都倒了进去。
养母生病的时候,群臣请求祈祷祭祀,朱元璋也要调太医院的医生来诊治,马皇后对他讲:“人的死生是命运的安排,祈祷祭祀有什么用处呢?况且医生又怎能使人活命?如果吃药不能见效,恐怕会因为我的缘故而降罪各位医生吧?”
养母是一个睿智而仁慈的人,通透世事,不为表面的景象遮住双眼,她是很晓得当今的医学发展有限,十个病人九个要靠命,虽然这句话说出来或许损害医官的面子,也让太医院里汗牛充栋的医书有些情何以堪,然而涉及到人的祸福,这些或许也就可以暂时不计较了吧?
无论是从现实效能还是对人的同情理解,养母这样做都是非常明智的,她不吃药或许还能多延长几天寿命,而且即使亡故,也不至于连累其她的人。
而这一次沐英也是看过药方的,当时他一看到方单第一位的当归,就觉得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是出血性疾病,或许自己不吃这药还好一些。
而正在一路往厨房走的林复生心中也颇有些无奈,沐英特意将他支开,他自然也是晓得的,只是却无法明言,沐英这就是不想喝汤药只想喝汤,起初自己还傻傻的,问了一句:“将军喝了这么一大碗汤药,还喝得进鱼汤么?”毕竟都是水啊,人的肚子里能装多少汤水呢?
当时沐英对着自己略有些狡猾地一笑:“尽管放心好了,装得下的。”如今回忆起来,那种小心机的笑容之中居然带了一种莫名的俏皮,仿佛沐英又在向自己撒娇一样,病人本来就比平时脆弱,他又是这样憨憨的耍赖,真的是让人什么都不忍心说了。
因此这几天来无论沐英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会答应他。
小半个时辰后,一碗淡黄色的鸡汤端了来,汤很浓,表面还漂着一点点黄油,知道沐英不能吃油腻,所以表面的浮油已经尽量撇干净,不过终究还是留下这么一点,不过沐英却也不在意,毕竟自己不能整天清汤寡水,虽然鸡汤上面一层油肯定是受不了的,但是漂一点油星还是不错的,更显得味道浓郁。
沐英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鸡汤,林复生在旁边一看,喝这样鲜美的汤真的与喝汤药不一样,自己小的时候喝汤药,都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根本就不能去闻那股气味,更加不能用舌头去品,如果那样的话,十有八九要吐出来,就这样快速地顺着喉咙滑下去,一闪而过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个比较好接受的方法,然而喝鸡汤自然是要仔细品尝的。
沐英看着他变幻的脸色,便问道:“复生,怎么了?似乎又有些感想的样子。”
林复生脸上一红,将方才心中的念头与他说了,沐英不由得也轻轻地笑了起来,道:“确实是呢,我是觉得鸡汤鱼汤骨头汤乃是最好的药材,一碗热汤喝下去,浑身的血流都通畅了,立刻便舒服许多,更何况味道还不错呢,愈发的有益身心。喝鸡汤时候的心情何其轻松,不必那样如临大敌,一定要振作起顽强的毅力才能完成,鸡汤疗病的过程很是愉悦的,人在愉快的时候,身体都觉得有点轻飘飘的了,所以倘若这世上真的有一味万用的灵丹妙药,那恐怕就是鸡汤。”
林复生一听,沐英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连不肯喝药改喝鸡汤都能梳理出这么许多话头来,而且听起来还顺理成章颇有道理的,一时间林复生简直都要相信了,然而林复生脑子一转,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将军,你只是不想吃药罢了。”
沐英抿嘴一笑,目光在林复生脸上转了两圈,道:“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啊,复生,你就是这一点不够可爱,总是不能把糊涂装到底。”
林复生:这就是我不及将军的地方,将军可以将很多事情藏在心里,然而我不行,这么多年来,对于马皇后与朱元璋也颇多感触吧?然而敏感的话却滴水不漏的,即使是面对自己。
不过这么多年来,林复生与沐英已经熟悉到不一定需要言语,也能够通过眼神表情传递一点想法,他知道沐英很可能是为马皇后感到遗憾的,可惜了马皇后这样一个有才德的人物,却只能在后宫谨慎地一点点规劝,就连这样一点劝谏也要提心吊胆,有一次马皇后问:“百姓生活安定吗?”丈夫朱元璋回答:“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马皇后不能够从参政的角度来讲,只能从亲情上来解释:“陛下是万民之父,我是万民之母,孩子过得好不好,我怎么能够不关心呢?”
即使是患难的伴侣,马皇后也是小心翼翼,她的身份格外敏感,越是亲近的人,影响力就越大,朱元璋也是十分防范这一点吧,所以马皇后虽
然贵为国母,其实也未必怎样开心。
沐英又问了几句军中的事情,便坐在桌子前面批阅公文,然后又出去与几位同僚商量事情,虽然体力有些不足,但是军队中的事务不能放松。
晚上,沐英要了热水来洗澡,行军途中没有办法弄那么舒适的洗浴条件,一只木桶里也只能坐进一个人,于是林复生便蹲在浴桶旁边,用毛巾给沐英擦背。
一年以来的征战,人十分疲劳,难免都有些消瘦,沐英也不例外,又由于不久前他刚刚吐了血,因此即使是在烛光之下,林复生也觉得他的皮肤似乎比平时要发白,血色看起来始终没有恢复的样子。
林复生一边给他擦拭着身体,一边忍不住回忆起当年自己二番回到沐英身边,那时自己身上带伤,沐英就是这样帮自己洗澡,时间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如今的情况颠倒了过来,换做是沐英身体欠佳,而自己帮助他来清洗,照顾人者和受照顾者调换了一下位置啊。
当林复生给沐英擦洗前胸的时候,原本一直软软地靠在桶壁上的沐英挺起了身体,抬起手来将水抹到了林复生的脸上,面对沐英这突然十分孩子气的举动,林复生笑了一笑,也没有去擦脸,只是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将军,你不要闹。”
沐英抿着嘴,歪头看着林复生,林复生给他那丝丝缕缕的目光缠绕在身体上,不由得心头一热,脸上有点发烧,便略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然而手上却没有停,仍然是继续给他擦洗着。
这时林复生不由得又回想起自己刚刚作亲卫,服侍沐英洗澡的时候,面对沐英那赤裸的身体,总是不太敢去看,总觉得那白白的身体仿佛发着光,亮到会刺伤自己的眼睛一般,往往只是瞟上一眼,马上就将目光转移到一旁,自己尤其是不愿面对沐英的脸,在他后面给他搓背的时候还好一些,毕竟哪怕是抬头,也只看到后脑勺,然而假如是站在面前递衣服,那就很有些局促了,虽然没有抬头,却难免感到沐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那视线仿佛从自己的毛孔中钻进去,能够看到自己的脏腑骨骼一般。
不过到了如今,自己面对沐英的裸体时,虽然仍是有一点害羞,却已经充满了迷恋,也如同咸湿的沐英一样,变得有些黏敷敷的了。

第四十章正在劝说扎根云南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第四十章 正在劝说扎根云南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沐英经历了丧母之痛之后不久,就在九月的时候,当地土司杨苴四处宣传说明军已经撤退,召集了二十万人攻打昆明。沐英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就是一惊,昆明乃是滇南的重地,倘若丢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连忙率军返回,救援昆明。
其时昆明城中缺粮,许多士兵生病,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幸好沐英救援得快,与守将冯城内外夹击,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昆明城转危为安,沐英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不但国家的急难得以解决,私人之间的情意也得以保全。冯城乃是大将军冯国用的儿子,而自己的原配冯夫人正是他的姊妹,冯城从私人关系来讲是自己的小舅子,虽然冯夫人已经在十年前亡故,然而双方的这一层亲缘关系却并没有消失,毕竟自己的长子沐春是冯夫人所诞育,与姥姥家的关系还是密切的。
灯光下,沐英还在看着书,林复生端了一碗汤来,说道:“将军,喝一点汤吧,这一阵将军辛苦了。”
沐英抬起头来一笑,接过碗来向里面看了一下,说了一声:“唔,很不错的蘑菇汤。滇南这个地方就是蘑菇好,许多奇奇怪怪的物种,都是中原没有看到过的呢。”
“加了鸡油的,将军趁热喝吧,喝了汤早一点睡吧。”
沐英用勺子舀起几条蘑菇,噗嗤便是一笑:“所以这是睡前汤吗?”
林复生也笑了,这句话让自己一下子想到睡前奶,自从沐英每天将汤当做药来喝,如今只要条件允许,每个晚上林复生总会给他端来一小碗浓汤,晓得沐英不喜欢吃药,因此里面也没有放人参天麻之类,只是纯粹的食材炖成,往往是喝了汤之后不久就好睡觉了,所以给沐英戏称为“睡前汤”。
不过沐英对这个新养成的习惯倒是很喜欢,毕竟汤水这样一种宵夜很容易消化也就罢了,那种甘醇的滋味对于人心也是一种抚慰,喝过这样一盏汤,感觉这一天就有一个很温暖的收尾,即使睡觉之前还要再做一点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半夜的时候也不会饿了。
这样一碗杂菇汤果然不错,菌香浓郁,汤味清鲜,汤底的口感滑中有脆,或许是因为喝过一碗热汤的缘故,沐英原本白皙的脸染上一点红晕,林复生在一旁看着他的面容,一种分外温馨的感觉一点点在心中滋生,如同幼苗一样伸展出藤蔓,爬高了起来。
沐英喝过了汤又漱了一下口,抬眼望着林复生,也觉得心中分外柔软,慢慢地说出一句:“复生,这些天辛苦你了。”
林复生一笑:“虽然与以往有些不同,不过能够照料将军,感觉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
转过年来四月的时候,朱元璋终于下令大军班师回朝,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旨意,让沐英留守云南。
沐英接到了命令,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妻儿,而是林复生,因为自己既然在这里,夫人孩子定然是迁移来滇南,毕竟是西平侯的亲人,搬一个这样远的家,顾虑不会太多,然而卫夫人母女就不一样了,当年她们就为了林复生离开家乡,来到应天,如今假如又要让她们放弃已经在应天府扎下的根,迁来这荒远的云南,她们肯不肯呢?又或者林复生会恳求自己让他回到应天,去与亲人在一起?
沐英瞬间便重回当年从建宁调往应天时的心情,一向明快敏捷的心不由得便有些纠结起来,感觉有些沉甸甸的,纵然镇守云南其实是一件好事,然而这件事却是一道阴霾,欢喜之中仍然带了美中不足。
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沐英便拉住林复生的手,问道:“复生,看陛下的意思,是要让我长期在这里,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今后是要怎么样呢?要不要把阿嘛和姐妹都接过来呢?也好有个照应。”
林复生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为难,母亲与姐妹已经适应了应天,却突然之间又要千里迢迢转到陌生的云南,虽然有自己和沐英在这里,终究是令人难以抉择的,昆明到应天几千里的距离,可比当年家乡到应天的道路远得多了,这一路上可是多么的艰难呢,尤其还要担心水土不服的问题,那一次昆明被围攻,情势如此危急,部分原因就在于许多士兵水土不服因此生病,军队的战斗力大幅削弱,自己的两个侄女年纪还小,万一有事可怎么办呢?
然而就这样亲人分隔两地,他也实在是不放心啊,纵然林复生是个忠厚人,却也看出姐夫文清不是个安分的,便如同亡国的贵族时刻想要复辟,母亲虽然坚定,然而毕竟年事已高,姐姐妹妹都是精明的,可惜最吃亏的就在于能力无法完全施展,进入朝堂是不要想的了,纵然许多士大夫都嚷着“如今当官简直就等于杀头”,然而他们也不肯让女子进朝廷的,即使是经商也非常受限,所以要和步步高升的文清抗衡,就难免有些困难。
倘若自己不在,那文清眼见两边道路遥远,狠下心来生出一条毒计,坑死了自己全家人,那可该如何是好?要说朝廷上的那些斗争,自己多少也知道一些,从来不敢低估文人的心毒,那可与武将不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自己从前也和姊妹商量过的
,倘若那文清要行什么奸雄步,就趁早和离,毒蛇是不能留在家里的,不过距离太远的话,无论如何终究是不放心啊,山高水远的,假如那边出了事,自己未必能很快知道,就连沐英都有些鞭长莫及,假如事情已经出来,自己真的是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如果母亲姐妹不愿来这边,自己要不要回去呢?与沐英十六年的情意就这样完结了吗?一想到要从此离开沐英,林复生便觉得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剜自己的肠子,那种情况下,未来是可以预料的,纵然双方起初都是彼此牵挂的,经常会有书信往来,然而这份感情终究会渐渐变淡,到最后谁都懒得再写信,或者捎寄东西了,并没有什么争吵,这就叫无疾而终,过程并不惨烈激荡,然而回忆起来却令人无限怅然,纵然自己并不多愁善感,那种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情绪也会不时萦绕在心头吧,如同缠绕的蛛丝一样。
因此林复生低声说道:“我写信给阿嘛和梅娘雪仙,看她们怎样说。”
沐英点点头,道:“你与阿嘛姊妹好好说一说,如果她们肯来,正好侯府一起搬迁,我这边写信叮嘱夫人,夫人是个贤能的,素日与雪仙相处也不错,两边合在一起共同上路,定然是妥帖的。不过假如家里人不肯过来,你打算怎样办呢?”沐英这里所说的夫人指的是继室耿氏,耿夫人的性情比冯夫人要平和一些,两家相处更为和睦。
林复生面上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我也不知道。”
沐英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很能理解林复生此时的犹豫与矛盾,如果换作自己是他,也是一样的难以决定,一边是情人,一边是亲人,或许亲人更重一些吧。
“复生,你不要急,先写了信再说,无论最后事情如何,能够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哦对了,后天要给傅将军和蓝玉将军饯行,要打起精神来啊。”
“是,将军。”
第三天,林复生跟着沐英去了蓝玉大营之中,这饯别的酒宴总得来上两三天,三位主副帅的营中都轮过一圈才算完结,席间蓝玉就拍着沐英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兄弟,看来你是常驻在此了,如今我们都是客人,你乃是东道主,可要好好招待大伙儿啊!”
沐英和煦地笑着说:“自然如此,一想到不能与傅将军与蓝将军一起回应天面见陛下,心中也十分遗憾呢。”
林复生坐在下面,喝了两杯酒之后,觉得有些闷,便与沐英的视线碰触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透风。
林复生找僻静处解了一下手,正打算再转一下就回去了,忽然听到一间简陋的帐篷之中传来低低的呻吟,林复生脸上登时一红,刚想转身离开,便见那帐幕掀开,一个粗眉大眼的魁梧军官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看了一眼林复生,咧嘴一乐,道:“兄弟面生得很,想来是第一次来这里,快进去吧,那小崽子嫩得很,可带劲儿呢。兄弟这般斯文,想来面皮薄,不过也没什么,男人嘛,谁没有这个需求呢?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说完转身便走了。
林复生杵在那里,只觉得事情分外诡异,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左思右想,终于揭开帘幕走了进去,进入帐篷之后,只见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下身赤裸着,一看到他进来,那少年便羞耻地将脸扭向一边,张开了双腿。
林复生立刻便低下头来,问道:“莫要如此,你是什么人,叫做什么名字?你家里人在哪里,你又因何在此?”
那少年听他问出这些话,原本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清亮的目光在林复生面上只一扫,便飞快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叩头道:“长官,我叫做马和,您只叫我三保便好,我的父亲是梁王的属下,战乱之中我为蓝玉将军所获,如今在这军中做秀童……”
林复生只听过几句话,便止不住地开始头晕,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居然发生这样的惨事?蓝将军的军中也实在是太过糟烂,让人简直觉得透不过气来。

第四十一章 蓝玉的锅也要给沐英扣上
第四十一章 蓝玉的锅也要给沐英扣上
沐英这两天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谁能想到去蓝玉大营吃一次酒,居然能惹出这样的灾祸。
那叫做马和的孩子,后来自己也见过了,相貌确实长得不错,清秀俊俏,因为有色目人的血统,所以五官轮廓颇有些鲜明,高高的鼻梁,大大的杏核眼,眼窝很深,目光端正伶俐,等他再长大一些,那眼神就会显得深邃了吧,皮肤白得如同奶油一般,可想而知过几年再大几岁年纪,定然是一个美男子,只可惜身体却已经残疾,而且是损伤在了那样一个难以言说的地方。
沐英只与马三保说了几句话,便晓得这个孩子不同于旁人,马和虽然年纪小,又是这样的处境——所谓的秀童其实就是娈童,军队之中聚集了一群男人,弥漫着的是一种暴烈的气氛,整个军营就如同方士炼丹的炉灶一样,里面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一个弄不好,炉膛都要炸裂开来,倒了灶,所以就有了秀童的存在,名字虽然好听,实际却是极为可悲的,这说白了就是一群强壮的成年男性在强暴年幼的少年,而且还进行了阉割——然而马和却仍然是进退有度,不见有什么卑怯,面对着自己,说话也依然是条理清晰,十分有礼,可见教养是很好的。
沐英又细问了一下,原来这马和的祖父与父亲都曾经朝觐麦加,是虔诚的回教徒,被当地人尊称为“哈只”,就是“巡礼人朝圣者”的意思,母亲温夫人也是一个非常贤能的人,因此马和自幼便受到很好的教育,知书识礼,如果他能够顺利地成长下去,将来也会与长辈一样,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一个学者、贵族。
然而他的命运在十岁的时候便发生了巨大的转折,那一年明军打了过来,他的父亲战死,年仅十岁的马三保成为明军的少年俘虏,惨遭阉割,经过这样惨烈的外科手术式刑罚,马三保顽强地活了下来,在明军之中成为给人发泄性欲的性奴,那是何其残酷的处境,尤其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如今马和忍受这些不堪的事情已经将近两年,他这样幼小的年纪,到如今却仍然能够不卑不亢,既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歇斯底里,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了。
沐英自己的身世已经非常凄惨,然而这个孩子似乎比自己更加不幸,身体的残疾是无法挽回的,自己当年讨饭逃难,随时面临饿死的危险,而马三保在军营之中,虽然有人管饭,却要给人强暴,这样两种状况,也不知哪一种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看到马三保,沐英不由得便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一时间也是颇有感触的,那些明明已经逐渐远去的往事,忽然又翻腾了起来,这个时候沐英才突然发现,那些给自己深深压在心底的记忆,本来以为时过境迁逐渐淡化的,原来从不曾远离自己,一直都是那样的鲜活。
不过沐英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感伤,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奉行的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样一个简单直白的逻辑,与马和说了一刻钟的话后,沐英以大都督府时候的明决果断,当场就拿了主意,和蓝玉说了两回,返回应天之后,请务必将这个孩子送进宫中,让他在宫中为国效力。
蓝玉听他居然将一件事情连说两遍,便笑道:“你也忒用心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你这样关心?要说那小子确实长得不错,说起话来也好听,到这样的地步也不曾乱了阵脚,送到宫里还真是他的造化,也算是让他有个出头的路子,他这般资质的也足够侍奉陛下了,否则一辈子做秀童,那可是不见天日,能有什么出息处?不过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为止,进宫之后要如何进业,可就全看他自己的本领和造化了,旁人没得帮忙。”
沐英得他满口应承,心也放下来一些,微微笑道:“多谢将军,毕竟是给他一个机会,这也是蓝将军的一场功德。”
送走了沐英,蓝玉心中也有些腻歪,要说这马和,那一天他也见了,果然是个不错的孩子,难怪这样招人的喜欢,听副将说起,这小子平日里堪称是门庭若市,名字在军人们中间流传十分广泛,居然这一回连沐英都招惹了来,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当大半辈子的娈童,对于普通的男人来讲,或许是不可能的,有钱有势的人之所以喜欢玩弄男孩子,就是因为十几岁的少年人没有长胡子,脸上溜光水滑,另外喉结不明显,雄性特征不显着,所以才会有卖场,到了二十多岁,男性性征发育成熟了,声音粗重喉结凸出,下颏一层硬毛,皮肤也不复少年时的光洁水嫩,活脱脱就就是个汉子,那还有什么趣儿?自然要脱离娈童的行列,再干不得了。
然而马和却不一样,这一批秀童都是经过阉割的,没了男人下面的那个东西,所以哪怕是直到八十岁,也长不出一根胡子来,皮肤也细细嫩嫩的,这就好像阉鸡一样,阉了的小公鸡也是味道特别好,那肉软嫩细滑,美味得很,这样的性奴可是十分悲催了,倘若没有本事机缘,陷在这个牢坑子里很久都脱不出去的。
沐英处理了马三保的事情,将那一边便放下了,然而自家这边却有另一件事要头疼,自从发现了军中秀童的存在,林复生就有些不安起来,不用问也知道,定然
是想起了当年明军进攻闽中,自己不幸被俘的往事。
林复生确实是在想这件事,为马和痛心过之后,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开始回顾其自身的经历,人与人一旦动起手来,那就是残酷无情的,所以如果当年给人家抓住,也如同马和一样,被人五花大绑放在刑架之上,用一根布条紧紧勒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能叫喊,然后旁边拿着锋利小刀的刀子匠狞笑着朝自己走来,狠狠攥住自己的阴茎,一刀便割了去,一并割掉的还有睾丸,从此下面那累赘的东西就全都没了,光溜得如同鸡蛋一般,等到养好了伤口,胡子也脱落得精光,而且从此下巴上再长不出一根杂毛来,不必每天费事去刮了,连喉结都仿佛缩小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人,脱光了衣服绑在帐篷里,披头散发,张开两条腿下面干干净净,半点让人想象不到男人,一些口味挑剔、对着同性硬不起来的人连最后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那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如同饿虎扑食一样扑到自己身上,将那孽根插在自己屁股里了,从此之后自己便要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那该是怎样的可怕呢?真的是想一死了之,由此可见马三保小小年纪居然挨了下来,没有那样行短路,真的是不容易。
这种情节发展之下,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够遇到沐英,即使命运的轨迹在拐了这样一个大弯之后仍然回归到原本的轨道,潮水将自己又推到沐英面前,而沐英仍是很爱自己,但是当自己与沐英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纵然肉体再怎样快乐,难道心中的伤痛就真的完全不存在了吗?自己会不会想到下体不用担心扭蛋折断,是因为那些东西已经都没有了呢?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明军。
而假如自己还是被沐英的部下这样对待,即使沐英爱上自己之后,为自己的遭遇很感到伤痛,和自己诉说他自身对于战争的厌倦,对战争残酷性的领悟,自己能够完全放下心结,就此再无芥蒂了吗?那样的话两个人的关系真的是尴尬啊。
倘若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后半生真的不知道要在怎样的心情之中度过。

第四十二章 一边筑城一边安慰情人
第四十二章 一边筑城一边安慰情人
沐英既然要留守云南,自然是要有首府的,他将滇南的政治军事中心定在了昆明,很快便开始在昆明修筑砖城,建造新的西平侯府。
在处理军政事务,督造工程的中间,沐英还要抽出时间来抚慰林复生,林复生也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人了,对于马三保的事情,难过了一阵也就过去了,然而沐英是一个细心的人,发现林复生虽然大部分时候一如往常,然而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便会有一点默默的样子,仿佛心情十分复杂,压抑不住终究流露在表面上。
到了这个时候,卫夫人已经写信来说愿意举家再次搬迁,会同着耿夫人一起过来,所以这件心事已经不需要再担忧,然而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他呢?沐英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同僚纠葛,他都说不是,看起来也的确不太像的样子,吃饭还是能吃的,那么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件事了,偏偏只有那事问不得。
沐英可以设想到两个人的下列对话:
“复生,你到底在难过什么?是担心马三保的命运落在自己头上吗?”
“将军,我这几天总是在想,如果我当年也如同马和一样,遭受了那样的刑罚,我要怎样面对?或许人总是应该努力活下去吧,然而每当想到曾经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当做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呢?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遇到了将军,对于将军的厚爱,可能是更难接受的吧。说起来或许有些辜负恩义,假如是那样的话,面对将军的温情,我或许会更加怨恨的,既然如今对我这样好,为什么当初要那样折磨我?如果周围的人一直对我非常严厉,或许我的心情还会简单一些,不至于那样难以自处,然而这样的状况,让我又是眷恋将军的温柔,又是不能忘记过去的事情,一颗心真的是进退不得啊。”
对于他的话,沐英完全可以理解,经历过这样的暴虐惨祸,彼此的和解要比仇恨更难,仇恨虽然激烈,毕竟是一种相对单纯的情绪,而和解要付出的就更多,自己难以和他讲出:“这是变革时难免会有的阵痛,无论多么大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有一天会愈合,所以让我们尝试着忘记或者原谅,不要停留在伤痛的过去,毕竟时代是不会停息的,仿佛闽江的流水,日夜都不会停止奔流,如果一味抗拒,反而让自己落在了后面,对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用外界的不断发展来解劝,或许是非常现实的吧,然而在这中间,道义却被忽略了,可能这种事情里面,终究是没有道义的容身之处,只能从两个方面来劝说:一是放下怨恨,一是追逐利益,从前的一切还是不要再想了,至于今后的世代,类似的事情是否还会继续发生,也不需要再考虑。
因此沐英这一天晚上的时候,见林复生又有些呆呆出神的样子,便放下书本,右手抚着左胸,颇用了些力道咳嗽了几声。
林复生听他咳嗽,连忙从自己的情绪之中拔了出来,关心地问:“将军,是喉咙发干么?要不要喝一杯水?”
沐英点头道:“喉咙里干痒干痒的,你斟一杯茶来我喝。”
林复生连忙倒了茶递给他,沐英纵然不渴,这个时候也得如饮甘露的样子,一口气便喝了下去,然后嗓子果然便好了起来,没有再咳。
虽然他这边没有再发出那令人不安的声音,然而林复生仍然是担忧,站在沐英身旁,俯下身来看着他的脸色,问道:“将军,可还觉着喉咙里不舒服么?可觉得有些腥甜么?胸口会痛么?”
自从那一次沐英吐血,林复生就时常为了他的身体提心吊胆,很怕落下病根,倘若是轻轻咳嗽两下倒也罢了,林复生也不是那样小题大做的,可是假如沐英咳嗽得有些重了,他便忧虑起来,很想立刻请医官过来,到了这种时候,方才的人世残酷的感慨还能怎样安置呢?自然是选择抛开它了。
沐英眼神有些虚弱地看了他一眼,道:“嗓子里没有发腥,不过这里却是隐隐的有些疼”,他轻轻敲了两下自己的左胸,“复生,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林复生连忙伸出手臂,将沐英从椅子上搀扶了起来,扶着他来到床上,给他宽去了衣服。
林复生正想扶他躺下,沐英的身体一歪,正倒在林复生的怀里,低低的声音说道:“当年在荒野之中,一个晚上过去,我就失去了母亲,那种感觉真的是难以承受,从此我便一个人混在一群难民之中,后面好在是遇到了养母养父,如今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后怕啊,如果那个时候有人饿极了,要把我煮了吃,我可怎么办呢?那样子我便遇不到你了。”
林复生的心中登时一动,原来不仅是自己面临人世的风险,沐英同样也可能有另外一种命运,沐英的过去,自己不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七岁,纵然现在多么的精明能干,然而年幼的时候毕竟太过脆弱,在那样饥荒战乱的时代,一个这样小的孩子孤身漂泊,实在是太过危险的一件事情,沐英能够安全地遇到马皇后和朱元璋,真的堪称奇迹,这中间哪怕任何一点意外灾祸,都可能让他丧失生命。
一想到沐英有可能在
幼小的年纪就死掉,林复生不由得便打了个冷颤,紧紧地搂住了沐英,有些失措地喃喃说着:“不会的,将军不会有事,一定会长命百岁。”
沐英眼神飘在他的脸上,见他这一下是真的慌了,侧过脸来微微地一笑,转而很快收束了表情,趴在他的颈窝处,向他耳朵里吹着气,继续抒情道:“复生,其实我有的时候想一想,死倒是也没有什么,只是之前会恐惧,但是人死了之后,就什么也不晓得了,有时候可能也是一种解脱。然而那样子,我最痛苦的就是不能与复生像这样子在一起,虽然如果一件事情从未发生的话,也就谈不到什么遗憾,然而每当想起来,心头不由得就痛了起来,我并不是很畏惧死亡,我最怕的就是不能与你相守。”
沐英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轻轻柔柔的,林复生不喜欢低沉的男声,那样的声音或许也是有磁性的,十分有魅力,只是对于他来讲却莫名地有一种压迫感,他最喜欢的就是沐英这样苏苏的声音,清润柔和,又格外多情,仿佛细毛刷一样刷着人的心肝,有时候光是听着他的声音,林复生的心便痒了起来,更何况此时房中的气氛格外煽情,沐英声音的魅力发挥到极致,简直能给人催眠,将人脑子里的想法都换掉,林复生怎么能把持得住呢?
他紧紧将沐英搂在怀里,如同确定信念一般反复说着:“不会的,将军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沐英一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便挺起了身体,嘬起嘴唇凑到林复生嘴边,林复生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到其她,十分急切地便吻了上去,林复生从来没有这样热切过,仿佛干渴已久的人忽然发现了泉水一般,怎么样也喝不够的样子,而且一边吻还一边主动去脱沐英的衣服。
沐英暗暗在心中竖起了两根手指,这一次的事情应该就这样解决了吧?
第二天,林复生去宫律和那里禀报事情,说完了正事,宫律和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退出去,转头对面前这人低声说:“我说林复生,文英到底有哪里配不上你,你隔三差五地总折腾?消停点不行吗?他这一天要操心的事情就够多了,你让他省省心好不好?”
林复生登时臊得脸上通红,低头道:“是,宫将军,卑职知道错了。”
“卑什么职啊卑职,这是公务上的事吗?我说的是你们两个的关系。”
这一下林复生脸上更红:“是,我晓得了,一定会和将军好好相处。”
已经四十一岁的人了啊,还这样让人操心,真的是很惭愧啊(/w\)

第四十三章 原来儒雅的另一面也是很犀利的
第四十三章 原来儒雅的另一面也是很犀利的
七月里的一个晚上,沐英与林复生回到府中,坐在那里开始吃晚饭,今晚的桌子上有一样比较特别的餐食,在一个雪白的冰盘之中叠放着十几片金灿灿的饼状物,单看外观便是酥脆蓬松,仿佛应天的千层酥一样。
林复生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在嘴里,牙齿咬在上面,便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沐英在一旁看到他的脸上很快就露出满足的表情,便笑道:“当地的乳扇着实不错,尤其是这样油炸来吃,虽然烹调的手法简单,然而味道当真是好,家常这样吃,最是方便省事,当地白尼的桃仁夹沙乳扇也是独出心裁,饭后拿来当甜点很是合适。”
林复生也笑了,这夹沙乳扇确实好吃,里面包了桃仁、豆沙、白糖、玫瑰糖?、火腿末和鸡蛋松,也是用油来炸,不过却不显得油腻,有时候餐桌上也有这道食物,一般都是吃过了正餐的饭菜之后,再拿一个夹沙乳扇包来吃,这一餐饭便是完满了。
林复生出身普通农家,本来是没有那么多说法的,那些大户人家讲究一点的,秉承前代遗风,在餐前往往喜欢吃一些瓜果甜食,自己当年在家里的时候,别说餐前,就是餐后也没有什么甜食收尾,只要吃饱就好,哪里有那许多流程?后来与沐英在一起,沐英虽然不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不过对于饮食也有自身的偏好,他是喜欢饭后吃一点甜食的,蜜饯点心之类,总觉得这样才算是一餐的真正结束。
自己虽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不过有时候陪着沐英也吃一点,觉得这种饮食程序居然也还不错,配菜多是咸味,这个时候用甜味的食物来中和一下,也算是增添了一种新的味道,口味十分丰富的了,更何况这夹沙乳扇里面还包了火腿末,从前只知道金华火腿驰名天下,到了这里才晓得这云腿也不输给金华的腌猪腿,鲜酥脆嫩,肉味十分浓郁,有这样一点咸味的东西加在里面,甜点也更有了味道,这样的甜食自己就很能够接受。
不过一想到这里,林复生便又有些犹豫起来,问道:“将军,真的要那样做吗?”
“嗯,什么?”沐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明天的事情……”
沐英很快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毕竟是陛下的诏令,我们又能怎样呢?只能是遵行罢了。”
就在六月的时候,朱元璋下了一道谕旨,里面说道:“不以为光复故物,而以为手破天荒,在官之典册,在野之简编,全付之一炬”,简单说来就是焚书,将元代以前滇南本土的典籍史书一把火都烧尽了,将本地的历史记忆都抹成一片空白,就仿佛一个人失忆了一般。这一代的人当然是还有记忆的,学者会记住书册的内容,普通人会记住历史故事,然而毕竟书已经没有了,一个有形的载体消失,可以想象经过几代人之后,这些记忆终究会逐渐淡化,甚至几乎消亡,最后只有一点民间传说流传下来。
虽然不是刘基宋濂那样的经史大家,然而林复生也知道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故事,那可是千古的骂名,如今朱元璋要沐英在这里焚烧典籍,将来的史书上会怎样记载呢?沐英岂不是会成为千古罪人?不过好在沐英只是烧书,不会杀当地的士人,否则可就更麻烦了。
然而林复生明白,沐英不能够违抗朱元璋的命令,为了得到朱元璋的信任,他必须对于朱元璋的命令严格执行,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还要积极地献计献策,比如沐英就提出,不但要推广儒教和佛教,还要往滇南这片地方大举移民汉人,进行军屯民屯商屯,林复生当时一听沐英提及这件事,马上就明白了这就是来侵占当地山林土地,如果自己有一片庄园,突然有别人进来耕种,自己一定是很不高兴的了。
更别说对方人口越来越多,那么对于自己就不仅仅是财产损失的问题,还可能会涉及到人身安全,自己怎么知道那班人有一天会不会突然起意,想要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自己,永远拔除自己这个碍眼的钉子?毕竟自己的存在一直在提醒她们,这片土地的原主人是谁。每个人都想要清白的良心,只不过获得灵魂安宁的方式不太一样。
想到自己曾经一心纠结于“假如当年被俘后受到虐待残害该如何面对”,如今自己却成为沐英集团中的一员,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出现于本土人面前,林复生真的是觉得,世事无常啊,戏台上角色变化太莫测。
沐英轻轻拉住林复生的手,温柔地说:“如果不想看,明天就不要去了,我安排你做别的事情。”
林复生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道:“将军,我跟在你身边。”
沐英笑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很招惹当地人的反感,在一段时间之内更加激化矛盾,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年的怨恨终究会淡化的吧?双方终究会融合的吧?抛却旧恨说得好听一点,是识时务,刻薄一点的话就是形势比人强,都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顺应,否则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让自己的族群不断萎缩衰败吗?
七月十七这一天的上午,林复生站在沐英侧后方,望着场地中央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上千册图书,
几个明军的士兵提了两桶油过来浇在上面,如同洒水一般各处泼洒,浇得均匀了,然后就往书堆上丢了十几支火把,烈焰立刻就腾了起来,空旷的场地上只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浓烟从火堆顶端散发了出来,随着风飘向东北方向。
林复生默默地盯着火焰,虽然周围都是明军,然而他耳边却仿佛能够听到一阵哭声,这时他忽然想到妹妹雪仙的一句话:“儒雅这个词是很富于欺骗性的,儒家的攻击性相当强,也是刀剑传教。”
他将目光又转到沐英身上,从侧面看去,沐英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仿佛对于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想法,即使他曾经有什么情绪,现在也完全看不出。
这么多年来,沐英一直是手不释卷,十分的爱读书,虽然军政事务繁忙,因此在进学这方面自然不能与当世的大学者相比,然而这样子长时间熏陶,那气质也是十分儒雅的,偏偏因为常年历练,又不是那种单纯的书卷气,从他的脸上看来,就知道是个清楚明白的人,看事透彻,而且也不是孤高内向的性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闷的。
有时候,林复生便觉得沐英很像一树栀子花,那种白色的,还没有开放的花苞,一颗大大的花苞握在人的掌中,仿佛握着的是一枚玉雕的酒杯,虽然花苞密闭,然而那股香气却仍然从缝隙丝丝缕缕透了出来,这样暗暗的幽香比盛放的时候还要醉人,栀子全开时,香气太过浓烈,一下子全涌入人的鼻腔,那感觉确实是鲜明深刻了,然而却总有些失了回味,没有了那种悠长的意味。
沐英便是这样一个人,沉静芬芳,还带了一种一尘不染,如同那雪白的栀子花一般,挂在枝头不染尘埃,尤其是清晨的时候,沾了露水更加显得晶莹剔透,在林复生眼里,沐英简直既是玉雕,又是水晶做成的人,洁白通透,简直让人喜爱到不行,然而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如今却做着这样的事情,虽然知道这也是因为无奈,可是林复生终究是感到有些难过。

第四十四章 菜根香与山茶花
第四十四章 菜根香与山茶花
来年三月里的时候,这一天卫夫人又来请沐英过去她那边吃饭,如今因为林复生的官位高起来,梅娘雪仙的经商越来越有起色,母族的房屋也宽敞了许多,也是有假山流水花园的了,不过卫夫人倒是仍然很喜欢自己下厨烧饭,她如今已经是七十岁的年纪,身体依然很硬朗,有时候就在厨房忙碌,尤其是当沐英和林复生回来的时候,一定是要自己亲自烧菜烧汤的,比如今天,她就烧了一罐猪蹄汤。
沐英盛了一碗汤,将调羹放在一旁,把汤碗直接凑在唇边便喝了两口,然后伸出舌头一舔,笑道:“好浓稠的汤,都能黏住人的嘴唇,阿嘛一定炖了很久。”
卫夫人眯起眼睛,笑容十分慈爱地看着他,道:“倒没有多久,也就是将近一个时辰,我们自家炖汤,没有那么多不传的技法,不过就是放在陶罐里面慢慢地煨,时辰到了自然变酽厚。”
沐英点了点头,颇有些感触似的说道:“时辰到了自然酽厚,不需要太多技巧。”
旁边林复生一口气喝干了汤,还用筷子挑起一条腌菜头,放进嘴里嚼着,笑着说:“这腌菜头好吃,简直比肉都好吃。”
沐英转过头来,冲着他噗嗤一笑,林复生是没有那么多想头儿的,什么“咬得菜根百事可做”的人生哲理,他是不会在意的,心思都在这汤底的滋味上,要说这煨在肉汤里的腌菜头确实好吃,蹄膀的味道简直都给这菜根吸在里面,比方修道的讲起来,“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这用粗盐腌制的青菜头,本来不过是咸和清爽而已,如今在这蹄髈汤里一炖,居然也显得肥腴了起来,肉汤不腻也就罢了,炖到酥软的腌菜头居然出乎意料的美味,原本是虽然爽口,然而终究是有些孤寒的,这一下口味可丰富了起来,仿佛一个原本贫寒清高的人境况变得丰足,脸色也滋润了起来,格外地增添了光彩,因此不单是林复生,自己也是极爱吃的。
旁边另外还有一碟麻油拌咸菜末,就是整棵腌青菜切了最肥嫩的头去煨汤,其余的菜叶也不会丢弃,切碎了用麻油拌匀,放在一旁当做小菜,用来送粥送饭也是很好的。
林复生转过头来与姐妹聊着家计,沐英则是与卫夫人和文清搭着话,如今两个侄女也渐渐地长大了,文清纵然心有不甘,在云南这块地方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慨叹两声“后继无人”,当初的念头似乎真的都打灭了一般。
吃过饭后,一家人又喝茶闲聊了一会儿,林复生便与沐英一起去花园看山茶花,卫夫人和梅娘文清也陪着,雪仙在这里安排人收拾桌面。
云南这个地方四季常青,气候温和湿润,所以茶花长得非常好,十分艳丽,林复生觉得简直可以与牡丹媲美,昆明城中到处都是茶花,人家院落里往往伸出挂着花朵的枝条,甚至有人的篱笆都是用山茶围成,初春时候,篱笆上就挂上大朵大朵的山茶花,虽然看那房屋,家境并不是很富裕的,屋顶的瓦有些是杂色断片,但是篱笆上的茶花却让这一方小小的院落瞬间烂漫了起来,一眼望去便明媚了许多,显得主人颇有情趣,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春天,心怀也是很舒畅的吧?
卫夫人这里的花园虽然不是很大,却也有一些景致,大片大片的都种了茶花和竹子,角落里还开辟了一小块地方种菜,也真的是不忘本色,估计卫夫人有时候在这里浇水除草,还能够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茶花,沐英便不动声色地将林复生引到花园的一边,这里有一座山石垒成的石洞,并不很大,倒也是干干净净的,洞口满是山茶花的枝条,遮得密密实实,平日里孩子们有时候捉迷藏会躲到这里,今儿便给沐英相中了这个地方。
沐英拉着林复生便钻进了山洞,林复生笑道:“怎么,要和谁捉迷藏么?姐姐和姐夫在下棋,母亲刚刚让人拿水果去了,一会儿到吃东西的时候找不到我们。”
沐英笑道:“不要担心,我很快的。”
然后一把搂住林复生,就开始亲吻起来。
林复生给他吻得气息杂乱,沐英可真是个说话算话的,从前亲吻的时候都是细细抚摸,这一回可是把手伸进了上衣里面摸了几下之后,直接就解开了他的裤子,林复生本来想要问沐英到底要做什么,到了这时可就什么也不必问了,沐英很显然不是兴之所至只要亲吻几下,抚摸一会儿就能完了的,他既然摸到了自己的下体,就是要与自己做那件事。
林复生给沐英将下面揉搓得硬硬的,被沐英掐在了那个地方,他一时间真的是只顾喘气,再没有力气说别的了,直到沐英推着他面壁站在那里,林复生两只手撑在石壁上,喘着粗气终于有空说一点话:“将军,不要啊……”
沐英将唾液抹在龟头上,一边蠕蠕地往里面动着,一边轻巧地笑道:“不要什么,复生?”
林复生摇着头:啊呀呀,将军你实在太刁钻了,这可让我怎么好说出来呢?难道要让人家说,求将军将那大肉棒从我的屁股里面拿出去吗?实在是太羞耻了啊!
林复生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将军……向来很谨慎的,为什么……今天……”阿殷阿晏在外面跑着玩儿,随时可能进来的啊,如果给她们看到自己的舅舅是这个样子,自己在她们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沐英在他脖颈间吹了一口气,轻轻笑道:“虽然这里是有你的房间,不过总不好就这么进去休息吧?那样子岂不是一下子给家里人都知道了?”
“那就……回侯府……”
“我不要,我一定要在这边做一次,凭什么文清就可以与姐姐光明正大,我和你却连偷偷摸摸都不行呢?同样是夫婿,总该有同等的权利吧。”
林复生一听,沐英这是要求平权来了?简直是哭笑不得,平日里沐英细致周密、不出漏洞也就罢了,而且还是十分体贴的,很注意不让别人为难,哪知原来竟然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定要较真,日常之中真的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呢。
林复生满心担忧给那两个小鬼闯进来,因此下体就绷得格外的紧,沐英的性器在肠道之中快速进出着,摩擦得比平时更加剧烈,简直仿佛能够发出火星来,林复生给他碰撞在那个地方,头脑里又一如既往地开始发晕,不过这一次场地实在特殊,他转过头来望向洞口,那粉艳艳的山茶花在他眼中有些模糊,这个时候林复生居然想到,假如此时折下一枝山茶来,放在自己下体,会不会给那摩擦出来的火花点燃起来?
山子洞外,文清默默地站立在树下,手里还攀着一支开花的枝条,他的眼神幽幽地望向那半明半暗的洞口,两个人进去了这么久,虽然离得远,没有听到声音,然而文清可以想象到里面正在做什么,到那样隐蔽的地方去,不是为了做那种事,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要说那沐英对自己的岳母说的什么“这样热热的浓汤,就是神仙也爱喝”,哄得岳母眉开眼笑,他自己倒是真的不知是吃了什么仙丹,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年近三旬,仍然是标致漂亮的,那年龄仿佛是冻住了一样,文清真的怀疑,即使再过十年,沐英五十岁的时候,那模样仿佛也只是三十几岁,自己的小舅子有这样一个情人,可真是快活得很,光是看着这张脸,就够怡情遣兴的了,俊俏的人物谁不爱看呢?
事实上自己对于男风并没有什么兴趣,沐英最吸引自己的,其实是他的身份地位与权力,在这些光环的衬托之下,沐英那本就好看的相貌也更加有魅力起来,更何况沐英本来就长得如同女子一般俊秀,纵然要自己和他做些什么,文清觉得自己也不会有太大反感,可是为什么沐西平偏偏就看上了自己的妻弟呢?
其实林复生这个人也是不错,待自己十分真诚尊重,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君子本来是不应该怀有嫉妒之心的,然而有时候触景生情,难免会有些不甘心啊,谁能想到一个行伍出身,没多少学问,有时候还略有些迟钝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奇遇?
唉,不过还是算了,这便是“人生有命,富贵在天”,自己如今身处昆明,远离应天,这一块地方由沐英做主,总比在朱元璋鼻子下面要安全多了,虽然自己从前的职位也是不够觐见皇帝的,不过那洪武皇帝的气场实在太过强烈,掀起的风雨不会漏过任何人,自己虽然品级不高,然而倘若给牵连到,要杀头也是毫不客气,不知那时林复生与沐英能否救得自己。
现在自己在这遥远天边的地方看彩云,虽然远离故乡,不过心中倒是平静多了。

第四十五章 好吃昆虫难咽
第四十五章 鲜花好吃昆虫难咽
转眼到了洪武十八年,林复生感到,真的是时间如流水啊,转眼自己在云南已经有三年的时间,这么多年跟随沐英四处转战,自己的适应能力也强了许多,昆明真的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鲜花烂漫,因此当地就有鲜花饼,糖蜜搅拌的玫瑰花馅包在酥油皮里,烤出来的饼确实是非常香甜的。
要说糖玫瑰之类,在应天也曾经吃过,当时沐英搂住自己,叼了一朵糖腌的玫瑰送到自己嘴边,那意思明显是让自己用嘴来接,本来这玫瑰花就是红艳艳的,还香喷喷,很有一种香艳的感觉,无人不爱的,如今用蜜糖腌了,分外香甜。林复生自从识了沐英以后,也开始读书,这糖玫瑰三个字只是写在那里,就有一种风流旖旎的味道,更何况如今是这俊俏的人儿用嘴衔着喂给自己,真的是羞死人了。
沐英这人平日里总是十分端庄的,若是看到在外面那淡泊的表情,还以为是个成仙得道的,整日里只知道云淡风轻超凡脱俗,连饭都不必吃了,在那烟霞之间每天喝露水吃彩虹,是个何等超然的人,哪知私房之中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连自己这样一个跟着他在床帐内混惯了的,一时间都有些眼睛发直。
当时沐英还和自己讨论糖玫瑰的腌制:“要说玫瑰卤子糖玫瑰这一类,还是这样红色的才好看,倘若取了白色的来做,就让人有些失去兴趣了,觉得不如这样紫红色的香甜。”
而自己则鬼使神差地歪着头说了一句:“将军好像白玫瑰,又白又香,而且还不长刺。”
沐英一听就笑了起来,十分开心,那眼波融融漾漾地将自己浸在里面,林复生可以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复生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是很有意趣啊,旁人还道你忠厚,原来也这般风流,连白玫瑰的比喻都能想得出来,又白又香我自认为还是配得起的,最关键的就是没有刺,“玫瑰好看只是刺扎手”已经成了一句俗语,让人想爱又有点怕。没有刺的玫瑰可就好得很了,比如自己一样,接近了也不必担心被扎的,否则倘若怀抱着玫瑰花枝睡觉,那可是苦痛得很了,这一夜都不知要怎么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只怕浑身都是窟窿。你可真的是怕刺的,吃鱼不喜欢鱼刺,看花也不喜欢花刺,只要光溜溜才好。
要说吃各种各样的花,确实是一件风雅的事情,虽然当地人最初只是为了果腹,不过滇南另外一种饮食口味就让人有些接受不了了,当地的土人居然爱吃虫子,炸蜂蛹也就罢了,从前林复生也吃过蚕蛹,可是她们居然还将花蜘蛛和臭屁虫都能做成料理,自己在餐馆中一看就差点吐了出来,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虽然自己是不怕虫子的,但是也不想吃这种家伙。
这种时候就看出沐英与自己的不同,居然夹起一枚油炸的椰子虫放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的,他就不会怕的吗?
见林复生一脸的一言难尽,沐英便笑着劝说道:“复生,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来,许多事少不得是要慢慢习惯的,这样才能够融入当地,而且有些东西看着怪,其实吃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的,比如这椰子虫,就非常好吃,肥肥嫩嫩的,过油炸了之后外面酥脆,里面的肉仍然是软嫩如同豆腐一般,因为是产在椰子心中,所以就有一种淡淡的椰子香,而且还居然有一股隐隐的酥油味道,当真是肥美得很了,一包儿都是油呢,比知了猴还好吃。这骨头汤锅子里的海棠花、二月蓝虽然确实清鲜得很,然而光是吃那些,终究有些寡淡,仿佛要成仙一般,倒是该吃一点肉才好。”
林复生捂着脸说:“将军且等我慢慢习惯,‘慢慢’地习惯。”
沐英顿时便噗嗤一笑,这个人倒是很会抓空子,自己说“慢慢习惯”,他就真的“慢慢~~”习惯了,很显然林复生“习惯”两个字是虚的,“慢慢”才是主旨,大概要过好久好久吧。
这一天晚上,沐英将一个新得的摆件放在桌子上,双眼看着那白玉的质地,脑子里不由得想起刚刚得到的中原消息,就在前不久,有人告发户部侍郎郭恒贪污赋税,数目非常可怕,除了侵吞的宝钞金银之外,贪污的税粮和鱼盐折算成米,大概有两千四百多万石,这些粮食相当于大明一年的收入,可供军队足足吃上六年,因此这就是非常大的一个案子了,沐英敏锐地感觉到,又一轮人头滚滚落地的场面要发生了。
其实自从胡惟庸一案之后,宰相这个职位基本上便不存在了,朱元璋已经设立了内阁学士来做顾问咨询,他一个人把大小事情都抓在手里,真正实现了乾纲独断,曾经有人计算过,朱元璋在八天的时间里处理了一千一百多件奏章,合计三千三百多件事情,每天处理四百多件事,速度与工作量真的是惊人,这样一个疯狂的工作机器,当然可以将一切事情都掌握住,有时候沐英甚至猜测,或许养父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个,要最大程度地掌握权力,只要有可能,就不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因此郭恒一党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贪污这么多钱粮,这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大,以养父那个脾气,这一次不知要死多少人,倘若真的认真追究下去,只怕许多中产家庭都要破家灭门了。
只可惜上一次空印案的时候,朱元璋还能创造出“行移勘合”的文书制度来解决问题,一颗大印盖在文书对半折页线上,一半留底一半使用,每一页都有编号的,将来就凭此核对,仿佛古代的虎符一样,总算让空印的现实困难得以解决,然而这一次他却不知朱元璋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杜绝贪腐舞弊,总不成只靠杀人?
这时,林复生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将军,这一次郭恒的事情,陛下又要杀许多人么?”
沐英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杀不到我们这边来,这样遥远的地方呢,又是刚刚开辟的,正该好好稳定,有时候也是杀熟不杀生啊。哦,复生,不要担忧这件事了,你看这个白玉磬好看么?”
林复生的视线转到磬上,那是一枚雕刻着鱼形花纹的三角形玉片,用红色的丝线悬挂在小巧的楠木架子上,旁边还配了一个小锤,让人想起了寺庙里僧人摇铃敲木鱼的场景,当真是活灵活现。
然而那玉磬虽然漂亮,林复生的目光却往下一滑,黏在了沐英那捏着玉片下角的手上,不由得便摸了上去。沐英的手很白,简直和羊脂玉一样白,此时手与玉连在一起,几乎让人分不出哪个是玉,哪个是手,而且沐英的手型还十分优美,修长干净,秀气得很,指关节也不很粗大,看起来就像是弹琴的手,此时微微弯曲地伸开来,形状如同兰花一般,只不过手心有一些茧子,显示出常年勤苦,不过林复生不但不觉得粗糙,反而觉得更太添魅力,每一次摸上了就会摩挲好一会儿。
沐英给他握住自己的手,不由得抿嘴一笑,自己的情人不但是声控,而且还是手控,每每见到自己的手就把持不住,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一颗心痒得厉害,巴不得把这一只手吞到肚子里才好,那样的话自己的手倒是更方便抓着他五脏六腑揉搓,这个人当自己要他脱衣服的时候总是扭扭捏捏,但是对于手啦头发啦之类,却着实迷恋得很,那好色的程度与自己也没有太大差别(>w<)

第四十六章 莫非沐英有要修佛的心?
第四十六章 莫非沐英有要修佛的心?
六月的时候,荷花开得正艳,刚刚建成的西平侯府之中,一切都是崭新的,青青的瓦片,朱红的廊柱,那颜色鲜明得仿佛刚刚给雨水浇过的一般,连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发出一股桐油的味道。
林复生也是很喜欢这样刚刚修造好的房子,沐英和他一起走在府中,问道:“复生,喜欢这里吗?”
林复生点头道:“喜欢。”
“当地的民居倒是也颇有一些特色,池塘那里的水榭便是吊脚楼的样式,你看着好看么?”
“啊,确实是别致,我去当地人家里,看到她们的火塘,一下子就想起了炭盆,真的是好大一个炭盆啊,烧起来就非常暖的样子,而且也不怕失火。”
“早知道这样,我们的房子里也弄一个火塘好了。”
“其实不必啊,只要是新房子,我都是喜欢的。”
“虽然是看出来了,不过是为什么呢?”
林复生笑道:“就是因为……新啊,新建的房屋看起来特别干净,白粉墙上没有水渍,瓦片上也没有落了泥土,以至于长出草来,到处看起来都是光亮亮的,就让人很开心啊,好像有光照进胸中,有一些老房子,纵然是某些很出名的人住过的吧,但是实在太古老了,走在里面总觉得有一点凉飕飕的风吹在身上,那颜色看着也有些发闷,所以就觉得不太舒服啊。”
沐英点点头:“难怪你不喜欢古董,什么商彝周鼎秦砖汉瓦之类,看着就嫌破旧,就喜欢那些光闪闪晶亮亮的漆器、玉器之类,尤其是新做出来的,古玉都嫌弃上面有血沁,觉得有些污了,不再那样青白得发亮。”
林复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将军,虽然跟着将军读了这么久的书,可是我还是成不了那种很风雅的人,与那些高士相比,总是显得很没品的样子……”
沐英一笑:“没有什么啊,我觉得你的想法也很有道理,给你这样一说,我如今想着那铜鼎上面的锈迹,也觉得有些暗淡,新的东西确实也有它的好处。”
这一天休沐,下午的时候,林复生便与沐英坐在荷花池边,前方是一片茂盛的绿叶莲花,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些瓜果,沐英拿起一串荔枝,笑道:“当初离开闽中,本以为今后再难吃到这样新鲜的荔枝,哪知后面又来到这里,云南的荔枝也不比闽中的差啊,甜得很,复生,要不要吃一颗?”
林复生笑着摘了一颗,剥了壳放进嘴里,吐了果核咽下果肉,说道:“真的很甜,让人想起了家乡。”
沐英微微一笑:“我对于故乡,没有太多的怀念,母亲在世的时候,倒是也有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只是后面太过凄凉,所以想到故乡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那段逃难的经历,回忆也仿佛吃菜一样,总是那些味道最为辛辣刺激的最是鲜明,令人印象深刻,每当回想起家乡,第一件扑面而来的就是那一段颠沛流离,然后就不愿再想下去。所以有的时候,我就会把闽中当做自己的故乡,毕竟在那里待了三年多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在那里遇见了你,母亲过世之后,我有两次仿佛重生一般的感觉,第一次是见到养母养父,第二次就是看到你,所以闽中对于我来讲,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呢。”
林复生很少听到他这样直白的表白,登时有些手足无措,然而心中却也极为感动,低下头来说了一声“将军……”,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沐英看着他的侧脸,抿嘴又是一笑,这个人总是这样腼腆啊,自己很少说情话是因为天性内敛,而林复生则是因为不知该怎么说,让他刻意地表达感情,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于是沐英望着池中那一片随风摇曳的粉白荷花,开口便唱了起来:“愿做菩萨那朵莲,修炼心法永无杂念,花开花落在你身边,做前世今生的水莲。善因结善缘,慈悲大无边,宽阔的胸怀,情感天地间,斩断尘世缘,烦恼丢一边,跪拜在佛前,常常把经念。愿做菩萨那朵莲,修炼心法开的娇艳,那河水声荡在心间,有如歌声般的迷恋……”
这一首歌与从前沐英偶尔唱起的情歌很不一样,曲子倒也是悠扬婉转,十分好听的,只是里面的情韵却超然了许多,仿佛是远离尘世,不再牵扯红尘一般,一瞬间真的让人好像置身于神佛修行的仙山,外界的纷扰永远与这里隔绝,神佛不知会不会寂寞,然而心情宁静却是无疑的了。
想到自己待在滇南,就可以远离中原的血雨腥风,沐英的心境十分怡然,连身子一时间都轻盈起来,飘飘然仿佛能够体会到那种迎风高举的状态,然而他偶然转过脸来,却见林复生正有些惊慌地看着自己。
沐英忙停了歌声,结尾还有一小段也顾不得了,拉住林复生的手,关切地问:“复生,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将军,你要修佛法吗?”
沐英微微一愣:“复生,你怎么想到这个?”
林复生低下头来,说道:“将军请了佛像进府中,房间里摆了佛器,还唱禅曲……”
沐英尊奉朱元璋的命令,在云南推广佛教,对于僧
人格外尊重,沐英有时候也会请了高僧来府中讲经说法,以做表率,本来假如单纯是为了给别人看倒也罢了,然而这断七情绝六欲的佛法却似乎正在渗透到沐英的心中,沐英本来便是个“友如画梅须求淡”的人,自己见他的第一面,他就是清清淡淡,与沐英要好之后,沐英虽然温存甜蜜得很,然而他在外面那样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这种时候想一想就莫名地让人有些心慌。
沐英的性子似乎天生便很接近禅机,用前两天那位高僧的话来讲,就是“很有慧根”的了,假如他突然看破红尘,想要超脱凡俗追寻更高的境界,寻求世间的终极奥义,自己可该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沐英对于自己来讲,已经是骨肉相连的一种存在,林复生真的难以想象假如沐英要挥剑斩情丝,自己会多么的惶然失措,那就是打断骨头割断筋肉一般的痛苦,以沐英的身份,应该是不会公开出家的,然而即使沐英只是在府中修行,外面照常办公,只是回来之后不再谈起情爱,除了空虚幽玄的佛理也不再谈论其她,半点没有了往日的亲昵,自己该怎样面对?
沐英扳起他的脸,两只漆黑的眼珠儿在他脸上滴溜溜打量着,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说道:“本来不是个爱多心的,有时候想法倒也复杂得很。”
然后便一下子吻在了林复生的唇上。
沐英紧紧抱住林复生亲吻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是胸膛起伏,气喘吁吁,这才分开了嘴唇。
沐英将林复生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见他的表情仍然是有一些疑惑不确定的样子,沐英轻轻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对待佛道一门,就如同看待茶道花道一般,都有很优美的地方,可以给人怡情遣兴的,一些佛器很漂亮的,我本来还想买一只玛瑙木鱼,若是你不喜欢,也就罢了,况且那玉磬也是比目鱼的形状,哪一家真正要参禅的居士会弄这样一只磬?对于佛曲,我也只是欣赏而已,专挑那些好听的来唱,有一些曲子配上丝竹管弦也还不错,听了不必皈依,只要欢喜便好。”比如出名的佛系歌人药师寺宽邦。
见林复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沐英促狭地一笑,说:“本来有一个做素斋饭很好的大师傅,特特地从杭州来的呢,我想请他来府中供奉,明儿想先试一下的,若是复生不开心,那么我们明天还是吃肉。”
“啊……将军,那么还是尝一尝吧,杭州的师傅是很有名的,那玛瑙木鱼,将军喜欢便买了来也好,放在书房倒是可以静心看书的。”
沐英咯咯不住地笑,轻轻地手指插入林复生的发髻,给他理着头发,林复生也是一阵的不好意思,沐英是一个很现世的人,注重尘俗生活的乐趣,自己方才不知怎的,居然那样敏感,莫非是人到中年,所以容易胡思乱想?却是又要沐英费心来解释安抚了。

第四十七章 与沐英一起泡温泉是最开心的
第四十七章 与沐英一起泡温泉是最开心的
转眼又是四年的时间过去,如今已是洪武二十二年腊月的下旬,看看要过年了,沐英打包了一下行李用品,与夫人儿子和林复生一起去了刚刚建成的翠湖别业。
林复生对于翠湖庄园也很是喜欢,这个地方原本的用意是仿效西汉名将周亚夫细柳营屯兵,在这里种柳牧马,名义是十分崇高的了,然而林复生最爱的则是那里的温泉,一个大大的池子里热气腾腾的,而且还带了一些硫磺的味道,比之普通清水烧热的澡水别有一番不同,能不能治病的倒也罢了,主要是在气温偏低的时候,跳进池子里去好好泡上一阵,真的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呢。
这翠湖别业的温泉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是夫人小姐们使用,外园则是沐英林复生还有沐春沐晟等几位公子来用,其中沐英与林复生的池子又单独分开,在一个独立院落之中。
沐英是个端庄自持的人,给儿子看着自己赤裸着上身泡温泉,终归是不大好的,更何况他泡汤的时候往往是与林复生一起,如今孩子们也都大了,那三个年长的男孩儿已经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沐英与林复生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然而给人这么明晃晃看着终究是太不谨慎;最小的一个沐昕倒是只有四岁,或许还不至于太过担忧,不过即使是这个天真无邪年纪的孩子,也可以记得许多事情了,因此还是慎密一些的好。
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下,两个人便来到温泉房中,其实林复生更喜欢泡露天的池子,不过如今的天气终究是有些冷,纵然昆明这个地方冬季是从不结冰的,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是偏冷,倘若是在外面,脱衣服进入水池中间的那段空隙难免有些凉,倘若因此而生病,就很不值得了,在这样一间关起门来的房屋之中,水池中的蒸汽腾腾地向上冒着,房间中不需要燃烧炭盆,只要将温泉水放进来,很快就很温暖了。
林复生腰间扎着一条洁白的浴巾,坐在池水中,转过脸来看向身旁的沐英,他正闭着双目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淡淡的水汽之中,沐英的脸孔有些模糊,带了一种朦胧的感觉,他今年已经四十六岁,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比实际年龄足足年轻了十岁,然而终究不再是当年那玉一般的年少之人,可是在温泉池中,时光仿佛突然回转,倒流到二十年前,那个时候的沐英清新得如同清晨的竹林,仿佛刚刚挖出来的竹笋,分外鲜嫩,甘甜多汁,一想起那个时候的沐英,林复生的脸就不由得红了起来,目光顺着沐英的脸便滑到了他的胸腹之间。
男人的身体对于林复生来讲并不新奇,当年在军营中与兄弟们在一起,大家下河洗澡的时候难免要看到对方的身体,更何况想要了解男人生理,他还有自己的身体可看,然而沐英的身体对于林复生却有一种格外的吸引力,即使是这个年纪,他身上的皮肉仍然没有松弛,还是紧绷绷的,而且又很白,最关键的是体毛还不重,此时胸部以下都在池水中,两条腿伸展开,整个人简直好像一条长长的白鱼一般,嫩得水润光滑。
这时沐英倏忽睁开眼睛,对着林复生一笑,道:“复生,你在看什么?”
林复生脸上一红,连忙将目光从他两条小腿上收了回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起初遇到将军的时候,觉得将军稍稍地有一些冷冷的,很清高,距离人有些远的样子,好像池子里的荷花一样,后来才发现……”
“后面发现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沐英的身体破开水流,黏在了林复生身上。
“……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在将军身边,就感到甜丝丝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简直是甜到发腻,好像乳饼一样,那乳饼是用山羊奶制成,细腻软嫩仿佛豆腐一样,夏季里用井水冰了,切开来撒了砂糖来吃,仿佛在吃香甜的白雪,恍恍惚惚就做了神仙一样。
“将军……”
“嗯?”沐英好奇地看着林复生,此时情人的表情颇有一点困惑啊,不知又在缠绕什么。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而且还一直喜欢了这么多年,已经二十几年了啊,都没有觉得絮烦,仍然是甜甜蜜蜜,这么漂亮又是这般身份高贵的人,居然能够这么长情,倘若不是亲身经历,从前的自己只会将这种事情当做发梦话,或者是传奇故事来听。
沐英右臂揽住林复生,沾了温泉水的左手指尖在他胸脯上轻轻画着圈儿,柔软地说道:“可能是当年一看到复生那脆弱的样子,就很想安慰你吧,复生真的是一个很需要人关心的人呢。”
沐英的脸越靠越近,林复生本来以为他要像以往一样亲吻自己,哪知下一秒沐英突然从水池中撩起水来,泼在自己的脸上。
林复生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抬起手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方才的旖旎缠绵气氛一下子变成了活泼嬉闹,沐英诚然是很沉稳的,不过只有两个人的私密时候,沐英有时候就会表现出少年心性,比如现在用水泼自己,仿佛当地的泼水节一样,已经四十几岁的人了呢,还会这样顽皮,简直好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忽然间尝出一点青
涩,是一种别样的新鲜味道。
这是让林复生最喜欢的一点,沐英已经是这个年纪,又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来经历过许多风雨,心中放了许多事情,自然是十分成熟,颇有城府的了,这样的人面对世事自然眼光独到,手法老练,不过这却让人有时候会感觉有些不安,现在这样就好了,无论怎样干练,仍然有少年人的纯真,就让人感到放心许多,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给复杂的人世纠葛彻底浸润了肺肠,内心深处仍然留有一块纯净的角落。
几天之后就是除夕,沐英与妻子儿女开了家宴,坐了一阵之后,便回到自己的院子,与林复生一起吃饭,桌子上除了和气菜、八宝菜,还有一盘蒸元,闽语又叫做“金元”的,乃是用蛋液加上肥肉马蹄香菇下锅蒸熟,成为圆圆的一锅,表皮金灿灿,团圆金银,彩头十分的好。
林复生切了一片金元放在沐英碟子里,笑道:“将军吃这个,‘吃金丸中状元’……啊,将军不需要考科举了,已经是侯爵。”
沐英噗嗤一笑,将那金元吃了,说道:“这也难说,可能后代终究有一天要考这些的吧?复生,吃这个和气菜,这一年都和和美美的。”徽地过年的时候必然要吃的呢。
林复生抿嘴笑了,如今自己的饮食口味也是非常复合多元了,桌子上还有一道汽锅鸡,要说两个人之间的情意如果用菜肴来类比,此时倒是这一锅蒸鸡最为合适,肉块倒也罢了,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鸡汤,那汤汁香甜浓郁,就仿佛沐英与自己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很温暖。
春节之后没过多久,从中原传来一个消息,韩国公李善长终究因为胡惟庸一案受到牵连,全家七十余人都被处死,只有儿子李祺因为与公主的婚姻关系而得以幸免。想那胡惟庸的事情从十年前发案,中间株连极多,这么多年来,李善长想来也是寝食难安,日夜忧心,毕竟他陪着朱元璋一路刀光剑影走下来,很了解这个人的性格手段,到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他已经七十六岁,距离寿终正寝不算太远了,倘若再过几年,很可能得个善终,哪知钢刀就这样落到他头上了,也是很令人感慨。
到了这个时候,大明开国初期文官系统的重要人物终于全部收网,而这个时候,大明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居然也因为同样的罪名而被处死,负责侦讯的与当年被审的人终于殊途同归,真的是让人不知该何以为情了。

第四十八章 朱标过世令人头昏
第四十八章 朱标过世令人头昏
洪武二十五年五月二十这一天,傍晚的时候沐英与林复生正坐在院子里吃饭,石桌旁边那高高的凤尾竹十分茂盛,遮蔽出一片阴凉,风轻轻地吹来,枝条叶片彼此摩擦着沙沙作响,仿佛有雨水降落一样,虽然这个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然而听着这声音,就让人感觉那暑热的气息有一点点减轻。
沐英夹了一片饵块放在口中,嚼了两下咽下去,与林复生闲聊道:“过了端午,这天气过果然更加一日热似一日,让人浑身出汗呢,纵然洗过澡,不久又要流出汗来,可惜这地方冬季里不结冰,府中不好储存冰块,所以……唔,复生,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原本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林复生连忙转过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将军无论吃什么,总好像是很有味道的样子,哪怕只是吃豆粥,看着都仿佛在吃蟹黄汤饭,有的时候本来不太吃得下饭,但是一看到将军吃得这么香甜,就觉得自己也有了胃口,本来觉得食物没味道,也变得有味道了起来。”
沐英抿嘴一笑:“当年在荒郊野外辗转的时候,哪里顾得上餐食的好坏?只要有的吃,而且没毒就可以了,所以现在吃东西就总是感到很香。倘若胃口不爽快,倒是很可以吃一点当地的酸腌菜,喏,非常开胃的,吃了这酸腌菜,再吃这弓鱼就很有胃口了。”
林复生眼睁睁看着沐英夹了两条黄黄绿绿的爆炒腌青菜到自己碗里,又从砂锅里剥了好大一块鱼腹肉给自己,这是生怕自己胃口不好吃不饱啊。
两个人正吃得甜甜美美,忽然侯府管事急匆匆赶了进来,趴在沐英耳边就说了几句话,沐英一听,登时脸色一变,说道:“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青衣人便走进园中,他躬身施礼之后对着沐英就是一句直截了当的话:“侯爷,太子过世了。”
沐英一听这个消息,登时身子就晃了两晃,手扶着桌面,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问道:“这事情可真么?太子春秋正盛,刚刚三十几岁的年纪,前不久还巡视陕西,怎么突然就会不在了?这事的经过到底如何?”
那人面容沉痛地说:“侯爷啊,就是在巡视了陕西回来之后,不知怎的得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五月十七的那一天薨逝了的,陛下十分悲伤……”
沐英的身体又摇晃了两下,不由自主地抬手扶住了头,很显然是头晕,林复生连忙扶住他,有些紧张地说道:“将军,你现在觉着怎么样?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
沐英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的,复生不必担心。周定,现在应天府中到底如何,你细细讲来。”
那个叫做周定的人仔仔细细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最后抬起脸来看了一眼沐英的脸色,犹犹豫豫说了一句:“京中的人都在议论,这样宽厚贤德、深得人望的太子突然间就过世了,皇孙刚刚十几岁,也不知将来……”
沐英又摇了一下手,道:“这不是我们身为臣子的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这一次辛苦了,赏你五十两白银,去账房支领,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多谢侯爷。”
那人退出去之后,沐英也无心再吃饭,站起来略有些摇晃地就往屋子里走,林复生想要扶住他,但却被沐英拒绝了,林复生知道,他是绝不愿在外面展露出脆弱的样子。
然而一回到房间中,沐英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林复生连忙给他脱去衣服鞋袜,将他的身体展平在床上,然后说了一声“我去请医官来”,便走了出去。
虽然沐英吩咐了严密封锁消息,然而他身体突然转差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西平侯府,几位夫人纷纷来看过之后,这一天林复生正在给沐英擦脸,忽然外面有人通禀道:“侯爷,大公子前来探望。”
林复生连忙将毛巾从沐英的脸上收了回来,沐英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林复生站起身来,把毛巾放进放进旁边的铜盆里,这时外边一阵脚步声响,大公子沐春快步走了进来,不过脚步虽然迅捷,却听得出显然是刻意放轻了步伐。
很快一个青年公子便走进房中,正是沐英的长子沐春,今年二十九岁,相貌不太像沐英,倒是更像故去的冯夫人,白皙的脸孔略宽大一些,如同一张银盆一般,眉目舒展清秀,显得落落大方。
他走进房中,先对着林复生微微一点头,然后便来到父亲床前,查看着沐英的脸色,关切地问:“父亲,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胸口会痛么?头还晕么?”
沐英看着自己的长子,微微地一笑,说道:“春儿,你不必担忧,为父的身体素来是不错的,当时只是听闻噩耗,一时间太过激动,所以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好好的督促练兵屯田,不要让地方上出现变乱。”
“是,父亲尽管放心,孩儿一直都十分小心,更何况还有二弟帮忙,更加的不会有问题。”
林复生心情有些复杂地望了沐春一眼,沐春真的是一个很讲兄弟友爱的人,这个时候也不忘记提念一下异母同父的
弟弟沐晟,虽然沐春也不是完全的天真纯良,然而能够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有时候林复生想到沐春,心中总是莫名地便有一些替他难过,虽然贵为西平侯的世子,然而生母早逝,父亲又续弦了耿夫人,另外还有其她几位侧夫人,各自生养女男,侯府之中人口虽然不少,然而彼此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尴尬,母亲们之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除了一个共同的男人,此外没有任何牵绊,造成各自壁垒分明,西平侯府的人际关系也仿佛一个小小的春秋战国,因此纵然中秋除夕家宴的时候,一眼望去仿佛满是亲人,可事实上对于沐春来说,他在这府中的亲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沐英。
就比如这一次的探病,其她几位小姐公子都是跟着母亲前来,纵然是探望病人,这样母亲孩子在一起,仍然有一种暖融融的气氛,唯独沐春是只身来到,而且风尘仆仆之下还比别人慢了一步,独自一个人进来,颇有些形单影只,显得孤零零的了,在这侯府之中,他或许是感觉到寒冷的吧,或许对他来讲,最亲的倒是妻子,毕竟是最为紧密的利益联合体。
沐春与父亲说了几句话,又奉上了一包鸡枞、一包鱼胶,给父亲滋补身体,然后站起身来,对着立在一旁的林复生礼貌地说:“林叔叔,父亲生病,多劳你照料。”
林复生十分朴实地笑了一下,道:“大公子客气了,我是个粗人,也做不了什么精细事,只能出些力气。”
林复生送沐春出了内室,来到外间房中,沐春道:“叔叔是个忠厚的人,父亲思虑重,这么多年来,幸亏有叔叔在父亲身边。十年前孝慈高皇后过世的时候,父亲急火攻心就曾经吐血,这一次虽然好在不曾复发了旧病,然而头晕目眩也是令人担忧,父亲最是倚重叔叔,这一次父亲身体不舒服,还要烦劳叔叔多多费心。”
林复生听他提到十年前的事情,不由得也是一阵唏嘘:“当时着实吓人得很,谁能想到将军身体平日里那般壮健,居然一下子就会吐血?果然越是这般身体强健的,一旦发生变故,便反应得越激烈。好在上一次将军吐了血之后,虽然当时身子有些虚,但是之后三四个月便恢复如同从前,没有落下什么病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再咳血,但愿这次也能像那一回一样很快复原。”
林复生将沐春送出了院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大公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自己虽然官阶只是四品,然而沐春对待自己却从不像是面对下属,一直是将自己看作是父执,自己倒确实是他的父亲所执手之人,平时在外面遇到了便称呼官职,在家里的时候则叫叔叔,对于沐王府之中各房的明争暗斗,自己虽然尽量置身事外,从不参与,然而对于这位大公子,却也实在是心存好感。

第四十九章 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小情人
第四十九章 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小情人
朱标的死令朱元璋痛哭不止,给他的谥号是“懿文太子”,祔葬孝陵东,并且很快立朱标的次子朱允炆为太孙。
沐英听到了消息,默默地看着碗里的红枣排骨鱼胶,太子死得实在是太早了,刚刚三十七岁的年纪,正在一个人最为年富力强的年龄,居然就这样去了,如今最年长的儿子朱允炆也不过十五岁,虽然有这样一个强悍的祖父,然而朱元璋毕竟年纪大了,今年已经六十四岁,倘若他能够一直坚持到八十岁,那个时候朱允炆三十岁的年纪,这么多年来在祖父的教导与扶持之下,实力便会很深厚,人也会成熟现实很多,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名将还是藩王,都难以撼动他的地位。
可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倘若朱元璋再过几年便驾崩仙去,那个时候朱允炆刚刚到弱冠之年,少不更事书生意气,不知会不会弄出麻烦来。
林复生在一旁轻轻碰了一碰他的胳膊,问道:“将军,你不吃吗?再等一会儿就凉了。”
沐英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递给林复生,道:“复生,我刚刚让人雕刻了这个,你看好么?”
林复生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枚长命锁样式的金牌,边缘是云头纹,牌面上刻着:“凡我子孙,务要尽忠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特谕,慎之戒之。”
林复生一看就明白了,这便算作是家训一样的东西吧,经过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沐英总结出自己的处世生存之道,要留传给后代,也是很真挚深厚的一腔眷爱了。
不过虽然那金牌上写的文字本来也是应该做到的,为人做事本来就应该谦逊平和,勤勉谨慎,不过想到这几年从应天府发出来的那些震动,就感到这些训诫也有些血淋淋起来,透着彻骨的寒意。
沐英见林复生表情有些复杂,便笑着问:“怎么了,样式不好么?还是这字句要改一改?”
林复生的情绪给他这一句话拉了回来,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是啊,这金牌很漂亮,将军的话说得也好,我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想到从前的那些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难过。”战争期间也就罢了,战争本来就意味着大量死人,然而明明已经平息了战乱,却仍然死了这么多人,就让人感到有些心惊了。
沐英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本来便心情有些沉凝,此时听林复生这样一说,眼神也略有些莫测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我们远在边陲,那边的风波等闲波及不到我们的,更何况养父也是知道我的,晓得我向来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一心忠勤,所以才放心让我镇守云南。哦,已经这时候了,很应该吃饭了,复生,我们来吃中饭吧。”
桌子上很快摆上几个盘碗,沐英因为这一阵脾胃有些弱,因此分例的菜肴都减了,日常只吃汤饭汤面,再配一点酱瓜腌菜之类,如今桌子上这四碗菜都是林复生的,不过上面也配了共用的汤匙银筷,以备沐英兴之所至忽然要吃一点。
他们两个人日常都是这样吃饭,虽然是亲密无间,合拢了床帐之后把什么事情都做过了,然而在吃饭这件事上,两人还是很注意的,没有那样的不分你我,同一碗菜你也夹我也夹,而是在盘碗里另外放了一副匙箸,用这副没有沾过唇的匙筷来将东西送到自己碟子里。
林复生从军前在家里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吃饭的,只不过后面在军营里,有时候难免大家一个汤锅里捞肉吃,许多筷子都伸了进去,虽然起初有些不习惯,然而大营之中还能怎样呢?不过是普通的兵士,难免粗糙一些,后面与沐英在一起,意外地发现原来沐英也是这样的分餐习惯,这样一来两个人起码在吃饭的方式上是很合拍的了,要长期在一起,生活习惯上还是需要更多共同点。
林复生吃着米饭,目光不由得又向沐英飘去,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如今沐英的身体正在好转之中,胃口也开了一些,吃汤饭不再是那样的小碗,而是用了中号的直口碗,里面盛了满满一碗汤汁浓稠的虾仁河蚌烩饭。沐英很偏爱这种直口碗,宽宽大大的,上下几乎一般粗细,只到了底部收尾,胎质又厚,很有质感,拿在手里沉甸甸,放在桌上稳当当,让人很安心的样子。
沐英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怎么还不快吃饭?只顾呆呆地看着人,肚子不饿吗?”
林复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看到将军吃饭这样香甜,就感到很开心。”
沐英暗自叹了一口气:“复生,这一阵让你担心了。”
“平时都是要将军为我费心,如今将军身子不好,我为将军做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沐英听他说得亲厚稠密,心中也是一阵暖意,笑容愈发舒展,道:“虽然比不得海鲜饭,不过这河鲜烩饭也很是不错,你来尝一口好吗?”
说着便拿过那一碗粉丝虾酱蛋羹里面的汤匙,舀了一勺烩饭,送到林复生嘴唇边。
林复生脸上登时红了,沐英从前倒也不是没有喂过自己吃饭,然而那个时候是自己双手都有伤,倘若自
己吃饭就只好捧着馒头来吃,不好拿筷子,虽然在沐英那里,不用天天干噎面饼,可是总是吃包子也会嫌腻烦,沐英每餐才喂自己吃汤菜,后面又是自己生了病,迷迷糊糊的,也是沐英喂饭,总之都是在身体不便的情况下,平时沐英虽然也会劝着自己吃这个吃那个,还会给自己夹菜,然而都是夹到自己碗里,没有这样直接送到嘴里,这实在是太亲昵太肉麻了,沐英这一次自己病成这样,也没有要自己给他喂饭呢。
然而沐英这一番情意自己当然是不能拒绝的了,于是林复生只好羞红着脸,张开嘴将那一勺汤饭吃了进去。
明明已经囧成这样,偏偏沐英还笑着问:“好吃么?”
林复生点了点头,道:“加了番红花,果然味道不一样,颜色也好看。”味道确实不错,胡椒与番红花一起,很能提出那一股鲜味,颜色还是略有些发金黄,看了令人格外有食欲。
“那么便再吃一勺吧。”
“呃……呣”,虽然确实是很好吃,不过将军你也不必这样热心吧。
沐英又喂给他一勺饭,自己也吃了一口,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勺,很快便将一碗河鲜烩饭吃尽了,沐英自然是不够饱的,另外又叫了半碗米饭,与林复生两个人一起配他那一份分例菜来吃,菜倒是尽够的,这一餐饭也仿佛比平日更加有味儿似的。
就在这时,沐晟过来探望,进来行礼之后,一扫桌子上的情形,眼神便略有些变幻,仿佛天上变化的云层,林复生连忙站起来给他倒茶,沐晟客气了几句,又将一些燕窝奉上,便告辞离去了。
林复生送了他出去,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到房中后,沐英微微一笑,说:“对于晟儿,总是觉得难以接近吧?”
林复生斟酌着措辞,道:“其实在四位公子之中,二公子是最像将军的,如果不是将军对我这样好,看到将军在外面的样子,我也会不敢靠近呢。”
沐晟确实非常像沐英,性情凝重,罕言寡笑,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来,虽然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可是林复生每当看到他时,总是不由得仿佛面对师长一样,与他的父亲在一起时,自己还不会如此拘束,因此每次面对沐晟,林复生总是会感到有些压抑。
说起来沐英确实也是这样的性情,平日里不苟言笑,脸上总是淡泊平静,倘若两个人不是这样的关系,单纯作为沐英的下属,自己对于这位西平侯也是很有一种距离感的吧?在他面前会格外小心翼翼,然而沐英私下里对自己却总是带着笑容,言辞也宛转温柔,与在外面因为礼仪要求而表现出的客气礼貌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情意的体贴温存,当然也是十分尊重的,所以自己与沐英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更加温暖自在,虽然双方身份悬殊更大一些。
沐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彼此的关系不同,自然感受就会不一样,林复生面对沐晟,是绝不会像对着自己这般感到亲切的,事实上林复生对沐晟的了解还相对表面化,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可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第五十章 从此在彩云之乡安享欢乐
第五十章 从此在彩云之乡安享欢乐
随着时间的流逝,沐英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这一次他恢复的时间用得多了一些,毕竟他已经四十八岁,纵然身体再怎样健康,外表多么年轻,体力毕竟不能与年轻的时候相比,复原得自然也就慢了。
看到沐英身体渐渐康复,林复生欢喜不尽,因此也就没有留意到沐英拿到京中那份邸报后,在一段文字上多投注了一阵目光。
那是朱元璋在一年将尽的时候写的一篇《祀灶文》,上面有这样几句话:“朕经营天下数十年,事事按古就绪。维宫城前昂后洼,形势不称。本欲迁都,今朕年老,精力已倦,又天下初定,不欲劳民。且兴废有数,只得听天。惟愿鉴朕此心,福其子孙。”
沐英默默地看着这段文字,养父真的是衰老了,当年的朱元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坚韧不拔,无论面对任何挫折,都能够咬牙坚持下去,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摧倒他,然而现在迟暮之年,岁月终于渐渐让他变得虚弱,不但身体衰退,连意志力也在减弱,这段话中就透出一股听天由命、异常凄凉的情绪。
太子朱标本来是去考察长安是否适合当做大明的新都,可是他回来后不久就死去了,这对于朱元璋来讲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他长期栽培的理想继承人盛年早逝,迁都的事自然也就再没有心力去做,看着年纪如此之幼小的孙子朱允炆,一种强烈的悲凉不安难免会涌上心头吧。
所以对于转过年来的蓝玉案,沐英是半点也不奇怪的。
蓝玉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而常遇春是太子朱标的岳父,朱标第一位王妃常王妃乃是蓝玉的侄女,虽然常王妃所生的长子朱雄英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夭折,如今继承太孙位子的朱允炆乃是吕妃所生,然而这份亲缘关系毕竟还在,而且常王妃所生的幼子朱允熥也仍在人世,所以蓝玉一直是非常拥护太子朱标的。
可是随着朱标的突然死亡,蓝玉一班武将便也成为一根刺,横亘在朱元璋的心头,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日益衰老的朱元璋就振作起最后的精神,将屠刀向这一班武官头上砍去。
沐英的心思悠悠地从此时的应天收了回来,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林复生,只见林复生正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沐英一笑,拉着林复生便走到床边,一件件给他脱去了衣服,不多时,林复生便全身赤裸,仰面躺在床上。
纵然已经是五十一岁的年纪,林复生的身材仍然是十分强健,日常打拳踢腿举石锁,因此腰腹部没有赘肉,而且居然连腹肌都没有消失多少,仍然能看出轮廓来,一块一块地排在那里。这是很让林复生感到欣慰的,人到中年,很容易就肌肉松懈,满身肥腻,偶尔走在街上,看到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明明是不可能怀孕的,然而那鼓胀起来的腹部却仿佛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这些人也曾经有过年轻健美的青年时代吧,然而如今却仿佛顶了一面牛皮鼓出门,这样的今昔对比真的是让人伤感啊。
这时沐英也脱了衣服上来,他的身材也差不多,已经接近五十岁,身上的肌肉仍然是紧紧实实的,只是比林复生略清瘦一些,肉块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
沐英手肘撑在床上,侧卧在林复生身旁,着迷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声音柔和地说:“复生的身体真是漂亮,仿佛只有三十几岁一般,每一次看到复生的身子,就让人忍不住心尖直颤,就像有许多小虫在那上面爬,痒得心脏都有些发麻。复生的胸肌真好,这般结实饱满,鼓鼓地凸起这么一大块,好像一块大大的乳酪一般,这般可口,让人怎能不想要尝一尝呢?”
林复生正陶醉于沐英的抚摸与情话之中,沐英私下里说话本来就清润动听,床笫之间声音更加甜腻魅惑,简直能够蛊惑人心,林复生不由得便想到了家乡的海妖传说:
海上的女妖能够用声音来诱惑人,让那些远航的水手葬身海底,成为她们的美餐;也有另一种传说,说这些海妖其实并没有吃掉那些船员,而是将他们囚禁在荒岛之上,从此成为自己的禁脔,每天带来鱼虾豢养他们,保证这些男人能够延续生命,吃饱了鱼肉之后,男人们就要给海妖使用,在沙滩上给海妖压住身体强行交合,虽然那些海妖似乎都是女性,这些奴隶被使用的地方乃是阴茎,然而仍然是很羞耻的啊。
海神妈祖是女性,海妖也是女性,虽然都是女子,可是这角色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林复生脑子里恍惚之间就把沐英的脸与传说中美艳优雅的海妖形象连接在一起,就在这时,沐英忽然俯下身子,一口叼住了林复生的乳头,林复生登时便失声叫了出来,然后连忙收住声音,胸膛急促地起伏,只顾不住地吸着气。本来沐英吮吸他的乳头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两个人脱光了干事的时候,沐英时常就会这样做,然而这一回的不同之处在于,沐英刚刚将自己的胸部比作一块大奶酪,林复生也知道自己胸肌发达,确实好像一大块硬邦邦的奶豆腐一样,然而真的给沐英这样比喻,此时沐英再含吮自己的奶头,让人莫名便联想起吮吸乳汁的画面,仿佛自己恍然间化身为一头乳牛,正在给人吸奶。
海妖配奶牛,这可真的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搭配了。
沐英吸了好一会儿,左右两个乳头都给吸得红润胀大,这才在自己的性器上涂了油,进入了林复生的身体,然后和他搂抱在一起,缠绵地亲吻着。
沐英的舌头伸进林复生的口中,林复生脑子昏昏的,浑身发颤之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下体,肉棒包裹在肠道中的感觉便愈发清晰,仿佛那上面血管的凸起都能够在肠壁上显现出来,将肠壁印出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般凹凸不平的花纹。
而插在下体的性器让林复生不由得将此时伸入自己口中的舌头也往不该想的地方想去,两者真的有颇多类似之处,都是长长的,而且都很热,还湿湿的,阴茎此时只是带油,再过一阵精液射出来,那白腻的液体灌满肠道,便可以比拟口水了,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挺立起来的阴茎比舌头要硬,不过两者的情色意味可真的相差无几啊。
林复生紧紧抱住沐英,起劲儿地吮吸着他的舌头,仿佛那上面有蜜。
沐英的下面开始动了起来,两个人渐渐顾不得亲吻,林复生两只手抓在床褥上,两条腿盘在沐英腰间,随着沐英的动作,身体不住地晃动着,并且止不住地轻声呻吟,此时的林复生面上一片情潮,显得他的脸色更加红润,几乎放出光亮来,如果仔细去看,可以看到林复生的肌肉在不住地抽动,很显然正在经受着强烈的刺激,事实上此时林复生简直连肠道都抽搐起来,这一阵因为沐英身体不太好,两人的性事十分节制,中间有两个月竟然是一次都没有做过,这个时候沐英已经基本复原,想来他也是忍了很久,因此这一次的房事就格外激烈。
林复生中间空旷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是格外敏感,那感受就分外强烈,一时间简直是三魂飞了两魂,到后面汁水淋漓,好像一根甘蔗给人榨尽了甜汁一般,躺在那里气息奄奄。
过了一会儿,林复生感到温热的湿毛巾在自己的身体上擦拭着,那是沐英一如既往的体贴,林复生也爬了起来,两个人清洁已毕回到床上,林复生便搂抱住沐英。沐英真的是对自己非常好,不但平日里提携教导,情欲上也让自己分外满足,在性事上从不会为难人,也不玩古怪花样,一直让自己很快乐。
沐英反手抱住林复生,抚摸着他赤裸的脊背,中原的血雨腥风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然而在这七色彩云之乡,自己与林复生却似乎可以就这样平静快乐地度过今后的日子。就让自己的生活这样一直过下去吧,对于沐英来讲,“富贵险中求”的时代应该结束了,当年的惊涛骇浪已经逐渐离自己远去,应天府的风云变幻波澜壮阔他也不想在云南上演,作为旁观者或许会觉得心潮澎湃,然而当事人实在是相当危险,沐英不愿再参与中原的纷扰,他只想守着自己所爱的人,过完余下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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