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深渊蹦迪》 序章
夜,饮酒,霓虹灯,熙熙攘攘。
女人的裙子恨不得短到胸口,男人的腰带恨不得撕成碎片。
时间从皮肤上滑过,烙下堆叠的皱纹,所有的面具,会像蛇皮一样一片片破碎。欲望是流淌的温水,从舒适到滚烫,不过短短一小时,或者几分钟的距离。
金碧恢弘的会馆门外是静立的保安。他们双手插兜,大拇指冷酷露在裤兜外,腰部别着电棍。豪车如鱼般驶入,偶尔摇下的车窗玻璃,邀请各色人等尽情欣赏车内美人光裸的脊背,和男人奢侈的手表。
郑阿常站在不远处轻轻摇头,一直动摇怀疑的心放弃阵地。她开始相信,秦秦淮就在楼上,抱着或妖冶或清纯或可人的姑娘,喝着啤酒白酒葡萄酒,心情好还点起了烟。
消息太灵通也有坏处。她做了这么一个结论,然后想打车回家。
郑阿常已经站在这儿一个小时了,就遥遥地看着三楼最东边那一扇落地窗。秦秦淮在其中,指点江山,醉生梦死。
心情不好。这是郑阿常现在最大的问题。
口哨声从旁边的暗巷传来,郑阿常停住脚步,看进最深处。星星点点几个烟头或高或低,三三两两几个黑影不怀好意。
凭着这么多年雕琢出的敏锐第六感,郑阿常第一时间意识到从这些人身上传来的,极不友好的躁动。
“无聊了?”低沉犹如大提琴的婉转男声传来。
郑阿常心神恍惚了一瞬,随即冷静如常。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天底下秦秦淮的声音最好听,虽然那个王八蛋现在正浪迹花丛。
为首男人缓缓走出阴暗,将整个身姿暴露在红绿灯光下。
“怎么不说话?”他轻笑。
郑阿常讶然发现,面前这人竟然白衬衫黑裤子,穿着一板一眼,打扮清爽干净。放到人群里,合该被认为是个大学生。
可他如今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种地界。郑阿常朝他身后瞄了瞄,想确认和他厮混的是否都是同类型人士。
毕竟混混痞子们都这样,那留给人的印象就太好了。
然后纹着青龙白虎的平头光头刀疤头们现身,无声嘲笑郑阿常的痴心妄想。
男人走进前,伸手冲郑阿常下巴而来。郑阿常神色一凛,后退一步。
男人捻了捻自己空虚寂寞的手指,面带惋惜。他收回手,从裤兜掏出烟盒打火机,点上一根叼在嘴里,一派雅痞风度。
眉目间风情万种。
“抽烟吗?”将烟盒揣回兜中以前,男人忽然想起来,问。
郑阿常点点头。
男人一笑,脚尖踢走地上细小的石子,径直把自己口中的烟,抵到郑阿常嘴边。
还行。郑阿常想,挺性感。然后她抬手要拿。
男人的手后缩,躲开。
郑阿常眼中是明晃晃的问询,仔细看问询全是不耐。
“我喂你。”她听见男人低声说。
郑阿常咧嘴笑,眸光潋滟,“朋友,贵庚啊?”
男人怔住,过了一会儿,砸吧嘴,“免贵姓董。”
郑阿常心道这是个傻子,从对方手中抽走香烟,叼在自己嘴里,准备收摊走人。
夜晚的萎靡回答收摊不成功。
男人一只手拦住了她。他愕然,“你真的不记得我?”
郑阿常懵了。心道我真不认识你老弟,我这人脑子不好使没用的玩意儿甩手就忘了,我要是真忘了你还能怪我?
然后她开始数男人后面屹立不倒的小弟们,一共六个。
再加这个男人,不出意外应该——她打不过。
完了。郑阿常一瞬间有点儿沮丧,等着被奸吧。
“哎……”男人惆怅叹息,将郑阿常的沮丧全部替换成迷茫。
郑阿常想了想,没有顿悟男人言语间的玄机,最后将其归结于神经病。她的手中香烟明明灭灭,仍旧垂死挣扎。
会馆三楼东,秦秦淮伫立窗前,阴着脸看完戏,捏碎了一只高脚杯。他身后污浊遍地,地上的女人昏迷中紧蹙柳眉,床铺上赤红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是“羽生果弦”。
郑阿常站在风里,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掏出来划开屏幕。来电显示“郭嘉”,她接听,那头立即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
“办好了,马上走。”
“嗯。”郑阿常顿了顿,贼头贼脑往四周探寻,来来往往,多得是行人和公交,她迟疑问,“车呢?我没看见。”
“什么车?”
“接我的车。”
“……坐公交。”男人不耐烦蹦出一句。
郑阿常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抠门儿!之前伤感统统化为愤怒。她仰头望着秦秦淮所在的方向,噘着嘴,比了个飞吻,然后转身走人。

第一章
一脚,敌方一号腾空而去。
一拳,敌人二号倒地不起。
旋空,腿部压击颈肩,敌方三号单膝跪地。
最后,单手拎敌方四号砸进身后五号怀里。
清场。
秦秦淮拍了拍衣袖,长出一口气。抹干额上微微渗出的薄汗,他仍觉不很过瘾。
人类真是太弱小了。大佬不无中二地喟叹。
地下训练场,惨白的灯光包裹着通红的脸颊,蜡黄的皮肤,恐慌的颤抖。
“秦总,”伊莲走近秦秦淮,面无表情立正,“人就在这儿。”小腿踢了踢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特尔博。
秦秦淮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擦手,“我没瞎。”
然后也踢了踢特尔博。
特尔博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他的脸上遍布蛛网般的绝望,恓惶要让他的脸长出裂纹,碎成残渣。
“背叛他,还是欺骗我,选一个。”秦秦淮发话了。
刚才被打倒的敌方此时全部围拢在特尔博身边虎视眈眈,眼神凶恶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特尔博实在太害怕了,他虽然是个诸华人,但语文成绩不怎么好,因此没有理解秦秦淮的意思。
伊莲好心提醒,“秦总希望你坦白从宽。”
全场就她一个女人,现在被包围在几个男人之中,没有半分怯场。
大概是天赋异禀阅男无数的功劳。
“我我我、我坦白什么?”特尔博哆哆嗦嗦,他目光游移仍装作好汉一条,“我没有什么可坦白的。”
将死之鸭子十分嘴硬。
秦秦淮毫不恋战,大手一挥,“干!”
五个身强力壮充满阳刚之气的猛男扑上去就干。伊莲不忍直视,捂着眼睛后退几步,离开战场中心。
特尔博的哀嚎声高高低低,凄婉哀转绵延不绝。吟唱与长啸此起彼伏,扰得人耳朵生疼。秦秦淮一边拒绝声波接收,一边痛心疾首。
而后惨叫戛然而止。
五个男人之一抬头,中气十足,“秦哥,他晕了。”
“辣椒水灌醒。”
“好的。”
伊莲应景从旁边摸出辣椒水就要往特尔博脸上泼。
秦秦淮伸出尔康手阻止,“等等。”
他忽然没了兴致,挥手就此放过,“让专家审问吧。我现在没心情。”
伊莲默默让五个男人把脆弱雏菊特尔博扔去审讯室。
此期间五大金刚对昏迷者上下其手揩尽豆腐油一事暂且忽略不提。
她意识到今天秦秦淮心情不怎么好,却不知道缘由。不过说到缘由,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无缘无故害秦秦淮伤神的,除了郑阿常那尊大佛实在没有旁人。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伊莲感慨当头,恨不得引吭高歌。
“还查到了什么?”秦秦淮的声音牵回了伊莲愈行愈远的思绪。
伊莲谨慎低头,人模人样,“特尔博的通讯记录以及各种录音录像,好在我们比较谨慎,他手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已经确定是那只狗畜生的人了?”
“确认了。”伊莲面对秦秦淮话中包含讽刺的粗鄙称呼无动于衷,“查到特尔博真实的身份,是一名狙击手,因为误伤群众入狱,后来被他捞了出来。”
“好样儿的,”秦秦淮点头赞叹,“权势滔天啊,难怪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还不知道谁更滔天,更炙手可热。伊莲心中吐槽,对这种大人物的做作很不感冒。
秦秦淮理了理自己衬衫的皱褶,将挽起的袖子放下,“不用策反了,能问出多少问多少,没用就销毁。”
他感觉自己心情更不好了。
造杀孽,下地狱。秦秦淮在心中念了一声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发现自己并不能宽慰分毫。
好在秦秦淮是个厉害的豁达人物,近几年又被郑阿常熏陶,心性也有了几分苏东坡的意味,深知道家不行佛家行,佛家不行儒家行,三家不行大乱炖的人生哲理,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乐得一天是一天的行事之方信手拈来。
所以即便良心不安,他也知其必然,从不首鼠两端。
“对了,”秦秦淮点着伊莲额头,“找个机会,给他下几个绊子。警告警告他,太狂妄了不好。”
“是。”
秦秦淮哼着情歌乘电梯上楼。
有些人就是太愚蠢,也太聪明。自以为掌握了王杖的权柄,就想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口里打着“大义”的旗号,妄想霸占道德制高点。
殊不知道德制高点永远在年轻一代手里,年轻一代永远在金钱手里。
金钱,在权力手里。
权力,在暴力手里。
几小时后。
郑阿常瘫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持续了两个小时。
几欲油灯尽枯。她哀叹。
皮鞋扣在木板上的声音越
来越近,越来越响。楼梯闪现秦秦淮伟岸的身影,一身西装人模狗样。
秦秦淮笑着亲亲郑阿常的眼睛,“我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郑阿常高傲地瞅他一眼。
这一眼挠着秦秦淮的心痒起来,“蒋鹤神明天生日,请我赴宴,我想了想,你还是留在家里的好,我派些人来家里保护你。”
“蒋鹤神谁?”
“清水帮那个。”
“贿赂你投票选举那个?”
“什么投票选举?”秦秦淮迷惑。
“你上次不是说投票权公民权什么权……行行出状元?”
秦秦淮无奈,“我是逗你。前段时间清水帮内讧得厉害,他想找我帮忙清理几个人。”
“好让他乾纲独断大权独揽?”
秦秦淮点头。
“那你做了什么?”郑阿常问。
秦秦淮笑起来,点着郑阿常的鼻尖,“你放心。”
“我不放心!”郑阿常忽然生气,掰正他的脸义正辞严,“你心里有点儿数,别太过分行吗?以后让人抓住小辫子把你弄死我怎么办!”
生气。
秦秦淮好笑地看着郑阿常烦躁,想解释又收住口。
解释也没用,反正还是会担心。他想。
“明天一整天,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不在就要一切小心。”
郑阿常翻个白眼,“我知道。”
“不问我为什么不带着你?”秦秦淮抵着她的头。
“放心吧——”郑阿常拖着长腔,“我才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只会怀疑你有了新欢带着别人去。呵!”
秦秦淮无言以对,逗趣的想法被郑阿常几句话堵死在心窝。他忍不住压倒郑阿常,紧紧抱着身下人感喟,“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第二章
第二天,秦秦淮倚靠着办公桌,捻起几张薄薄报告。凯文强作镇定站在他身旁,眼见凶残的秦秦淮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简直冰封办公室。
“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到。”
凯文觉得这句话简直是在给他判死刑。
“还是有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哪些?”秦秦淮冷笑,“十八岁以前,不知道,二十二到二十五,不知道。”
“夫人的资料的确有些特殊……”
“算不上特殊,也就是诡异而已,”秦秦淮虚伪调笑,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指不定哪天她能一枪打死我。”
凯文表示害怕。总裁喜欢阴谋论怎么办。
“您或许可以亲自问一下?”
“我这么蠢,需要你提醒吗?”
“这——”凯文感觉后背的汗一道道往下滑,“我会继续督促调查。”
秦秦淮把报告翻页,进行下一轮长久又仔细地研读。第二份报告的首页,明晃晃挂着一张中年外国男人的照片,行迹身世所作所为一应俱全事无巨细。可他就是看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贱。
顿时让他本就阴郁的心情雪上加霜。
“几点了?”
凯文抬手看表,“六点十分。”
“该走了。”
秦秦淮随手扔下报告往外走去,a4纸下降时偏离轨道,没有到达桌面,而是飘向了实木地板,纷纷扬扬杂乱无章。秦秦淮在开门前又猛然记起aproble,转身提醒凯文,“别让她知道。”
“是。”
秦秦淮很糟心。
因为郑阿常太让人糟心了。
早在两人认识之初,他就派人调查过郑阿常的身份。郑阿常说自己是孤儿不想再提,查到的结果也显示孤儿,各种过往意料之中地混乱不堪,他懒得深究。只要不是敏感人士,什么都行。
可后来郑阿常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在诸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查出一丝踪迹。这个时候,他感觉出不对味儿了。
郑阿常的过去是假的。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查不下去了。就像揭开了表面的面纱后,发现底下还箍着一层铁布衫,豁出命去都扯不下来。
秦秦淮生平头一次一口气咽不下去,变成了凌霄血溅天。
直到三年后奇迹般重逢,他留了个心眼,先霸王硬上弓,盖个章。再走个程序领个证把婚结了。好歹温言细语哄得人晕头转向心甘情愿。
最后一记诛心杀。
诛心杀不行就真杀。
一旦不能瓦全,就玉碎吧。
不过幸好瓦全成功了。进行到第二阶段,郑阿常就乖乖缴了械。谢天谢地,秦秦淮第一次对老天生出轻蔑之外的态度。后来又发现谢早了。
他发觉,郑阿常这几年干了什么从不告诉他,喝酒嘴都闭得死紧,只有接吻能撬开。
可是妈的接吻怎么说话!
清水楼台,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蒋鹤神这个人,很神奇,境界也高。知道自己混的这一行见不得人,指不定哪一天就给人打死了,所以从来舍得花钱,怎么舒服怎么来。
难过的是手底下总有几只蚂蚱乱蹦,在他老子死后蹦跶得尤其欢畅。他自诩心狠手辣,别人仁不仁他不管,反正他铁定不义。
所以上个月,聪明机智地借了秦秦淮的刀开荤见血。
他不担心,反正动手的是秦秦淮。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各种猫腻,但这个年头,大家已经眼瞎习惯了,而且他现在风生水起大权在握。没人不长眼敢触他的霉头。
“哥,秦秦淮到了。”董小义低声提醒。
蒋鹤神笑着同面前商界大佬解释,“我这儿还有点儿事儿,您先请,我失陪一会儿。”
“你忙,蒋先生日理万机,理解。”
“瞧您说的……”蒋鹤神急匆匆往外走,脸像菊花。
“哥不是,”董小义拦住,“秦秦淮上楼了,书房。”
“话要早说!”蒋鹤神转身往楼上走,铺着鹅绒地毯的台阶柔软缠绵,一脚踩上去,像掉进女人的胸膛。蒋鹤神向来追求极致的堕落。不过现在他没心思享受女人的胸膛,必须大踏步地往上迈。上了一半楼梯他又停住,扭头朝楼下寒暄攀谈你来我往的客人们看了看,叮嘱紧随其后董小义,“你就别上去了,在这儿看着点儿,谁都别让上去。”
“哥,怎么了?”
“你别管,我和先生有事儿要谈。”
董小义点点头应承下,“放心吧,我肯定不让人上去,但是哥你别太久了,你生日会不见人不合适。”
“我知道。”蒋鹤神沉着回应。
站到书房门前就贼眉鼠眼。
蒋鹤神琢磨着究竟敲不敲门,不敲门没规矩,敲了——还挺丢人——明明是他的房子地盘主场绝对领域。
正当纠结,门“咔嚓”开了,金发凯文站在门后,微微欠身。
“先生请您进去。”
蒋鹤神乖乖进去。
“坐。”秦秦淮随意扫视他一眼,旋即低头继续沉迷手机。
蒋鹤神有些窘迫,窘迫之余又有些不平,不平之余又有些泄气。
算了。他想,落后就要挨打。
“你不是说有人要见我?”秦秦淮问。
“是,”蒋鹤神忙道,“但是……他现在还没到。”
“没到?”室温好像突然下降。秦秦淮危险地重复,面上笑呵呵。
蒋鹤神叫苦不迭,心里暗暗咒骂那个该死的a国佬,闲着没事玩什么姜太公诸葛卧龙。
秦秦淮,“欲擒故纵?”
“不是,”蒋鹤神忙否认,“可能a国人准时,非要掐着时间来……”
“我很忙。”
“是是。”
敲门声——
不等蒋鹤神应答,凯文径自开门。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典型西方面孔,五十多岁,不到一米八,镇定沉稳,不怒自威,还有些老谋深算。
“你好,”他竟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我是李节愍。”
秦秦淮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扣搭在膝盖后倚沙发,抬眸。
两人目光对视。不动声色,千军万马。
战况太激烈无法叙述。
李节愍先撤兵,低头道蒋鹤神,“请回避一下,我有些私事想跟秦秦淮谈。”
蒋鹤神未语先懵,“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感谢你的好意。”
李节愍十分清醒,蒋鹤神这个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是用来搭上秦秦淮的一座桥。说到秦秦淮,也不过是一座桥罢了。
蒋鹤神用目光探询,秦秦淮自顾低头看手机。倒是凯文又一次打开房门,摆出送客的姿态。蒋鹤神见无人挽留,只好识趣退场。
当身后的门阖上,他看见李节愍坐在了他本来坐的地方。
“哥,完了?”董小义看见他下来,忙迎上去。
“没完,”蒋鹤神面上阴沉。董小义见他脸色不好,嗫喏不知如何接话。忽灵光一闪,想起刚刚a国佬上去了。
“哥,那个a国人上去了。”
“我知道。”蒋鹤神摸出黄鹤楼。董小义眼疾手快掏出打火机点燃。
“他和秦秦淮有事儿。”
董小义奇怪,“啥事儿?他们不是哥你给牵的线吗?怎么哥你出来了?”
“鬼知道!”蒋鹤神暴躁咬牙,满脸狠厉,“人家狗咬狗还是蛇吞象,我哪有资格管!”

第三章
而房间里。
李节愍打量着面前人,沉吟,“你应该知道我。”
“嗯。”秦秦淮应道,手上动作不停,回着手机另一端的人的信息。
“没人告诉你,认真与人交谈是基本的礼貌吗?”
“我夫人说,人贩子是畜生,不算人。”秦秦淮终于抬头施舍了李节愍一道目光。
李节愍闻言不怒反笑,“看来常常把你调教得不错。”
“你说什么?”闻言,秦秦淮身体紧绷,眸光陡然凌厉。
“你应该听清楚了。”李节愍泰然自若,似乎在缅怀过往,“她有没有跟你说起我?”
“没有。”
“我猜也没有,”李节愍做作叹息,“我伤她太深。”
“我也能伤你太深。”秦秦淮冷面冷心。凯文从腰间掏出17式对准李节愍。
李节愍泰山崩于前犹面不改色,“这就是秦秦淮待客之道?”
“我说过,人贩子是畜生。”
“我现在不是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卖了一个人,就永远是人贩子。”
“……”
蒋鹤神说的没错,果然霸道。李节愍心想。
“你把枪先收起来,”秦秦淮偏头对凯文,“免得走火误伤。”他秦秦淮再有本事,也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杀人。
“质量有保障,先生,我试过。”凯文低声回答,依然听话把枪收回。
李节愍有些不耐烦,他虽然暂时失势,但好歹纵横a国多年,堪称暗夜帝王,从王座跌落以前,从没有人敢像秦秦淮一样对他如此轻蔑,这对他的自尊发起了极大的挑战。
可人在屋檐下,猛虎落平阳。他想利用秦秦淮的力量,就要先忍耐一时。
“你不是要告诉我郑阿常的事吗?”秦秦淮问,“现在怎么还在废话?”
“我的确可以告诉你,但在那之前,我有个要求。”正题终于来了,李节愍心中一震一凛一释然。
“再见。”秦秦淮起身就走。
“等等!”李节愍叫住他,凝重又狐疑,“你不想知道她的身份吗?”
“我本来就知道,”秦秦淮回答,“秦夫人,不是吗?”
“那她成为秦夫人以前呢?”
“孤儿。”
“这是真的吗?你没有怀疑过?”李节愍咄咄逼人。
妈的我就算怀疑还用得着你置喙?秦秦淮强忍着不耐,保持斯文人的待客之道。
“我没有必要怀疑,李节愍同志,”他低头整理自己西装的折痕,松了松领带,“我还要说一句,你糟蹋了节愍这两个字。而且,郑阿常在我这里的重要性远没有你想的那么高,你高估她了。”
“可你跟她结婚了。”
“我跟谁都可以结婚,只要不丑。”秦秦淮冷笑。凯文先他一步拉开门,两人连道余光都懒得留给李节愍。
李节愍忽然觉得自己太失策。
“对了,”已踏出门的秦秦淮忽然后闪,好奇询问,“你是我老情敌吗?”
李节愍怄得要死,“你猜。”
“那算了。”秦秦淮决绝转身。
李节愍今日第无数次察觉自己失策。这个传说中的东方巨佬看起来并不喜欢遵循常理,脑回路也清奇至极。
让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老男人有几分落后于时代的错觉。
他真的不在乎郑阿常?难道他不会怀疑自己妻子是敌方卧底给他背后一枪吗?
面对本次谈判失败如此迅速的现实,李节愍苦思冥想,有点儿费解。
反观秦秦淮,表面上就轻松多了。从蒋鹤神的清水楼台不辞而别,他就一直坐在车后座半阖着眼。
“我和郑阿常有些相似?”他终于打破沉默的桎梏。
“哪一方面?”凯文一面开车一面问。
“性格。”
凯文沉默半晌,或许在思考,或许在犹豫措辞,“偶尔有些相似。”
“什么时候?”
“耍流氓的时候。”
“……”秦秦淮盯着凯文后脑勺微笑,“不要以为你跟着我时间长,我就不会揍你。”
“不敢。”
秦秦淮对此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他深知凯文这种闷骚,除了伊莲豁出命去也聊不过三分钟,于是回到了头脑风暴中心,留下满车厢的沉默。
回忆倒带:
郑阿常曾经失踪了很久,后来却又突然出现在秦秦淮面前,俩狗互相对视,默契地结束了单身生活,然后世界上多了一对恩爱甜蜜的小夫妻。
这是理想化。
郑阿常回来当日,真实情况如下:
夜,瓢泼大雨,电闪雷鸣。这种鬼天气,楚雨荨正跟慕容云海分手,依萍正向父亲要钱,二月红正找佛爷求药,明镜正暴扇明楼耳光。
郑阿常坐在自己新买的别斯拉电动汽车中,停在秦秦淮别墅前等他回来。

还想把这辆车送给秦秦淮,顺便给他普及一下环保重要性。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他生气前转移其注意力。
——回来了。一辆纯黑迈巴赫缓缓停下,凯文出了驾驶座后察觉到异样,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为秦秦淮拉开车门。
侦查力真不错,家门口多停了一辆车都能发现。郑阿常惴惴不安。
秦秦淮修长有力的腿率先出场,而后他径直走过来。一步一步,像踏在郑阿常的心脏上。可以设想,当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全部孤注一掷负担在一只脚掌上,这只脚掌又落在了一个人的心上。
这种疼真是酸爽难耐。
郑阿常激动得想拉开车门就跑。但她控制住了躁动的自己,静静等待秦秦淮。
秦秦淮敲了敲车窗,郑阿常立刻抖着手开车门轰就跳下来。
她听见秦秦淮问:“等多久了?”
“六个多小时吧。”郑阿常这话说得略带自豪与炫耀。甚至还希望秦秦淮看在她等了这么久的份儿上,把怒火缓一缓。
然后秦秦淮平静道:“你走了三年。”
郑阿常瘪了。一声不吭撂了人三年,的确怎么看怎么混账。
“吃饭了吗?困不困?”秦秦淮又问。
郑阿常快要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她心想这么多年,秦秦淮还是一样关心她,简直是不计前嫌。亏她回来之前还设想了种种秦大王让她血溅当场五马分尸扒皮抽筋的惨景。
“吃了吃了,六个汉堡呢,好得很。”郑阿常呵呵笑。没说谎,包装盒子们还落在车上。
“那就好——”秦秦淮拉长了声音,回味悠长。
然后一阵劲痛从后颈袭击了郑阿常,她眼前一黑,撅了过去。
秦秦淮眼疾手快接住,对悄悄摸到她身后的凯文赞许点头。凯文还有些窘迫,生怕自己下手重了惹老板责怪。
要知道,秦秦淮现在怒气已经蔓延到天之涯海之角。打从今儿白天收到三年来郑阿常的头一条短信,他整个人就像华山论剑赢了武林正派似的处于精神病状态,把整个办公室掀了不说,还让伊莲找了大量拾掇人的玩意儿。
现在它们就堆在别墅的调教室里。
反正凯文是不敢赏玩。怕只怕今夜郑阿常凶多吉少。
“回去吧。”秦秦淮抱起郑阿常就走,没忘了凉飕飕地让凯文滚蛋。
凯文左看迈巴赫,右看别斯拉,舔了舔唇,由衷为郑阿常祈祷。
祈祷方式是去肯德基买几个汉堡,外加可乐薯条炸鸡块。

第四章
秦秦淮哒哒哒回来了。
郑阿常呵呵呵完蛋了。
等秦秦淮一进门,挂着一张铁青脸,不等郑阿常来个爱的抱抱,径自刷开调教室的门禁窜进去。
“进来。”
郑阿常战战兢兢。
入眼就见各色器具纷纷复苏,秦秦淮站在木马旁虎视眈眈,目光几乎将她凌迟。
“怎么了?”郑阿常丈二和尚哆哆嗦嗦。
秦秦淮不说话,直接粗暴扯开她的衣服。
“怎么怎么,”郑阿常急眼,“这怎么还动手了?”
秦秦淮不说话,继续扯,扯掉裙子扯内裤,扯干净撕碎。
想哭。郑阿常光着下半身,感受空气轻吻,羞愤欲死。
秦秦淮不管,横抱起人放到木马身上。木马椅背竖着一根十八厘米橡胶棒,带凸起形状逼真。
顾不得委屈了。
秦秦淮冷眼瞧着,一边按下遥控器上的震动和伸缩。郑阿常整个差点儿厥过去。
小木马撒开蹄子欢畅了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秦秦淮又把湿哒哒的郑阿常抱下来,拿起地上的铁链,给她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该绑的绑了,不该绑的也绑了。
冰凉的锁链紧贴着郑阿常吹弹可破的娇嫩皮肤,勒出一道道红印。
这下不爽了,憋得慌。
本来正欲仙欲死,忽的被浸在了寒冷正中,从山顶落到谷底的郑阿常恨不得破口大骂。
可叹没能骂出口,秦秦淮就已经把她吊了起来。转身拿了跳蛋,前前后后塞进去按下开关。
妈的还带电!郑阿常欲哭无泪。理智彻底败退。
猝然破风声来——
郑阿常撇头,感受屁股火辣辣又痛又爽。秦秦淮拿着一厘米粗的鞭子抽得兴起。
“停!停!”郑阿常嘶吼,“是不是有奸佞宵小进献谗言构恶于我?”
秦秦淮停下了,跳蛋也按了暂停,幽幽问,“你怎么知道?”
“小说里都这么写!男人回来冷漠惩罚讽刺刁难恶劣对待女性都是因为白莲花绿茶婊的挑拨离间!”
秦秦淮冷笑,眼冒精光摇摇头,“没有白莲花也没有绿茶婊。”
“……?”郑阿常眨眨眼。
秦秦淮伏低身体凑在郑阿常耳边,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太澄澈,并且纯粹。可纯粹下的阴暗,遮掩得谁也看不见。
“说你爱我。”秦秦淮说。
“讨厌~”郑阿常的脸蓦的红,“我爱你么么哒。”
“撒谎。”
郑阿常听到回答始料未及。看秦秦淮一脸凝重,心道坏了坏了,想必今晚白莲绿茶战斗力非同小可,竟能说得秦秦淮信心动摇。
“不是,你有什么事儿要说出来,闷在心里容易造成误会,无数悲剧与错过就是由双方不坦诚酿成的祸因。我们要学会携手并进开诚布公。”
“携手并进?开诚布公?”秦秦淮脸色微妙。
“是的,”郑阿常郑重其事,“比如你先把我解开。”
“跳蛋需不需要拿出来?”
“那更好。”
秦秦淮冷笑,掐着郑阿常的脖子,左手按下跳蛋开关,恶狠狠,“可我现在只想折磨你!”
凌厉的鞭子又开始一下下抽打在郑阿常不同敏感带。
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郑阿常再次坠下欲望之渊。
这一坠就坠了一个小时。期间大佬重拾年轻时的精力与手段与狠辣,各种刑具药品统统派上用场,搞得郑阿常时而天上人间,时而苦不堪言。
当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导致他自己也雄风威猛兴致难耐。
秦秦淮长出一口气,解开腰带,拉起郑阿常的腿一个挺身。
郑阿常不知第多少次眼泪汹涌。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有、有话好好说——”郑阿常颤着嗓子乞求——爽的。
“先给我弄出来。”秦秦淮顾不得装什么高冷深沉。妈的憋了一个多小时,万一憋不举就亏大了。
……
那……就弄吧。郑阿常认了。
又认了一个小时。
现在时间10:30
“现在好了吧?”郑阿常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秦秦淮傲娇点头,对本次愉快经历感到满意。但他随即又想起了恶心人的李节愍,脸色霎时黑成焦炭。
郑阿常看着秦秦淮脸色霓虹灯似的变化心惊胆战。她勉强动动手指,发现自己真的再压榨不出半分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抵住秦秦淮小腹,头倚靠在他胸膛,等待大佬发落。
秦秦淮不动声色,伸手把郑阿常深处的跳蛋掏出来扔在地上,轻轻解开她身上束缚的铁链,把人放倒在角落的电动床中央。
“我要问一件事,”秦秦淮喉结滚动,“李节愍和你。”
郑阿常都要哭了,“李节愍?和我?李唐太子作古一
千三百多年了,和我什么啊?”
秦秦淮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儿?”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你问我和一个死人的关系!”
……事情好像进行得不太符合预料,但秦秦淮对“死人”这个词表示满意。不过满意不能解决问题,逼供还是要继续。他拿出手机,翻到中年男人李节愍的照片举到郑阿常眼前。
然后郑阿常小脸一寸寸惨白。
心跳变成擂鼓,擂鼓变成雷鸣,最后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几乎崩破胸口跳出天外,让她支离破碎。
“你怎么认识他?”郑阿常眼神飘忽空洞。
有门儿。秦秦淮提高警惕。
“告诉我你和他的事。”
“?”
“所有的事。”
秦秦淮铁青包公关公脸。
“没有事啊。”郑阿常勉强镇定。
只是这种拙劣的镇定落在秦秦淮眼中,实在可笑至极。
他为难摸着郑阿常细嫩的脖颈,“是我做过他对你做过的事,还是他做过我对你做过的事?”
郑阿常一言难尽。
“别怕,”秦秦淮依旧,“不告诉我,我就直接杀了他,也让你永远忘了他。”
“好耶。”郑阿常果断答应。

秦秦淮懵圈。
是……因为他没看过霸道总裁风流王爷无情帝王的桥段所以跟不上情节崩坏?难道现在哭着求他手下留情不是正经?还带这么绝情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知道什么叫虐恋情深,现在看来不是这回事?
“他伤你挺深,你这么恨他。”大佬沉默半晌,郁卒开口。
郑阿常心力交瘁。
她强打精神,故作风骚,“亲亲?(°?‵?′??),我只爱你哟。”
闻言,秦秦淮凑到郑阿常唇边舔了舔,“那你爱他吗?”
“不爱。”
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秦秦淮面目狰狞,“你骗我。”
郑阿常急了,你看你,我说真话你还不信你到底想我说啥?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掰开秦秦淮淬炼般刚劲的手,因为憋气脸上终于泛起血色,不再如之前惨白。
求解释,求发言!
秦秦淮把手从郑阿常脖子上放下,转而坐在她身边,一把揽住将人带进自己怀中。
“你不怕我生气?”
“怕。”
“那为什么不坦白?”
郑阿常视线有些朦胧,“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我今天见了他。”
郑阿常脸又白了。苍白惨白灰白,白得手脚冰凉。
“你知道吗?”秦秦淮双手收拢,将郑阿常禁锢住,低声暧昧又旖旎,“他用你来钓鱼,我就心甘情愿上钩了。”
“如果他想杀我,报仇,陷害,或者安排狙击手,宴会刺杀,这很危险。可我还是愿意去。”
“因为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不想我了解你,我只能通过别人了解你。我爱你,可你在骗我。”他眼里盛满痛苦。
郑阿常无语,“老夫老妻了你还搁这儿跟我演……”
秦秦淮脸色一变。
她立即心虚狗腿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常常,”秦秦淮缓缓道,“你还是会突然离开。”
秦秦淮有节奏地拍着郑阿常的后背,回忆起郑阿常不辞而别的那天。
他找遍了全城,全城找不到,全省,全省没有,全国。他动了无数人脉,花费无数精力,经历无数凶险,还是找不到人。
他被一刀捅进胸口的时候,想的是万一真找不到这兔崽子可怎么办。
妈的他甚至没敢怀疑郑阿常是不是无趣了厌倦了想结束了。
看起来像个笑话。秦秦淮想。
她消失了三年。三年来她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找过多少新欢,上了多少人,被多少人上,统统不知道。
自己还以为成功地抓住她了,有信心能让她爱上自己,死心塌地。
“我累了,休息吧。”秦秦淮起身往外走。
郑阿常一把抓住他,“你干嘛去?”
秦秦淮摸摸她的头发,“散心。”
“……夫妻不能有隔夜仇。”郑阿常抱住秦秦淮的腰,“你留在这儿,我想想该怎么解释。我明天告诉你。”
“……”秦秦淮点头。
“好。”

第五章
那时她不叫郑阿常,叫一个很魔幻的名字——
erva
某天,人生转折点开启:
“折断她!折断她!”
“反攻!没用的蠢东西!反攻!”
昏暗的地下角斗场,泥沙色的琉璃灯瓦折射四散的血光。疯狂叫嚣的人类已经变成了牲畜,怯懦而勇猛,好斗而饕餮。
他们散在四周的观众席,俨然已化身为古罗马恢弘斗兽场的主人,冷血热情地为互相撕咬的猛兽们呐喊。
中央平地,本该洁白不染的地毯被鲜血和不知名的污秽糟践。
凶恶的美洲黑人赤红了眼,光着上半身,黏腻的汗珠从背部精壮的肌肉滚下,浸没到质地粗糙的裤子上。对面娇小的女人警惕与他对视,身上青紫遍布,袖子已经被撕下,露出紧贴在小臂的匕首。
这是女性的特权。这里虽然是个良心被践踏的地方,却神奇地保留了一丝对女性的优待。虽然临上场时,他们特意叮嘱让她别死在这儿,没人收尸。
壁式屏幕上,比率已经变成三百比一千三。轮到她上场之前,这个黑人已经干翻了四个。几分钟以前还差点干翻她。
erva不敢分神,抓住一切机会充分恢复体力。不过也是杯水车薪,因为黑人冲过来了。
她深吸气,在攻击来袭前一跃而起,借巴西柔术的绞杀翻转着踢向他的后颈。
慢了。
黑人一只手径直抓住了她的脚腕,往地上砸起来毫无怜惜。erva抽出匕首,在摔到地上的刹那扎进地毯绷住地面,勉强减轻痛楚,顺势侧滑向男人小腿。
黑人踉跄躲开。趁着脚上力道松懈,erva甩腿挣脱桎梏,重重朝对手怀中撞去。黑人在距离急速缩进的瞬间手疾眼快,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在同时感觉到胯下屈辱的疼痛。
erva纵然呼吸不畅脸色发紫,双手却仍执着地捅了又捅,力图面前黑人彻底失掉男性性征。
四周哄堂大笑,伴随无数叫好。
黑人手劲越来越大,看得出来是真想掐断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全场骤然亮如白昼。侍者们无声又默契,依次按亮了角斗场中的灯。昏暗退去,光明如潮水涌来。最高看台上的男人正在拍手叫停。
“可以了,放开她。”
黑人眼中恨意暴涨,手上的力道却在消退,最后愤愤一把将她扔在地上。
erva咳嗽不停,紧攥着匕首挣扎,医护人员快步跑到身边将人扶起。erva一把甩开手,独自勉强退场。
实际上,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gai让你整理好再见他,四楼有房间。”郝培根动作妖娆,递给她一张房卡。
gai就是刚才叫停,留她狗命的男人。而郝培根则是gai身边在职时间最长的情人,时长跨越一年半。
正常女人能跟那个男人温存半年,就已经值得夸赞一声好手段,可郝培根不但跨越半年翻过一年,还攀爬到了一年半的高峰。
可这不太关erva的事,她只关心自己能活多久。
她伸手去拿房卡,扑了个空。郝培根在她拿到的前一刻收了回去,“我跟你一起,你累,走不动。”说着,一只手伸到她的腋下,另一只手把她的手臂撸在自己肩上,扛起就往电梯走。
erva想挣扎,挣扎不动,她真的没剩多少力气。
电梯间,郝培根伸手在紧急警铃按了三下,电梯一路直上,畅行无阻。
瓦尔登会馆。
郝培根把erva扛进房间,直接丢在床上。erva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只转着眼珠四下打探奢靡的装潢点缀,水晶五色琉璃吊灯,豪华鹅绒圆形大床不对——不是圆形。她舔舔唇,伸手拨开头顶的枕头——哦,心形。
情侣?还是蜜月套房?她开始琢磨。
郝培根的手机响了。她按下接听,gai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要做什么?”
“做爱做的事。”郝培根回答。
床上小女子听闻,目瞪口呆。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郝培根面无表情,“别来扫兴。”然后挂了电话,扔了手机。
erva好怕怕。
郝培根在脱衣服。
一件,两件,三件,四件。上衣,裙子,内衣,内裤。
……全裸。
郝培根虎扑到床上,堪堪落在她旁边,“镇定,长话短说。”
erva拼尽全力翻滚,竭力远离危险分子。
郝培根蹙着眉招手,“你过来。”
erva盯着她权衡再三,心里捶鼓。
“我这是——”郝培根解释,“打掩护。你现在打不过我,乖乖配合。”
erva又滚回去。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
浅滩被虾戏,拔毛凤凰不如鸡,等她有力气了,伤口不疼了,她肯定报仇。
郝培根揽过她,半压着,一双手游走,轻轻缓缓褪去她的衣裳。
erva哆哆嗦嗦目眦欲裂,“你来真的?狗急跳墙我跟你说!”
“你真把自己当狗?”郝培根低声,语气冰冷,双手不停,“别动,我做样子。”
“你都上手了你还做样子……”
郝培根突然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啪”的一声,既无限春意也无数警告。
“听着,我问你,正经点。你恨不恨gai?”
“啊?”erva有点儿懵。这不是,活了十几年,头一回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你恨不恨他?”
“你一个情人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
“回答我,”郝培根紧盯着她,“这么多年,被他当一只狗,你不恨?”
“确切说不是狗,”erva谨慎纠正,“是不如狗,你也看见了他对养的那群畜生多上心。”
郝培根“哦”了一声。
erva继续,“而且也说不上恨不恨,你想他把我从孤儿院带回来,从来没少吃喝。”
“可你现在不如去死。他甚至送你来这里。”
erva叹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做人不能忘本不是?他毕竟找了最好的老师,教了我很多。格斗,政治,市场,外语,侦查,卧底,虽然都是对他有用,好歹也是我学会了嘛。”
“所以你不恨他?”郝培根错愕。
“真谈不上。”
郝培根沉默了,连带双手也停下动作。
erva偷偷窥视郝培根的脸色,懊恼发现自己读脸术的技能竟然还没有点亮。
“让我洗个澡成吗?”
郝培根沉默很久,又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保证不被发现?”
“你要做什么?”
“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哎?
“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郝培根问。
“……下周六,我在萨克拉门托有事处理。”
“他让你做什么?”郝培根皱眉。
erva充耳不闻,“我要洗澡。”
郝培根面无表情坐起身,顺便把她扛到背上。
g国女人真是了不得。她打心眼儿里敬佩。

第六章
下周六,萨克拉门托,沙加缅度旅馆。
erva黑风衣黑皮靴大波浪金发,款款走出旅馆。她刚刚揍翻一位董事长,按照gai的说法,那个董事长手里有一份报告,内容是整顿公司的纪律委员会,而纪律委员会刚好是某人的天下。
她转过街角,白色法拉利沉睡着等待,寂静无声。
erva径直拉开车门坐上后座,阖眼问,“他没发现?”
“我就说和你蜜月。”
“……”erva装吐,“别恶心我,我是问上一次。”
“哦。那倒没有,”郝培根一脚踩下油门,跑车猎豹般矫捷俯冲,呼啸而起的热浪席卷了路边行人,年轻男人们来不及露出艳羡,疾驰的豹身就已经远去无影,“我以为你会更担心接下来的事。”
“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路兜兜转转弯弯绕绕,穿过一二三四五六七条红灯街,直到第八条。一座偏僻的古典三层小楼前,车可算停下了。
“下去。”郝培根催促。
erva茫然下车,堪堪甩上车门——
法拉利掀起乱流——跑路。
豪车确实物有所值。速度就没的说。
erva孤苦无依孑然一身可怜巴巴,目送郝培根和法拉利结伴远去,内心无比荒凉。
她荒凉了一会儿,觉得生活还要继续,所以转头仰望天空。双手插在兜里,分别握紧着一柄折刀,一把格洛克43,小楼红黄蓝绿各色灯光交织。
几步远的地方,俏女郎们或黑或白或黄,或大波浪或小波浪或黑长直竟然还有蘑菇头,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分明各有千秋。
erva暗自进行了一番“世风日下”的感慨,装得吊儿郎当走到门前,穿过窟窿大的门缝朝里看。反射玻璃用强硬的身躯扛住了erva的热切视线,顺便以映照出她妩媚身影作为手段反击。
我真好看。erva仔细端详了几分钟。
接下来,“叮——”
门开了。
啤酒肚男人不耐烦地看着她,嚷嚷,“带钱没?”
“十亿冥币。”erva直视男人的眼睛,心中有了把握。
男人错开身子露出几十厘米的缝隙让她进去。
“上三楼往西再朝北走。”男人说完,钻进旁边的房间,进行未竟的造人事业。
……
怎么这鬼样儿?erva踏入三楼的第一瞬间有些懵懂。她瞧见墙上窗台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壁画,风格迥异。
她如果真被耍了一定让郝培根真正变成好培根。
erva深吸气思绪回笼,心里念叨抬往……
西?哪边是西?
她面无表情,然后就地立正三分钟,三分钟后,转身就走。
“等等——”如她所料。
erva转过身,充满敌意警惕女人靠近。
“站在那儿,我没理由相信你。”
“郝培根是我同事。”女人说。
“我可做不到开诚布公。”erva抱臂。
“你先跟我来——”
“闭嘴,”erva打断她,“我现在后悔了,我该让你们死无全尸。”说着转身下楼。
“站住!”清亮男声传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刚正不阿。
“你必须合作。”
erva马上调转方向,施施然乖巧回到原地,脸色挂着显而易见的欣慰和愉悦。
“就是嘛,要强硬,谈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要时刻暴力才行。”她对着女人调笑,问,“往哪儿走?”
男人默默推开身后房门。他刚才一直在偷听两人对话,见三言两语间事态被搅得愈发崩坏,迫不得已露面。
“我上来了也没人迎接我哪儿知道西在哪儿啊你说是吧……”erva走在女人前头碎碎念。
女人和男人交换了个眼神。
erva看见了,不过她没猜出是什么意思。无法,只好第二次懊恼发觉自己竟然还没有点亮读眼术的技能。
简直难以在江湖立足。
接下来事情远没有想的顺利,在进入房间之前,erva被迫进行了搜身。一无所获后,两人要求erva关机,erva誓死抵抗坚决反对,双方展开了十分钟的拉锯战,最后一致达成共识——关掉wifi,只保留基本的电话短信功能,照erva的话,以便在遭遇危险时进行求救并留下遗言。
对此女人表示不满,但无济于事。直到进入房间。
erva“呵呵”一声,道,“你这里还真是成大事的地方啊……”着实实打实不拘小节,只有腓特烈二世看了那一条条线路一块块屏幕一台台主机和一地报纸,才有一丢丢可能生出赞美的想法。
“这种时候,你们应该偷袭我,然后把我绑起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我什么都会说的。”erva翻天覆地挑了一把最完整的椅子坐下。天知道这儿的椅子都破破烂烂不堪入目。
难怪生意不好。
男人女人相视而懵。诚然他们对erva的路数还没有参透,虽然郝培根早叮嘱过这个人深不可测,但如今情形显然让他们始料未及。对方看起来不但深不可测,还有些大公无私,勇敢教导他们怎么对付她,绝顶的慷慨无私大义凛然。
这可真是错怪erva了,其实这么说是真心希望他们把她揍一顿。她自谓从来是个爱说真话的人,但大家偏爱把真话当成假话听。她说的多么明白清楚,最后还是没人信。
“郝培根已经跟我们介绍过你了,”两个人各自在她面前正襟危坐,女人率先开口,“你可以叫我春娇,叫他志明。”
erva眨眨眼。
“你以为我在a国生活就不知道春娇与志明吗?”
春娇尴尬咳嗽。
志明置若罔闻。他默默开启隐身模式,从桌子上捡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纵横驰骋,再也不分一丝余光给两位女士。
亏得erva对他的清亮小嗓子还蛮欣赏。
“由于某些原因,我们不能把全部信息告诉你。”春娇道。
“那不用谈了。”erva站起身作势要走。
志明立刻掏枪,“坐下。”
erva又坐下,梗着脖子,看窗外一角澄蓝天空和对面楼上来不及拉窗帘就醉心酣战的男女,“嗯,要强硬。”
春娇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旋即将头转回来,目不斜视,“我们能够让你离开gai,但同时需要你自己努力。”
erva矜持附和,心道你们真好玩儿,需要我帮忙就直说还我自己努力。
“那就从头说起吧。”春娇用胳膊肘戳戳志明,戳这一动作产生的振动持续传播,导致旁边桌子上一堆资料栽下来。
志明被砸了一身,满脸茫然,“这么快?”
这小伙子声音真好听。erva心想。
“不是,”春娇目不斜视,“让你做好准备。”
erva猛咳嗽凸显自己的存在感,“请进入正题,谢谢。”
“好的,马上开始。”
“可靠消息,西部要和麦格西寇展开合作,发展跨国芯片垄断。我们需要你提供消息。”
“没听说这件事儿。”erva撇嘴。
“没听说?”春娇拔高嗓门,“不可能!你会不知道?”
erva抠着指甲,一脸不屑二脸无辜,“我真不知道,你爱信不信。再说你怎么确定有这件事?指不定空穴来风,你比我懂什么叫空穴来风吧。”
“我已经确定!这件事已经拿到了准确消息!”
erva好笑挑衅,“你怎么知道消息是真的,尤其在a国,指不定怎么就被阴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相信我,”春娇一拍扶手,整张椅子吱呀乱叫,“我们的消息来源是可靠的。”
“哦,”erva姑且听信,“那劳烦您详细阐述。”

第七章
“还有呢?”秦秦淮沉声问,“合作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郑阿常枕着秦秦淮手臂,调整了姿势。心里还有点儿爽快。
囚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旦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纹,就会压制不住地倾泻奔流,直到干涸。不过话说回来,能把这些讲给别人听,还是讲给秦秦淮,她确实隐约松了一口气。或许一个人孤单太久是不成的,还需要另一个人来解救。
她坦白,“后面就很简单了。我把情报交给他们,他们的行动在加尔维斯顿展开……gai的计划失败,并且失去了一个人。”
“其中一个?”
“对啊。”郑阿常很无所谓,就像在说一个故事,随口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也或许这本就是故事,更可能今天天气的确很好。
“具体我不清楚,那个人好像挺重要。”
“然后你就背叛了gai,来了这里。”
“我很早就背叛他了,”郑阿常笑,“他这人虽然不相信我,某些活儿却只能我去办,我偷偷收集证据,封存在一个档案里。别人都不知道。”
“是吗?”秦秦淮轻笑,垂下目光。
“你想知道吗?”
“你会告诉我?”秦秦淮反问。
郑阿常收敛笑容,沉默了。
当然不会,保命的事儿她不可能说。继续下去,她有几分害怕事情会变得不可预料又显而易见。
“如果我问你档案在哪儿?”秦秦淮说,“你就会怀疑我,跟gai达成了什么交易,是不是?”
郑阿常点头。
“那我不问。”秦秦淮叹气,侧身紧紧揽住郑阿常,“但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不能隐瞒。”
郑阿常轻轻回抱住秦秦淮,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太宽容了。郑阿常想。她闭上眼,有一点点想哭。
“继续招。”
秦秦淮适时的冷漠让她的感伤戛然而止。
次日。
急速卡宴骤然停在公司门岗不远处。车窗拉下,西装革履目光炯炯的男人,稳坐驾驶座,镇定地与两位保安对视。
而后其中一位低头通过对讲机报告,旁边门禁悄然撤去。
卡宴与男人以大爷的姿态驶入。
男人下车,刚毅魁梧挺拔如松,迈着长腿快步走进。他轻车熟路上了电梯,按下最高层的电梯按钮,像熟悉自家的书房,看着指示灯的数字快速变幻。
沉重的红木门紧闭,迫人地郁闷滞重。男人毫不在意,他没有敲门,直接旋开把手踏进办公室。
他很随意。就像天子忽然想起赋闲在家安养天年的老太傅,便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顺路来探望瞧瞧,以示他心系肱骨老臣,不是个没良心的狗皇帝。
办公桌后,花甲以上的老人抬头与狗皇帝对视,神情中挂着可见的不满。
“你不该过来。”
“火烧眉毛了。”
火烧眉毛的确是真的。要不然谁愿意来这儿看这张老脸听这个老狗贼絮叨。皇帝准老太傅退休不一定是人老了该死了,也可能是此太傅三观不正脑子有病再不退休就真的该被剁碎喂狗或者化学阉割。
老人脸上的不满换成不安,凝重逐渐密布。
“什么情况?”
“gai和erva,或者说李节愍和郑阿常,”男人落座沙发,倨傲如荡平六合,“我要知道关于他们的所有细节。”
老人瞳孔微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底的骇浪却只可自尝。他背过身看着书架,实际上是透过镶嵌的玻璃观察男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去跟gai合作。”
“秦秦淮!”奏效了。
老人转身面对着他冷喝,“做好你该做的!”
秦秦淮眉间傲然王者独尊,轻笑,“没什么该不该做,你们合伙耍我,我当然要反击。”
“没人耍你。”老人瓮声瓮气。
秦秦淮继续笑,对这话不屑一顾。摆明了手里有至关重要的线索,还跟护着贞洁似的遮掩,要做什么?给线索立牌坊吗?
郑阿常口中的gai,李节愍口中的郑阿常。所有事情在他这里,如同盖着一层迷雾,看不穿驱不散,偏他还心甘情愿当傻子。
“你怎么知道gai?”末了,老人绷着脸,语气间隐现郁卒。
“他找我合作。”
“找你合作?”
秦秦淮颔首。
“合作什么?”
“不知道,”秦秦淮耸肩,“他想利用我,然后我就走了。”
……干得好。
老人竟然生出几丝欣慰,类似自己儿子坚定自我没有被妖艳贱货勾引走。
他正了正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依旧保持威风。
“你只要按兵不动,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说。
“你总得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我。”
“郑
阿常也是当事人之一,她没有告诉你吗?”
“她的话,我不会完全相信。”
老人点头,对秦秦淮这个说法表示同意。
“的确如此,毕竟她很擅长骗人。”
“……你倒是了解她。”秦秦淮瞬间警觉,他皮笑肉不笑,口气酸溜溜。
也不能怪他酸,一觉醒来,自己夫人藏着惊天秘密,和这老东西暗中不知有多少交易,能不让人恶心吗?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坐回办公椅,眸中全是中老年式感慨,“她太出乎意料了。”
“其实她的资料属于秘密级别,去年就可以解封了,但是解封当天她亲自来取走了档案,我这里也没有备份。好在我是所有事件的计划人之一,算是活档案,我说给你。”
“有时候,活的可比不上死的。”秦秦淮眯眼,没有杀气,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遮住了。
“那也只能凑合。”老人不动声色。
“十一年前,我们得到商业暗线的求救,那人希望我们引渡并提供庇护,作为交换,他会上交这些年收集的情报。因为他正遭受追杀,迫不得已乔装成流浪汉,逃往加尔维斯顿。那笔生意由gai亲自操刀,而郑阿常,一直是他的左右手。”
“这就是我们跟郑阿常合作的原因。”
“等等,”秦秦淮打断他,疑惑,“逃进加尔维斯顿不会死的更快吗?”
“我们也这样想,但那人再三申明,他可以保证他安全到达加尔维斯顿。同时叮嘱我们,必须在加尔维斯顿解救他。”
听起来就有猫腻啊……秦秦淮听到半截,察觉惊天密谋蠢蠢欲动。
“我们经过策划预演,确定参与其中不会遗留把柄,于是决定冒险一试。”
“后来就依他所言,行动者在加尔维斯顿接他上船,从麦格西寇湾穿开曼群岛,经过巴拿马海峡回到g国。开始非常顺利,直到我们接到消息——”老人瞬息之间,神情凝重,“竞争对手查到了gai的行动,进行破坏,郑阿常在加尔维斯顿中枪坠海。”
“gai对这场失败的生意进行追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郝培根,她当时跟郑阿常单方面联络。而gai所查到的,让一切都变了。”
“郝培根被变成了gai对手派遣的卧底。她为打击gai的势力,联络各方毁掉了他的生意。诚然,这件事确实让他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老人最后补充。
“这些常常倒没有说。”秦秦淮蹙眉。
“最后郝培根牺牲了,以商业卧底的身份。不过最遗憾的是……”老人直视秦秦淮的双眸,要将他每一丝每一毫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最遗憾的是,郝培根临死前递出消息,这次行动,与其说是gai策划,不如说他全权交与了郑阿常。郑阿常,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秦秦淮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沉下脸,捎带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僵硬。
这就厉害了。

第八章
“合作之初,郑阿常明确表示毫不知情,所以传递给我们的的线索极其局限。这又是为什么?再联系郝培根的死因,谍报叛徒的执拗,尤其最后——谍报者到达第二天,她就出现在军区附近,还通过我的电话号码联系到我。就是桌子上这台电话!”老人拍着桌子,越说越慷慨。
“你这电话十多年都没坏?”秦秦淮挑眉。
“……坏了,换了台新的。”老人愣了愣,随即恼怒,“跟这没关系!”
秦秦淮心不在焉点头。信息量有点儿大,他需要整理思绪。
郑阿常,郝培根,谍报人员,gai,对手卧底,加尔维斯顿。
姑且把郝培根的死和休斯顿警方的突袭都归咎到郑阿常身上。
那么谍报人员要求地点设置加尔维斯顿,谍报人员选择藏身在交易中,交易的负责人是郑阿常……秦秦淮在心里不停地建立三角关系。
或者可以猜测,他想,郑阿常要求谍报人员在加尔维斯顿行动。
那么他们有什么目的?
“给我看郝培根和那个谍报人员的资料。”
“没有了。”老人摊手,“都被你夫人带走了。”
秦秦淮哑口无言,被噎得死死的。
如今才发现他夫人权力滔天。感觉实在微妙。
“我和她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她坦白,这一切都是她利用我们自导自演。”老人又一次感慨,“她利用假死逃离gai,又利用郝培根为让gai相信一切都是金融敌人设计,根本不会怀疑到她。真是心机深沉。”
“那也是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秦淮的护短憋不住了。
“是,”老人勉强露出一丝成年人扭曲的苦笑,“一个不但打了,还顺水推舟上了岸。”
秦秦淮双手交叉,点评,“你说了这么多,基本是废话。”
老人面色不善,“我是你上级。”
“我是黑社会。”
“胡说八道!”老人又开始拍桌子,“别忘了你的天职!”
“当了这么多年大哥,忘得差不多了。”
“秦秦淮!”老人怒吼。
“郭敬。”秦秦淮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我夫人还吐槽说你叫这个代号真是糟蹋了。”
“我就叫郭敬!”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完。”
谁转移话题?是你!你自己插科打诨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郭敬怒发冲冠,即使他并没有戴帽子。
“还想知道什么?”缓了一会儿,郭敬又开口。
“她中间消失了三年,去做什么了?”
郭敬闻言,眼神略有些躲闪。
没错——这才是秦秦淮目的。郑阿常不告而别的三年,消息全无的三年,才是他最心中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这你必须问郑阿常,我不能多说。”
“嗯?”
“我不知道你是否在诈我,”郭敬走到秦秦淮对面坐下,“而且这件事还在保密期,我无权泄露。”
秦秦淮盯着他,老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在郭敬脸上切割凌迟,“错误情报会导致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这件事真的属于机密范畴,就算郑阿常骗你,给了你假消息,我也无能为力。”
“这么死板?”
“不死板,”郭敬沉吟,犹疑又道,“我不能说,但你可以把她告诉你的告诉我,是正确的,我保持沉默,错误的,我可以提醒。”
……
好主意。
老姜的确够辣。
二十二岁的郑阿常,周日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本应永远不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来自深渊的电话。
“纪律委员会要崩盘了。”
“关我什么事儿?”郑阿常要挂电话。
“据我所知,秦秦淮和他们干的勾当差不多,”郭敬在手机对面暗含威胁,“别忘了你以前也不干净。”
“你什么意思?”
“帮大家一个忙。”
“是帮郭敬一个忙吧。”
“你高看我了,”郭敬飞快回答,“好姑娘洗浴中心,对前台说‘我想找个好的’。马上,别被人发现。”

洗浴中心?
……这么饥渴?
为什么每次接头都是这么不正经的地方?这就是g国文化中的“大隐隐于世”?
郑阿常撇嘴,“我竟然被你要挟?”
“仅此一次,事成之后,分道扬镳。”
“事不成呢?”
“必须成!”郭敬挂了电话。
郑阿常呆滞地看着熄了屏的手机,上面映出自己蠢兮兮的脸。短短两分钟,她的心情像跳楼机一样直降,跳楼机还会上去,她可是真正被困在谷底。
晦气。
她愁眉苦脸晃晃悠悠逛到街旁,抬眸恰好迎面一辆公交222。。应该是这辆。她想,于是掏出公
交卡,在“嘀”声中施施然上车,环顾——最后发现一个空位置都没有。
“你这是在害我。”郑阿常把屋里涂脂抹粉扭腰扭臀的姑娘爷们儿们赶出去,砰地带上门。
“听我说。”郭敬穿着大裤衩,裸着背大汗淋漓,坐在床上擦脚。
“老费和gai干起来了。最近他的芝加哥党气焰正盛,暗中联络cia搜集了不少gai的犯罪证据。gai业已联合另外两家委员会元老,掣肘老费的毒品经营,并逐渐孤立芝加哥党在委员会的势力。”
郑阿常一副听热闹的表情,意味深长,“隔墙有耳。”
“我把已经耳朵砍掉了。”
“你怎么确定哪些耳朵是真哪些耳朵是假,哪些耳朵灰飞烟灭哪些耳朵死灰复燃?”
郭敬噎了半晌,“你语文学得不错。”
“理工科不学语文。谢谢夸奖。”郑阿常谦虚。
“我在说正事。我需要你回到a国,彻底毁灭委员会。”
“你高看我了。”
“没人比你更合适。你在a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从小在那种环境长大,见惯了血腥杀戮,gai还把你训练成一个得力的助手,你经手的生意数不胜数,你知道水有多深。”
“这件事非你不可。”
……
郑阿常沉默。
……
郑阿常还在沉默。
……
郑阿常沉默了三分钟。
郭敬不耐烦了,“我已经安排好,下周你就出发。具体内容这几天会陆续给你解释。”
郑阿常卖萌眨眼,点头,“行吧。”
末了她又说,“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插手,一旦被发现了不好。”
“必须管,”郭敬站起身俯视她,“你知道那帮畜生每年从g国人身上挖走多少钱吗?”
郑阿常摇头。
“六百亿。这些钱在g国能用来干什么你清楚吗?”
“能受贿。”这个她知道。
“一派胡言!”郭敬恼了,“总是不着调!”

第九章
接下来的一切非常粗暴。
同年七月,erva进入a国境内,抵达当天入住c国大使馆。
她极其低调地出现,没有惊动任何一方势力。凭借c国大使馆的保护,表面静观不动,沉潜蛰伏,暗地谋划经营,运筹帷幄。
直到一周后——
一周后,g国首富王想明抵达华尔街证券交易所,宣布与a国别斯拉公司合作成立呵he基金,三天后挂牌上市。
随后,王想明乘坐专机入住g国驻美大使馆。
同时,联邦政府收到一盘录音带和一份陈旧提案。录音带内容是gai下令,刺杀五年前带头提议整顿纪律委员会的议员比利·沃尔什。
国家档案与文件署副署长安德鲁·布朗主动保管了录音带和提案。十分钟后,他在自己的专用洗手间将提案毁尸灭迹,却留下录音带。并用私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而erva,终于光明正大走出大使馆,驾车驶往芝加哥。
三天后,呵he基金正式挂牌,十分钟内融资超过四千亿美金。当天下午两点,王想明与别斯拉公司开始动作,正面与gai手下的梅塔特隆基金对冲。
截止当日停止交易,梅塔特隆基金损失达五百亿。
gai两位盟友作壁上观,合作出现分歧。
第二天,呵he基金攻势不减,梅塔特隆持续走低,a国政府插手,出动专员紧急调停。
别斯拉ceo发生车祸,左臂擦伤住院,王想明闭门称病。
c国大使,g国大使先后发表声明,谴责a国政府严重干涉自由贸易,破坏市场平衡。随后,g国大使馆与g资企业达成共识,团结一致维持市场现有和平。
第二天结束,梅塔特隆基金损失超过八百亿。
当晚gai终于与盟友之一白马达成协议,令梅塔特隆与其名下ab合作,挽救危局。
第三天,erva到达芝加哥。她单枪匹马会见芝加哥党领袖——老费,将证明gai三项罪名的证据作为见面礼,表达了合作意图。
罪行一,地下生意。尤以五年前休斯顿警方破获的案件最为详细。
罪行二,恶意杀人。利用角斗场斗“兽”盈利。
罪行三,她已经通过联邦政府送给了他。
老费没有立即答应,但收下见面礼,作为回报,他将联邦调查局专员马克·巴拿马介绍给erva。马克·巴拿马透露同事雪莱·罗斯福近些年一直作为gai的调查局内应四处活动。
目前其正在芝加哥搜寻老费罪证。
当晚奥克帕克,部分芝加哥党人与gai派发生火并,引动警方。芝加哥一党迅速撤离,遗憾两人被捕,gai一派三十六人落网。
巴拿马在赶往警局路途中,遭受袭击,当场死亡。
现场取证时,调查人员发现其死于近距离狙击。此结论尚未公布,就在政界引起轩然大波。政府当即下令,禁止消息外传。
第四天下午,《纽约时报》大篇幅报道fbi专员遭枪杀一事,并配现场照片。
但这些照片并非官方取照,而是私人拍摄。照片中巴拿马脑袋后仰,太阳穴鲜血汩汩流出。
报道内容提及巴拿马涉嫌勾结黑手党。
二十分钟后,纽约市政府首次展现最高效率。下达通知,命令《纽约时报》澄清报道。
遭到拒绝。
gai对此保持沉默。
梅塔特隆因与ab合作,衰势减缓,但资金仍在流失。
王想明在临时办公室接到电话通知,下午五点,他的座驾宝马i3在大使馆无故爆炸,零伤亡。王想明表示满意,随后挂断。
erva以老费名义在加里约见gai的另一位盟友——雷米尔。雷米尔再三推辞,erva明示手中握有几张照片,希望雷米尔只身到场。
雷米尔出现时,身后伫立八位雇佣兵。
他惊讶发现,在场老费孤身一人,毫无武装痕迹。
接下来的一小时,会谈顺利进行。老费抛出一摞照片,内容是雷米尔暗中与白马、gai等委员会成员的情人酒店厮混,雷米尔始料未及并表示不满。老费解释这些照片系gai派人一手拍摄,偷拍者上交底片之前,私自做了拷贝。
雷米尔拒绝相信。
老费转变方向,抛出橄榄枝,邀请雷米尔与他共同扳倒gai。
雷米尔再次拒绝,劝告老费谨慎行事,gai树大根深,难以撼动。
老费深以为然,但表示身后有超级势力为盾。
雷米尔怀疑。
老费再次发出邀请,并承诺事成之后,所得资产,人脉,路线,地盘等一律均分,且事成之后,同意他的背后势力取代gai在纪律委员会一切权利地位。
同时雷米尔接到电话,被通知gai与白马达成
更深经济合作,梅塔特隆困境稍缓。
老费煽风点火。
雷米尔对gai与白马的行为愤怒异常,当即表示愿意合作。
他离去后,erva在五百米外某商业大楼洗手间收起狙击枪。
当夜,gai发起反击。fbi调查员正式对老费展开调查。老费离开芝加哥,前往宾夕法尼亚州费城。
途经匹兹堡,五名歹徒袭击老费所在车辆,汽车当场爆炸,歹徒二死三伤。
老费安然无恙。
瞒天过海。
歹徒攻击时,他正乘坐g国特派专车越过哥伦布,前往华盛顿。
匹兹堡属雷米尔辖区。为避免引动警方,雷米尔抢先一步带走幸存歹徒,导致gai的人空手而归。
gai对此深感不满,却无法直言要人。
雷米尔将三名歹徒送进icu,下令全天候监视。
直至三人彻底清醒,并悔恨表示坦白一切。
雷米尔将三人供词分别录音,整理,制作备份为四,一份自留,一份寄送老费,一份寄送gai,最后一份,寄往白宫。
两天后,白宫,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收到一份包裹,署名——gai。
经安全检测,包裹内无爆炸物。
助理打开包裹。两盘录音带摆放工整。助理在听完录音带内容后大惊失色,当即携带进入总统办公室。
当日下午,联邦政府将物证提交最高法院,最高法院颁布调审令,查阅有关gai一切案件记录。fbi宣布终止对老费的调查,并全国通缉gai。
罪行是谋杀议员、杀人未遂和恶意袭击g国友人及大使馆。
二十二点二十二分,警察进入瓦尔登会馆,实施全面封锁,抓获黑手党分子八十余人。
gai不知所踪。
梅塔特隆内部发生变故。基金会副理事长贞美丽原系g国籍在逃杀人犯,g国政府申请引渡,获得同意。
贞美丽服毒自杀未遂,暂由g国大使馆武装人员看押。
四天后,贞美丽供认gai借基金会名义走私洗钱销赃,证据确凿。
安德鲁·布朗将手中录音带,五千美金和一封信件寄给白马的cd别墅门卫。并放出风声,白马曾监听gai下令刺杀议员,且手中握有录音证据。
基金会跌势加剧。ab准备抽身。
印第安纳州,gai一派不断遭受警方打击,损失惨重。
此时,底特律,民用轮渡。
gai在白马一干人掩护下,登船从休伦湖过苏必利尔湖,准备前往坎馁颠。
与此同时,轮渡卸下价值数亿军火与毒品。
白马表示来日方长。
至此,事态持续,愈见平缓。

第十章
真他吗苏。秦秦淮忍不住总结。
郭敬面色不虞,颔首,“她没有骗你。”
秦秦淮笑得洋洋得意小人得志,“我太太从来不骗我。”他说这话,脸一点儿也不疼。
“不过她做了这些,替代老费和gai,没几个人高兴吧?”
“哼!”郭敬鼻子里冒气,看着秦秦淮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感觉闪瞎了眼,“要不是我们,她能这么容易得手?”
秦秦淮笑容瞬间被抹去痕迹。
郭敬这话说的十分不合他心意。分明是郭敬道貌岸然,自以为正义威胁他家常常,现在倒好,还有理了?
“要不是你,她会涉险?”
郭敬青着脸闭嘴。
“她现在手里还有什么?”秦秦淮问。
“大半个纪律委员会。”
秦秦淮嗤笑,鄙夷的看着他。
糊弄人也该有点儿说服力,“大半个委员会”?这是在蔑视他秦秦淮凌驾常人的智商?
老费,gai,雷米尔,白马,这已经是委员会的泰半。a国黑手党因为遭受政府打击太狠,能上得了台面的,撑死不过这几个了。
七位委员,剩下的另外三个,掀不起多大风浪。
“少糊弄我,她手里的本就该掌握这些,甚至更多。”
“不是,你不知道,”郭敬摇头,“她用了三年,蚕食了另外三家委员的产业,如果没有意外,a国金融应该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秦秦淮了然点头,既然对手势弱,自己就该出手狠绝,这样才正常。
“可我后来发现我错了。”郭敬吐出一口郁结。
“所有事情结束,她能掌握四个人的资源。但事实是,进入委员会后,她将老费在芝加哥的一切,都分给了另外三家委员。给我的解释是缓和关系,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这都行?”
这么蠢?
秦秦淮表示不相信。能不露面解决四位金融大鳄,肯定有深如马里亚纳海沟的心机城府谋略,可现在退让了,借口说“缓和关系”?
金融从没有缓和关系。
他夫人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不可小觑。秦秦淮心道,就是有点不过脑子。这么个说法仅对于善良,和蔼,高尚,以世界大同为目标的白莲花圣母们有效。
黑手党,能混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和他们缓和关系是没有用的,强者为尊才是至理。
然后他看见郭敬一脸悔恨点头,“我当时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
傻逼。秦秦淮想。
“后来我觉得不对劲,是因为她暗地把雷米尔在俄亥俄州的势力上交a国政府,换取庇护。然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她说‘郭敬同志,现在我们可以下棋了。’”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为他人作嫁衣裳。”
……
秦秦淮满脸呵呵,心道这老东西还真是臭不要脸,我老婆给你扫除多少障碍拯救多少国民赴了多少刀山火海,拿点儿权力自保怎么了就跟强奸你似的。
死死拿捏在你手里就对了是吧?
傻逼。
但任凭内心风起云涌,他仍旧一派从容,问,“现在gai出现在g国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机密。”
“那我派人杀了他。”秦秦淮站起身。
“秦秦淮!”郭敬拍桌子,“别太过分了!你还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
“不然呢?”秦秦淮平静转身面无表情。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发狠,一脚踹上郭敬胸口。
郭敬毫无防备,直接被踹翻回到沙发。
“你以为我是什么?老子这么多年,就是黑社会!”
郭敬被一脚踹愣了,空白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暴起,“你是个军人!”
“老子没有军籍!”
“没有你就不是了?”
“没有怎么是!”
两个大男人在办公室孩子般吵架,声音高到在走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警卫员表示心慌慌。
郭敬率先冷静下来,“总之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尽可能的把真相告诉你,但涉及到机密,我不能松口。”
“很好。”秦秦淮余怒未消,冷笑,“那我弄死他。”
“秦秦淮你到底听不听指挥?”郭敬怒。
“老子是黑社会听什么指挥!”
黑社会转身就走。
“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插手!”郭敬在后面一脸凝重,还是不放心。
“不是我插手,”秦秦淮打开门预备离去,回首幽幽,是显而易见的风雨欲来,“他已经找上我了。”
倒霉透顶。许梅梅跌在地上,极其尴尬。
幸亏今天穿了深色裙子,万一是白色,真是又丑又丢脸。
不过现在已经很丢脸了。
她捡起断裂的鞋跟,心中一千
零一次诅咒该死的下水道。
“还好吗?”娃娃脸的男人领着两手的蔬菜水果,站在她身边关切地问。
“没事。”许梅梅仰头看看他,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鞋子坏了吧?我去帮你买一双新的?”
“不用,”许梅梅一阵感动袭上心头,娇羞撩着发丝,尴尬地笑。她心道这么绅士看来今日必有桃花。但本人当然不会这么说,而是,“你长得真像我偶像。”
“谁?”
“羽生结弦。”
男人顿住了,表情精彩纷呈。
不喜欢花滑小王子?
那么美好的人还真有人不喜欢?
许梅梅心思电转。
“算了,”男人眨眼,笑得一脸可爱,“你可以叫我羽生果弦。”
“r国人?”
许梅梅诧异,眉梢间越发灵动。两个名字这么相似,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羽生果弦摇头否认,面上隐隐约约透着无奈,有些回避这个话题。
“我开车,载你去商场吧。”他又提议。
许梅梅意料之中的失望,却也识趣,自动忽略了羽生果弦到底是g国r国h国人的问题。为他的贴心感激不已。
“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不会,”羽生果弦摇晃手上的手提袋,袋子哗哗响,“我除了做饭也没别的事要做了。”
郑阿常在不远处目送羽生果弦和许梅梅上车离去,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推开身后咖啡屋的玻璃门。
从现在起,她不能再是郑阿常,而是erva版无心女王。
离开蓝天,白云,阳光,微笑,生活。
时至周末,小店装潢得像小型森林,原木桌椅,动物布偶,青嫩的假树,盛开的风铃,《愿你》温柔的男声四散,飘进桌底,钻进杯中,通透人心。店里三三两两坐了情侣,闺蜜,孤狼。
最昏暗的一角,落座一个中老年男人。
生活真美好,却总有不长眼的要给我添堵。郑阿常翻了个白眼,以表达心中的不满不耐不安。
不安最多。
“这是我第一次等你。”李节愍看郑阿常坐下,平静如水。
郑阿常没有说话,捧着眼前早已点好的卡布奇诺出神。
就像面前是一个死人。
“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你没有教过我规矩。”
“因为我以为你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救命恩人。”
“你什么意思?”郑阿常眼中寒光闪过,抬眸。
“我以为你死了,非常难过,为此还杀了几名警察示威。”李节愍眸光深邃,掺杂着看不透的意味。
郑阿常不语,静静听着李节愍往下哔哔。
“可我没想到那群g国人救了你,而你竟然留在了g国。”
“你应该回到我身边。”
听完这句话,郑阿常愣住了。
哎呦我去你妈,五十岁的老东西了说话这么骚包?
你知不知道你对面的我差点搞死你,导致你一败涂地亡命天涯有a国难回?你是活够了还是想死了?
这个剧情有问题。
郑阿常女人之第六感提示。
“我结婚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可以离开他。那个叫秦秦淮的,他的势力并不比我强。”
“的确,”我们俩有仇没问题,但你小瞧秦秦淮不行。“所以你更应该趁早离开这里。”
对此,李节愍显而易见不满。
郑阿常微笑无声反问——您到底几个意思?
把我弄回a国搞死我吗?那可不行老哥,a国金融现在好大一部分在我手上,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erva。”李节愍见郑阿常不表态,索性声情并茂地坦白。
他知道对任何不信任的人都必须保有底线,但他同样知道,对erva他绝对可以放心,这个人从来是他最好的一件武器。
坐等打脸。
“我已经了解了现在的局面。当年逼我远走坎馁颠的神秘人物,早已掌握纪律委员会,而这个人,与g国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的,这个人就是我。我不但和g国政府有关系,我还和g国金融有关系。
“a国的黑手党,不能掌握在别国手里。我已经和政府达成协议,一旦我能取代那个神秘人物,政府会撤销对我的通缉。”李节愍笃定。
“和哪个政府?”
“a国。”
我……太阳。郑阿常微微一笑,心中骂娘。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呸——那帮孙子根本不会用算盘。
一面和她虚与委蛇,一面暗地做小动作。
能耐。
她心头一动,蓦然间危机感弥漫,胸口竟然有些灼热。她抬
头看李节愍,一切正常,神情泰然。
非常镇定,就像是……约会?
——去他妈的约会!
面前坐着一个叛徒,没有一枪崩了已经是好涵养!无论如何,她离开李节愍投靠g国,这在他眼里就是叛变!
冷汗刷地浸湿后背。
郑阿常强作镇定,“如果我拒绝你,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任何后果。”李节愍摇头,“但你会拒绝我吗?”
“为什么不会?我结婚了,我家在这里。”
“跟我走,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家。”李节愍毫不迟疑。
“……那还真不太一样。”
太不一样了老板。秦秦淮给的家平淡又美好,全是高兴。你说的家,只有死亡和残忍。
傻子才跟你走哎。
郑阿常见李节愍地目不转睛的注视她,心里发毛。
李节愍的眼睛是西方人典型的蓝色,湛蓝得漂亮。即使没有深黑色眸子的幽深,却有着独一无二的深邃。那双眼睛经历了太多沉淀,看过人心诡谲刀光剑影,看过风花雪月丰乳肥臀,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知道。
现在这双眼睛看着她,像是在读她心中所想。
果然。郑阿常不服却必须承认,她还是很忌惮面前人。
李节愍将郑阿常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她所有表现深感惋惜,“erva,你真的变了。”
“变了太多,已经不是我的好孩子了。”他伸出手,想抚摸郑阿常纯黑的头发。
郑阿常习惯性警惕,后仰躲开那只禄山之爪。
李节愍脸上明显闪过失望。
“我一直想让你当我的女儿。”
……
不用了,如果你的女儿像我这样被压榨,刀山火海风里雨里,那只能算她投错胎。当您的狗还差不多。
“你来找我,就为了带我走?”
“当然不。”李节愍手伸进上衣口袋。
可能是耳畔轻盈的音乐游荡,让人心情放松了些许。他忽然记起来,还没有把礼物送给erva。他在商场一眼看中了这个礼物,莫名相信只有erva最合适它。
只可惜erva已经有别的男人送给她礼物了。
这是他在付账时,恍然想到的最惋惜的事。
本该令他骄傲的女儿,武器。现在却到了别人手中。
一把匕首。锯齿,小巧,厚重。李节愍将之推到郑阿常面前。
“你应该比它还要锋利。”
郑阿常死盯着那把匕首,胃里翻江倒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恶心。
还是这样。
对她永远都是无情利用。送的东西都这么直白粗暴,恨不能昭告世界宣告她唯一的价值。
“你是孤身一人在这里?”郑阿常盯着匕首,头也不抬。
“是。”
“那么你没有能力布置暗杀陷阱威胁等等等等的能力吧?”
“暂时没有。”
“那可真好。”郑阿常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再见。”
不幸在起身一瞬,迎头撞上一具魁梧身躯。高大的阴影将她整个儿笼罩。

第十一章
头顶传来关切,“没撞傻?”
郑阿常有点儿懵。
一旁李节愍略感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得嘞。
齐德龙东强,奸夫上大堂。
秦秦淮瞥了他一眼,“这真是一个极其智障的问题。”他伸手捞起匕首,拇指一挑,漆黑的刀刃滑出。秦秦淮惊讶眨眼,将匕首凑近嗅了嗅,“巧克力?”
郑阿常闻言一把夺过,也仔细闻了闻,扭头目瞪狗呆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李节愍解释,“匕首适合你,巧克力适合女孩子。”
……
不行,妈的,有一点点感动怎么回事?
郑阿常开始当机。
秦秦淮吊炸天一笑,压着郑阿常的脑袋宣示主权,“她不需要匕首和巧克力,只需要我。”
火花开始碰撞,滋啦滋啦乱响。
李节愍看着面前两人,一米六和一米九的奇迹组合,怎么看怎么刺眼。尤其是秦秦淮做作虚伪,愚蠢炫耀的笑,简直是哈士奇标配。
erva眼光怎么会这么差?
这种心智未成年的男人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
他以前教给她的都忘了?
李节愍自动忽略秦秦淮实质上是邪魅狷狂智勇双全老成持重一介完美男子,从不会心智未成年。
而且,李节愍并没有教过郑阿常什么,他只是请了老师,对郑阿常进行客观的全面栽培。
“而且,”秦秦淮继续道,笑里藏刀文质彬彬不动声色刀光剑影,“离我们远一点。”
李节愍对秦秦淮的直白与自信感到越发鄙视。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总是这么愚蠢。
他站起身走近郑阿常,微微弯下腰。
呵呵。
他的好姑娘。李节愍没有理由地相信,erva永远不会背弃他。
“你可以考虑,但我等不了太久。”他轻拍郑阿常的肩膀,轻柔,有力,沉稳,虚无。
然后他转身,以和从前一样高贵的姿态离开咖啡馆。
郑阿常莫名觉得,他拍肩膀的时候,似乎的确……有一点点……像个父亲?
秦秦淮揽着她的腰阴阳怪气,“舍不得?你男人可在一边看着呢,你男人手里还攥着奸夫给你的巧克力。”
“……”
这可怎么解释。真是大事不好。
郑阿常舔舔嘴唇,“这个按下不提,且问您怎么找到我的?”
秦秦淮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觉得姑娘大概是被往事伤害到智商受损,“定位,你忘了你有手机这个装备了吗?”
“……”
哦。
郑阿常感觉秦秦淮的目光让她的自尊收到了挑战。但这不是事儿,当务之急,在于怎么解释清楚,李节愍为什么找到她却没有弄死她,而是满怀深情地送巧克力。
按照剧情他们两个不是仇人了吗她还逼得李节愍跑路。
麻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
苍天在上——
其实秦秦淮知道。但很可惜,他不能随便透露。开玩笑,说出来不就露馅儿了?
说出来不就丢人了?
说出来不就被笑死了?
在他夫人眼里,他秦秦淮可是英明神武威武霸气的反派头子,叱咤风云说一不二。
才不是没有军籍的假大兵。
还是那辆熟悉的卡宴,它稳稳地行驶,略过街旁蓊郁无声的行道树,过往行人来不及细看就被遥遥甩落,只记得一片黑色像沉寂的雄狮执剑的君王,逼人垂首。
车厢内攒聚的紧张与静默一触即发,却迟迟不发。
秦秦淮开着车声色不动,他早已切换到自动驾驶,根本不需要这样全神贯注,可他现在除了这么全神贯注还真没有别的可做。郑阿常一直安分地团在副驾驶座上,倚靠车窗一个字儿也不说,连表情都没变过。秦秦淮本该就今天的事好好盘问,但眼看着郑阿常的做派,实在张不开口。
按说不应该啊。刚才在咖啡店可是挺正常的,面对旧人底气十足。怎么一上车就蔫儿了?车上阳气太重,煞阴?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思索是不是要借给小姑娘一点儿阳气。手指忽然碰倒一块凸起。硬得很。
想起来了。李节愍的巧克力。出门的时候没找到垃圾桶,随手揣进了裤兜。
反正给谁都不能给常常。
寓情于物实在太恶心了。
当时秦秦淮这么想。
但现在显然不太行。眼下情况多么特殊,郑阿常像哑巴了似的,搞得他自己也坐立不安。这不行,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且异常。必须立刻做出行动进行改变。
于是他掏出巧克力,轻轻一抛,巧克力顺着美好的弧线落进郑阿常怀中。
重物落下,郑阿常凛然一抖低下头,双目呆呆伸手,握住了巧
克力微凉的外壳,电光急转间端正坐姿来了精神。不说人完全正常了,至少也是双目炯然。
秦秦淮表示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还有些后悔。
不就一巧克力?
看她精神的,没出息。
早知道就继续让她闷闷不乐了。
女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我刚刚,看见他走了。”郑阿常终于开口,闷闷。
废话,不走干嘛,留下请客?老子没钱!秦秦淮面无表情。
“他就这么走着,明明以前什么车都有。”
……
好的现在懂了。是心疼李节愍失势潦倒没车没房对吧。同情心泛滥内疚心作祟对吧,你当初搞得他一败涂地可爽快的很,怎么没见你现在这样儿你现在在我这儿找安慰博心软是吧?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太婆婆妈妈了,不符合秦秦淮的品格。
所以他说:“我当年没钱没势,上头大哥的情人撩拨我,被人知道了,我就被派去替人挡刀,当替罪羊,怎么危险怎么来,九死一生一身伤,还要被人嘲笑。”
真的。
郑阿常一怔,接道,“那个情人……”
“死了。”秦秦淮平静回答。
诱惑他没有成功,反倒被他利用,送上了大哥对头的床,最后蠢死了。
郑阿常又缩成一团,一言不发。
谁都活得不一样,但谁都很痛苦这倒是相通的。
秦秦淮有自己的过去,不可能从来一帆风顺。她郑阿常也有过去,同样不算顺风顺水。
她本来并不希望真的对gai做什么,不想做,也有一点不敢做。
虽然她清楚,gai对她只有无尽的循环的可持续的利用,让她杀人盗窃投机丧尽天良,拿她取乐戏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没有把她当个人。
这种人不值得记忆。
但人的记性还就是贱。
偏偏对二十二年前记得门儿清。六岁的小孩儿站在gai面前仰头,这个高大的男人蹲下来,湛蓝的眸子反映着自己的窘迫。他说,“你以后叫erva,我带你去a国,你叫我叔叔。”
她当时有一点不开心。别的孩子,都是开开心心被“爸爸妈妈”带走,为什么到她就变成了叔叔?
不过这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不快。
毕竟这个叔叔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请了很多老师,让她学会很多东西,让她了解世界是什么,有多少美好,有多少苦难。
有多少幸福,有多少诅咒。
就是这么一个混账又糟蹋人的老男人,教会了她怎么挣扎生存。
“李节愍看起来并不知道你背叛了他。”秦秦淮目不斜视开车。
郑阿常一滞,“好像是?”
因为没有人告诉他。秦秦淮心道。当初郑阿常在a国暗地动作,全程没有露面,只有最后会见白马谈判现了身,白马最后还死了。知道郑阿常是幕后策划的,只有她自己,王想明,郭敬。
她自己不会傻到去跟李节愍说嘿我差点儿弄死你。王想明——没有特殊情况也不至于泄露国家机密,这一点,来的路上他已经确认过了。
而郭敬……说起来,这头老畜生还真有可能出卖郑阿常。
所以他今天质疑过这一点,郭敬当即一身正气否定了这个可能。
还说自己作为军人,坦坦荡荡,从不会出卖盟友。
妈的我夫人是你盟友吗?他顿时火冒三丈。
不过方才看了李节愍的反应,他好像是真的还被蒙在鼓里。
智商挺残缺的。秦秦淮想。
郑阿常把刀拔出来,露出刀刃舔了舔,又闷闷,“我觉得不一定。他特别沉得住气,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倒是了解他,”秦秦淮揶揄,醋坛子的封口微微揭开,“你就能看透我在想什么?”
“想收拾我。”郑阿常再一次舔刀刃。很苦,一点都不甜,但苦涩在嘴里弥漫化开,就变得有点香。
秦秦淮余光瞅着郑阿常的小舌头,一缩一缩,红彤彤的,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导致这个该死的甜美的女人太容易了解他了。
……
郑阿常余光瞥到,往车门退缩。
“我可以去搞死他。”秦秦淮收回目光,不动声色试探。想想她跟李节愍见面时的藕断丝连眉来眼去,现在又犹豫不决的模样,他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大半,要么是因为童年阴影不敢下手,要么是……不忍下手。
秦秦淮开始暗自盘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问题,最好不露痕迹,最好能骗过郑阿常,还不能让郭敬咬住不放。
然后郑阿常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就行。”
秦秦淮猛转方向盘驶向路边,踩下刹车,熄火。停在树荫下,歪斜的行道树影浓密,遮住大半个车身,反光玻璃在阳光下杀机四溢。
“舍不得?”秦
秦淮俯身,双手牢牢圈住郑阿常。他低头,审视郑阿常一派镇定的神情,像是对他现在的状态早有预料,觉得有趣又愤怒。
有趣是发现,相识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愤怒是发现,相识这么多年,这个人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十二章
他深感自己被玩儿得团团转,还陶醉其中。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郑阿常反手揽住秦秦淮的脖颈,眼珠转了转,问。
“你什么意思?”
“你今天上午去哪儿了?”
秦秦淮一僵,装作随意,“在公司。”
“凯文说你不在。伊莲也不在。他不知道你们去哪儿了。”
秦秦淮手上青筋暴突,眼中风云攒聚,浓墨泼洒在他眼底,几乎化为利箭,把郑阿常射穿。
“临时有事儿。你怀疑什么?”
“我没有怀疑。”郑阿常垂下眼帘,手上骤然用力拉近秦秦淮的脸。她眷恋地蹭着秦秦淮薄如刀削的唇,很有变态的气质,
“我爱你,我爱你……”她喃喃。
“如果我不要你了?”秦秦淮按住她颈侧的动脉,语气轻柔如催眠。
郑阿常一点点凑近他,慢慢缓缓,越来越近,呼吸铺洒在两人狭窄的空隙之间,暧昧而纠缠。
秦秦淮蓦的脸色僵硬,紧接着空余的手动作,迅速捏住郑阿常搭在他后颈的手腕,以及坚硬的某。
“这是什么?”他双目喷火。
“明知故问。”郑阿常收回手,坦荡的滑出紧贴手腕的刀片。
秦秦淮气笑了。
他秦秦淮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这么憋屈过。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里就算了,这女人居然还想翻手搞死他。
……真是瞎了眼蒙了心日了狗。
“你要杀我?”
“不是,”郑阿常解释,态度诚恳,“我想同归于尽。”
“……操!”
秦秦淮一口咬上郑阿常的耳垂,恨恨。头一次认识到自己谈判桌上的无赖是多么让人吐血,并暗中决定以后坚决杜绝,“舍不得杀李节愍,对我倒狠得下心!”
“还有什么?”
郑阿常听话地开始从身上掏出一件件凶器。手枪,小刀,钢琴线,针,五花八门,惊心动魄。
好样儿的。秦秦淮又一次气笑了。看来是早有打算。
不过——
“你不是舍不得杀李节愍吗?准备这些?”
郑阿常垂眼,“我担心他会带人挟持我,以往万一自我了断嘛。”
……很好。
秦秦淮一口咬上郑阿常的肩膀,恶狠狠磨牙。含糊逼问,“还有吗?”
郑阿常诚实点头。
“如果咱俩接吻,我还能割断你的舌头。”
秦秦淮怒了。他直起身捏着郑阿常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嘴里翻搅拨弄。郑阿常灵巧的舌头跟随他的手指摇摆,口水止不住溢出,禁欲又残破。
只是秦秦淮现在没心思欣赏这些美。因为他终于在郑阿常舌根下,找到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专用于老旧刮胡刀的那种。
郑阿常等他抽回手,擦干净口水,还是一脸平静。
不过这平静到了秦秦淮眼里就变味儿。
有句话怎么?死猪不怕开水烫。秦秦淮没有微笑。
他很生气,但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紧瞧眼下一堆麻烦事儿,实在没空自家后院起火,虽然这些麻烦事儿都是因为后院起火。
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引人耳目。
最重要的,不能离婚。
但是又不能这么窝囊。
秦秦淮颓唐扔下刀片,不顾郑阿常脚下的凶器,端坐于驾驶座目不斜视,“你男人生气了,不要指望他会在这几天原谅你。”
郑阿常僵了几秒,默默低头,十分沮丧。所以她拔出李节愍礼轻情意重的匕首开始啃巧克力。
秦秦淮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嘴里叼着黄鹤楼,脸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摆明一副斯文禽兽的模样。
郑阿常坐在他面前的大理石桌子上,垂头丧气,等候发落。
客厅静悄悄,郑阿常静悄悄,秦秦淮,笑呵呵。
他推了推眼镜,斟酌措辞。
说起来这眼镜还是郑阿常给他买的来着。国庆节商场大促销,平光眼镜一律五折。姑娘兴起了想玩儿禁欲系,就乐颠颠买来送他。
现在?
呵,现在什么都完了!
“你倒有勇气,不担心投毒。”秦秦淮哼哼。
他气郑阿常在车上的时候,一声不吭就把李节愍送的巧克力全吃光了。渣渣都没剩,秦秦淮想起来就暴躁,万一有毒呢?
没有毒,有泻药,有性药有……
总之有药!
郑阿常瑟瑟缩缩,撇嘴皱眉,表现出悔恨。
“接着装,”秦秦淮讽刺,“暴露本性竟然也不能阻止你装娇装媚装柔弱。”
郑阿常收起悔恨。
秦秦淮换了个坐姿,他伸出大长腿搁在桌上,准确的说,是架在郑阿常旁边,眼中杀机四伏。
“我们要坦诚相见。”
郑阿常开始脱衣服。
“停!”秦秦淮喝止,心道夫人果然聪明异常,还知道用美色来煽风点火转移目标,然后爽快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以助清醒。
郑阿常在对面看着秦秦淮抽风,大致猜到了这位神经病的心理活动。
秦秦淮正襟危坐,体面严肃,“李节愍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跟他回a国,a国政府希望他取代现在的纪律委员会总代理。”
纪律委员会总代理,是郑阿常掌握了委员会后,为方便管理新设置的一个职位,大权独握,挥斥方遒,说一不二。
虽然听起来像是g国片儿区的销售经理。
“他不知道总代理是你。”
郑阿常点头,舔舔嘴唇迟疑,“嗯。”
“我忽然有一个疑问。”秦秦淮叉手,脑中灵光乍现,对某一件事有了极其符合阴谋论的猜测,“你接近我,是故意的吗?”
“当年,是你接近我。”郑阿常低头,语气笃定。
秦秦淮笑了,他的手停在郑阿常白嫩的腿上。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看中你?”
“因为当时羽生果弦对我说,”他凑近郑阿常,“他说玩儿腻了温顺的,为什么不试着来点儿刺激?”
郑阿常给面子地脸色铁青。她咬牙切齿,她阴阳怪气,她醋意大发,“这么多年了,你记得倒清楚,连名字都没忘!”
秦秦淮闭嘴。对夫人这种不合时宜的酸感到苦恼又甜蜜……
被拿捏在鼓掌之中还甜你个头没出息的狗东西!
郑阿常突然从桌面挪到沙发,直接跨坐在秦秦淮腿根。
好样儿的。秦秦淮对郑阿常的胆量又有了一番认识,您男人还生着气呢,对此仍能视之无物,简直蔑视他家庭支柱的地位!
“羽生果弦,当时真这么跟你说的?”
“嗯。”秦秦淮漫不经心,双手忍不住搭上郑阿常的腰轻缓游走。他一边冷若冰霜目露寒光,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禁不住美色诱惑。
这可真是荒谬。
自从秦秦淮搞上郑阿常,他真的是安分守己只此一人。别的老情人新姑娘看都不看,连余光都不舍得给生怕人传到郑阿常耳朵里,惹得她不痛快。
这种行为与他以前风流丛中过,百花尽开门的作风截然相反,很引起了一阵物议,还有人以为他是遭现世报再不能举。
可见秦秦淮之洁身自好。
郑阿常手指轻扣在他肩膀,沉吟,“日他妈羽生果弦,难了怪了……”
秦秦淮虎躯一震。
目露精光。
“有奸情?”
“我举报。”郑阿常在秦秦淮王之威势下高举双手选择坦白,“能从宽?”
“看表现。”
郑阿常撇嘴嘟囔,“个狗娘养的……”
“骂谁?!”秦秦淮顿时凶相毕露。
“羽生果弦!”郑阿常一激灵,恨不得对天发誓。
秦秦淮盯了她半晌,直到她额头上的汗坚持不住就要滚下来,才轻拍其臀以示惩戒,“文明。”
你也不怎么样。郑阿常心里吐槽。
“这事儿估计是郭敬背地搞的幺蛾子,”她闷闷提醒,“郭敬就是我之前跟你讲的,我俩互相利用来利用去的那只畜生。”
骂得好。
秦秦淮心里竖起大拇指。面上还要不动声色,装作记得但并未与此人有私交的样子。
啊,骗人好累,骗女人更累。秦秦淮心声。
“我当时才跟你混一块儿没多久,老狗贼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小心你,顺便监视一下。”郑阿常道,看见秦秦淮面上不虞随即伶俐表忠心,“我还奇怪,总感觉没好事儿,就一直敷衍他,你知道,虚与委蛇嘛,我一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孑然一身异国他乡,当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郑阿常看着秦秦淮明晃晃的冷笑,识趣闭嘴。
呵呵?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骗二狗子呢您?
秦秦淮表示压根儿不信,轻挑下颌示意继续。
郑阿常于是继续,“我没说什么,我当时又不了解你,他这个人啊呸畜生,我觉得也靠不住,我就一直糊弄他。”
很好。秦秦淮欣慰,夫人真聪明,没白疼你。
“郭敬为什么让你盯着我?”秦秦淮装出(因为这个素昧平生的兵匪莫名其妙监视自己而)迷惑不解的模样,默默心累。
这种做作懵懂真不好装。
“大哥当然要盯着。他说的。”
“……”
“盯我的该是市场监察局。”
郑阿常感觉很微妙,奇妙,奥妙。觉得秦秦淮这么傻白不甜搞不清状况,却能爬到这么高的位子上真是匪夷所思。
她说:“都是一家人。”
“……还是分家的好。”秦秦淮感叹地十分做作。
……
臭不要脸死流氓。
死不要脸臭流
氓。
秦秦淮摸着郑阿常柔软的头发,微笑,“很好。那么接下来告诉我,羽生果弦是什么。”
行行。郑阿常猛点头。
好的可以万分荣幸。

番外
郑阿常将遇见秦秦淮的原因,总结为自己前十八年太凄惨,十八岁以后时来运转风水轮流流到她。
因此她决定好好把握这种巨型幸福,所以常常用些小手段。
算不上常常,确切的说是一直。
从郑阿常第一次遇见他,心机和手段就没有停止过。
二十岁的郑阿常,在繁花俱乐部两年来如鱼得水,是小有名气的调教师。
二十岁的小有名气的调教师。
一个孤儿,既想上学,又想活命。
能有这样一门职业——既能赚很多钱,又不需要费很多功夫,而且合自己心意,何乐而不为。她这样想。所以繁华俱乐部多了一个十八岁的新手。
郑阿常入行的时候才十八岁。在俱乐部一边学习,一边实践。起初还有些生疏,后来逐渐上手,越来越多的人买她的账。她也从开始的荤素不忌,逐渐变得挑剔起来。
老娘真是太有天赋了。郑阿常得意洋洋。
可惜峰回路转时过境迁,某一天她忽然被人甩了迎头一闷棍。
金碧辉煌奢华高端,大厅里只有几个侍者来往,偶尔有调教结束的客人离开。不过大多数都是要在这里放纵一整晚的两脚虫。
郑阿常窝在沙发里,欲哭无泪。
她的小狗跑了。
这是她尽心调教的第一只小狗,刚刚签订了主奴契约几个月,还没来得及炫耀,狗他妈跑了。
悲哀,丢人,好绝望。
亏她还推掉了顾客的预约,想和小狗一人一宠世界。
脸被打得啪啪响。
“我没做错什么呀。”郑阿常郁闷到自言自语。
难道小狗不喜欢公主风就算不喜欢,你大胆勇敢说出来嘛……老娘也是能学女王范儿的!
好生气。
气鼓鼓。
委屈屈。
郑阿常捂着脸,从指缝里看见羽生果弦溜过来偷懒。她放下手翻个白眼,“怎么又偷懒?”
“没什么事儿。”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羽生果弦腆着一张娃娃脸笑,“你这一行叫拿人钱财给人送灾还差不多。”
“有胆量,”郑阿常又翻了个白眼,“跑到老板面前说去啊。”
“不不不,不敢,”羽生果弦摆手,“她能吃了我。”
羽生果弦是他的花名,俱乐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名,这一点,是老板东渡扶桑遍赏牛郎得来的宝贵经验。当初他来应聘服务生,被老板一眼看中,当即录用并赐名羽生果弦。自此老板常常尾随他身后垂涎欲滴,还借口说睹人思人。
思谁?羽生结弦吗?他问。
老板心惊胆战,质问他怎么会知道。
对此疑问,羽生结啊不果弦奉送了嘲讽一波。
“你知道不?”羽生果弦悄咪咪凑近,像是藏着惊天秘密,遮遮掩掩。
“不知道。”郑阿常以同样姿态回答。
羽生果弦一巴掌拍去,“少学我。”
“我告诉老板你打女人!”郑阿常含泪控诉。
“就你还女人?老板那样的才叫女人,你这叫母的!”
“……”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哭着求我折磨你。郑阿常在心里小人磨刀。
接下来回头就发现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的男人,在迎宾侍者的夹道欢迎中闪亮登场。
眉目刚毅,棱角分明。郑阿常看直了眼。
太合她心意,口味,爱好,标准等等等等了。
亲爱的圣玛利亚,你一定是得知了我被抛弃的惶惶,才会降下这么一位天神般的男人来将我拯救。
郑阿常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径直走上楼。
对,只是瞥了一眼,连个笑容都没给。
但是郑阿常已经在脑海中完成了拥抱接吻鼓掌以及生孩子等一系列动作。
啊,是男人给她生孩子。
真变态。郑阿常一面喜滋滋唾弃自己,一面眼神追随而去,直到连人家的衣角都看不见。
“喜欢?”羽生果弦手掌在她眼前晃。
“喜欢。”郑阿常拍开他的手不住喃喃。见到她的小狗的第一面,都没有这么心动。
这么坚定,这么有力量。
“喜欢也没用。”羽生果弦凉凉泼凉水。
郑阿常一个激灵,语调犀利目光犀利,“为什么?”
“他就是秦秦淮。”羽生果弦耸肩之后“繁花瘫”。
“秦秦淮是谁?”
羽生果弦立刻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诧异到极点,“你没听过秦秦淮?”
“应该——呃没有——呃吧。”
百转千回。
羽生果弦叹了口气,“就是那个大家都叫他秦先生的大人物。”
“那我知道了。”郑阿常心下了然。
何止了然,简直门儿清。
秦先生嘛,不就是那个听了闻风丧胆见了屁滚尿流道上无敌心狠手辣天下男女梦中情人的那个……呃,就是那个呃——大佬,啊不,老大。
没区别。郑阿常懊恼。哀叹自己的心动这么快就要冰冻。
那也没办法。两年来,她调教过的男男女女,心心念念在高潮时喊着“秦先生”的不下三位数,自称跟秦先生有过旖旎关系的两手加两脚也数不过来。
她闲着没事儿揣测过这个秦先生,结论是滥情。
太滥情了。
无法言说的滥情。
好绝望。
好难搞。
好痛苦。
不甘心。
郑阿常撕扯着头发,心里小人握拳。
强上吧,我又不丑。
然后即刻泄气。
黑道哎,会被打死的。
“据说秦先生在圈子里是元老级,超级厉害。”羽生果弦笑得很鸡贼。
郑阿常还在心底狂躁,面上就已经挂起职业性微笑,熟练地推销自己,“想试试?不用元老,我这样的新手也能办了你。”
“老板会让你失业的。”羽生果弦回答。
郑阿常秒怂。
不能丢工作,上学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哎,日子苦,物价高,被抛弃。
追不到男人。
不活了。
郑阿常又窝回去,临了对着羽生果弦开门见山,“你好奇,就去找老板问一问,顶多是被亲几口摸两把,你爽她也爽。”
羽生果弦一拍大腿,痛下决心,“好主意。”
郑阿常报以鄙视。就等我这句话呢,还装纯。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郑阿常扛不住困倦,在大厅沙发睡得昏天黑地。
羽生果弦小跑过来一脸兴奋,把郑阿常晃醒毫不犹豫。
“醒醒醒醒,有福同享超级好消息!”
“日!”郑阿常黑着脸,推开羽生果弦。
“你怎么回事有好消息分享你还要日我?”羽生果弦心碎欲绝泫然欲泣。
郑阿常理都没理这个死娘炮,反而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愤而控诉,“如花似玉的姑娘睡在大厅,都没人给盖件衣服吗?都活该单身!”
老天不开眼!
“听我说正事儿!”羽生果弦见她不理,小声嚷嚷,压低嗓子,“说正事——你猜秦先生现在干什么呢?”
“嗯哼?”
“他在挑宠物!”羽生果弦两眼放光。
“……”?
“你想转行?”郑阿常无言。
羽生果弦,“那倒没有。”
“那你激动什么,难不成挑了送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迟钝!”羽生果弦恨铁不成钢,“我正在发自内心由衷为你高兴啊!”
郑阿常捂着脑袋,满眼疑问形于色。
“你不喜欢他?”
“喜欢。”
“现在就去!”羽生果弦对郑阿常进行传销式说教,“用你的美貌与技巧征服他,从此匍匐在他脚下一心一意忠心耿耿!”
……
等等?
这到底是征服谁?
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朋友。郑阿常总结,委婉,“那个秦先生,是个s吧。”
“那可不。”羽生果弦点头。
“我也是s。”郑阿常指指自己。
“嗯啊。”
“所以,”郑阿常艰难的说,“你在劝一个年少气盛的少女s去给另一个不知年龄的老男s做。”
羽生果弦尴尬了,一脸呆滞表现了他面对郑阿常的哑口无言。
气氛有些滞涩。
“我不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残忍地将滞涩打破。。
羽生果弦一秒变脸,周边升腾起“景仰”二字。
哒哒的高跟鞋声渐近,敲打着郑阿常的鼓膜。妖冶妩媚的女人越过羽生果弦,妖冶妩媚地落座。身后的黑衣男人坐在她对面,笑得绅士又暧昧。
老板,秦秦淮。
正主来了。
“几位聊,我还没刷牙先走。”郑阿常尴尬的笑笑。
“还没睡呢,刷什么牙,”老板睨着她,“都给我坐下。”
羽生果弦和郑阿常乖乖听话。
秦秦淮正饶有兴致轮番打量她和羽生果弦两个人,轻佻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像羽毛又像红酒,单是在这目光里,就能让人呛死。
“秦先生真是好手段,”老板瞧着他们两个不争气的反应,阴阳怪气,“露个面就把我这两个宝贝迷得神魂颠倒。”
“我不是我没有,是郑阿常!”羽生果弦一个激灵,急吼吼表明心迹。
郑阿常心里冷笑不已。
好你个小浪蹄子,老娘迟早收拾你。
不过能不能要两说。目前情况是,美男的表白很奏效,老板招招手允许他身边伴驾,羽生果弦面露感激,暗地里丢给郑阿常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走得干脆利落。
郑阿常笑得咬牙切齿。
秦秦淮倒是对老板的挑衅有些得意。
“吃醋了?”
“是啊。”
“吃我的还是他们的?”
老板笑了下,没回答。
exce?
郑阿常和羽生果弦的八卦天线瞬间高昂竖立,四只小灯泡亮得晃瞎人眼。
来吧,还有什么猛料,都爆出来。
秦秦淮笑笑,转头看着郑阿常,朝她挑眉。
“这是个s。”老板提醒。
“我听见了。”秦秦淮翘着二郎腿把郑阿常上上下下打量,满意点头,“花季少女。今年多大?”
“二十。”
“这么小……”秦秦淮诡异地停顿,“你猜猜我的年龄。”
……这……好像是道送命题啊。郑阿常颤巍巍。
“您、想让我猜多大?”
“这问题是你的。”秦秦淮微微一笑。
从来没有男人让我猜年龄啊!郑阿常摔。她试探,“二十……九?”
秦秦淮脸色一变。
老板哈哈大笑。
“错了?”
“你觉得呢?”秦秦淮磨牙霍霍,“我看起来这么老吗?”
“不老不老。”郑阿常头摇成拨浪鼓。
我命休矣。她想。
不过不怪郑阿常猜错。
秦秦淮本人一点也不老,但他的穿衣风格太过成熟,成熟得不可理喻。现在市面上长相年轻的中年人俯拾皆是,走成熟路线的年轻人,男人方面,郑阿常没什么见识。
“大你六岁。”秦秦淮说。
郑阿常呵呵笑,“差不多,差不多。”
“嗯,”秦秦淮沉吟,“和二十九是差不多。”
我就说嘛。郑阿常心里小人抹汗,她本来还想凑个整儿。
“跟着我,怎么样?”秦秦淮突然问。
峰回路转惊天霹雳。郑阿常满脑袋黑人问号。
“难怪我这儿的一个都没入秦先生的眼,原来是换口味了。”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通吃的。”
“我s的。”郑阿常举手。
“我知道。”秦秦淮道,“我也是。”
所以?
两个s能玩儿什么?肉搏吗?互殴吗?面对面甩鞭子吗?
她只听过互攻,没听过互调啊!
郑阿常把求救的目光放射向老板。
老板选择性眼瞎,悠悠揽着羽生果弦起身,“你们随意,我想起来弦弦的毕业论文还没写。”
你弦弦早毕业了!
郑阿常苦哈哈,扭头面对黑道大佬,面上只能哈哈哈。
“我拒绝,会被我扒皮抽筋浇成水泥桩吗?”
秦秦淮顿时神情微妙,苦笑摇头。
“会打断我的腿弄瞎我的眼把我关起来吗?”
秦秦淮的脸抽搐,但还是镇定摇头。
“会动用各种资源以学习或者工作威胁逼迫我就范吗?”
秦秦淮绷不住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郑阿常否认。
“我不会伤害你,”秦秦淮,“我又不是霸道总裁。”
您的确不是霸道总裁,您是黑道大佬。郑阿常心说。
“真的不同意?”秦秦淮再次追问,“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我真的挺喜欢你。”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郑阿常。
考虑也没用啊,我,s,纯的。郑阿常苦着脸接过,犹自强调,“我一直以s的身份进行工作,很喜欢也很适应,真的没有转型的想法。”
“要勇于尝试嘛年轻人。”秦秦淮蹲在她面前,“名片留着,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记得找我。”
郑阿常怔怔的目送秦秦淮离开,捂着小心脏,感受一分钟一百八的心跳,盲目感觉那些男男女女对秦秦淮的痴迷真是十分合理。

第十三章
“不错。”秦秦淮对郑阿常的坦白满意点头。
“秦秦淮,”郑阿常扭了扭,挪一挪重心,“我赶明儿去找他问一问。”
“谁?”
“羽生果弦。”
“问他做什么?”
“问他为什么搞我。”
秦秦淮仰头,摁着郑阿常后颈,侵略与危险并存,“把你送到我这里,算是搞你?”
老天爷让我一不小心送了命。郑阿常默默。
面前秦秦淮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毕竟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两天之内自己的老底被翻了个底朝天,秦秦淮不但知道了她内里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还知道了她这个货色有多么丧心病狂丧尽天良。虽然作为一个大哥,秦老爷也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好人。但到底被瞒了这么多年,还是被她老东家透了底,想想就憋屈。
“当然不是。”小女人否认。
“那还有什么意义?”秦秦淮随意道,“情况你大体也知道了,事情也就这样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总要确认嘛,毕竟之前全是揣测,万一冤枉了他。”
“他否认了,你就相信?”
“……不信。”郑阿常琢磨瞬息,觉得还真就是这个理儿。
“那就别浪费时间。”
——好的没问题。
“爱情有点儿甜有点儿甜有点儿甜……”
许梅梅独树一帜的来电铃声总能第一时间抓住人的耳朵眼球。
“谁来电话?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发色张牙舞爪的杀马特暴二代醉醺醺摸着许梅梅光滑的大腿,一边打嗝一边找手机。
许梅梅讪笑着眼疾手快拿过桌子上的恨疯99,一秒摁下挂断。但下一秒就后悔了,因为她20的视力向她的中枢神经报告来电显示金爸爸。而她,好死不死掐了电话。
顿时整个人脸色青紫。
官二代还在迷糊中上摸下抽。
许梅梅挂上得体的微笑,用软软糯糯小女生的声音求饶,“不要了吧,人家要出去接个电话,等一等嘛……”
“你刚刚不是挂了吗?”官二代虽然醉了,但智商和眼睛还是明显在线的。
许梅梅笑容凝滞。
半晌,解释,“我爸爸找我,找不到要担心的……”脸上风云变色春带雨。
“好好好——么么——”官二代一瞧见这妞儿流泪,心里就止不住的痒,只好怜爱认负,趴上去又搂着啃了几口,最后松开。
许梅梅如蒙大赦。
蹿出房间带上门,紧步转到楼梯间,左瞧右瞧,确定了没有人,终于放心回拨。
也算不上放心,万一金爸爸生气了不接电话,她这十年轮一次的侍寝又没了。
几声忙音之后,许梅梅惊喜发现对方接了,低沉沙哑令人沉醉的声音传来。
“我想你,你来找我。”听起来,男人似乎喝了酒。
许梅梅有点手忙脚乱,毕竟对这次翻牌始料未及自己也没做什么准备,就涂了点儿霜粉底液润唇膏指甲油,修了修眉刮了刮毛美了美白喷了喷香水。
简直就是蓬头垢面。
她咬咬唇,扭捏,“秦秦淮,你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秦秦淮是许梅梅电话簿里的金爸爸。
不知道郑阿常对于自己在情敌这里的辈分会不会感到高兴。
“嗯,你来找我。”管她高不高兴,现在电话里的秦秦淮,不太高兴。
“好,你不要乱跑……”许梅梅略一思索,答应了,“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
“百合好酒店,三楼250。”然后秦秦淮金爸爸爽利挂断了电话。
就像吃完就走的渣男。
其实就是渣男。
许梅梅捂着手机略懵懂两三秒,抬头看了看楼上,又转头留恋不舍回望暴二代所在的房间,然后毅然决然踏上了极乐的台阶。
在秦秦淮面前,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又算什么,动动手指,你们全都完蛋。
静谧无人,美好夜晚就此降临。
三楼250
多么充满恶意的数字。
许梅梅站在门口,勾好发丝抿唇微笑媚眼如丝清纯可人。上来的时候她把所有的浓色妆容擦了个干净,连美甲都撕,只留粉嫩的草莓味唇膏。
说起来她还觉得造化弄人,秦秦淮定的地点就在她和暴二代你侬我侬的房间正上方。
不会是……
不会。她摇了摇头,否定这个假设,秦秦淮应该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可又转念一想——世间总有万一,世间总有真情。说不定秦秦淮对她余情未了派人跟踪,发现她跟野男人幽会后雷霆震怒,现在要给她教训来一场美妙惩罚。
真是想想就让人……害羞。
许梅梅笑出了声,慌忙捂嘴,抬手轻轻敲门。
门开了。
许梅梅低头羞涩地走进,她听到身后房门微响
,像是锁住了。
下一刻,闷响过后,她的后脑像被重击一样麻木。
然后眼前变得漆黑,晕了。
女人,总是喜欢掉以轻心。这是秦秦淮走出花丛后的心得。
灰色风衣棒球帽包裹的男人扔下酒瓶,弯腰扛起地板上昏迷中酣睡的许梅梅,轻车熟路装进藏在窗帘后的手推车里,顺便扯下窗帘盖得严实紧密。他全程不发一言,就这么镇定地拉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这个房间往下一层,暴二代枕在五十岁富婆腿上,口中喃喃低语,污言秽语,手掌在富婆小腿游移。
富婆绷着脸拍开贼手,心里怒火滋滋狂暴。
“瞎了眼才生你这么个死流氓!”
车库蛰伏中的宾利听见主人熟悉的脚步声,开心得像只狗。
男人一直把推车推到酒店后停车场的角落,掀起不起眼孤零零宾利的后备箱,从一团窗帘下拖出许梅梅,轻轻地,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对女性之珍爱令人发指,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之前用一只酒瓶把女人砸晕。
然后后备箱又被无情地关闭了。宾利沉寂如流水滑出停车场。
可怜的睡美人许梅梅对此一无所知。
——成了。
短信提示音传来,秦秦淮划开屏幕,对这两个字意料之中,看过之后点了删除,一派风轻云淡,顺便拿走了郑阿常的手机。
郑阿常无比乖巧。但仅限于睡觉的时候。秦秦淮清楚知道,一旦她醒来,乖巧就会被丢到河外星系,转而雷鸣电闪。
她的酣睡,也可以说成——昏迷。
秦秦淮放了点儿超级安眠药,保证郑阿常在接下来三十六小时内只能进行“睡得昏天黑地”这一项功能。
三十六小时,应该够了。
三十六小时以后,郑阿常会发现,她的秦秦淮,已经帮她解决了所有障碍。
秦秦淮拉开房门,伊莲在门外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你留在这儿看着她,别让她乱跑。”秦秦淮对伊莲看也不看。
伊莲顿时垮了。浓眉皱起非常不满没胆表露,“我是合格的战斗力。”
“所以要苟活。”
“战死是荣耀。”
秦秦淮静默,心里有点儿无奈,以及讽刺,“你是土匪秘书。”
……
“她应该不需要保护。”伊莲短暂考虑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秦秦淮顿时拉下脸,神色十分难看,王霸之气四溢,“我说需要。”
“……好的。”伊莲闭嘴。
面对一个妻控,你无论说什么,磨破嘴皮都没用。
“如果她醒了,”秦秦淮幽幽叮嘱,“直接打晕。”
……

伊莲听见自己的脸发出清脆“啪”响。
“就你自己,其他人都撤掉。”秦秦淮补充。
伊莲愕然。
“未知情况下,还是完全为上……”
“不用。”秦秦淮道,“这些人,我不信。”
伊莲仰头,老大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她知道秦秦淮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说得出口,但一个女人,偏偏容易被语言感动得心中暖流乱涌。
四个小时前。羽生果弦的家。
羽生果弦已经结婚了。算起来,他已经在g国生活了十二年。
十二年,能实现很多事情。能让一个幼童进入大学,能让一个中年人迈入花甲,能让手机无所不能,能让gdp跃居世界老二,能让一个国家人口增长十三分之二,能让一个人心满意足,狼心狗肺。
今天天气不错。羽生果弦买菜回来的路上,顺手帮了一位鞋子出问题的女士,发扬了繁花俱乐部爱护女性的优良传统。
不过他已经离开繁花很久了。毕竟和老板结了婚,要学着收敛。
羽生果弦之所以和素来觊觎他那张美色的老板修成正果。主要是因为老板有钱有权,罩得住他,他也索性直接回家,当了家庭煮夫。
结了婚的男人,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天天都要你爱呀要你爱——”
手机响了。
羽生果弦扔下小龙虾窜出厨房。茶几上恨疯521不停在抖。屏幕上是陌生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划到接听。
“a国来人了,就在本城,你马上往东走,去沿海。”
“为什么?”羽生果弦听到陌生的声音,发怔,对方的话逼得他心脏漏跳好几拍,“你谁啊?”
“……郭敬。”对面语气隐忍。
羽生果弦只觉自己心脏真的漏跳,都要骤停了。
十年,他十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上一次听到,还是这个声音让他重生。
现在……不会还要他重生吧?
“你什么意思?”
“a国政府要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你的藏身地点,正在暗地搜捕。”
“……

“什么?!”
羽生果弦瞬间慌乱,差点儿扔了手机。他抬头四顾,整座别墅静悄悄。曾经的本能促使他转身去带上各房间门,还拉上了客厅窗帘。“这是g国,你由着他们闹?”
“他们又不是光明正大!”
羽生果弦冷静下来,反驳,“我怎么信你?十年了。”
“信不信随你,反正别拖累我们!你知道你一旦暴露对g国政府,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g国不可能公开跟a国对立!”
羽生果弦深吸一口气,想把胸中浑浊与不安全部吐出来,“先听你说。”
“我会把计划发给你,你按照路线走。注意隐蔽,有人接应。”
羽生果弦被挂了电话。
随之而来的后怕害怕,几乎将他击垮。总之就是怕,怕死了。
结了婚定了局都快打算生孩子了虽然暂时还没有提上日程,现在来这个。
羽生果弦扭头看了看厨房,惦记着自己还没有收拾好的龙虾。转身走进卧室,他从衣柜里摸出两层高十七寸长宽的黑匣子,颠了颠,又从床头摸出一把折刀。
这是他的习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一把武器。老板问过几次原因,被他搪塞过去,就再也没有提起。
谁都有秘密。
现在这个秘密快完蛋了。
羽生果弦拿走路虎的钥匙,锁上门。没有留信息。

第十四章
一个人能有多单纯?
这个问题,羽生果弦无法回答。他注定不会单纯成圣母白莲,但与众不同的环境,仗义可靠的朋友,又给了他最后一点单纯的资本。
他坐在车内,打开匣子。最上层是一把手枪,两个弹夹,一只注射剂,一个玻璃瓶。
瓶中是强效兴奋剂,用来搏命的。
他从来没有用过。
他翻到第二层,只有一只手机。
是在a国的时候,托朋友帮他定制的,用来躲避追踪定位一切追捕。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在这个时代,堪称老爷机。
他按亮了屏幕,电是满格。
搁置冷落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用。羽生果弦笑了笑,猜测这大概是诺基亚出产。
他点开通话,输入一串数字。那是他仅存的,最可靠的朋友的号码,当初那个人跟他说——
“忘了你叫什么,也别忘了这个。”
其实他早就忘了本来的名字了。只不过现在叫羽生果弦,身份证上也是,很多人会误会他是个r国人,问他认不认识羽生结弦。
不过,没有忘记这个号码倒是真的。
羽生果弦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嘟嘟的忙音传来,然后是喇叭声。对面仿佛车流不息。
接通了。
“我有事儿,要马上见你!”在电话接通一瞬间,对面人急匆匆道。
秦秦淮坐在副驾驶座,心中一紧,而后故作随意,“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必须跟别人家的少妇保持距离。”
“怎么是你?”对面诧异到失声。
“怎么不是我?”秦秦淮挑眉。
“这是郑阿常的手机!”
“我是她丈夫。”秦秦淮悠悠道,“而你,羽生果弦,或者李成秀,有点儿不讲理。”
“……你说什么?”羽生果弦心神剧震。秦秦淮一句话,让彻骨的恐怖从头到脚席卷了他的身体。
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
听到——那个名字,一刹那化作死灰的记忆开始重生,发芽,生长,下一步就要开花。
“我听不懂。”
“别装,”秦秦淮冷笑,“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郑阿常呢?”对面仍然未能恢复镇定。
“见一面谈一谈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郑阿常呢?她在哪儿?”对方急了。
“这取决于你。”秦秦淮淡漠道,“海滨公众花园,17栋,尽快。”
羽生果弦好像扔了手机。
这么性急?秦秦淮有些措手不及。主导方不应该是他吗?
“还有多久到?”他扭头问凯文。
驾驶座目不转睛开车的凯文目不转睛,“三十分钟。”
“那我再接个电话。”秦秦淮从口袋掏出震动的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来电,划下接听。下一秒立刻挂断。
自言自语,“不行,得发个短信。”
又道,“傻了吧唧的,两个手机……”
他翻出接听记录,拨出最上方头一个号码。
凯文目不转睛安分开车,自认为双耳已瞎。
电话立刻被接通了,“立刻来本部。”
是郭敬。
“有事儿?”秦秦淮用郑阿常的手机编辑短信。
——海滨。
“你身边有人吗?”
秦秦淮瞥了一眼凯文,“有。”
“你来拿东西,我给你恢复了。”
秦秦淮手指一顿,又面不改色继续编短信。
——啤酒厂。
“什么东西?”
“别装,以前的你的东西。”
秦秦淮开始冷笑,“你有病?”
——我有。
“秦秦淮!”郭敬急了。
“你也知道,是以前的我的东西,现在我不要了。我应该明确通知过你。”
——档案。
“秦秦淮你不要自以为是!”郭敬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服从?”
“我知道,而且我不会服从。”秦秦淮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给郭敬戳刀子,“说真的,秦中石干过不少混蛋事儿,最混蛋的就是救了你。”
——给你。
寻找通话记录,发送。
“怎么说你爸!”郭敬转移重点。无疑秦秦淮的话令他非常生气,说不定已经怒极攻心。
“他已经死了。”秦秦淮玩儿着郑阿常的手机,看屏幕熄灭又亮起,“再说,就算活着,他也不是我爸。”
“你——”
“再说了,”秦秦淮抬眸凶恶一闪而过,“我担心你布置了陷阱等我羊入虎口。”
“……你还知道自己是羊?”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喜欢乱用成语。我应该把羊入虎口换成——自投罗网行吗?”
秦秦淮呵呵,不等回答就挂了通话。
这些人怎么都爱挂电话?凯文默默无语。
“你说按照郑阿常的性格,她会回答吗?”秦秦淮琢磨李节愍回复他的短信。
凯文听着老大没头没脑的问话很是懵懂。恕他直言,打从老大跟了郑阿常,整个人都往疯癫进化了。
——什么档案?
“我哪儿知道什么档案……”秦秦淮坐得笔直,笑得鸡贼。没有回复。
“哎,你说许梅梅去哪儿了,这不上班不请假的,她也沉得住气。”制服女拿着一沓资料坐下,对面短发制服小女生翘着腿擦指甲油,满脸无所谓。
“还能去哪儿,钓鱼去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鱼都钓了多少年了,还没放手,她可真有毅力。”
“可不是嘛!”小女生吹了吹指甲油,自己欣赏,还翻了个白眼,“人家想上天呢,钓到了可就不用混社会了,是社会混她!哎——”
“哎,给我看看——”她伸手向制服女要资料。
制服女咯咯笑,递给她,“瞧你酸的。”
“那有什么办法,大佬看不上咱!”
“上班时间,胡说什么呢?”中气十足不秃头的中队长推门进来,向小女警伸出手。
小女警翻着白眼又把手中资料扔给他。
中队长走马观花式翻阅,嘴里还调侃,“说不定这里面还有给秦秦淮的情书。”
“这是追踪记录,怎么扯到情书的?”小女警好奇。
中队长扬扬手,“大众情人嘛。谁知道有没有人为表真心替他挑衅我们?”
“人家这几年可安分的很,一个女人都没找过,跟出家似的。”制服女凉凉道。
“你怎么知道没找过,”中队长痞帅痞帅倚墙,摸了摸上下衣口袋,才记起自己正在戒烟,懊恼放弃,“人家金屋藏娇,你还能翻到人家屋子里去打探打探?”
“哎?”小女生瞪眼,“真有可能哎。”
“可能?”制服女霸道女总裁坐姿,呵呵笑,“什么可能?是金屋藏娇可能,还是翻进他房间里可能?”
“当然是翻进房间啊!”小女生一拍手,满脸坏笑,“把这主意告诉许梅梅。”
“你行!”中队长竖起大拇指,继续翻看手中a4纸们,忽然间脸色一变。
制服女跟小女生敏锐察觉中队长神情变化,异口同声变身好奇宝宝。
“怎么了?”
中队长面色庄重沉重凝重十分重,从中抽出一张递给制服女。
四四方方a4纸,正中是十字线折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贴在纸上的几个字——“许梅梅在我手上”,全是报刊上剪下的印刷字体。最下角还有一个指纹。
“这是哪儿来的?”中队长沉声问。
“我不知道,”制服女喃喃,“这不应该是行踪记录吗?”
座机铃声响。
小女生眼疾手快接起电话,“你好,市场监督侦查大队。”
“你们的效率太低,我等不及了,”变声器修整过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抓了许梅梅,扔在海滨啤酒厂。转告她,让她安分守己。”
“等等——”小女生按下免提,急道。可迟了下一瞬,转眼只剩嘟嘟声。
对方挂机真是快。
三人面面相觑。
小女生道,“对方说许梅梅被抓了,在海滨啤酒厂。”
“是男是女?”中队长问。
“听不出来,”小女生摇头,“用了变声器。”
“麻烦了,”中队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把抽过制服女手中的挑衅书,急匆匆往外走,临了丢下一句,“找计安科追踪电话来源,把通话记录截下来!”
“是!”两人正色。

第十五章
海滨公众花园。羽生果弦趴在方向盘上,沉寂如同死去。
刹车声传来,一辆车牌号数字14250的黑车停在旁边。
随后车门被敲响。羽生果弦意料之中,平静抬头。拎起副驾驶座上的黑匣子下车,关门时还没忘上锁。
他对凯文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凯文没有理他。羽生果弦遭遇尴尬。
其实这怪不到凯文头上。一个上班族,每天兢兢业业当牛做马给整个公司跑腿跑堂跑业务,脑袋早就一团糟,现在大脑皮层还能起作用已经是万幸。而羽生果弦——恕他直言,早就是几年前的旧人物了,这么久没见,如果不是大佬几天前说起,他都差点儿把这个人彻底扔出回收站。
羽生果弦拍拍脑袋,走到别墅门口去找秦秦淮。
秦秦淮正在开门。
虽然这房子名义上是他的,但好像只是因为眼瞧着不错,随手一买,从来没住过。对这种新世纪门锁有点不适应,迟迟打不开门。
凯文走到一边,低声提醒,“指纹开锁。”
秦秦淮恍然大悟,收回钥匙悻悻嘟囔,“我说怎么找不到钥匙孔……”
声控锁应声而开。
……
房子内部很干净,一尘不染。就算不像有人住过,也绝不像没有人住过。秦秦淮立在客厅,左看右看,等凯文探查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厉声质问,“找过家政?”
“嗯。”凯文点头,“担心您觉得脏。”
秦秦淮蹙着眉,言语不留情面,“我看你是担心我过得好。家政会有服务记录不知道吗?”
“我已经安排人抹掉痕迹了。”
秦秦淮暗自嗤笑,对凯文智商掉线感到非常极其特别不满。单纯天真体贴入微的员工凯文还是没有明白不对,是压根儿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对手。
但秦秦淮自己非常清楚,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畜生,你就算看个毛片儿,他也要拎出来看看内容是不是有什么深奥晦涩的玩意儿,男主女主的呻吟有没有传递什么暗号。
更何况秦秦淮现在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呻吟。
羽生果弦呆立在一旁,曾经从事特殊工作所得来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大佬似乎在积攒怒气值。
“上楼。”秦秦淮一声令下,自己迈开长腿上了二楼。
面面相觑之凯文果弦紧随其后。具体顺序是凯文跟在羽生果弦身后。
秦秦淮陷在阳台后卧房的沙发里,透过玻璃门遥望着不远处。见两人进来,招招手,“找个地儿坐下看戏。”
“你找我来是看戏?”羽生果弦一滞,瞬间目光犀利,“你知不知道我在面对什么?”
“知道,”秦秦淮点头,打了个响指,指着自己对面,“坐下来。”
羽生果弦气鼓鼓,从床上掀起被子扔到秦秦淮对面,就地坐下。凯文看了看情况,自己坐到床上盘腿当佛隐身。
“出什么事儿了?”秦秦淮笑吟吟,一派斯文禽兽。
“……我在被追杀。”羽生果弦憋了半晌。
秦秦淮面上露出夸张式惊讶,挑眉,“谁敢追杀你,繁花老板闫美人的男人?”
羽生果弦闷头闷脑没注意,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挫败,“a国佬。”
“你怎么知道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羽生果弦不耐烦。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说也知道你不知道。”
“你有病吧。”秦秦淮笑眯眯爆粗口。
羽生果弦抬头,扫描秦秦淮那张败坏社会风气的脸,猛的记起来这个人正在积攒怒气值,意识到自己还是坦白从宽明哲保身不做无谓牺牲的好,于是决定稍微透露一点。
“有个人告诉我的,他得到了消息。”
“郭敬?”
“你怎么知道?”羽生果弦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能查到你叫李秀成,知道这个又算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羽生果弦的脸色立刻阴沉。
秦秦淮察言观色,明确得到羽生果弦秦秦淮不喜欢甚至厌恶听到这个名字的信息,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决心补救。
“闫美人和我关系还可以,她作为你的妻子,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你到底什么意思!”羽生果弦真的跳起来了。
“郑阿常也向我坦白了她知道的一切。据说以前她拉过你一把,算是你的恩人。”
“……行了别绕了,你究竟想说什么?”羽生果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保持平静。
“我想说——”秦秦淮的目光转向远处,自动搁置羽生果弦,“没有a国佬,郭敬在骗你。”
羽生果弦愣了。
他对于秦秦淮转移话题的随心所欲感到无助无措,还有点无言以对。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谈论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上一秒季大佬还在阴狠恶毒地威胁他。
人干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
秦秦淮只好骚包低头,拉近他与羽生果弦之间的距离,目光炯炯,神秘兮兮,“因为消息是我放的。”
……
羽生果弦瞪圆了他短半径05厘米的眼睛,想骂人。
对面是翻云覆雨的大佬,他说他放出消息蒙骗了军部掌权人。
这话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而且秦秦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这样的消息?
秦秦淮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回答,“为了找你帮个忙。”
“什么?”羽生果弦凭男人的第六感警惕起来。
秦秦淮摇摇手指,坐直身体,翘起二郎腿,“不过我还要先问你一件事,听说郑阿常有一份档案。”
“……什么档案?”羽生果弦一头雾水垂头丧气。他想算了性命拿捏在大佬手里还是乖乖听话好。
狗命至上。
秦秦淮皱眉,隐约有些失望,还是继续解释,“你应该知道李节愍吧?”
“李节愍是谁?”继续一头雾水。
秦秦淮整个人一僵,看向羽生果弦的目光满是怜悯,“李秀成同志,你的情报网不是瘫痪,不是崩溃,是根本就没有吧?”
羽生果弦沉默。
气氛有一丢丢尴尬。
……
大佬说对了。
他就是没有情报网。这又不是他的错。毕竟他是一个顶着“背叛h国逃往a国遭到迫害无奈出逃g国”的罪名的h国人,还叫着r国人的名字。他能有什么情报网?他还能上网就不错了。
再收集情报,单一个郭敬就能把他吃了。
“李节愍就是gai。”秦秦淮低声道。
羽生果弦的委屈遽然烟消云散,还打了一个寒战。思绪开始回炉冶炼。
gai——这个名字真是太熟悉陌生了。
实际上羽生果弦跟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基本没有接触,连一丝大舅子的二奶奶的三姥娘的四弟弟的五姐夫的六哥哥的干妈的攀关系都没有。
在a国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都没敢打过这个人的主意。
不过,他的好朋友兼大恩人是gai麾下冲锋陷阵的一条狗。
二把手哎,哪里还用攀关系,一个电话什么搞不定?
呸扯远了。
羽生果弦正了八经想想,慌觉自己竟然还是跟gai有那么一点儿说不上台面的关系的。
毕竟两个人的交际网都牵扯到erva。啊不,郑阿常。
管他呢又扯远了。
“他怎么了?”羽生果弦抬起头,只恨眼睛无法bulgbulg闪烁传达他坦白从宽缴枪不杀的恳求。
秦秦淮忍着对这种没有气节之行的小小恶心和鄙夷,重复,“他在g国,郑阿常有一分关于他的犯罪档案,听说过吗?”
羽生果弦懵之第二次。
“没听过……”他喃喃,静静在秦秦淮“要你何用”的目光下茫然了几分钟。
其实他在仔细回忆。
但即便挖遍他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把他的记忆翻来覆去强奸个几百遍,他也实在挖不出来。
不是,关键是听郑阿常说gai不是去加拿大养老了吗?怎么又来g国?旅游?
“真没有。”羽生果弦鼓起勇气肯定。
秦秦淮鄙夷的眼神更加赤裸。
“不是啊爷你想……”被鄙视的滋味不好受,羽生果弦想翻身解释,“你都把我调查过了,也就知道我几斤几两,郑阿常这么谨慎,重要资料她能随便告诉我吗?”
“可是除了你还有谁?她远离a国,档案放在那边势必难以操控,放在g国,她的能力又不够,郭敬随时能把她查个底朝天。只有你虽然窝囊地借助女人保护,却依然因为身怀绝密情报而保留一定价值,你肯定会藏起最后的稻草。只有你合适。”
“哎呦您真是高看我了……”羽生果弦对那个“窝囊”耿耿于怀。
秦秦淮赏了他白眼一个。
“关键是您要这档案有什么用啊?您要gai的犯罪记录还用得着档案吗?身边的郑阿常就是个活档案您问什么问不到啊?别说犯罪郑阿常能把他有几个情妇都说清楚……”羽生果弦式不满嘟囔。
秦秦淮一僵一顿灵光嗖的一闪。
他撇头,“你再说一遍。”
羽生果弦察言观色,“不敢不敢,我就这么一说。”
秦秦淮不耐烦,“你说郑阿常就是个什么?”
“我没骂她……您相信我我不敢骂您的女人……”羽生果弦哭丧着脸。
“我没说你骂她!”秦秦淮青筋暴起,抬脚就踹,“我问你说郑阿常就是个什么?最后一遍!”
“活档案!”羽生果弦破罐子破摔瑟缩。
秦秦淮冷静了。
他忽然觉得天光大亮。虽然现在就是白天。他陷
在坐垫里,恍惚有那么一点点无力,但转瞬即逝。
“到时候,帮我美言几句。”沉默了半晌,他的目的终于脱口而出。

第十六章
秦秦淮频频看表。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说话,只是随时间流逝,眉头蹙得越来越高,脸色愈发低沉,几乎霜冻整个房间。
凯文一直隐身式存在,此时也看着时间,脸色不敢恭维。
羽生果弦更不敢说话了。
然后这一切在一帮警察进入对面一家废弃工厂时结束。
秦秦淮一张脸阴成了阎罗,起身抬脚踹飞了小巧的大理石桌。小巧大理石桌哭泣着往后退,哐当一声,砸入墙壁哥哥的怀抱,砸得墙壁哥哥暴躁掉皮。
踹飞桌子后,秦秦淮明显没有消气,他还在四处张望寻找下一个能踹的目标。羽生果弦心说不好,慌忙躲到凯文身后。最后发现秦秦淮连余光都没分给他就去踹墙。
凯文早已经站起身,脸色并不比秦秦淮好上多少。他确认了一下时间,犹疑,“有什么变故……”
“废话!”秦秦淮的怒火找到突破口,开始浪荡地喷发,“堵车车祸绑架强奸?什么没有可能?但这能在李节愍身上发生吗?能吗?”
羽生果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弱弱问,“关gai什么事儿?”
“你别问。”
“闭嘴!”
如今凯文十分温和,秦秦淮十分暴躁。
暴躁的秦秦淮彻底变成了喷火龙,只差头上生牛角,否则他能顶穿整个宇宙。
“冷静,冷静——”秦秦淮双手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羽生果弦有点儿担心他一时失手把自己太阳穴按爆,“他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
他们把许梅梅扔进了海滨啤酒厂,分析了李节愍和警察赶来花费的时长,排查了路况问题,设置了一些障碍,就算李节愍拒绝见面也会有人在无形中强迫他通过这里,而且通知李节愍的时间比通知警方提前了一段时间。
那么。李节愍为什么没有出现?
秦秦淮望着对面工厂中停驻的几辆警车陷入深思。
他是没有来,还是没有来成?
时间倒退,让我们回到“一段时间”以前。
郑阿常听着旁边噼里啪啦狂按手机屏幕的声音,以及略显急促的呼吸,没有睁眼。
她对自己在没有秦秦淮的情况下还能睡得如此香甜感到奇怪,以及焦虑。
奇怪是为什么秦秦淮要强迫她沉睡,还要派人看守。
焦虑的是,秦秦淮不见了,两人之间浓厚的爱情和默契告诉她,他一定去干什么恶毒过分的事儿去了。
世事无常,郑阿常提前醒来了。提前的时间远超所有人预料。实际上,李节愍对她的教育项目中,有一项叫“药物抵御”。她接受了一些药物对抗训练,对很多药品有抗性。
睡觉什么的更不用说。安全感强迫她无法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深眠。
郑阿常的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
能在她身边看守,肯定是秦秦淮相信的人——凯文或者伊莲。
手机玩儿的这么激烈——甭说了——伊莲。
凯文那小子是个乖宝宝,玩手机就看看新闻,不可能像身边这个人这样身心投入十分激动。
好的,是伊莲。
郑阿常有点儿愁。说来也对,伊莲武力值比只会散打防身的凯文还高,而且面对女性,伊莲势必比凯文更能下狠手。
……
狠手?
不对。郑阿常心里突然高兴。狠手什么的全是胡说八道,秦秦淮不会真的让人收拾她。
明显不可能。
想到此一茬儿郑阿常竟然有点儿乐滋滋。
可乐滋滋有什么用。她很快甩了心中小人一巴掌。躺在床上,立场受限视野受限,一不留神,别说偷袭,可能还要被人压着打。尤其她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早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跑个三千米累成一条狗。
旁边人手速更快了,还夹杂着国骂。郑阿常估摸着是正在抗游戏。
打游戏不好办啊,肾上腺素正在高峰期,武力值超出水平线。但她转念一想,打游戏也挺好,毕竟是在分神,无法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好吧。郑阿常下定决心。
干。
干他奶奶的。
郑阿常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后突然暴起,一掌劈晕了沉迷手游无法自拔的伊莲。
事情进展出乎意料之顺利。
说来也是伊莲运气不好,没有想到郑阿常能这么快醒,也低估了郑阿常的暴力指数。
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伊莲可怜兮兮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郑阿常翻身下床去找自己的手机,天翻地覆没有找到,只好抽出伊莲手里的高端机,随便找了件风衣披上,站在门后探听情况——没有声音。
主要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秦秦淮和她当初千挑万选的房门第一要求就是隔音好。
太好了也不是事儿。郑阿常开始后悔。又走回去一把拎起伊莲的后衣领,从床头柜抽了一把折刀,
抵着伊莲的脖子去开门。
开门之后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郑阿常心道不对。又拖着伊莲楼上楼下走,发现是真的没人。秦秦淮就留了伊莲一个人看着她。
“哎呦我去,”郑阿常有些嘚瑟,“真心宽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不对你可能还真是不了解我是谁……”
再想到这一茬,郑阿常瞬间有点儿怂。
毕竟老夫老妻许多年,秦秦淮一直以为两人是坦诚相对,至少也是袒露相对。可到头来发现他自己脱光了,郑阿常还悄咪咪穿着肉色内裤——
这搁谁谁能痛快了?
郑阿常也觉得自己理亏。
可时间紧迫,她只能理亏一瞬间。郑阿常扔下伊莲就准备往外走,扭住门把的时候又开始后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扭头看看地上趴着的伊莲。一脸正经分析。
结果如下:
家里只有一个昏迷的伊莲,外面有无数隐藏的暗箭。
家里秦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外面可以暂做逃避。
求豆麻袋——她逃避什么?
郑阿常对着伊莲的手机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的手机遍寻不到。
睡觉之前,她敢肯定自己把手机放在了枕头底下。现在竟然消失了。
伊莲大概对她的手机没有兴趣。对她的手机有兴趣的,除了她自己,就是秦秦淮。尤其是现在非常时期。
她手机里还留着李节愍的……
卧槽!
我屮艹芔茻老子明白了!郑阿常拨云见日灵光乍现,秦秦淮还能干嘛?
还不是去给她解决所谓问题去了!
“完了完了,”郑阿常又一次神经兮兮,“麻蛋秦秦淮这样儿的黑社会头子还能怎么办?麻蛋还不是浇成水泥桩扔进大长江……完了完了完了……”
郑阿常拍着脑门又一次灵光乍现或者脑中轰响。她想起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是背了李节愍的联系方式的。
虽然李节愍不一定傻逼到抱着一个电话号不撒手不过……说不定他反侦察意识弱呢。
她学过不一定他学过。
郑阿常抱着手机就打电话。哆哆嗦嗦输入了一串数字,忙音又不知死活的嘟嘟嘟表现了一下存在感后——
接通了。
李节愍这傻屌竟然真的这么傻?这是接通后的郑阿常的第一想法。
“你好。”对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郑阿常讷讷不知怎么点亮破口大骂技能。
“你怎么样?”故作镇定。
对面明显一惊,李节愍听出她的声音,疑惑,“怎么打电话?对了,你有什么档案给我?”
轮到郑阿常震惊。
然后一脸迷惘:什么玩意儿?
不动声色,“嗯?”
“你不是说有档案给我?”
郑阿常心道大事不好,肯定是自家男人的圈套,这傻屌果然上钩。关键是她哪儿有什么档案?她的那点儿家底儿早就被郭敬个狗畜生扒拉光了,连个肉色底裤都没剩。
然后下一瞬息第三次灵光一闪。
郑阿常道:“艹!”
她想起来了。
不就是当初坦白为了一时保命胡诌的关于gai的犯罪记录?他竟然还记得?麻蛋他不是说不关心吗?
“不关你事,档案丢了。”郑阿常压下烦躁,开始补救,“你最近避避风头。”
“什么意思?”听声音,李节愍很不满。
“档案被抢了,”郑阿常压低声音,“看样子好像是西方人,你注意安全。”
李节愍沉默,然后哐嘡挂了电话。
郑阿常长出一口气,心里吊着七上八下十五只桶总算统统落了地。
十分钟后——
伊莲的手机高唱起《天佑女皇》。郑阿常低头看看来电,吓得手一哆嗦。
“艹!”
是秦秦淮。
郑阿常深呼吸后按下接听,故作镇定,“你好。”
“……”又是沉默。
“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吧。”
“你醒得很早。”对面说。
“药用得少。”郑阿常抢占先机挂电话。
她准备在火药桶爆炸之前自我陶醉一会儿。毕竟她才用了一个电话,就一箭三雕。既救了李节愍,又引得李节愍因为她话中的“西方人”而对a国佬产生怀疑,还防止秦秦淮参与犯罪。虽说秦秦淮本就是个黑帮吧,但他做大哥好多年早就不见血了,能干净还是干净点儿好。
秦秦淮我是为了你好,郑阿常心里还有点儿委屈,你怎么就不懂?
让我们就此总结: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
——血流成河将至,必须有人先一步扔下了导火索。
王尔德告诉我们:
牺牲夜莺,捧着玫瑰送给女孩,女孩就会挂
上冷若冰霜的脸,说:“我要珠宝,那些富家子弟有数不清的珠宝。”
郑阿常有珠宝,有夜莺,有玫瑰。
秦秦淮有珠宝,没有夜莺,没有玫瑰。
而李节愍——穷到什么都没有。

第十七章
“我以为我们没事了。”秦秦淮占据沙发至高地,帝王坐姿,满是自嘲。
就在之前,两人还摒弃了所谓的前嫌。他逼迫郑阿常承诺永远陪着他爱他毫无保留。他自己还信誓旦旦要替郑阿常解决这一切。
而现在,郑阿常就坐在他身旁。
凯文送羽生果弦回家了。虽然过程遭遇了一些反抗,但凯文最后成功弄晕羽生果弦,使其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并保证会等他直到醒来,好随时在语言上支援秦秦淮,在思想上瓦解郑阿常。
但秦秦淮,说实话,对羽生果弦跟郑阿常的友谊所能起到的作用深表怀疑甚至不抱希望。
“你去做什么了?”
秦秦淮对这个问句嗤之以鼻,“你不知道?”他相信不管以郑阿常还是erva的身份揣测,她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出结论。
“……”郑阿常十指交叉,“我应该说过你不能杀他。”
秦秦淮怒火立刻呲呲往外冒,“那就让他来杀我!”
“他没有说过杀你!”
“是吗?”秦秦淮禁不住冷笑,“他还没说你就信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秦秦淮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我是为了你……”
“你为了谁心里清楚!”秦秦淮一点儿都不相信郑阿常什么为了他。他只知道,自己捧在心上的人,对本该是仇人的李节愍情深意切。
他甚至开始怀疑郑阿常之前所讲故事的真实性。最可笑的是只要郑阿常说了,他居然就信了。
有损他前情场高手的名声。
“我问你,我和李节愍,你选一个。”秦秦淮强装平静。
郑阿常,“这种问题其实非常无聊。”
“我知道很无聊。”秦秦淮满是嘲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理智究竟把你掌控到什么地步。”
郑阿常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秦秦淮,是你的理智掌控了你。”
“我去你妈的!”秦秦淮终于忍不住暴起掀桌,“我理智?我理智?我理智去为了你干这些勾当。郑阿常,你不是没有良心,你连心都没有!”
“你说背叛了李节愍,可你看看现在以前做的一切,你背叛得认真一点好吗?”
“你根本就不恨他!郑阿常,”秦秦淮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你依旧对他忠心耿耿。”
郑阿常一句话也不说。
秦秦淮心头涌上委屈。他觉得一个男人最委屈最憋屈的时刻,也就是现在了。
看看,掏心掏肺对你爱的人好,你爱的人心里却还有一堆苟且,而且不是跟你。秦秦淮表示真是眼睛喂了狗。痛苦后悔,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扫干净。
然后他摔门睡了书房。
郑阿常拿回自己的手机,瘫倒在卧室的床上,发觉事情闹大了。
——郑阿常的本意的确是为了秦秦淮。虽然李节愍如今失势,但据她所知,隐居加拿大时,他并不是没有动作。否则也不会联系上a国和g国政府。
而且,有线人给她递送消息,a国政府已经半明确站在了李节愍的立场上。g国政府——很明显,如果不是支持,至少也是默许,不然李节愍根本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进入g国。
反观秦秦淮,他是个黑帮分子。即使他再厉害再有权势人脉再广——一旦公开与政府站在对立面上——也只有覆灭。
等着看秦秦淮笑话的人多到数不清。
……爱情真是让人愁。郑阿常翻了个身。
电视机叽里呱啦,羽生果弦接起电话,两股战战,觉得今日真是流年不利。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帮我盯着郑阿常。”秦秦淮声音阴冷。
“我记得你让我跟已婚少妇保持距离。”
“顺便套出李节愍的下落。”秦秦淮充耳不闻。
羽生果弦识趣闭脑,这位爷压根儿不在乎他说什么。
关键是盯着郑阿常还说得过去,毕竟凭郑阿常的聪慧,端看他赖着不走就能揣测个十之八九。但是套出李节愍?
郑阿常又跟gai扯上关系了?
“嗯。”秦秦淮肯定。
羽生果弦这才发觉他是行动上的巨人,已经祸从口出。
明显对面秦秦淮在压抑怒火。
“我觉得,郑阿常她不太可能告诉我。”羽生果弦委婉拒绝这一要求。
“你们不是朋友吗?”
“那她告诉你了吗?”羽生果弦转而问。
“……没有。”
“爱人都不告诉,朋友就比爱人信得过?”羽生果弦颤巍巍,惊觉自己发现了秦秦淮怒火发源地。
这不就是自家夫人有事儿瞒着自己,男人心里憋屈吗?
秦秦淮这种大佬,说不定还在心里诅咒磨刀扎小人,揣测郑阿常是不是跟李节愍有一腿呢。
他俩不会真的有一腿……
想岔了住脑!羽生果弦一巴掌贴上自己脑壳。
秦秦淮沉默好
一会儿,而后磨牙,“你有事瞒着闫美人吗?”
“肯定有啊!”羽生果弦一拍大腿。这不明摆着呢嘛,看看那个黑匣子,闫美人从来没打开看过,充分说明了她对他的信任!
爱情,婚姻,就需要信任!
羽生果弦非常想抓住这一次机会对秦秦淮说教。
但他没有贼胆。
“你看着她,别让她乱跑。”秦秦淮放心不下挂念万分殷殷叮嘱。
“哎不是老哥——”羽生果弦挣扎,“我老婆会怀疑的我跟别人的已婚少妇凑对儿——”
秦秦淮已经挂了。
“……”
“看来他是真不担心爬墙啊……”羽生果弦喃喃。
凝视电视里新闻播报大陆与亭海关系和缓进行联合军演的消息,羽生果弦觉得全国人民无比幸福,唯独他被上帝抛弃。
秦秦淮走出别墅。伊莲已经在玛莎拉蒂旁等候。傍晚凉风有些冷,女人的卷发随风泛波。夕阳美得苍凉又寂寞,照在她的头发上,像火焰女神赫斯提亚。
可秦秦淮欣赏不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眼瞎耳聋的傻子。
“走吧。”
伊莲为他拉开车门,安安静静。
秦秦淮最后抬头向卧室方向看了一眼。伊莲在驾驶座踩下油门,玛莎拉蒂疾驰混入傍晚来往的车流,两个人都不曾回头。
秦秦淮的智商很高,远超郑阿常的那种高。
他明白有时候适度放手是喘息的机会,是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更明白,放手只能适度,永远不会彻底。就像他现在离开,只是为了以后——归来。
十五天后。
“怎么回事?”郭敬几乎掀桌,“说好的军演,转眼就换成跟亭a联合?亭当局什么意思?吃完就走吗!”
郭敬愤怒得就像遭遇负心汉。
外交官焦头烂额,“消息已经放了,生气也没办法。现在必须想办法补救,否则势必引发舆论爆炸。”
“用你说!”郭敬回之以哼哼。
外交官还是无法习惯郭敬这种暴脾气,话一说完起身就走。
“当务之急是先压下这件事,商谈有没有转圜余地。”
“联台军演是你的想法。因为大张旗鼓的宣传,全国上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出了这种事,还不是我们和公关部门收拾乱摊子?你还是想想怎么检讨吧。”
郭敬老将顿时感觉心血逆流血压上升,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世躲过未来四面八方的围攻。
出了这种事,政敌必会借题发挥,支持他的人很可能因此引火上身。
人潮来往。
甜品店永远是少女情侣的心选。羽生果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郑阿常扯进来,街上的人看他俩的目光就像看闹脾气的狗男女。
天知道羽生果弦多想骂人。他一个清清白白已婚家居男,郑阿常一个不知清不清白的已婚元气少妇,偷偷摸摸在甜品店吃东西。
也不算偷偷摸摸,还是光明正大吧。
唯一收获就是逼问出了来龙去脉。
“要我说,你现在去a国不等于自投罗网吗?”羽生果弦挖了一口冰激凌蛋糕,口齿含混不清。
郑阿常愁眉苦脸喝酸奶,“可我只有回a国才有机会。在g国,我做什么都受限,没人帮我。”
她一向喜欢酸奶。甜品也喜欢,但现在实在没有胃口。
“……你男人?”
“秦秦淮不见了。”听羽生果弦问,郑阿常脸色更加难看,“怎么都找不到。”
啧啧。羽生果弦咋舌。
看看,爱情,岁月。把一个曾经无比英勇且智慧的女人变得小鸟依人,手足无措。郑阿常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现在因为联系不到秦秦淮,已经逐渐盲目到失去判断。
“你回a国能干什么?听说最近两国关系又返冰,你确定你这种人就去的了?去了还能回来?你当g国政府是傻子还是a国政府是智障?”
“都不是,”郑阿常无力倚在靠背,“我才是。”
“就是嘛,你要冷静。最近不要乱跑,以不变应万变。别忘了你还有一堆麻烦事儿呢。”
郑阿常挑眉,不置可否。
羽生果弦心觉郑阿常挑眉可真他妈苏,多少年没看见了。刚才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在a国两个人满腹心机算计人的时候。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继续,“而且你想想,a国现在肯定危机四伏,至少政府已经变卦,单方面撕毁了跟你的条约,否则他们为什么找上gai?”
郑阿常眼睛一眯,“秦秦淮跟你说了多少?”
“……我就那么一问,他就那么一说……”羽生果弦嗫喏。
郑阿常目光瞥到旁侧。
羽生果弦谆谆不倦,小心提醒,“我是想告诉你,你有没有想过a国这么做的原因?”
郑阿常呵笑,“看不惯我了呗。”
“可是你的能
力大家有目共睹,黑手党这些年安分了不少,远没有gai掌权时嚣张。他们为什么放弃你,要重新起用一个害他们劳心劳力的贼头子呢?”
郑阿常心说贼头子这个称呼真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
“你想过……有人背叛吗?”羽生果弦顿了顿,继续往下道,“旧的元老已经被撤换,新的都是你的心腹。但你远在天边,怎么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变化?”
“你还记不记得,你看中的人,有些就在白宫工作?”
郑阿常脑子转到飞起,开始按条件筛选。很快筛选结果出炉。
“怀疑安德鲁·布朗就直说。”郑阿常嗤笑。
安德鲁·布朗是最符合条件的人。他在国家档案与文件署工作,真实身份是老费的走狗。老费就是当年跟gai对着干,被她利用最后弄死还没人知道的纪律委员会成员之一。
按照羽生果弦的说法,一切兜兜转转真相大白,还真有可能是他。
但老天从前是站在郑阿常这一边的。
“说实话,李秀成,”郑阿常笑呵呵,让人听不出情绪,“你其实很聪明。”
羽生果弦一听到“李秀成”这三个字就僵硬。他没想到郑阿常能再叫出这个名字,秦秦淮就罢了,郑阿常也跟着起哄。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
“那当然,像我这么优秀的人……”羽生果弦挺胸抬头打哈哈。
“但你不该跟我说这些,也不该怀疑布朗。”郑阿常接了下一句。
“什么意思?”
“布朗和你一样,都是我帮助过的人。我帮过的,应该不会背叛我。”郑阿常慢悠悠解释,将杯中酸奶一饮而尽。
羽生果弦冰冻了一瞬,即刻恢复正常,傻傻讪笑。
他一时紧张,漏过了郑阿常眼中的恶毒。
“我想找到李节愍。”郑阿常放下杯子。
“你又不去a国了?”
羽生果弦惊讶于女人的善变。
“没必要了,”郑阿常直直看着他,“我应该粗暴解决问题。”
羽生果弦不知所谓式点头。
……
算了。
郑阿常看他茫然,释怀一笑。她伸手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u盘,递给羽生果弦,“秦秦淮不在,这是档案,你帮我保管一下。”
“你什么意思?”羽生果弦瞬间警惕起来,没有接,“什么档案?”
“一个关于gai的档案。”郑阿常顿了顿,“你不要打开,没有密码贸然打开,里面的一切会自动销毁。也不要担心,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
羽生果弦心中警铃大作,诚然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便的出现了。但幸哉依旧守住了表情,他拿过u盘立刻藏好,抱怨,“你也真信得过我!”
郑阿常笑了,虽然心中失望至极。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她并没有告诉过羽生果弦关于档案的事。而看到了这东西,他却如此平静。
但郑阿常依旧说,“我还能信谁呢?”
“你要做什么?”羽生果弦后知后觉。实际上无知无觉。
郑阿常轻叩着桌面,咚咚回响四散漂浮,回答,“挽大厦于将倾。”

第十八章
今天天气很好,就像许梅梅被绑架那一天那么好。
警局走马观花行云流水浮于表面式地忙碌。家暴的男人被抓了,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要投诉。年轻人离家出走偷了五千块钱老爹抄着擀面杖清理门户。夫妻离婚女要房男要房没有人要的孩子在一旁。
这些都不事儿。
生活比这些琐碎更严峻,不只人命关天而且国运攸关。西亚的炸弹,非洲的感染,麦格西寇因为黑帮交通再次瘫痪,大陆亭海再次归于冷淡。
这些才叫大事。
一个人两个人的幸福苦难,并不是全世界的福祉悲哀。
就像刑警大队在接到一个电话后,立即抛下了所有的案件,哪怕有些案件,千金小姐即将被撕票,有些案件再有两个小时就过了申诉期。
主要是因为这个电话太过重要。
重要到什么程度呢?
它来自g国公安部。
内容如下:
立刻调动全部警力,到以下地点,秘密抓捕间谍李节愍。
地点:xxxxxxxxxx
公安局所有能动警力倾巢而出。
他们离开了哭泣的妇女,打人的老爹,离婚的夫妻。
令人幸福的是,当他们回来时会惊讶发现,女人止住了泪水,离开十分冷静。老爹扔了擀面杖,拎着兔崽子的耳朵,回家炖排骨汤,离婚的夫妇暂缓离婚,把孩子送去了敬老院。
今天天气十分好,就像李秀成第一次遇见erva并得知自己被列入间谍猎杀名单那一天那么好。
羽生果弦抬脚轻轻迈上年老的楼梯。墙上斑驳水渍搔首弄姿。暖气管外露已经老化,水管生满铁锈。楼道窗户多年未擦,落下的灰尘已经可以打造成一副面具。
这是一家隐蔽且破旧的招待所。很便宜,因为李节愍没有成功从政府那里得到很多钱,好在他也懂得吃苦。
——三楼,最里间。羽生果弦到了。
特工的本能还没有离他而去。当他想到自己要见的人是gai的那刻起,他的脚步就已放到最轻,呼吸微不可闻。
扣门,开门,关门。一切在无言中进行结束。
李节愍坐在床上,周身是帝王姿态,可惜有点儿落魄。他身侧是关于秦秦淮的文件资料。
羽生果弦办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又来做什么?”
“送礼。”羽生果弦叹气,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是郑阿常交给他的那个。
“这是什么?”李节愍皱着眉,没有接。
“里面有关于你的犯罪记录。”羽生果弦解释,“eva给我的。”
“真的?”李节愍脸上布满震惊,迷惑,困扰,失落等诸多意料之外型表情,神色极其复杂,眼中闪烁难辨。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人总要保命吧……羽生果弦没有吱声。
李节愍痛苦挑眉,终于接过来,把玩,“我怎么信?而且她给你,为了什么?”
羽生果弦沉默了一瞬间,四下环顾,拿过桌子上关机的笔记本电脑,按下开机键。
“她需要我保管。她还说,随便开启里面的资料会自动销毁。无论你信不信,”羽生果弦把开机的电脑面向李节愍,“毁灭一个资料盘,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节愍没有说话。他只是犀利地盯着羽生果弦,把他看到后背发麻,然后犹豫了一会儿后,将u盘插入电脑。
香蕉电脑迅速读取完毕,弹出文件夹,整整二百五十个。
李节愍抬头看着羽生果弦,“自动销毁?”
羽生果弦有些尴尬,“她是这么说的……”
电脑弹出提示框:
——还有5秒自动销毁。
——还有4秒自动销毁。
——还有3秒自动销毁。
——还有2秒自动销毁。
——还有1秒自动销毁。
0
文件删除开始。
李节愍和羽生果弦看着进度条以比乌龟略快的速度攀爬,尴尬更加浓重。
其实羽生果弦还有些遗憾gai一点儿都不好奇,没有打开那些文件看一看。不过用屁股想也知道,一旦打开看了,他们两人,肯定有一个无法活着走出这道门。
“我可以走了。”今日份任务完成,羽生果弦准备拍屁股走人。
李节愍拦住他,“等着,删完。”
“为什……”
羽生果弦在李节愍威慑性的目光下收回了自己的质疑。
这大概是本市公安局执行效率最高用时最短的一次行动了。区区一个半小时。集合人员二十分钟,赶路二十分钟堵车四十分钟,安排就绪十分钟。所有到场警务人员无不为自己本次行动的出色表现而喝彩,并认为自己已经立下头等功劳。只等回家摆酒吹大山。
虽然行动还没有开始。
他们所
有人,所有武器,大张旗鼓倾巢而出不动声色地包围了一家偏僻且简陋的招待所。据说招待所里有两个怪兽。上头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逮捕年长者暂时监禁在拘留所,年轻者送至当地法院,立刻宣判,押送监狱。
还给他们每个人传了两张照片,保证记忆。
“坐标逃生通道?”女警问。
许梅梅点头,“全部封锁。”
女警不再说话,转身走人。许梅梅跟搭档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五分钟后。
特警刑警一拥而入,招待所传来踢门声。紧接各种物什掉落的乒乒乓乓连成一片。
对讲机传来声音,“青蛇跑了!做好警戒!”
青蛇,是年轻者的代称,年长者,他们临时起的代称是白蛇。
听起来,大家效率十分的高。一出手就达成二分之一的目标。许梅梅跟搭档又对视一眼,同时握紧手中的枪。
对讲机还没完,“他朝紧急通道去了!”
许梅梅的手开始哆嗦。
羽生果弦没有想通为什么会突然有警察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明确应用了反侦察确保无人跟踪,就算有,也不会发现他的目的地。毕竟他花了一百块钱坐公交。
但警察偏偏就进来了。
他们撞开门的刹那,羽生果弦感觉自己心脏已经停跳。实在不好意思,他因为工作原因,看见这些公务员就有被抓包的错觉,况且他现在确实在干亏心事儿——出卖郑阿常的档案。
也不算出卖。毕竟一点儿钱都没有。
“进错门儿了吧?”李节愍竟然十分平静,抬头赠送一寸目光,又去盯着屏幕。他对这台电脑很不满,或者对这个u盘及删除程序不满,都一个半小时了,下个visualsta> “警察来了?你怎么还不紧张?”羽生果弦急得团团转,一拍脑袋就要走。被警察叔叔以狮子般的体魄拦下。
“你怕什么?”李节愍对羽生果弦的恐惧不太理解。毕竟他现在背后有g国政府a国政府撑腰,而且有合法暂居g国的身份,实在没什么好怕。所以无法理解羽生果弦现在的状态。
据他所知羽生果弦还是个受过g国政府恩惠的失败特工。这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人家是你恩人呐!
几秒种后,羽生果弦被戴上手铐。饶李节愍再淡定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些警察明显目标就是他们两个。
沉睡多年的冷汗终于苏醒。
他强作镇定,“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对面警察在两把步枪的掩护下上前给他戴手铐,手铐“咔嚓”锁上之际,他听见警察回答——
“间谍罪。”
李节愍冷汗如瀑。
他纠结,“这不可能,我是应g国政府邀请访华的a国公民,我有合法证件。”他还把目光投向羽生果弦。
羽生果弦慌忙点头,解释,“我也是,合法的。无缘无故你们为什么抓我?”
二人言辞有理有据,反观现实鼓起勇气啪啪揍脸。羽生果弦听见身后警察明显的不屑嗤笑。
他识趣缄默,但实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开头说话的警察以十分鄙夷的目光略过他二人,挥手,“带走。”
“哎呦我妈,还有电脑——”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上头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拿到一台正在删除程序的电脑。
李节愍一急,趁身后警察弯腰去拿,一把将他撞开,抬脚将电脑踢下了窗。
趁着所有人掉了下巴,李节愍向羽生果弦大喊,“跑!”
羽生果弦瞬间变身小超人,迈步向前猛冲。偶尔锻炼的他,竟然真的冲开了几位警官的重重包围,跌跌撞撞越过大山,奔向走廊一扇小红门。
他看过,这是紧急通道。

第十九章
冲出紧急通道的过程竟然称得上畅通无阻。除了那横七竖八的扫帚和湿哒哒的拖把以及几只叽叽歪歪的老鼠,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
大门敞开,刺眼的阳光如此温暖。尤其在一个带着手铐的人看来,简直称得上救赎。
救赎在下一刻就透心凉。
羽生果弦看着对面持枪的一男一女,意识到人生多么灰暗。
“怎么是你?”对面女警察突然惊呼。
……怎么是我?姑娘你认识我?真想不到警察还是繁花的客人?羽生果弦情急之下胡思乱想。
他没有精力想到别的。也的确只有在繁花俱乐部打工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各路人等。而且辞职以后,像他这种宅男见过的女人实在不多。
然后他朝女警冲去。女警立刻尖声惨叫恨不得扔了手枪抱头痛哭。
“操!”男警官不知是在骂谁,上前一个箭步擒拿手过肩摔平地压,把羽生果弦压在身下。
许梅梅撒腿就跑。
羽生果弦奋力反抗,特工的老本儿用了十成十。只可惜当初训练本就不到家,连基本的防御都勉强及格。
他当特工,百分之八十靠自己那张脸。剩下百分之二十靠别人的能耐加自己的脸。
再说刚才逃跑,自己那点儿拿不出手的力气也用了个七七八八。羽生果弦无法,准备来个黑虎掏心猴子捞月,却讶然听见下一刻枪响,大腿内侧一阵剧痛。
“艹许梅梅你有病!”男警官气急败坏。后面许梅梅紫着脸,战战兢兢举枪,枪口还在冒烟。
真的是艹啊……羽生果弦慨叹,女人果然心狠手辣,再偏一点儿,他命根子就完了。
“成功。”男人兴致勃勃举着手机,盯着面前的显示器,画面正在显示羽生果弦和李节愍被抓的惨况。
他敲下回车,画面收回。继而又点开桌面缩小的网页,网页显示出鸡蛋灌饼的做法。
“那接下来,有你忙的了。”女人在电话对面,声音幽怨。
“想我?”他笑。
“一个人害怕嘛……”女人声音渐渐低微。
男人笑出声,“别怕,我很快回去。”
g国外交部各位发言人突然之间,面对全国观众发表讲话。
声称g国人民解放军华南战区海陆空三军将在亭海海峡及内陆沿岸举行联合军演。
全国上下一片哗然。网上有人质疑,前段时间公布的大陆亭海联合军演是否会依照计划举行,与这次军演是否存在联系。
但这种类似疑问很快被人民的爱国口号及叫好声所淹没。有心人会发现,提出这种问题的人,其网络发言途径无不暂时发生故障,或沉默,或转而为政府欢呼。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针对a国的政策方针。”郭敬在会议室一脸严肃。
梨花木桌椅承载起抱着将军肚的将军们,官员们,各部门的支柱们。
在这间会议室,哪怕是最受宠的助手,秘书,哪怕儿子,在登峰造极之前都无权进入。
郭敬对面的黑西装蓝领带成功人士,啜了一口泡好的金瓜贡茶,冷笑。
“亭海的事儿完了,郭老大哥准备怎么解决?”
“当初跟你说军演要谨慎,你火急火燎,跟个猴子似的,现在好了吧?”蓝领带张口闭口明嘲暗讽。
“这我怎么知道!”郭敬压着怒火愤愤。
当初是亭海方面率先找到他希望合作,他一心急,为了立功应下了。谁又知道亭政府臭不要脸反将这么一军?
果然玩儿政治的心都脏!
“怎么,这都不打算负责任了?”蓝领带嘲讽技能全开,誓要将郭敬骂个狗血喷头让他五体投地,“这么独断专行,这么莽撞,你是个军人,你做什么都要以国家安全为前提!你看看现在,军演被反悔,你把国家颜面放在什么地方?亭海和a国联手,这他妈亭海快成a国的了吧?”
郭敬一张老脸赤红,在脑海中暴风式搜索反击语言。
理事见状,赶紧止战,“行了行了,当务之急解决问题。搞内战算什么本事?”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被亭海事端搞得连午觉都没睡。主席现在访r,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听了汇报,失望表示这件事必须圆满解决,否则底下人等着换血。
理事被主席算得上迄今为止最强硬的语气吓呆了。连连立下军令状啊呸——他现在想起“军”就气不顺。
理事拉回思绪,敲了敲笔,表示郭敬跟蓝领带表态。
蓝领带冷哼一声。
郭敬不吭声。
“上头已经明确要求,”理事咳嗽提醒,环顾在场人士,“必须解决。软的不行来硬的!”
监狱,审讯室。
羽生果弦面对对面人,浑身冰冷,终于明白自己陷进了一个凶险的阴谋。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对面语气温柔,言辞诚恳,“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李节愍也早已坦白,你还是不要挣
扎了。”
“我挣扎什么!”羽生果弦拍桌而起,“凯文你告诉我我挣扎什么?”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被抓和你,不,”他思考一瞬,大吼,“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秦秦淮的特助,凯文依旧端正,十分温柔,就像看一个闹脾气的熊孩子。他受秦秦淮嘱托,来对羽生果弦进行审讯,希望他交代一切间谍行动。目前看来,羽生果弦并不想主动配合,甚至还有些崩溃。
“是这样,”凯文耐心道,从口袋掏出一支录音笔,“你先听听看。”
录音笔传出李节愍的声音。
“是李秀成先找到我,表示他能促成我与美方的合作,还能让我重新掌权。”
“李秀成就是羽生果弦对吗?”
“是的,他为了让我相信,主动表明他是h国间谍,两国达成合作,让他最后到g国执行任务。”
“他还给我送来了erva记录的我的犯罪档案,我们两个一起删除,最后被你们打断了……”
“这个老东西怎么这么没骨气!”羽生果弦拍桌子。
凯文微微一笑,“我也是为你好,承认一切,对你只有好处。”
羽生果弦瞬息泄了气。
他平生,这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可怕。在他不知不觉间,有一个计划悄悄开始,悄悄结束。他还没有来得及摸鱼,就已经被咬断了喉咙。
g国人真是太聪明了。
“最后一个问题,警察怎么找到我们的?”
凯文怜悯地看着他,摇摇头,“u盘。”
羽生果弦恍然大悟,心寒彻骨。
他一直忘了。他对郑阿常的信任,和自以为郑阿常对他的信任,让他从来没有怀疑郑阿常会动手脚。
他敢拿着u盘去讨好李节愍,却没想过这是一个圈套。
可是……
他拉着凯文道衣袖,追问,“她知道了什么?是她让你们这么做的?”
“谁?”
“郑阿常。”
凯文一笑,抽出衣袖整理资料,顺便关闭了录音笔。羽生果弦没有发现,其实这只录音笔从头到尾都处于录音状态,就连播放,同步录音也在进行。
凯文站起身,觉得再没有什么好谈了。
“她一直知道。”
羽生果弦浑身发冷。
大概这就是恐怖。一个被认为当了多年朋友的人,被认为已经失了爪牙被爱情磨平棱角的人,忽然之间给了他致命一击。
向他证明她依旧冷漠且无情。
羽生果弦终于意识到,自己潜伏这么多年,几乎一无所获是有理由的。也许他做饭逛街做爱的时候,一直有支枪,在远处盯着他,随时待命射穿他的脑壳。
凯文走出监狱,摸出电话。
“李节愍率先坦白了一切。”
“这么没骨气?”秦秦淮对凯文的话深表惊讶。
凯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李秀成呢?”
凯文抿了抿嘴,道,“他有些崩溃。”
“他活该,”秦秦淮冷笑,“谁让他欺骗暗算我小甜心。”
不是您怎么又换称呼了,您夫人同意吗?凯文心中吐槽,没敢说。
“李节愍,你尽快让警局安排。不能让郭敬带走。”秦秦淮斩钉截铁。
“是,”凯文顿了顿,“我还是想问一下……”
“问什么?”
“伊莲,去哪儿了?”
秦秦淮诡异沉默并磨牙,阴阳怪气,“我并不是反对办公室恋情,但你们才分开了……不到两天。”
那是您没注意您跟您夫人分开半天时您的状态。凯文心里吐槽,没敢说。
“她去亭海了,过几天回来。”
“……是。”
凯文等秦秦淮挂了电话,拉开身旁宾利的车门。他抬头望天,些许有点儿寂寞。又觉得晴光真是大好,万里无云碧天澄澈。
而不久之后,有一场台风,将袭击这个国家。

第二十章
“老郭,老郭!”理事在公牛似的郭敬身后亦步亦趋,叫了一声没反应,小跑着一把拉住他,顺手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干嘛?”郭敬一甩手。
“是你干嘛!”理事一脸埋怨,“这件事儿你想怎么解决?时间磨灭一切?”
郭敬闷声闷气,“不行,这样政府会失去威信。”
“你现在才想到政府?你干这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我怎么知道亭海这帮孙子是真孙子!”
“那你说怎么办?”理事急得直跳脚,“你倒是表个态啊!你在会议上一声不吭会有人嚼舌根你还不知道?”
“我混了这么多年用你提醒?我现在正在想办法!”
“办法呢?”
“正在想啊!”
理事眼泪都要狂飙,他心知如果这次难关渡不过,下一次选举自己的胜算就全完了,这么多年的建设全部功亏一篑。
“大哥,”理事勉强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我知道这是废话,但我还是要强调。你有补救的办法就去干!一定要把事情转圜!”
郭敬蹙着眉头,“你想说什么?”
理事凑近他,压低声音,“有个叫李节愍的,你请的吧?”
“……你怎么知道?”
郭敬胸口一紧呼吸一滞,顿觉不妙。
他一直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别人。清楚其中细节的人,算他在内只有三个。他,李节愍,羽生果弦。理事不该知道有李节愍这个人。而羽生果弦从来与他单线联系。且联系极其稀少
除非……
理事看着郭敬浑身竖起刺,立即安抚,“我当然有办法知道,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弄他?”
说到怎么会找到李节愍,郭敬一时间脸色不太自然。
当初李节愍自己找到他,表示愿意作为缓和关系的纽带,提供合作机会,达成共同目的。他当时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但算来算去,觉得对g国没有损害,也就同意了。
而且他本来就想削弱郑阿常的实力,好防止她动歪脑筋。对方国家也同样希望整顿黑手党。两全其美。
但这怎么跟理事解释,一解释,势必牵扯一大堆猫猫狗狗。
郭敬感到头疼。他犹豫了一瞬,选择其中一个问题坦白,“我已经联系当地警局,暂时拘捕,相信马上就会送来。”
“然后呢?”理事追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郭敬懊恼,“毕竟他是a国用来攻击黑手党的工具,或许有用。”
“万一他失控,在g国伤了人怎么办?”
“这不会,”郭敬放心摇头,“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他了。而且他知道,他在a国还有绝地求生的机会,决不能在g国孤注一掷犯蠢。”
理事眸光闪了闪,背过身敲了一会儿桌子,直到郭敬不耐烦才作总结。
“你想暂时留下他?”
“……如果没有意外,”郭敬果断做出判断,“是这样。”
“好了,”理事点点头,挥手,“你先回去吧。考虑一下眼前的困难。”
郭敬不再多话,他现在觉得头顶要秃,内忧外患一大堆事儿亟待解决。而且有一件事令他不安,开会之前他派人去找羽生果弦,通过羽生果弦联系李节愍。结果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羽生果弦没有联系他,派去的人也没有回信。
这非常奇怪。
而且……
郭敬猛然想起疑问,理事到底是怎么知道李节愍的?
他转身想就这个问题质问一番,却发现理事已经深陷在沙发椅中,阖眼睡去。他两轮黑眼圈尤其明显,映衬着蜿蜒柔情的鱼尾纹,发丝稀疏的后脑勺,不忍直视的将军肚,令人十分心疼。
郭敬犹豫了。他决定今晚在电话里问。
理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阖上。郭敬不会看见,在他走后,理事睁开了狭小却清明的双眼。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某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转告秦秦淮,郭敬他……准备留下李节愍。”
“那么亭海那边……”
“好。”
理事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他盯着门口,眼中风暴呼啸阴云密布。
然后陷入沉睡。现在,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补充精力。因为接下来,不会有机会留给他养精蓄锐。所有人都会经历一次剧震。
台风将至。
任伟在酒店床上翻云覆雨过后,又一次真切意识到自己老了。奔五的老男人不中用了,该退休了。年轻的时候,二十分钟不是问题,到现在,年龄乘了个二,时间怎么就除以了个二呢?
生活真鷄儿鬼扯。
任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女人的手摸过来,越摸越往下。最后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任伟叹了口气,摸着女人姣好的下巴,“美
人,你说两个男人要上你,你先跟那个?”
“你胡说什么呢!”美人娇嗔地拍他的胸膛。
她的名字就叫美人——闫美人。老公是个家居型男,名叫羽生果弦。家居型,简单说就是不赚钱,只会打扫卫生做个饭什么的。人脉不行,脑子不行。体力和脸还行,至少二十分钟以上。
她本人是繁花俱乐部的老板。副业是做做情妇,陪局长任伟做做。
“快说,你怎么认为?”
“还能怎样?”闫美人眼珠转了几圈,手指在任伟胸膛转了几圈,“要是我,我就跟最厉害的那个玩儿。”
“怎么算最厉害?”任伟追问。
“这还不简单,哪个能护着我哪个最厉害呗。”
任伟听闻此言,若有所思。他握着闫美人调皮活泼的小手,精光一闪,接着抓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蒋鹤神喝了六瓶啤酒,耳目清明神清气爽,心里小鹿被宰似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死不回头。
董小义站在旁边,眼露担忧。他捧着湿毛巾,等蒋鹤神喝完了,好给他擦擦脸。
标准的蕙质兰心贤贞淑良小媳妇。
“哥,这事儿,不好办。”董小义轻声提醒,就像有枪指着他的脑袋。
蒋鹤神打开第七瓶啤酒,猛灌一口,“那你说怎么办?人是我介绍的,两边儿好处都拿了,现在能拍屁股走人?妈的!”
他现在快要被自己这步臭棋呕死了。鬼知道他当初是糊了眼才上赶着把李节愍介绍给秦秦淮,现在好了,全完了。
斟酌推敲秦秦淮刚才的通知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当个缩头乌龟。否则,我提前找你算账。”
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是说早晚要搞他!
天降煞星李节愍!
蒋鹤神拿酒瓶的手有点儿哆嗦。董小义看着于心不忍,弯下腰捧出最大的诚意无比恳切,“哥,要不然,咱走后门儿。”
“嗯?”蒋鹤神一激灵。
其实董小义说这话非常犹豫,但犹豫犹豫再犹豫,也觉得是脱裤子的时候了,只好皱着眉头一咬牙一跺脚。
“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玩儿的挺狠的时候?”
蒋鹤神呸了一口,睨着他,“你一直挺狠。”
“不是,”董小义摇头,“我是说,玩儿那个的时候,你不是一直不同意,后来把我抓回去了嘛。”
“你还记得我那主是谁吗?”
蒋鹤神闻言,陷入沉思。几分钟后啪的开始拍巴掌,恍然大悟状,“她?”
董小义“嗯”了一声,“咱去找她试试看,秦秦淮不是传说很宠她吗?说不定这枕边风一吹,啥都没了。”
这……有门儿。
蒋鹤神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但接下来他又绣花枕头式犹豫了,欲言又止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我跟她没有交集……”
“哥,”董小义的手搭在他大腿上,两眼亮晶晶,“我去试试,当时,我记得她挺重情重义的。”
这话说的真好。如果郑阿常在这儿听到董小义这么评价她,必定是要感动的涕泗横流紧握双手,感谢上苍赐给她这么一个曾经的大傻子,而且说她重情重义。
蒋鹤神双手插进头发,低头阖着眼权衡得失。论得清楚了,这事儿并没有损失,顶多是董小义可能受点儿刁难。如果被秦秦淮发现,大家有的是理由推脱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郑阿常就说受董小义诱惑,董小义就说他怀念旧情,而他,完全可以当做不知情。
就算董小义一口咬定他指使……
他指使……
不能留证据!蒋鹤神骤然抬头,他扭头看着董小义殷切的脸,身上一阵阵发冷。
末了,蒋鹤神咽一口唾沫,“万一你受了委屈……”
“哥!”董小义晃着他的大腿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更不会被发现的!”
“我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拍胸脯。
蒋鹤神直视董小义的眼睛,看着那双明眸溢满真诚。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劣,粗鄙。
他握住董小义的手,感激涕零,“小义,哥,就靠你了!”
“嗯!”董小义大力点头。

第二十一章
“任伟已经回复,他会尽快安排把人送到。”
“嗯。”秦秦淮声音很悠闲,旁边还传来什么东西下锅的噼啪声。
“还有……”凯文依旧有些担心,犹豫着无法出口。
“但说无妨。”秦秦淮冷冷冷。
还皇上请讲咧!凯文心中吐槽,没敢明说。
“没什么,我会尽快把尸体送过去。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看好郑阿常,记得让她按时吃饭,别乱吃东西。”
凯文心里呵呵,还有点儿凌乱。感情您还不放心呢?那您走的时候果断决然趾高气扬是几个意思?作秀呢?
哎别说,凯文转头自己打脸,还真就是作秀。
秦秦淮看着锅里的排骨,盘算着还有一会儿才好。转身坐在餐桌旁抱着鸡翅大快朵颐。
他的确饿惨了。这几天电话一个接一个,文件一份接一份,焦头烂额掉光头发通宵鏖战也处理不完。最后透支半条命,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关系到国际事件,总有些有权有势的东西忍不住出手。为了搞掉这些路障,他的身家人脉钱脉关系网都动了不少。就为了确保这件事完满解决不留遗憾,还要把对局势产生的影响降到最小。
李节愍和郭敬这俩狗东西要是知道,他为了处理他们俩费这么大劲,死也瞑目了吧。秦秦淮闷闷想。
说起秦秦淮的身家,从来就没有知情者,连郑阿常都不是。
他在卜丽婷生活了人生前十几年,在自己号称无所不能的混账家族里接受了惨绝人寰的教育。
简单说,他有现在的成就,必须要感谢家里那帮靠着“维护世界和平”的使命感抱团亲热老畜生们的辛勤教育。虽然秦秦淮很想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不过十八岁之前不行,十八岁之前,他只是这个家族的准继承人。
所以在秦秦淮十八岁生日的当天,他获得了掌握这个家族的权力,然后丧心病狂地把倚老卖老的元老们绑起来,真的喂了狗。当然,只是吓唬一下。
随后他当了甩手掌柜,进入g国。而他的家族,本就是半黑半白还带灰的不干净分子。爱尔兰,意大利,a国,麦格西寇,加拿大,c国,有黑手党的地方,就会臭不要脸地横插一脚。
所以秦秦淮进入g国军部,还有点儿黑帮反卧底的意味。
所以当他得到命令,要求他卧底g国黑帮的时候,感叹了一句——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有人敲门。
不等秦秦淮传请,她径直走了进来。
“我还是建议您跟您夫人住在一起。这样她更能明白您做这一切的苦心。”本该身在亭海的伊莲出现在此,她走到厨房,瞧了瞧红烧排骨,最后坐在秦秦淮对面,表现出啃鸡翅的欲望。
秦秦淮一点儿都不惊讶,连眼光都没分给她。
“你不懂……”意味深长。
“不懂什么?”伊莲歪头,“我谈过不少恋爱。”
“我也谈过不少,但我夫人可不一样。”秦秦淮用油腻的手打了个响指,满脸自豪,“我夫人可是a国金融头子,我要给她机会清理门户,还要成全她保持在我心中完美形象的愿望。”
“……我不是很懂。”
秦秦淮嘚瑟摇头,“你当然不懂,社会很血腥的,会吓坏你一个玩儿政治的女流。”
伊莲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心说就跟政治不凶残似的。
她翘起二郎腿,勾着自己的头发,媚眼夺人。奈何对面老大什么花都摘过了,什么蝴蝶都扑过了,最后整颗心扣在自家夫人身上,对天下美人弃如敝履。
“消息什么时候到?”秦秦淮问得没头没脑。
伊莲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回答,“明天。”
秦秦淮点点头,对明天很是期待。
“不过……”伊莲欲言又止。
“说。”
“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用尸体代替李节愍狱中自杀?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办法了……”
秦秦淮心觉伊莲有的时候极其聪明,怎么有的时候头脑简单的像个木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木头没有脑子。像伊莲这几句话,秦秦淮有充分理由怀疑她是不是全身养料都用在脸和身材上了。
“这种办法,不在于有没有用,而在于想不想有用。他们没有李节愍的详细信息,国际障碍也不会让他们拿到真实资料。就算怀疑,事已至此,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我说这是真的尸体,这就只能是真的尸体。”
伊莲表示理解。
“对了,王想明,顺利吧?”秦秦淮突然问,“他跟郭敬有交情,不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伊莲点头,“放心,他只知道是上头有令。”
“不过我想他就算猜得到,也不会失去理智去帮郭敬。他的牵绊太多了。”
秦秦淮终于啃完了所有鸡翅,扔下骨头,抽了张纸巾抹嘴,一推盘子。
“那也不一定。毕竟人这
种牲口,太难理解。”
他转身去看排骨,准备再吃一轮。
伊莲盯着盘子目光幽怨,觉得老大一离开他夫人,就失去人性,重新变回了曾经臭不要脸没有良心丧尽天良的秦秦淮。他连装绅士都懒得装了。
“很好。”听语气,秦秦淮很高兴。
伊莲心想这是来了什么好消息,难不成郑阿常想和他电话里来一场?一抬头,秦秦淮喜滋滋往盘子里堆排骨。
哦,排骨好了。伊莲面无表情。
只见秦秦淮端着盛着小山一样排骨的盘子走来,放在他之前做的位置上。
伊莲望着小山一样的排骨,心里的欲望小山一样高。她觉得自己像狗一样忙了这么久,应该得一点犒劳,于是她伸出手——
“你敢动我就剁了你。”她听见秦秦淮这么说。
哦,计划流产。伊莲坐得端端正正,面无表情。
然后秦秦淮又端着一只盘子,上面堆了两块儿又小又老的排骨,搁在伊莲面前。
“……这么小气?”伊莲憋不住了。
太气人了,太看不起人了,太糊弄人了。他把她当什么?小鸟吗?两块儿?怎么也要四块儿吧?
秦秦淮瞅了她一眼,冷哼,“一个今晚就能跟男人滚床单的女人,还想吃一个几天没跟爱人滚床单的男人的东西,你想的是不是美了点儿?”
伊莲这么一想,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她拿起排骨边啃便问,“郭敬,羽生果弦,您准备怎么收拾?”
“羽生果弦交给常常。”秦秦淮头也不抬。
“那我马上联系她。”伊莲迅速消灭了第一块儿,恋恋不舍舔骨头,“郭敬呢?他可是已经调查了您十多年了,就算没有证据,单凭怀疑,他也能让您多一车麻烦。”
“这个我知道,”秦秦淮随手把骨头扔到鸡翅膀肯出的小山骨头群中,“天凉王破怎么样?”
“您确定?他可是不少人的后台,他完了,从政府到商业,从军队到外交,动荡肯定不小。”
“这么一说……”秦秦淮开始思量,“我们跟他的合作,他不知道我是幕后主使吧?”
“应该不知道。”
“那我们就趁虚而入。完美。”响指叭叭叭。
伊莲心下了然。
趁虚而入。多么美妙的词汇。如果家族知道秦秦淮的打算,必定会欣慰他们成功培养了一位真正的皇帝。虽然这个皇帝热心于把他们喂狗。
伊莲也终于意识到,当年秦秦淮所谓的入主中原,是真的入主,而不是表现自己的中文素养。
例数他们与g国的各种合作,无一不至关重要。如果真的能凭这次机会,给g国各机构来个换血,换上他们自己的血,那从今以后,他们将看得清清楚楚。
伊莲想到这儿,还有点儿热血沸腾。
“你不会真信了吧?”对面秦秦淮见了鬼似的问她。
伊莲一怔。
“你真的把脑子丢在亭海了?”秦秦淮难以置信。
伊莲才是真正的难以置信。
“您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
“刚刚……骗我?”伊莲有点儿崩溃。
“废话。”秦秦淮鄙夷,“你以为g国混到现在是软骨头?这么好拿捏,那我家族为什么还要外迁卜丽婷?当年硬干不就行了?”
哦,不懂,不知道,不了解。伊莲面无表情。
“那您说到底怎么办?”
秦秦淮皱着眉又一次透支生命大脑风暴,风暴之后,他发觉自己的大脑真的是已经被摧毁了,飞沙走石乌云蔽日没有一丝生机,盛着智慧泉水的绿洲完全枯竭,枯枝败叶东倒西歪。
于是他摆摆手,“调职吧。让他分权,以后派人盯着他。”

第二十二章
“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郭敬挂断电话,心觉不妙。他之前给理事拨去几个电话,全部都是正在通话中。这让他很疑惑。通话中这么久,肯定有事发生。按照往常,如果理事有动作,一定会来跟他商量对策。即使不能透露,也会让他了解一星半点。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失去对局面的掌控权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怎么还不睡?”妻子推开书房门,轻轻走进来。
她直觉今晚的郭敬有些不对。忙到十一点多的情况并非没有,但往往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而且,她自己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零零碎碎,昭示着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没什么,”郭敬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揽过妻子,“娃睡了?”
“睡了,明儿还要补课呢。”妻子柔声为郭敬梳理发丝,末了不轻不重地给他做按摩,“你身体不好,早点儿休息。有事儿明天说。”
“嗯。”郭敬藏起满面愁云,点点头,吻了妻子纤细修长的手指。
“昨夜传来报道,亭海先派理事翁瑛在公寓内离奇死亡,死因正在调查。以下是驻亭海记者发来的现场报道……”
主持人正襟危坐,一派肃穆。
“亭海尤派理事郝仁临时就任总理事一职。”
屏幕里,中年男人石青声嘶力竭鼓舞号召脸红脖子粗,底下民众三三两两鼓掌,掌声稀稀拉拉,还有红毛绿毛的年轻人面露不屑,戴着耳机,唱着“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一场演讲笑话般被迫掐着喉咙进行。
突然间如潮掌声涌来,持续了很久混着叫好声震天。所有人不约而同循着声音望去。十几辆几十辆黑车停在群众背后不远处,车旁站着数不清的黑西装黑墨镜。
一群平日打打杀杀收保护费的流氓地痞,天南海北刀口舔血的打手,阴险诡谲翻云覆雨的大佬,这些从来与正义作对的人,此时殊途同归,聚在普通人的后方,中气十足叫好捧场。
而后黑衣人们抖开一条条横幅,声振寰宇。
没有人发现,车厢里八十多岁的教父老泪纵横。
昨夜。
“怎么回事?”李节愍一脸茫然坐进凯文的宾利。他刚刚在睡梦中被警察叫醒,然后莫名其妙被带进审讯室,又莫名其妙被丢进麻袋上了一辆不知什么的车,过了二十分钟,他被扔下来,在凉风习习的港口见到了倚靠宾利抽烟的凯文。
这个时候,他仍然感到莫名其妙。
“送你走,”凯文递给他一袋档案,指指后面暂时停泊的轮渡,“去加拿大,别乱跑了。袋子里装着你以后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李节愍撕开档案袋,拨开银行卡信用卡,掏出签证,签证上赫然写着姓名“李节愍”。
“郑阿常让秦秦淮救你,秦秦淮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李节愍捏着签证左思右想,满肚子疑惑和坏水。
“救了我,肯定会被发现。”
“不会。”凯文很笃定。
李节愍忽的想起带他离开牢房时,警察丢下的庞然大物。
他犹豫了一下,“让我见见erva。”
“这不行。”凯文反驳。
“她永远不会忘记我和她的回忆。”李节愍冷硬反驳。
凯文心里吐槽这话说得的确挺恶心。难怪秦秦淮铆足了劲儿要弄死他。要是有人敢这么说他的相好,他怎么说也要一个箭步冲过去扭断那个人的脖子。
但凯文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同样冷着脸发冷气,“上船吧,错过机会,你就永远失去明天的希望了。”
李节愍盯着凯文平静无波的眼睛,“你要杀了我?”
凯文掏出枪抵上李节愍的脑壳。
“少废话,上去。”
他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完了就再也没有了。谁还没有点儿急事儿?
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陪你聊天儿?
“上去。”凯文又重复一遍。
李节愍举着手点头,噔噔噔踏上舷梯,半路回头,“你怎么保证我一路上的生命安全?”
凯文正在拉车门的手一顿。
他隐没在无边夜色中,璀璨的万家灯火停驻背后。远方汽笛声此起彼伏。
“只要你不一时兴起下海游泳,你就死不了。”李节愍听见他说。
“请。”船员无声无息出现在李节愍背后。
李节愍回头,看着那张同样隐没在黑夜中的脸,笑笑,“反正下不去。”
“是的,他上船了。凯文说的。”伊莲在电话对面回答,声音缠绵缱绻,勾人魂魄。
秦秦淮不为所动。
“都安排好了?”
伊莲无言喘息了一会儿,调笑,“您现在有点儿啰嗦。”
“……出了差错,拿你们喂鲨鱼。”秦秦淮磨牙。

莲喘得更加剧烈,甚至直接叫出声。远在电话对面,秦秦淮都能感受到那种蚀骨的快感。
他想了想,为难了为难,卡顿了卡顿,还是拉下面子说,“虽然我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凯文毕竟还小,你有点儿分寸。”
是的凯文还小,当年秦秦淮把他从雇佣兵手里救下来,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青年。转眼间就被伊莲这条毒蛇一尾巴卷走了。
秦秦淮很有点儿孙子长大了的微妙感。
伊莲娇媚地笑起来,旁侧隐约是男人微微的低吼。
她说,“知道了。”挂电话。
秦秦淮愣愣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麻蛋情侣都是狗!
他开始克制不住地想念郑阿常。揣测郑阿常现在睡了没有,饿了没有,想做了没有。
……以后死都不分居!
秦秦淮颓丧懊恼。伸手打开自己保存在电脑里的马赛克。
“监狱生活怎么样?”郑阿常迤迤然。
羽生果弦眉目悠然,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眼底闪烁的愤恨。
“都是你计划的。”这是陈述句。
郑阿常一甩毛自豪点头。
“你……”羽生果弦咬牙,“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从开始就是骗我?”
“不不不你真是误会我了。”郑阿常辩解似的摆手,顺便往嘴里塞一块儿牛肉干。
“我本来诚恳的把你当朋友。把你从a国搞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咱俩难兄难弟。”
“可现在是你,向警方出卖消息暗算了我。”羽生果弦反驳。
“……你傻逼吗?”她有些惊讶,坐直身体,“是你向李节愍出卖我的档案。”
“是你联络李节愍来g国,给我暗地找麻烦下绊子。”
“不是吗?”郑阿常又恢复了倨傲,“间谍同志。”
羽生果弦抬眸,拼尽全力压制自己的心惊胆战。这番话在羽生果弦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郑阿常竟然全都知道。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这是来送你最后一程。”郑阿常懒散。
羽生果弦看着自己的手铐,锃亮,反射出他憔悴的眉眼。这几天,监狱生活让他吃够了苦头,那些犯人好像听了什么人的暗示明示,一直若有若无地针对他。
他抿着唇又松开,问,“美人知道这一切吗?”
郑阿常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羽生果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哎哎——”郑阿常摇手指,藏不住的狡黠,“我摇头是为了表达感叹。感叹你天下第一情郎,这种时候了,还惦记你女人。”
羽生果弦心又提起来,摇摇晃晃触不到地面,几乎窒息而死。
“你被抓之前,她不知道。但之后,秦秦淮已经派人跟她交代清楚了。老板可是立马投诚,划清界限表明立场。”
郑阿常饶有兴致地充分观察僵死之咸鱼。
羽生果弦眼中迸射难以消磨的失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处境。g国人有的是借口恨他。尤其是闫美人,作为他的妻子,跟他结婚生活这么多年却被蒙在鼓里,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照顾他。到头来却发现这是个恶人。
闫美人怎么做都不过分。即使他心底还有一点卑微的希冀,乞求老天让美人赐他一份宽容。
“别告诉我你爱情至上,”郑阿常凉凉说风凉话,“你是个贪心的人。贪心的人,一向是利己主义。”
羽生果弦笑得苦涩。末了,他反问,“那你呢?你就是爱情至上吗?”
郑阿常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纸,把糖丢在嘴里一通嚼,“我可不这么愚蠢。”
“可你为秦秦淮做了太多了。”羽生果弦轻轻反驳。
“那是你不知道,他做的更多。比如他查出了你背叛我。”
羽生果弦一凛,掀眸精光四射。
郑阿常摆手,“把你的杀气收一收,反正你现在也搞不死我。”
“我从没想过搞死你。”羽生果弦噎住,犹豫徘徊,最终问出他疑惑了很久的,与当下毫无关联的问题,“最后一问,你和gai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轮到郑阿常噎住。她眨了眨眼,喃喃自语,“你的脑子都怎么回事儿?”
“……”
“他说他很想你。你坠海后,他难过了很长时间。”羽生果弦补充。
郑阿常满脸茫然。想了想,想了又想,想了起来。这大概是说的她当年跟郝培根郭敬联手送走羽生果弦还搞坏了gai一票生意的事儿吧?
“他说的你也信?”郑阿常愕然,“老东西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他的难过我看不像作伪。”
郑阿常明白了。她心说没想到你还这么长情你都快死了还惦记着我和gai那茬子陈年旧事,不过幸好你不知道我后来还回到a国又去搞了gai一票,否则你得纠结到秃头。
然后她决定大慈大悲解释一下,也是为了安抚
自己痛苦多年的回忆,让自己充分认识到现今生活的美好。
“你养了一条很有用的狗,这条狗跟了你很多年,咬死了很多你的敌人,救了你很多次,给你搞来很多钱。有一天它死了,你会难过,会想它吗?”
羽生果弦毫不犹豫,“会。”别说给他带来这么多好处,就是单凭陪了他很多年,也足够他缅怀很多年。
“就是这个理儿。”
就是这个理儿。郑阿常在心里重复。gai无论多么舌灿莲花悔恨不堪,都不会磨灭他曾经给她做的定位。
她可是真真切切听见gai对郝培根说,“哦你说erva?她真是一条听话的小狼狗,我才不舍得把她让给别人。”
erva报之以这么想:老娘怎么说,也是绝种孤狼吧?
“差不多了。”郑阿常看看时间,她该走了,按照秦秦淮的意思,他今晚会回来。
她站起身,最后怜悯而郑重地凝视羽生果弦。这个人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已失去神采。
“再见。”她说。
“再见。”

第二十三章
一个羽生果弦,不至于引起郑阿常的恐慌。哪怕给她带来了麻烦和她的旧日恩仇。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郑阿常划开看。
froandrebrown
——cleared
她深吸一口气。
快结束了。
“王想明去亭海干什么?”郭敬坐在办公室狂躁地抓脑袋。
警卫员站在旁边一板一眼地汇报,“据说是洽谈商业来往及合资事宜。”
很好。郭敬满意点头。
满意个鬼!他哐哐哐地拍桌子,歇斯底里,“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吗?是吗?”
警卫员不敢说话。
“你当初不也就这么决定了?”
理事身形未见话先闻。他不是很施施然地走进来,耷拉着眉,能看出是在极力收敛着周身的怨气。最后落座沙发,自己斟茶。
“你怎么过来了?没人跟着?”郭敬从沙发椅起身,做到理事对面。他挥挥手,警卫员识趣走人。
理事吹了吹热气,“在外面。”
“到底什么事儿?”
理事一口将茶喝光。他掌权以后附庸风雅许多年,从来逼着自己装模作样当一个优雅男人,喝茶都是细口细口滴滴品尝,鲜少这么牛饮。乍一尝试,嘴里被烫个开花。
郭敬看理事头一回不叨逼叨,及不习惯。预感很不妙。
“大哥,你今年多大年纪?”
“六十多了。”郭敬心道不好。按照这个开端套路布局发展,接下来肯定没好事儿。多少英雄好汉被一句年龄打头的问话逼得上了梁山跪了招安当了恶鬼来了麻烦。
所以郭敬头上无形警铃响亮得贼欢快。
“哎——”
理事叹气,拿腔作势。
“大哥,这么多年,不累?”
来了来了。
郭敬多少年老油条,一听即刻心知肚明。心道等了上头一顿处罚,合着最后商量出让我放权来了,还派你来下达通知搞迂回?
真当我年入花甲好欺负?老子当年前线提枪一扣扳机如入无人之境的勇猛也不是盖的,我会虎落平阳龙游浅溪凤凰不如意?
“不累。”郭敬憋气。
理事继续忸怩作态。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无声蔓延。不是理事无情,实在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合作中提出的要求,已经决定了这个局面。再不同意也无能为力。
他本来也不愿意就这么看大哥吃亏落寞,毕竟大家手底下不少人都是互相依凭抱团取暖,如果大哥一走,理事不只是断个左膀右臂,这他妈简直大靠山都要塌了一半儿。
搁谁,谁乐意?
“大哥,大家讨论之后,都觉得你应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眼下局势稳定了,边边角角解决了,再接你回来。”
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郭敬冷笑。
“这样,你觉得西北怎么样?你就去那边视察。”理事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勉强地微笑。
郭敬开始吹没有胡子瞪眼,“你这他妈是想弄死我!”
理事顿时微笑变苦笑,“哎呦大哥,你别冤枉我了。要是我,我才不让你走。这不是……”他猛拍大腿表示无辜。
肥肉啪啦啪啦跳拉丁舞。
郭敬努力压制怒火。他一片冰心在玉壶,如今这玉壶居然自己有了裂痕。
手机响起,通知到了。
夜幕降临。
太平洋平稳得像个刚刚生产的母亲。咸涩的海风东飘西荡,捎来海洋垃圾的祝福。轮船上灯火通明,极致嚣张的夜生活刚刚露出爪牙,男宾女伶莺歌燕舞。入目是遮天的放荡。
今晚没有星星。乌云追着这艘孱弱又刚强的船游走,如同追一个提裤子走人的负心汉。
李节愍站在甲板上吹风,现在这个时间,外头已经鲜少有人了。他依着船栏,偶尔低头看看漆黑的海水,想看见一条鱼。
可他老了,眼睛不好了。
皮鞋扣在甲板的哒哒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李节愍身后。
“啤酒白酒葡萄酒都不是好东西,不如喝点儿人血尝尝?”吊儿郎当的戏谑响起。
李节愍转过身,“你是?”
满脸笑容的男人微微鞠躬,右手是一瓶未曾开启的红酒。
“我是一条狗。”
李节愍被这人的出其不意兵行险着剑走偏锋改换物种吓到了。
大概是社会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吧,天下众生皆平等,你狗我狗单身狗?李节愍徘徊g国的这段时间,对g国文化有了深刻理解及显着提升。
“而且……”男人补充,“是一条野生的家养犬。”
“什么意思?”
男人笑眯眯,“我的主人叫郑阿常,我主人的爱人,叫秦秦淮。您明白了吗?”
李节愍觉得自己的心脏停了。他余光往两旁撇去,入目的却只是空荡荡的
甲板——没有人。
呼救没用了。
可是逃跑更没用。这个人已经封住了他的去路。况且他现在双腿沉重,像是灌满了铅又各自绑了八十斤的沙袋。
“你要……”
“嘘……”男人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李节愍希声。
而后他睁大了眼,眼中黑雾沉沉,笑容温暖真诚,“要委屈您了。”
李节愍来不及说话,听到了咯嘣一声,他的视线偏转到一个离奇的角度,世界在他眼中开始倾斜,然后不停变换。最明显的,是天空,好像倒了过来。耳畔风声冽冽,失重感难以忽略。
他明白了。
他被扭断了脖子,然后掉下轮船。
没入水中的前一刻,他看见男人满脸惋惜地朝他挥手绢,似乎还神经兮兮抹着鳄鱼的眼泪。
这些人真厉害啊。这是他死前的最后念头。
另一边的夫妻二人组:
“他回了加拿大,就再也不回来找我了吧?”郑阿常挽着秦秦淮的胳膊晃晃悠悠心事重重。
秦秦淮笑了笑,摸着郑阿常的脑袋宽慰,“放心,你还不信我吗?”
“我肯定信。”郑阿常抿着唇,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甜点,“我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背对秦秦淮,没有看见他脸上闪逝的恶劣。
“你收到消息了吗?”
“收到了。”秦秦淮轻轻揽住她的双肩,像呵护脆弱的生殖器官,“我派去的人已经把他安全送到,也处理好了一切。”
郑阿常点头,又伸手拿了五六包辣条。她和秦秦淮形式分居了一段时间,昨天见面的时候犹如干柴烈火,干了个天崩地裂。然后秦秦淮的座驾就如愿被拉去清洗了。
夫妻,不分不知感情贵。这是郑阿常的体悟。
“对了,你派了谁去?”郑阿常自觉自己今天的问句尤其多。神嫌弃。
秦秦淮仗着自己伟岸的身高,知道郑阿常不抬头,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一张脸崩盘愤恨得十分精彩。
任谁的夫人如此关心一只假情敌真丧家犬,那个人心里都会膈应得慌。
他掩饰自己的咬牙切齿,回答,“一只狗。你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言语极尽柔和。
郑阿常“哦”了一声。
“那我就不认识吧。”
两个人走到冷藏柜旁,秦秦淮怕郑阿常再问什么问题,忙岔开重点,“有什么想吃的吗?”
“什么都行?”
“当然。”
“那就红烧排骨!”
“……吃什么红烧排骨,”秦秦淮挑了挑眉,还是从货架挑了一盒打包好的新鲜排骨,扔进购物车,嗤笑,“吃鸡,怎么样?”
“……”郑阿常始料未及静了片刻,幽幽悠悠,“你可真够坏的。”
几天后。
“紧急!”伊莲第一次这么慌张推开秦秦淮办公室的门,风风火火。
秦秦淮从文件的撕扯中抬头。
“家里传来消息,a国撕毁了签订的合作条约,开始光明正大着手清洗,许多州政府已经开始行动。”
“……妈的洋鬼子真不讲信用。”秦秦淮目瞪喃喃,猛地反应过来,“那我夫人怎么办?”
“谁面对黑道都不会讲信用。”伊莲回怼,“还是先不要考虑您夫人了。”
“很多核心人物已经从a国撤离,有几个偷渡卜丽婷成功,已经联系上了外馆。”
小贴士:
外馆——是秦秦淮家族的半公开外部运营机构。不需要内部出手的问题,依靠外馆解决。
撤离人员能联系上他们也不算难事。真正困难的,是家族的真正核心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答案当然是不愿意。毕竟真正核心现在正坐在g国一家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内埋头苦干,刚刚还幻想着今晚跟自家夫人的新潮玩儿法。
所以,秦秦淮冷傲地说,“让他们滚。”
……
伊莲置若罔闻,“还没完。卜丽婷为支持a国,已经暗地严控海关。这还不止,他们又想借着东风对爱尔兰黑手党下手。已经有人提出了肃清的议案,暂时被政商界家族力量联手抵制下去。但很快就会真正提上日程。”
秦秦淮彻底暴躁。
“怎么怎么?这还是要翻天了?”
“不翻天,”伊莲回答,“老爷们希望您能回去主持大局。另外,他们对您夫人很有兴趣,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叫您这么神魂颠倒。”
呵呵。秦秦淮冷笑,看看就算了,真带回去,还不让老畜生们扒一层皮?
郑阿常娇滴滴命令接电话的铃声适时响起。秦秦淮脸色瞬间回暖,眼泛柔光掏出手机。
“怎么了?”语气跟方才判若两人。
“秦秦淮我得去趟a国。”对面是郑阿常冷静到极致的声音。
秦秦淮支棱起耳朵坐直身体,小心脏扑通扑通,“怎么了
,出事儿了?”
“嗯。”郑阿常简单解释,“那帮狗贼又耍花招,我得去镇场子。听说我手底下被搞了好几个人了。”
……
真是男默女泪。
秦秦淮痛苦不堪,毕竟他们方才圆满,又要离分。
“你……”郑阿常有点儿小心,“不愿意?”
“废话。这么危险,是个男人都不能放心让你飞。”秦秦淮肉麻到一定地步,这种话已经信手拈来。
郑阿常听出了话中深意,下结论,“那你就提心吊胆让我飞吧。”
……
男泪女默。
秦秦淮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沙发椅中。他对着伊莲点头,然后按住两边太阳穴,“你可以去,但别把我当傻子。”
“嗯。”
“我会安排专机,尽快赶往卜丽婷。请您做好准备。”等挂断电话,伊莲对秦秦淮深鞠躬,离开了办公室。
秦秦淮盯着黑屏的手机久久不语,觉得自己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膛。

第二十四章
让我们迅速转换镜头——
某人又一次印证了有爱人的生活就是好这一句话是真理必然。
整天会见秃顶西装啤酒肚真的会让人失去生活的理想。而且这儿的饭菜也让人难以下咽。
老东西们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就面容和蔼呵呵呵地盘问他关于郑阿常的一切,语气中对他没有带领他们家主夫人前来拜谒十分不满。
看起来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群关心子孙后代的长辈,满脑子写着生儿子传宗接代。
当然,这些在秦秦淮信誓旦旦表示要把他们扔去喂狗后戛然而止。
不过秦秦淮本人也不好过。就在他回来之后,曾经忠心耿耿乖乖听话的下属们几年之间变心变质变态。在纷纷表达对他的思念后,将他们看来棘手的文件工作资料应酬一股脑儿当重逢礼送给了秦秦淮,然后当场跑路。
有的度蜜月,有的打游戏,有的去旅游,有的抢银行,有的正准备和十个女人男人开十天的房。
这个世界多么美好……个鬼!
秦秦淮啃着一份份文件思念远在天边的美人儿。
爱情,他想,都是为了爱情。
自动门开了。英俊的亚洲大叔进来,笑得春风得意。
秦秦淮头一个想法就是日他妈的。下一刻他就不得不承认这一想法的荒谬。
毕竟不能日自己奶奶。
看着亚洲大叔落座。秦秦淮整理装备,准备好一击必杀。
“你已经死了。”他凉凉。
秦中石呼吸一滞,心道这小子怎么还记着这一茬,凑起礼貌的微笑,“假死不是真死,假死不能当真。”
“哦,”秦秦淮沉吟,“我会把这句话透露给郭敬。”
“那不行。”
秦中石明确拒绝,并且提出质疑,进行反击。
“你怎么不把我儿媳带来?”秦秦淮掉了五滴血。
“你怎么没把我后妈带来?”秦秦淮的反击紧随其上。
秦中石掉了五百滴血。他十分痛心。
“前几天跟我小情人跑了。”
秦秦淮幸灾乐祸。表示意料之中。
不过姜还是老得更丧心病狂,秦中石笑得一脸淫荡,“其实有了儿媳还要什么后妈。”
“我听说你对那小女人宝贝得很。照片上看,货色是不错,虽然长得不是很合心意,但确实挺有能耐。”
秦秦淮看他一脸贱十分不顺眼,但还是想抓住重点纠正一下,“长的很合我心意。”
秦中石沉默。
秦秦淮沉默。
秦中石有点儿惆怅。儿子结了婚以后就忘记男人的自由神圣不可侵犯了。明明家庭教育中说的明明白白男人生来就是英雄不该被儿女情长牵绊。男人从来都是流着血顶天立地,决不能流着泪跪倒在地。男人可以欣赏女人的胴体却不能迷恋她们的石榴裙。
假如秦秦淮能听到秦中石的心声,一定又会嘲笑他那腐朽的封建思想残余的专制毒瘤恨不得令天下女性杀之而后快的渣滓作风。
“说正事,你打算怎么办?”秦中石率先严肃起来。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先前秦秦淮在亭海大动干戈,就已经引起不少人瞩目,外馆费了好些周折摆平。现在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时候四面八方的眼睛黏在自己身上,实在太棘手。
“a国这次动作太快,我们措手不及。不少暗桩已经折了。”
秦秦淮施施然,“我夫人已经去控制大局了。”
“但她不会维护我们的人。毕竟她对我们一无所知。”秦中石对秦秦淮这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横看竖看不顺眼。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着调,但大事当前,也是鼓得起勇气的。
谁像秦秦淮这昏君,满脑子想着后宫妃嫔,还想着安排皇后上阵打仗。
“你中文不错。”秦秦淮评价。
秦中石一口气提不上来。
“不过谁跟你是‘我们’,我和我夫人才是‘我们’。”
真提不上来了。
“而且,在我印象中,我才是真正的皇帝。你已经被我逼退位了吧,假死太上皇。”秦秦淮凉凉。
秦中石脸色青紫夺门而出。
凯文端着泡好的咖啡进来,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一般情况,老先生的话是有点儿道理的。”他试探着进谏。
秦秦淮附和,嗯了一声,点开另一封邮件,“我不听。”
凯文放下咖啡,犹豫着不肯走。
秦秦淮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想请假?”
凯文害羞地点头。伊莲回来以后立刻就去找她的旧日兄弟姐妹浪翻天,把他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倒没什么,谁都有点儿小自由。
但是就在刚刚,她在自己的脸书上传了一张照片,里面男男女女裸着上身,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极致香艳肉味四溢。入目赫然是伊莲热辣的双峰。
看到这儿凯文就坐不住了,一时火气上头端了咖啡
就来请假。
“去吧。”秦秦淮无力地挥手。给了迟疑中的凯文精神上的一击。
凯文一惊,一喜,一乐呵。
“真的?”
“再多嘴就算了。”秦秦淮梗着脖子。
然后凯文化身一阵疾风。
秦秦淮望着空落落的办公室,听着耳边轰然的关门回响。觉得无比寂寞。
独守空房谁能懂?
他又一次开始思念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决定打个电话。
视频就算了,万一被发现坐的办公室不是g国那个,以常常的聪明肯定会怀疑,然后顺藤摸瓜找出他真实的身份。找出真实身份不可怕,怕就怕家里的老畜生一时想不开,绑了常常来进行家族内部参观。
常常那么胆小,肯定要吓坏了。秦秦淮想。
主要原因还是怕秦中石那个狗贼见色心起,对常常动手动脚。
视线往西走。坐标a国旧金山。
经历了风云动荡,郑阿常最后决定,纪律委员会定时召开协商会议,会议地点定在了旧金山。具体位置不一。
地下室,刑讯。
男人被吊起来,满身狼藉,伤痕遍布。他瞪着暗蓝色的眼睛,犹自倔强又隐忍地面对眼前一干人的嘲讽,伤害,与威胁。
郑阿常对此人大为欣赏,很想为他题诗一首。
横眉冷对千夫指。只想出这一句。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背叛啊呸!你竟然从一开始就是政府派来的暗线,亏我还重用你,你太让我伤心了!”郑阿常一脸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此贼乃是她留在a国为她工作的若干总代理代理人之一。
她甫一落地,就被人告知抓到了他露出来的马脚。此马脚可真不小。这是郑阿常赶过来的路上,听完属下叙述后的真实感叹。
据说,他是被自己男朋友撞破与上线的会面才仓皇落网。他男朋友同样是黑帮分子,这个黑帮分子就有骨气的很,拼着身受重伤通知了兄弟们赶来抓人。等到大家赶到,那位伟大的男朋友已经彻底没气儿了。
可歌可泣,可歌可泣。郑阿常当即赞美了两遍。
“去你妈的!”翻译到中文,大概是这么个骂法。男人怒目圆睁钢筋铁骨宁死不屈。
他作为a国走狗,立志为当a国献出生命。这些年蛰伏,已经对他纯洁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污染,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片泥沼,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郑阿常被骂的一脸兴奋。
她没想到自己手底下还有这么信念坚挺的人。按照她对底下那帮狗腿子的了解,只要有钱,他们明明什么都肯干。
郑阿常正准备多和他聊几句,兜里电话响了。
她不耐烦,正想一把摁掉,却在出手之前看到了来电显示。
是秦秦淮的。
太温馨了。
郑阿常当即离开地下室这个乌烟瘴气的所在。带上门之前,她挥了挥手,示意女人们不要吝惜自己的美,再接再厉的上吧。
然后七八个美人攀男而上。
“你不会这么快就想我了吧?”郑阿常乐呵呵。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秦秦淮低笑,“辗转床榻之间,不由觉得有你在侧实在是难能可贵。”
郑阿常笑得如铃铛叮铃铃。
“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别熬夜,应酬也能推就推。早点儿睡。”殷殷叮嘱实在贴心。
秦秦淮心里一暖,恨不得立刻远渡重洋飞到郑阿常身边热吻。
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外面大好的阳光,深以为造化弄人。
“我想你。”秦秦淮语气带点儿委屈。
“我也想你,么么。”郑阿常心里痒。她也开始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鬼扯。偏偏这些鬼扯的事儿就能破坏她和秦秦淮的好生活。
通话对面一声闷响,像是房门开关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郑阿常一凛。
秦秦淮也跟着一凛,压制住脸上杀人的表情,镇定,“平板掉了。”
哦。
郑阿常不疑有他。
“行了,最近就别联系我了。免得被人趁机而入。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回去,事情不麻烦。”她安慰秦秦淮,手指抠着墙皮。
秦秦淮郁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注意安全。”
“嗯。”

第二十五章
阿尔法看着秦秦淮那张黑成煤炭的脸,瑟瑟发抖。
他只是替老先生送个东西,怎么一进来这脸就黑成这样儿了?
秦秦淮看着对面这位自小跟在秦中石身边任劳任怨的老人,皮笑肉不笑,“麻烦你,以后开门关门走路小点儿声,可以吗?不说话最好。”
阿尔法听了满心不愿意。心道我一个老资历还用你教训。不得不勉强承认,阿尔法在这个家族里奉献的时间长度,功劳数量,远比秦秦淮本人多得多。
“老爷们让我带消息,”即使心里有怨,但几十年的职业素养让他随时保有明事理这个优点,“投奔外馆的人一部分开始自发暗地活动。我们已经得到可靠消息,甚至有人开始出入大臣公寓。”
“消息哪儿来的?”秦秦淮警惕起来。
阿尔法顿了顿,挺直胸膛莫名自豪,“我们的明线。那些人找到的外交联邦事务大臣是我们的人。人一走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
秦秦淮突然有点儿怅惘,和对那些暗地走动的a国黑帮的怜悯。
他开始苦恼自家势力太大,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这让他实在是没有一番苦斗后艰难胜出的快感和成就感。
是不是需要自立门户了?
“纪律委员会那边知道吗?”
阿尔法愣了愣,立刻对秦秦淮的问题了然。他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以意味深长的语气回答,“不清楚。但既然纪律委员会尽在您夫人掌握,以她的实力,很快就会知道吧。”
这句马屁拍得无声又深入人心。
秦秦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暖。
阿尔法仗着自己资格老也没胆量吐槽。
“实在是罪恶,”郑阿常皱着鼻子看一个个女人从男人身上下来,不忍直视,“肉欲是跟金钱同样腐朽的地狱之火。”
“呸!”男人气息奄奄,犹自强撑。
“别呀你看,你都这样儿了。”郑阿常拍拍手,又朝门口挥了挥,示意辛苦了一番的男男女女们可以下班了,请往门外走。
“痛苦和享乐的方法都很多,但你怎么就不开窍,非要找苦头吃呢?现在好了,”郑阿常看着铁皮门轻轻阖上,转过头怜悯狼狈不堪的男人,“爱男人的你被女人玩儿了。够痛苦吧。”
男人冷笑一声,努力昂头,“你可以玷污我法令文的肉体,但绝无法侮辱我的灵魂。”
郑阿常开始热烈鼓掌。十分热烈,就像听完领导讲话立刻就要散场回家那样热烈。
她很激动,也很感动。没想到她手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硬的骨头,虽然不是为她效力,但这也值得人升起一股希望。
还有救。
郑阿常磨了磨牙,从桌子上抄起一个信封撕开,倒出一沓照片,主角全部都属于一位徐爷半老风韵犹存的男人。她把照片高悬于法令文头顶,阴森森,“猜猜照片上的人是谁?”
法令文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你父亲。”郑阿常继续道,“偷渡r国还没有护照。只能做地下牛郎。借口是自己的薪水,实际上是寄他的卖肉钱给你当生活费,学费。他不知道你加入了我们,更不知道你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他的真实工作。”
“但你并没有把他接回a国,用你自己已有的成就能力人脉,来给他提供好的生活。反而在调查清楚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你为什么没有把他接回a国?”
“为什么?”郑阿常绕到他身后,用一根手指狠狠按压他背后最深的那道伤口,“你嫌丢人?”
“你认为牛郎不配做你的父亲?就像你父亲认为你死去的妓女奶奶不配做他的母亲?”
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法令文想。一句一句,扣住他的心脏碾压,揉搓,撕扯,咀嚼,最后皱着眉头恶心地吐在血管里。
“丢人。”郑阿常说。
“来吧,坦白你的一切。反正你也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你连父亲都不要了。”郑阿常火上浇油,把语言变成烧红的针,扎在法令文的咽喉。
“你只是一条狗。看现在,那些达官贵人没有一个想起你,更别说救你。没有。”
“你还在这儿替人卖命。”
“这是信仰。”法令文嘶哑着说,他脸上开始有热泪滚滚而下,灼痛了嘴角的伤口,“他们可能把我们带进地狱,而你们,必然会。”
啪——
法令文的脸向一边歪去,一侧浮现清晰的四个指印。。郑阿常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目的是把法令文扇出个脑震荡。
她就没这么恨铁不成钢过。
跟着她混,至少还有钱啊!
“我要的真不多,”她阴笑着,伸手拿了一个乳夹夹在法令文的臀尖,又拨了拨夹子,“你就告诉我他们安插你进来的目的,以及如果你没有暴露,接下来要怎么做?”
“很简单的。你说了,我就送你进情报局。”
“为什么?”法令文疑惑。
“给我当卧底啊
,”郑阿常解释,“这对你也有好处。身处走狗大营,归属感是无与伦比的吧。”
她又把一个乳夹夹在了法令文的雄性第一性征根部,最后按下开关。
电流通过导线,在第一性征周身攀爬。法令文当即两眼翻白,口水流了下来。
一分钟后,大脑皮层失控,脊髓功能紊乱。第一性征进行非意志性排泄。
法令文爽到上天。
郑阿常叹了口气,觉得这个男人最大的毛病找到了——早泄。
太快的男人,都自卑啊。
“当然你无需担心被发现后惹祸上身。我可以送你去整容,新身份,新人生。最多就是暗地苟且,但这种事你干过太多了,对吧?你习惯了。”
郑阿常拔掉乳夹,撕着法令文的头发强迫他仰头。
“我还可以给你自保的证据,一旦情况不对,你可以出卖我。最后清清白白。”
“这对你没有好处。”法令文犹疑一会儿,认为这很可能是个圈套。让他反卧底,对郑阿常来说风险太大。
谁知道他会不会暗中找机会向旧上司坦白一切,这样郑阿常的计划直接完蛋。
“是,”郑阿常肯定。她转到法令文正面,“但我也没想要好处。不过是给你个借口出卖情报,然后好堂而皇之的把你送走。送你去整容的时候,你可以暗中溜走。”
“去r国,找你父亲。”
法令文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在他的认知里,面前的人,就是只没有良心只会咬人发疯玩弄人性的疯狗,绝不会做这种事。
“真的,不骗你。”郑阿常再次肯定,“一大把年纪了,需要人照顾。他这么爱你,放下尊严养育你,你可不能不管他。”
“……”
今天第一次,法令文认真审视郑阿常这个人。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人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但眼底的温暖与眷恋难以忽视。
她怎么回事?法令文忍不住想。
“好了,就这样吧。”郑阿常拿出录音笔,低声提醒,“该说的都要说,我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这个恶魔!”委员会三大委员之一——圣诞老人在郑阿常的公寓里拍着郑阿常的桌子对着郑阿常吹胡子瞪眼。
他大概不懂g国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客随主便避其锋芒之类的。毕竟已经不是委员会七家老大圆桌骑士的时代了。他只是一个黑帮内斗结束,被郑阿常顺手扶持的穷酸傀儡。
但这位委员显然没有什么自觉性。
圣诞老人是他的外号。主要是因为每当别人见他第一面,都会盲目地认为他如圣诞老爷爷一样慈祥。
虽然这个印象会很快就被推翻。
“你跟那些人硬碰硬,他们就会把你吃到骨头渣都不剩!”他一直对郑阿常不满。不管是她的手段作风行事风格还是势力压迫,抑或她当了一个甩手掌柜的事实,都让他打心底里认为这个人疯疯癫癫。
不止一次怀疑这个人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
圣诞老人见郑阿常缄默不语,于是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想将她打击到一败涂地,“你当初控制整个黑手党的交易往来,让我们损失了多少利益?结果最后,你拿这个向他们献媚!”
“现在好了!”他摊着手,鼻子高高皱起,“他们反咬一口,你还要跟他们硬来!”
“你以为你是谁?钢铁侠吗!”
不是。郑阿常默默然,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跟那些人硬来了?她怎么没这印象?
“为什么不回答?无言以对,还是不懂礼貌?”圣诞老人滔滔不绝。
郑阿常十分怀念家里的美好生活。
社会真是太残酷了。她好怕,风好大。
“……圣诞老人同志,动动你的脑子好吗?”
郑阿常极其诚恳,恳切,真挚,“难道它老了,就真的变成浆糊,失去工作能力了吗?”
圣诞老人一口碧血欲凌霄。
“你的辖区在a国南方,距离核心十万八千里,你担心个大头鬼。”最后一句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这样。
郑阿常连续出击,“一把年纪就别操那个闲心了,安安分分的,我能保证你们可以颐养天年。”
圣诞老人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快,脉搏频率也有点儿高。血压不知道是不是上升了,反正他感觉头晕。
郑阿常越过他拉开了房门,做出送客的姿态。
圣诞老人哼哧哼哧粗喘着气,整张脸皱成一团,气冲冲地大步离去。
郑阿常嘭的一把摔上门,神色阴郁,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鞋柜。
秘书一脸恭敬坐在车内驾驶座等待圣诞老人与郑阿常洽谈结束。一抬眼,圣诞老人已经怒气冲冲坐了进来,抽象背景一片赤红,头顶阴云密布。
谈崩了。多年的专业素养使他立刻看清此时情况。
“我早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她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
价!”圣诞老人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秘书明智选择耳聋,踩下油门。
“爱特,联络马特里·金跟我会面。通知他,我将会与他进行合作,但全部计划必须由我制定。让他放心,我不会让他吃亏,还会帮他成为王牌探员。但相对的,他必须竭力支持我的行动。”
圣诞老人叼起雪茄,深深呼出一口气。
秘书在心里记下圣诞老人的话,开口,“如果遭到拒绝?”
“他不能拒绝。”圣诞老师阴恻恻道,他眯着眼,浓黑的眉毛像一道利刃,“跟他接头的时候,多备几个人。”
“我们必须得到支持。这么多年,她就是靠着跟那些人暧昧的态度,才敢这么肆意妄为。可现在,她被抛弃,就像一条退役的狗。”
这个她是谁,用头发丝想都明白。
圣诞老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深吸了一口雪茄。白色的烟雾环绕在他脸侧,映衬着中年男人干瘪粗糙的皮肤,和眼中愚昧的恶毒。
秘书一阵心寒。他低下头掩饰了眸中情绪,质疑,“这说明那些人并不值得我们依靠。”
“我们不需要依靠!”圣诞老人声音突然拔高,他信誓旦旦又果断狠绝,“那些人不值得依靠。我不会像她那么蠢。”
“我要做的,是利用那些有利资源,然后翻身一击。我要得到阴影中的权力,还要让那些洋洋自得的蠢货知道,他们做的所有决定都愚蠢至极,他们手中握有任何资源都是暴殄天物。他们是世界上最没有脑子的两脚羊,即使有,也不会使用。”
“最重要的,是要让郑阿常成为一只丧家犬。让她知道她多么渺小,可悲,令人作呕!她将是整个黑手党的耻辱!”
秘书同样记下了圣诞老人这一番伟大发言。并偷偷用手机记录下来。
就这样吧。他想,毕竟只能做这最后一件事了。
今夜,尽快联络好马特里·金,他就会变换身份,然后乘坐飞机离开a国。外馆已经传来消息,所有遭受威胁的家族成员尽快撤离。远离漩涡中心不受威胁者则就地待命,准备展开活动。
听他女朋友的二姨夫的爸爸的表妹的小姘头说,留境者已经收到了他们的第一条命令:
尽力搜寻信息,蛰伏保护纪律委员会总代理。
秘书并不能理解这条命令的深意。按理说,外馆在本次事件中受到的波及有限,仅仅损失了内线,有效信息尚且没有暴露。他们可以从这场黑白对峙中脱身而出,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但现在,这第一条命令,就彻底将他们剩下的人送到了局势对立面,即使他们一直对立。
曾经,为了使潜伏在a国的身份始终绝对保密,不引起任何一方的怀疑,所有人奉行低调。
而现在,他们的努力可能尽数东流。
当然,这位秘书同志忽略了,也想不到世间有一种力量,可以勇猛跨越千山万水,可以殷殷热切亘古绵延,可以毁灭一切,草菅人命。那就是伟大的爱情。

第二十六章
夜。
“我想你应该是太高看你自己了。”马特里啜了一口咖啡,老神在在坐着转椅转圈。
他是个很年轻的探员,意气风发,少年得意。他也有这样的资本,十八岁就捕获了轰动全州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入职资格考试他的成绩简直是骑在第二名的脖子上。
这次联系圣诞老人跟他合作,只不多是想利用这一场混乱,来给他资历成绩锦上添花。他有自信,所有的问题于他而言都可以迎刃而解。
“年轻人,别太张扬。”圣诞老人不动声色,“我处理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鸡都多。”
“哦,”马特里耸肩,“那我以后可再也不想找女人了。”
圣诞老人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他听见背后随侍的偷笑从而转过弯来,立即明白自己是被面前这个年轻人耍了。
老年人有些懊恼。高高在上这么多年来,除了郑阿常,大多数人见了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谨小慎微,从没有人敢这么放肆。
还光明正大的开黄腔。
真是放肆!
“这不能怪我,”马特里放下瓷杯,“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就像使唤一个奴隶。我可没有你这种主子。“
“你——”圣诞老人拍了桌子就站起来。身后侍从纷纷掏枪。
他听见背后子弹上膛的声音,很有些得意,静等着面前不知好歹的年轻人露出大惊失色的恐惧。
可他必须失望了。
马特里仅仅是看了几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喝咖啡。
圣诞老人式郁闷。
“你早就料到了?”他坐回去,隐隐还有些不安。对方见了这阵仗却依然泰然自若,这不能不叫人怀疑他是否是提前知道或预料了这一幕,抑或是做了同样的抵抗部署。
马特里却摇头否认,“我没有。”
圣诞老人式迷惑。
马特里扒开了自己的外套,继续说,“我就是给自己绑了几个炸弹。”
顿时,房间内除了马特里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哆嗦。
他说的是真的。马特里的衬衣上绑了几个雷管,连了几道电线,只是不知道遥控器在哪儿。
“……不是已经搜过身了吗?怎么回事?”圣诞老人立即给面子拍着桌子怒吼,吼声震碎房梁。
马特里满脸无奈,觉得这老头子真是可怜。他解释,“是您的秘书搜的身。我本来只想碰碰运气,可谁知他装作没看到,直接放我进来了。”
摊上这么个秘书,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圣诞老人的不幸。
“……秘书呢?让他进来!”圣诞老人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马特里有些怕他当场心梗去世。这样可真是太麻烦了,不但打草惊蛇,丢了立功的机会,还引人瞩目,让那些想找他麻烦的同僚嚼舌根放暗枪。
那可就倒霉了。
“秘书他说回家看女朋友生孩子去了。”保镖之一拉开门,腿在打颤。
“去找!”圣诞老人怒道,“把他抓回来,不惜一切代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现在终于想通今夜蠢蠢欲动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了。
大事不妙。他实在是太相信这个秘书,才会把这么多事交给他。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现在还能做出这种事,必然他是已经背叛了自己。
这种人,绝对不能留下了。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找出来,看看能问出什么。他是否有什么计划,是否已经出卖了他,是否已经……把他的计划告诉了郑阿常!
妈的!圣诞老人哐的摔碎水杯。被家雀儿啄瞎了眼!
公寓,郑阿常,军刺。
窗外阳光直射,照进书房,照不进客厅,自然照不到客厅中长久身处黑暗的两个人。
“大批人员外逃,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并且目前看来,他们是有目的的出境,或者说——撤退。”
军刺一脸沉重,向沙发上坐姿扭曲的郑阿常报告。
现在事态已经越发严重了。今夜,许多重点关注对象,甚至还有三位委员之一,太傅暗中离开a国,行动顺利有如神助,动作统一犹如已经约好。但他可以保证那些人之间大多没有直接往来,有些甚至还是利益对立方。这就很奇怪了。
“而且他们的目的地通过排查,多是r国,亭海。”
这是两个黑帮盛行的地方。r国,已经承认了黑帮的合法,并让其堂而皇之在舞台粉墨登场。亭海,因为多年来的问题,造成它成为g国当下唯一一个,敢于光明正大摆出黑帮姿态的地方。
军刺思索,或许这两个地方有什么潜在的利益,抑或他们有共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否则那些人就太蠢了。因为r国和亭海,这两个地区跟a国的关系非同一般……
妈的我一个黑社会分析什么!军刺觉得自己都急糊涂了。
忽然间没了这么多重要人物,换谁都会昏头。说不定底下现在已
经乱成一滩泥。
他看着面前从容不迫的郑阿常,肾疼。
“跑了这么多人,同一时间,还要去r国,亭海。”郑阿常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两条腿乱蹬,然后猛地坐起来,又躺回去,“会不会是受人指使?”
军刺难以置信。
什么人,能让这么多人同时放下自己的荣华富贵离去,宁愿背上叛逃的罪名?老天爷?
“按照那些人的立场,地位,他们没理由能事先商量好。”
“可能是有人作为接应,联络一切,然后——轰——”
郑阿常用力摊手。
“可是……”军刺迟疑。谁有这种能力?放眼a国,还有谁能在那些人之中安插卧底,做这种事?
更何况,要花费的财力物力人力定然不计其数,拥有这种力量的人物通通都被他们严密提防,如何能不被发现地做这种事?
为了什么?
“你相信阴谋论吗?”郑阿常看着军刺的脸色,就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但她认为这并不是事儿。
“那您的意思是?”他灵光一闪,骤然灵光劈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庞大的势力。一股不亚于他们纪律委员会的,超越特工组织范畴的庞大势力在无声无息中,对他们进行渗透。安插,布置了不知其数,深藏冰山之下的炸弹。
他们全然没有发现。好在如今那些人只是撤退。否则,一旦来一场釜底抽薪,整个a国黑手党乃至商业,必会出现一场无法挽回的动荡。
这太鬼扯了吧。
“冷静,”郑阿常悠悠荡荡,“只是揣测,没有石锤。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少了人留出来的空子填好。”
“那就就近,把合适的人提拔上来。”军刺当机立断,而后稍一犹疑,“就怕会因此内讧。”
郑阿常坐起身子,“告诉他们,非常时期以和为贵。一旦异动,直接清除。”
实际上,郑阿常还有点儿期盼内讧,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处理掉一批渣滓,然后把分放的权力收拢回来。
“是。离开的人员要追回吗?”
“不用。”郑阿常立马拒绝,“走了就走了,不合适了。”
她的食指在空中点了点,“通知沈辰,让他追查这些人的来历,以排查暗线和追回失踪文件的名义查。不要打草惊蛇,要瞒天过海。”
军刺听着郑阿常的安排,真是恨死了g国成语。
“再追查一下我回来之前,头一批离境者的动向。”郑阿常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躺回沙发,阖眼睡了。
军刺呼气,正了正衣领。看郑阿常没有表态的意向,也不动作,他只好自觉提醒,“不走?您还约了人。”
郑阿常蓦地睁开眼。她鲤鱼打挺利落起身,难以置信懊恼不已。
“我约了内阁内政部长是吧?”
军刺嗯了一声。
“雾草!”郑阿常起身就走,“忘了我个豆腐脑袋!”
内阁内政部长。
华人街高档中餐馆。大厦高耸,气势恢宏。一溜保镖成排站好,面无表情,让人想起秦兵马俑。
郑阿常到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中老年男人对着一盘西湖醋鱼垂涎三尺两眼放光,鼻子不停地扇动,就差把自己的脸摁到装鱼的盘子里。郑阿常对醋鱼旁边备受冷落的四喜丸子红烧狮子头酸菜鱼小葱拌豆腐叫花鸡北京烤鸭德州扒鸡东北大乱炖肉火烧羊肉串芝麻汤圆蒸饺煎饺狗不理包子炸酱面肉夹馍臭豆腐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麻辣烫涮火锅老干妈卫龙大辣条等等美食表以同情,并决定一会大吃特吃。
当然,醋鱼就留给部长吧。她一筷子都不会动的。
毕竟有求于人。
部长一抬眼,看见她走进来,施施然冷笑,还抹了抹嘴。
可真是油腻。郑阿常在心底感喟,又一面想起了秦秦淮。
“法令文告诉我,你们早就想肃清a国地下市场,从上一任理事在任就开始盘算。可真是煞费苦心。”郑阿常乐乐呵呵。
部长一声冷哼。
就知道那些哈士奇靠不住。这是他的想法。
本届内阁由现任理事组建。但早在上一任理事在任时,就已经和他们达成协商,立誓不遗余力消灭a国蛀虫。
现在的局势,不过是他们卧薪尝胆许多年的结果。
郑阿常晃晃悠悠端详部长的神情,觉得今晚任重而道远。她意识到自己为了表达诚意把助手留在门外的决策实在是失误,就应该在会面之初一鼓作气将其拿下,当做人质直接谈判。虽然风险大,但成功率高。
“既然你们是诚心诚意铁石心肠要这么做,我大概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你们不会改变主意,对吗?”
“废话少说,”部长很傲慢,“坐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跟我走,接受法律跟人民的审判。”
“我怎么感觉是资本家的审判?”
部长一拍桌子就要恼羞成怒。
郑阿常忙
摆着手认错,“别动怒——我就随口一说。您别乱动作。”
“小心瞅准了,我安排的狙击手就搁后边儿大楼呢,万一他以为你要对我不利,一枪崩了也说不定。”
部长手一哆嗦,跌回椅子上,汗水刷的下来了。
他端起一杯热茶,啜了一口,温暖的水流过胸膛。他开始在心中盘算郑阿常这番话的真实性。众所周知,郑阿常这个人臭名昭着还在于她信口雌黄。
从她登上世界大舞台起,说出的话就一直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虚晃一枪玩儿的是出神入化。不但能面不改色在第一夫人面前编造理事的桃色新闻,让其深信不疑致使两口子差点儿离婚。还能当着新闻媒体宣布她接受委托,亲手消灭了世界上最后一头野外白犀牛,导致肯尼亚和a国外交官有一阵子焦头烂额。
当然,她本人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暗杀迫害拘留罚款商业危机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但某些时候她随口的一句话,别人对此一笑而过,却转眼就变成了现实。她还要解释自己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她说准备送给他们一份大礼,然后转眼就把一个州的势力处理干净送到他们手里。
部长找回了一丝镇定,分析敌我双方优势,确认了自己占上风,“你怎么敢?现在这个局势,你不能对任何要员出手。”
是啊。郑阿常深以为然,并默默追言更不能对您这理事妹夫出手。
裙带关系真是太恐怖了。
“您说得对,所以我现在两手空空,不是吗?”郑阿常摊了摊手,按照她年轻时候的风格,早就一手伯莱塔一手柯尔特提溜了人就走了。
不过现在老了。人老了,生活也好了,就惜命了。
“理事要换届了吧?”郑阿常抬头望天花板,毫不在意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颈项。
她心知肚明,值此非常时期,她不能直接对要员出手,要员们也同样投鼠忌器。
这次换届,现任理事的支持率非常低,所在派别也因为前几年的政策屡战屡败而引得人民抱怨丛生。理事和要员们已经不能再引起人民不满了。
突然之间对黑手党出手,也有一点儿立威的目的。
“我给你们好处,你们也放我一条生路,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郑阿常又道。
部长不上套,还冷哼,“从前因为客观因素,我们必须跟你和平共处,但现在不一样了,锡那罗亚毒枭已经被处决,麦格西寇政府和我们签订了协约取缔毒品交易,我们双方,早已拿着刀枪,站上了真正的战场!”
……
郑阿常很想竖中指吐槽,心道麦格西寇毒枭跟老娘有什么关系,老娘安分守己好多年,麦格西寇那种棘手人物从来看都不看,好不容易收起尾巴苟且度日,又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我们无法交易,更无法和谈!”部长又气势汹汹追加一句。
如果郑阿常是个普通男人,现在看见内政部长这么一副模样,再兴致高昂也要萎个彻底。不过郑阿常不普通,也不是男人。
“据调查,特马正霸占着支持率第一的宝座,他所在的蓝派因为屡屡提出与阁下针锋相对的提案而声名大噪。例如一年前,议会同意了理事对g采取的政策,却致使a国经济失去平衡,汇率下降。”
“你想说什么?”部长凛然,西湖醋鱼也不看了,美味佳肴勾不起他半分兴趣,“我说过了,你不可能说动我。”
“我没有劝说你,我在帮你擦亮眼睛。”
郑阿常幽幽道。
她掏出烟盒,捻了捻,发现只剩了最后一根烟。犹豫几秒还是把烟送到嘴里,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点燃。
“你们的敌人,不是我。”
“我最多是普通人的敌人。但普通人的敌人太多了,又关你们有钱人什么事儿呢?你们本来只要握着权力,就可以高枕无忧。”
“非要清理这些活在垃圾里的垃圾,脏了你们的手。”
部长脸颊微微一动。
郑阿常瞄见了,再接再厉,“不过垃圾有个好处,就是不怕变得更脏。”
“……你的意思?”部长纵横几十年,早就练得心里活络,但此刻他还是有些说不准郑阿常的意思。
“干脏活,泼脏水,我拿手。”
郑阿常一笑,烟雾氤氲,水光潋滟。
“窃听监视偷东西,我也行。”
“想一想,如果特马勾结黑手党走私货物,倒卖情报,买凶杀人。再不行,我们跟c国还有经济往来,相信好兄弟们,很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部长霎时如遭雷劈。他感觉喉咙发干,冷汗变成了瀑布,倾泻而下。
——他在惊讶,也在害怕。素知纪律委员会总代理心狠手辣,却没想到狠绝到这个地步。不惜把自己的利益拖下水。
更没想到,她竟然敢承诺这种事——
赌大了。
郑阿常看部长怔怔无言,心知自己夸的海口起作用了,这小老儿正沉浸在自己的算
盘里噼里啪啦响。她捏了捏空了的烟盒,扔到桌上,叼着烟站起来,“虽然我这个人经常不着调,但在大事上,绝对靠得住。”
“你考虑一下。”
“我去买包烟。”

第二十七章
郑阿常并没有买烟,而是径直拐进了便利店的女厕所。
她哼着团结就是力量,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反手挂上了门后“正在维修”的牌子。
她踱步走进,路过镜子的时候还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亮眼的灯光铺洒下来,投射在锃亮的地板。地板不染纤尘,反射出郑阿常的鬼鬼祟祟。她在一间一间敲击厕所隔间的门。
第一扇敲一下,第二扇敲两下,第三扇敲三下……
最后一扇,敲一下。郑阿常站在最后一扇门边,像个傻子一样等着。
然后倒数第二扇门,从里面敲了两下。
郑阿常长出一口气,小声用中文嘟囔,“傻逼玩意儿。”
门从内打开,一道尴尬奇怪扭曲的女声传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郑阿常面不改色进去,带门从内锁好。
马桶上坐着一位波浪卷发女士,短袖,牛仔裤,胸前写着笔法凶狠的“美好世界”。
她那烈焰红唇,弯弯睫毛,棕色瞳孔,波涛汹涌,和胯下巨物,无一不表示她——不是个正常女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个女人。
郑阿常没忍住,又用中文骂了一句,“傻逼玩意儿。”
“你说两遍了。”男或女人蹙着眉头。
“没什么,”郑阿常正了正神色,但还是忍不住往下一瞥,随即收回目光,“你也不用脱裤子吧。”
“我敬业!”男或女人挺起胸膛,还用两只手托起双峰,“做戏要全套。”
……
可是没有人会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在上厕所啊朋友。郑阿常默默。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赶紧的,我还要去做思想工作。”郑阿常催促。
她今天专门为见这傻逼玩意儿而来。会见部长什么的固然重要,但毕竟说通一头蠢猪,后面还有无数头蠢猪,她又不能指望这一头靠裙带关系的蠢猪搞策反,不被当成叛徒就地斩杀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什么?
所以还是蠢猪手下的,披着羊皮的小绵狼比较惹人垂怜。
小绵狼拨了拨头发舔了舔手指,眸光极尽魅惑。
“在这之前,不来一发么?”
当年,郑阿常玩弄他肉体,作践他精神,让他死去活来飘飘欲仙的场景,可是历历在目。
“我结婚了。”他听见郑阿常冷冰冰回答。
哦。欲望的坟墓。
杀千刀的爱情!
“先说正事儿。”
小绵狼兴致缺缺。其实,玩儿不玩儿的绊脚石并不是结婚与否,而是时间。
“第一批离开a国的叛逃者,一部分寻求了欧洲组织的庇护。那些人实际是早就安插在我们之间的暗线,好像也是为了什么任务。”
郑阿常听完面不改色,“欧洲组织,是哪个?”
“你做好心理准备——”小绵狼摇头,随即又道,“我听他们称呼它为——白所罗门。好像,还有什么……呃……外馆!”
郑阿常心道,完了。
这声完了,是替内阁理事朋友们说的。
外馆,白所罗门。她苦笑,这根本是撞上一座冰山。
它浮在海面上的部分,叫外馆。外馆,只是它浮在海面上的部分。
“走吧。”郑阿常推开洗手间的门,往外走。
“真的不来?”小绵狼慌忙提起裤子,可怜兮兮拽住郑阿常的衣领。
郑阿常回头,他就以一幅可怜怯懦的姿态攻击她的心防。
这放在以前,郑阿常的心早化了,可惜就可惜在她已经结婚了,现在看着小绵狼可真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所以她叹一口气,颇为惋惜的薅薅小绵狼的头发,道,“听话,找个人嫁了吧。”
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无情没法儿搞。
被耍了。
这是郑阿常走出便利店,看到几个便衣向她和小绵狼扑过来时的伟大结论。
“走!”小绵狼一把推开郑阿常。他从腰后拔出两把砍刀,把腿狂朝便衣们冲。
如果不是看到他在发抖,谁会相信这个傻子之前还在故作妩媚地邀请她。郑阿常心想。
然后拔腿就跑。
有人开枪。响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躲开袭击,最近的时候,子弹甚至在她脚边反弹,跃到半空,又重重地落下去。
转过街角,顷刻之间十几个身穿冲锋衣头戴面具的人冲出来,掠过郑阿常向着便衣回击。更激烈的枪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中火光直冲。
一辆跑车疾驰而来,堪堪在她面前停住,车门刚刚打开,郑阿常狗子一样窜进去。还没等坐定,司机朋友一脚轰下油门开始横冲直撞,俨然是端着冲锋枪蹈死不顾的英豪人物。等她换了一口气,才注意到车内放着温柔的《taketoyourheart》,该司机嘴里还叼着一根鸭腿。
她透过车窗往后看,这个时候,车后已经跟了几辆与她乘
坐的一模一样的跑车来混淆视听,更后方警车溜溜直响。
跑车飞驰了挺久,司机从头到尾克忠职守一言不发。直到她看见旁边一座低矮的墙,墙上写着“美好世界”。
车停下,郑阿常迅速拉开车门。四周已然寂静,早就没有了追捕者。她伸手搭上墙檐,脚一蹬翻了过去。
身下跑车轰鸣,正如来时从天而降,离开也很有江湖侠客变幻莫测的气势。
翻墙的时候,郑阿常有些头晕,落地险些站不住,幸好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
“你受伤了。”微弱的手机亮光照在她腋下。
郑阿常这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的胳膊被子弹擦伤了,现在停下来,火辣辣的痛一个劲儿地蔓延。
“怎么回事?”
旁边人恭恭敬敬回答,“中计了,内政部长在你走后就离开包厢。走之前,我看见他和一位探长停下说了几句话。”
……他们还真敢动手。
“一群狗!”郑阿常咬牙切齿,质问,“为什么不通知我?”
“给您打电话,打不通,才想起来您设置了屏蔽仪。”旁边人语气有些为难。
艹!郑阿常这下真的很恼火。偷鸡不成蚀把米,防贼防了自家人!
“狙击手呢?开枪了吗?”
旁边人伸手在旁边摸了一把,立刻有微弱的灯光闪了闪——布加迪。纯黑的车身隐没在黑暗里,如果不是这点车灯光,真的一丝一毫都看不见。
他拉开车门,请郑阿常上车,“开了,但没有打中。”
郑阿常长出口气,“那就好。”
没有打中就好说。
“先回去。”郑阿常砰地一声带上车门。
次日。
龙凤呈祥互助基金会,办公室,装潢优雅,古色古香。
窗外风轻云淡,人流拥挤,车水马龙。
“他来了。”沈辰推开门,身后男人西装革履,半隐半现,不动声色。
郑阿常放下手中报纸,往他身后看,“请进。”
沈辰带人走进,男人这才彻底现身。一眼望去,标准的美洲人种,长了一副贼眉鼠脸精于算计的相貌,眼神闪烁不停,让人一见面就容易心生警惕。他毫不客气,走到郑阿常办公桌对面,直接拉开椅子就坐。
他坐下的时候,目光明显在郑阿常报纸翻到的那一页徘徊了几秒。
“外馆?”郑阿常笑眯眯。她不太喜欢说废话,这一句其实就算的,但现在她的心里有些不平静,就忍不住说点儿什么来缓冲一下心情。
男人点头,“您可以叫我刘长生。我个人建议也希望能和您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进行一些工作交涉。”
郑阿常点头,转头让沈辰回避。
沈辰有点儿不乐意。他虽然已经把来者的身份调查了一番,也经过了严密的搜身,但心里始终不踏实。干他们这一行的,无时无刻都不警惕掉以轻心。尤其是这种打着交易的幌子不知道行什么歹毒之实的人,更是必须防上加防。
因此他认为郑阿常这道命令有些鲁莽。
所以他犹豫了几秒,没有立刻就走。
然后他听见了郑阿常的下一道命令。
“把你的枪留下,一会儿再给我捎单兵导弹和霰弹枪什么的,送进来。定时炸弹也要几个。”
……?
沈辰从裤子里摸出枪,珍而重之地递到郑阿常手里。临走,他还用慈爱且悲凉的目光深深注视了刘长生一眼。
“别怕,”郑阿常解释,指头一勾上了膛,“我主要是防备你暗算我,你也知道,干咱们这一行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你别干啊……刘长生无声嘶吼。
郑阿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也太经不住恐吓了。
“有话快说。”
“……哦,好!”刘长生麻利儿从西装上衣捏出一张名片,双手轻举到郑阿常眼底。
“这是我的名片。”
郑阿常接过,看着名片上印刷的“白所罗门外馆a国探索员”,觉得自己就像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仅仅是看见这个称呼后,脑袋的一闪而逝灵光乍现。
“想干什么?”她将名片扔到桌上。
刘长生抬头,“我只是转达上面的指令。白所罗门可以合作。”
“哦。”郑阿常懒得废话,转着办公椅转圈,“说吧,有什么条件?”
听这,刘长生脸色更不好了。先前还是惨白,如今竟然泛紫。
郑阿常看着这副模样心道不好,一看就是有什么刁钻要求难对付。要么说这些大家族大吸血鬼,专会坑人。逮到人就扒皮抽筋吸髓饮血,不榨干不罢休。
“那个……”刘长生犹豫着。一眼看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联邦工作人员,虽然是表面上的。但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胆魄气概也该练出来了,偏偏这人还是这么一副傻样儿。
“希
望……结束以后,您能把纪律委员会的大权移交外馆。”刘长生紧闭着眼睛嚎。
“外馆、外馆会代替您执行好管理职责的!”
脑袋上咔嚓一声,一凉。他一睁眼,郑阿常正拿枪抵着他的额头。
我就说,这是派我来送死!刘长生哆哆嗦嗦。
“有勇气,”郑阿常手上的枪死死压制着刘长生,“好气魄、”
“刘长生。”郑阿常道。
“嗯?”刘长生眼神儿往上飘。
“我信不过你。”郑阿常继续,“派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来,无法为我保证任何事。也不知道是那些外馆人物小看我,还是没什么诚意?”
不是的!他们很重视跟您的合作!我一点儿也不无足轻重!刘长生在心底呐喊。
适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略带沉闷。
郑阿常迅速收回手枪,转过身。刘长生看不到她的神色,暗暗揣摩到底是愤怒还是无奈。
“你回去告诉那些人,派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来见我。”
郑阿常叹息着品味个中苍茫哀凉,无端寂寞。如同一把重铁刀剑插进她的胸膛。有时她会深感疲惫,却仍要逼迫自己勉力支撑,爬上山顶射死多余的九个太阳。
“进来。”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沈辰躬身,怀里真的抱着几把霰弹枪,两只小拇指还各挂着一枚手榴弹。
配合他那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神色,有点儿滑稽。
“送客。”
沈辰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刘长生微笑,脚上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大概是指望着一个微笑赶人。
然后刘长生真的就这么走了。
毕竟那个笑容太渗人。他瑟瑟。

第二十八章
刘长生离开后。
“太慢了,”郑阿常对着沈辰不满吐槽,“你来之前我都死了千儿八百次了。”
沈辰摊手,“找东西费了点儿时间,尤其是单兵导弹,哪里能随便出库。”
“哦。”
郑阿常煞有介事地点头,表示自己对此话深以为然。
然后,“不是去收尸了?”
沈辰骤然就脸色惨白。
女人的直觉真是太可怕了,尤其是一个智慧的女人。他如是想。
“没被发现吧?”郑阿常不等他回答,径自收起桌上的报纸,叠好又叠再叠,直到压缩至无法再对其摆布。
“没有……”沈辰不知郑阿常接下来的路数。实际上,他是有些担心。郑阿常没有下达收尸的命令,这件事是他私自去做的。即便他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账,也会有些事无法铁石心肠。
“出去吧,”郑阿常闭了闭眼,把手里沓报纸扔给沈辰,“小心处理,好好安葬。”
沈辰手里捏着变形的纸张,心知肚明。这份报纸的头条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男人横尸街头,胸前用中文印着“美好世界”。那些枪支弹器仍挂在他身上,十分滑稽。但他双目深邃得像一颗黑色玉石,焦点落在虚空。
刘长生回到家,打开电脑登陆了自己某个尘封许久的邮箱,他凭借记忆,将郑阿常的原话尽量还原编写成信件的内容。然后敲下发送。
顷刻之间,这封信件穿越了大西洋,驾驭着数据流绕过成千上万虎视眈眈的服务器,最后在某某走狗的显示器上展露身体。
“难办。”何塞舔了舔唇,叫醒旁边闭着眼睛补眠的凯文。
凯文睁开朦胧的双眼,略微不满。他昨晚和伊莲为秦秦淮连夜处理了不少事端,联络了不少可用资源。等到两个人终于停下来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们俩算了算,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上床了。整整两天!
要憋疯了!
“太太回话了,是要交给秦先生吧?”何塞对凯文的不悦并不感冒。
凯文点了点头,“发给我。”
“……”
“为什么不是直接发给秦先生?”何塞对这种走弯路的低效率方法抱以怀疑。
“你知道他的邮箱吗?”凯文抛出致命绝杀。
何塞点头,“不是有一个开放邮箱,随时可以发邮件提出建议改进措施吗?”
听说这是领导层很喜欢的一种做法。虽然他从没有实践过。
“……”凯文僵了僵,满含怜悯地叹息,“那个邮箱,他从来不看。”
……?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老鼠?”秦秦淮揉着太阳穴,一双长腿搭在桌上。他刚刚关掉了来自公爵朋友的视频。
玫瑰公爵告诉他,已经有不长眼的耗子跑到他的庄园里挖洞,让他主动损失了一位厨娘和一台汽车。
秦秦淮听他在屏幕对面抱怨a国黑手党只会找些下三滥的手段,完全丢失了老祖宗的绅士风格,甚至连法国式浪漫和意大利风骚都忘得一干二净。
出于对公爵一把老骨头的爱护,秦秦淮没有反驳他所有的黑手党都半斤八两。
接着公爵对他的回归表示欢迎和高兴,诚挚地邀请他做客。
秦秦淮礼貌回绝,并听到了屏幕之外,公爵夫人不甘的惋惜。
最后公爵在掐断视频前,终于说出了他连线秦秦淮的目的。那只耗子找到他,希望他能在安排下一次会议时,能够提出反对最近两方关系交好。
至于黑手党为什么会掺和这件事,公爵大人一直没有想明白。
秦秦淮反问,以玫瑰公爵的地位,为什么耗子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见到他。
公爵很不好意思,再次强调他失去了一名最优秀的厨娘。
秦秦淮懂了。
并真诚提醒,另有一名耗子联系到了公爵的国务大臣好友,正在劝说他促成合作的时候,被秦秦淮的人当场逮捕。
伊莲正坐在桌子上刷手机,这时屏幕跳出来一封邮件,她点击阅读。然后扔到了秦秦淮面前。
“你可越来越泼妇了。”秦秦淮拿起手机抱怨。
“几十个小时没上床了,比较暴躁。”
“……”秦秦淮迅速看完了邮件,退出删除。干净利落。
他抬头,“给老畜生打电话,让他们匀个人飞a国,谈一笔交易。”
秦秦淮的腿从桌子上撤下来,笑容止都止不住,“你就说,给他们一个见郑阿常的机会。”
a国,旧金山,墓地。
雨,淅淅沥沥。行人很少。
沈辰打着伞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哀恸几乎从他身体中爆发而出。
墓碑上没有名字,照片,出生日期。
一簇卡萨布兰卡横躺在地上。
“再见,”沈辰就这么站着,仿佛守望天荒地老,他极尽虔诚地轻声呢喃,生怕吵醒长眠的友人,“你不会就此离去。

“你要看着,将有狂风暴雨因你而起,咆哮而来。”
等到沈辰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远处闪出一道黑色的身影。身影缓步走过来,没有打伞,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软软贴在额头。
身影蹲下去,怜爱地抚摸湿漉漉的花朵,弹了弹柔嫩的花瓣,又捏了捏,然后站起来。
“死有什么用呢?”身影的嗓音很奇怪,好像在极力压抑胸膛中的不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影缓了缓,呼吸平稳下来。
“不过活着也没什么用。”
“有些人,活着也是浪费。”它又蹲了下来,说的话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蹦出。
老人昂首阔步,双目矍铄端坐在秦秦淮对面。忽略他左腿的空荡和手边拐杖,或许会被人称赞一声老当益壮。
“孙子,爷爷肯定能行。”他故作平静地对秦秦淮立下保证,但声调的起起伏伏完全出卖了他。
秦秦淮扶额,无奈,懊恼,“什么时候你能叫我的名字而不是直接叫孙子。我就不扔你去喂狗。”
“……”老人圆瞪虎目,力争在气势上胜过长江后浪,“教你尊老爱幼全喂了狗!”
“哪儿有人教我这个。”
老人拄着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
窗外细雨斜斜,黏腻铺在脸上像抹了一层胶水。窗玻璃划过水痕,凉意穿透了无机矿物,侵入室内,然后直达人之五脏府邸。
尴尬的是这种寒凉并没有对这两个男人产生丝毫影响。
气势如水火,眸光尽杀机。几乎物化成电闪雷鸣的威慑力在空气中碰撞厮杀,几乎让人听到了滋滋火光哀嚎。
不过这一切,在某位中年男人觍着笑脸,不顾秘书阻挡闯进办公室的时候戛然而止。
爷爷与孙子立即一致对外。
“儿子,你现在应该在女人的床上。”爷爷绷着脸表达不满。
儿子嘿嘿讪笑,“大早上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不能总是缠绵床榻。”
“我更希望你缠绵病榻。”孙子冷冷补刀。
儿子顿时变脸。想拿出父亲的威严来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狼崽子,但转而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咽下一口窝囊气。
唾面自干。儿子阿q式安慰自己,语文素养又上一层楼。
“废话少说,长话短说,你们两个别耽误时间。”秦秦淮不耐烦地提醒。
今天早上刚到办公室,伊莲就急匆匆来报告,派去跟常常谈判的老人已经选好了。
听说要去见家族中只得传闻不得一见的儿媳,老人们昨夜可是争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最后秦秦淮的爷爷凭胸中奋勇杀出重围,争取到了这个资格,大早上六点就起床,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人模狗样来找秦秦淮领任务道别。
秦秦淮的奶奶对此还有点儿不满,觉得见儿媳应该是她这个慈祥祖母的职责。
“我是来阻止你爷爷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的。”秦中石解释。
秦秦淮的爷爷,秦中石的老爹——秦一风的暴脾气马上上来了,对混账儿子的话嗤之以鼻,“你这个兔崽子说什么鬼话!”
“爸,虽然你是我爸,”秦中石诚恳地说,顺便捞了一把椅子坐下,“但也要对我说话放尊重点儿。”
“我当年可是逼着你退位的,咱家按实力说话。”
“超过五十岁的按年龄!”秦一风又拄着拐杖敲地板,这次声音更响,“尊老爱幼,我年长!家里怎么有你们这些畜生!”
……
“哦?”秦秦淮凉凉,翘着二郎腿扫了两个人一眼。
秦中石和秦一风马上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
秦秦淮皮笑肉不笑,“我当初也是逼着你们滚蛋的吧?”他双手交叉,食指敲打着关节。
“好像还把你们扔去喂狗来着?”
……死寂。
秦秦淮对现在的气氛很满意。
秉承先来后到的原则,秦秦淮对秦一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你走吧。一会儿乘专机飞洛杉矶,不要冒然联系常常。先找到自己人落脚,让他们去连线。”
“常常警惕性很高,你突然出现,她很可能直接搞死你。”
“这么狠?”秦中石喃喃。
够辣。这俩字儿没敢说。
秦一风听此一凛一暖一身鸡皮疙瘩,眼中泛起老人特有的柔光,“孙子,你是担心爷爷吗?别怕,爷爷宝刀未老,知道该怎么做。”他好歹是曾经大权在握的男人,自然懂得进退之道。
“不是,”秦秦淮回答,“常常现在处境很危险,手上再沾人命,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哦。自作多情了。
爷爷用他年少时的国文素养想。
“还有——”
“不用还有了!”秦中石打断了秦秦淮接下来的叮嘱。
“你告诉我就行了,秦一风老同志是没法儿去a国了。”
嗯?
秦一风对这句话很不满,心道我这都
走了九十九步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飞达天涯海角面见娇嫩儿媳你这来一句没法儿去是什么意思?引战吗畜生?
秦中石摆摆手,像是要挥散秦一风快化为实质的目光。
“你那一保险柜玛丽莲梦露给我妈砸了,他说你不带她去a国她也让你没好日子过。”
……
“什么——”秦一风当场站了起来,身子摇晃,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不住。
秦中石赶紧扶了一把,顺手把拐杖塞给他。

第二十九章
“赶紧回去吧,我妈还要烧了阁楼上那些裙子丝袜什么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开锁了。”
“我、我我、我——”老爷子双手止不住颤抖,眼眶里憋着泪,仅凭着男人永不低头的信念来保证最后的尊严。
“我一辈子的积蓄啊——她怎么能这样!”
“她都保证过不再打它们的主意啊!”
秦一风拄着拐就往门口跑。空荡荡的左裤管也无法使他放慢飞一般的脚步,临了,还留了一句,“孙子,爷爷处理完了再来找你!”
“……”
“好走不送。”秦秦淮默默。
秦中石看着门再一次阖上,长出了一口气。
送走了竞争对手,使他心情大好。
“你爷爷走了,那就换我去吧。怎么说都是我比较合适。”
秦中石说这话时胸有成竹。
他毕竟有自己的考量。看地位,他是秦秦淮的父亲,即便不再掌权,威名也是有的,完全可以震慑a国那帮宵小。但秦一风就不同,他已经退居幕后多年,能记得他认识他的人,都老了,说不上话了。论经验,他虽然比不上秦秦淮行事果断作风狠绝,但当年也是很有两把刷子,否则也无法逼迫秦一风退位。再算交际,他自认为跟得上时代,跟年轻人来往游刃有余,泡到的那些妹子可以作证。秦一风就不行了,枪举不举得起来还要另说。
零零总总,核心之中,他最合适。
而且他帅啊!秦中石很自信。
秦秦淮也没有让他失望,“的确,你很合适。”
但下一句就不好听了,“可我担心你死在a国女人的床上,误了大事。”
……你老爹是那样的人吗?
你老爹每次都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紧紧把自己的命和极限攥在手心好吗!
“孙艳梅真的把秦一风的珍藏毁了?”秦秦淮问。
“怎么会!”秦中石一拍大腿,洋洋得意,“我骗他的。”
“你奶奶那么宽心的人,哪里会计较这些?”
秦秦淮笑了笑,端过水杯润润喉,“也是。”
“主要是今天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爷爷那条腿不行,走不了多远,一把年纪了自己去a国,再有点儿麻烦,太危险。”
“保镖再多,都不是自己人。索性骗他回去,别让他去了。”
秦秦淮没有说话。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别人复述过来龙去脉。秦一风那条腿,说恶有恶报不为过。年轻时候不知收敛,得罪了人,被仇家买凶,命大躲过一劫,左腿却完了。
想不到秦中石平日花花老公子没心没肺,对老爹这桩事竟然还挺上心?
“也行。你应该比秦一风明事理,行动也多少靠得住。”秦秦淮点了点头表示妥协,又问,“不过说起来,我和常常的情况你听清楚吧?”
“那是——”秦中石旋即自豪拍胸。不是他吹,虽然他早早就被儿子夺权篡政赶下王位,但好歹也是家族中当过老大的人,说到底还个心机男,怎么能没个残留的个人情报网。
但面对新任老大秦秦淮笑眯眯还有些鼓励的神情,他生生把余下的话和心理活动咽回肚子里。
“不说了?我还想听呢。”秦秦淮装大尾巴狼。
秦中石识趣地摇头。
“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到了自会有人交接。”秦秦淮顿了顿,上下审视秦中石,尤其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
秦中石浑身发毛。
然后他听见了秦秦淮迟疑的声音,“不准搞常常。”
这是一句太艰难的话,艰难到秦中石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那个‘搞’……是我想的那样?”秦中石问。
秦秦淮冷笑,“你不是一向用下半身思考?思考一下试试看。”
秦中石冷汗从额头上滚落,沿着并不明显的皱纹,攀岩到鬓边眉角。
他自我反省,究竟什么时候搞过儿子的女人,换来秦秦淮如今警告?
没有啊——
秦中石回忆了一遍曾经女朋友们的身份来历,确认自己并没有前科,壮着胆子表情夸张,“那是我儿媳,我不至于丧尽天良!”
秦秦淮看秦中石这么紧张,最终转化为一声深沉的叹息。
当天下午,本该被白所罗门的前任家主秦中石,乘坐秘密专机,无视海关,飞往a国旧金山。
所有家族核心老人,曾为争夺这次出行机会机关算尽。
他们的根本目的,或许并不是会见神秘的郑阿常。
白所罗门的家族传统之一,所有被夺权者都将作为核心老人,软禁在“回收庄园”。这是一座安静且充满悲哀的庄园,它收留了所有享受过权力的美好,却最后不得不被赶下王座的家族权威人物。
重重保卫机关,无数安保员工,尽心尽力执行自己看家护院的职责。庄园中所有核心老人,没有命令,无法迈出这里一步。
秦中石此前,也
是这里的一份子。
他登机时脸上耀眼的笑容,向所有人宣告了内心的兴奋和希望。
“也就是说,国务卿要砍掉我的耳朵了,对吗?”郑阿常听着凯瑟琳笃定且精确的报告,心中的不悦愈发浓郁。
短短两天,死了六个。
“艾兰建议立即撤出余存谍探,他们已经做出了不少贡献,如今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凯瑟琳同样忧心忡忡,她显然对这个建议感到左右为难。
的确,这件事放到谁那里都要犹豫。花了心血培养的耳朵,还没探听到宇宙的奥秘,就已经被太阳大爆炸给毁掉了。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郑阿常闭了闭眼。
“没办法了,”她沉吟,“高层的内线,让他们以自保为前提,继续探听行动。剩下的自行撤退。”
一阵喧哗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冲击在一起,夹杂着武器对峙的金属碰撞声。
郑阿常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在这里都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说明确实闹大了。
两人对视一眼,凯瑟琳迅速戴上眼镜帽子和手套。郑阿常撇撇嘴,嫌弃地站起身按下背后室内电梯的开关,电梯门缓缓打开。
“你这么打扮,生怕别人看不出有猫腻是吧?”
凯瑟琳恍然大悟,悻悻然把帽子摘下来。
她在走进电梯的时候忽然回头,语重心长,“你最近见过军刺吗?”
郑阿常一怔,猛地想起从内政部长那里回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军刺。
大概是忙得团团转吧,毕竟给他的任务很艰巨。
“我听艾兰说,有人盯上了他,你提醒他小心点儿。”
“怎么不是你说,”郑阿常抱怨,“通讯很方便的。”
“军刺是你的部下,我和艾兰,跟他的负责方面没有交洽,不好联系。”凯瑟琳迈进电梯,按下负一楼,在电梯门关闭之前说出告别词,“我们跟着你是相信你,军刺也是。如果可以,希望你好歹关心一下我们,别整天想男人。”
……真是没上没下。郑阿常腹诽,说得就跟你没钱拿似的。
这时喧哗声突然停了。
郑阿常能猜到肯定没有好事。暴风雨之后的平静,也不全是雨过天晴。她开始考虑现在这种时候,什么人能有魄力搞事情。
关于军刺,只好暂时抛之脑后——
郑阿常有点懵。自家保镖荷枪实弹准备干架的样子自己也不是没见过,但从没见过能在她办公室外上手的,更别提沈辰这个怕死的狗东西也忍不住端着枪器宇轩昂。
郑阿常转头看着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英俊潇洒亚洲长相中年人,和哆哆嗦嗦刘长生。
“美人好。”中年人向她眨眨眼,笑得春意盎然,“我就是郑中石。相信你已经提前摸清我的底细了,白所罗门派遣我来跟你谈判,真的很有诚意了吧?”
然后色眯眯地从头到脚打量她。
郑阿常也跟着笑,“你叫什么?”
“郑中石啊!”郑中石诧异眨眼,表情茫然空虚又失落,“美人你都不重视我,我说话都不听!”
哦。郑阿常想,少他妈恶心我。
“沈辰过来。”她挥挥手,沈辰立刻放下枪,走近时带着明目张胆的无奈。
“你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还是先把人撤了吧?”没等沈辰回话,刘长生勉强自己挺直娇弱的胸膛挡在伟岸的郑中石身前,十分委屈地提出建议。
“不用。”郑阿常微笑拒绝,跟保镖们商量,“我觉得先搜一搜身,然后把他们扒个干净比较合适,你们说呢?”
保镖们识趣一拥而上。
刘长生和郑中石的惨叫应时而起。
“本来是预约进来的,我找人准备搜身,他不但拒绝,还点名要您亲自动手。”
“当时军刺刚好路过,他那个脾气你知道,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一点就着。上来提着郑中石的领子让他再说一遍。”
沈辰看着郑阿常平静的神色,对自家大姐大这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度之钦敬又上一层楼。
“郑中石不收敛,又说了一遍,而且更过分。”
“然后……”
“然后军刺就找了一堆人……”
哦。郑阿常点头,了解了。
这么一来就解释的通了。军刺那个人她心知肚明。护主天下无敌。不过能让他忍不住,郑中石说的话也一定不堪入耳。
“军刺呢?”
沈辰朝着茶水间努努嘴,“干到一半嚷着累,到茶水间打盹儿去了。他还说你有空了就叫他。不怎么急。”
“……”
“停。”郑阿常遥遥让如狼似虎的保镖们停下来,“到哪一步了?”
“准备脱了!”回答得中气十足。
郑阿常探头,从缝隙中发现两人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子。
行吧。这下得罪狠了。郑阿常虽然面上没什
么表情,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打鼓。
“吃饭了吗?”她问郑中石,顺便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正该吃饭了。
一日之计在于食品安全。
郑中石顿时两眼放光,双手抓腰带,看起来已经忘了他之前差点儿被扒裤子的危险处境。
“美人约会?有时间,有耐心,随时听命。”
一个飞吻。
……沈辰给她的资料是假的吧?这看起来分明是个法国或者意大利人。郑阿常第一次怀疑沈辰情报的正确性。
刘长生肚子空虚的呻吟打破僵局。
气氛放缓。双方人员同时向脸色通红的刘长生行注目礼。
刘长生羞愤不已几欲自杀。
“走吧,”郑阿常晃了晃不知从什么时候掏出来的车钥匙,“午饭我请。”
“你就不用去了,让军刺跟着我。”郑阿常制止了沈辰跟上来的脚步,她走向茶水间,一边解释,“你好好休息。”
沈辰愣在当场。
郑阿常停在茶水间门前,转过身看着沈辰蜡黄的脸色,心道你什么熊样儿我能不知道?就知道犟着脖子死扛的兔崽子。
茶水间的景象正如她所料。
整洁,清爽,一尘不染。家庭影院休眠,底下一堆成人碟片,最上面的是同性雄性题材,看起来好像还是双胞胎。跑步机腹肌板健身车划船器四大金刚气势逼人,粉红色的瑜伽毯委委屈屈瑟缩在墙角。
军刺横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杂志,封面是妖娆妩媚的奥黛丽·赫兰黛尔。
郑阿常刚刚迈了一步,军刺霍然坐起,杂志扑通掉在地上。
“睡醒了就走。”郑阿常说。
“怎么?”
“搞人。”
军刺揉揉脸,乖乖跟在郑阿常身后。出来看见一溜儿保镖林立,郑中石和刘长生倚在电梯口,两边诡异的寂静,他还有点儿转不过来。
临走前沈辰拍拍军刺的肩膀,趁人不注意,在他腰间塞了一把枪。
“要冷静。”他叮嘱军刺。
军刺微微点头,盯着郑中石对郑阿常若有似无的亲近,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等到几个人挤挤嚷嚷窝进电梯,电梯门合拢之前,郑阿常又一次叮嘱,“睡午觉,好好儿休息。”
沈辰无声点头。
军刺眨了眨眼,他今天第一次审视沈助理,终于发现了与往日的不同。
略微泛青的眼圈,褐黄的脸颊,两腮没刮干净的胡茬,头顶蜷曲的呆毛。以及眼中的黯淡,消失不见的光彩。
他想起来了,小绵狼死了。

第三十章
保镖回到各自狗窝。
沈辰一直目送电梯下到负一楼。
回办公室的时候路过洗手间,神使鬼差地调转了方向。他走进去关上门,反锁好。
镜子很干净,完美地向他展现了镜中人的狼狈。
实际上还可能更狼狈。但今天早上他涂了很多东西,藏住了自己崩溃后的模样。沈辰弯下腰去,打开水龙头掬了把水洗脸。双手用力揉搓脸颊,力气之大,生生把发黄的脸揉到粉红。
恍惚间镜子里的人似乎变了模样,有长长的卷发,夸张的红唇,翘起的睫毛,睥睨众生的妩媚。
唐人街。入目皆是古色古香。城牌楼好整以暇目送人世来往。
郑阿常随便挑了一间中餐馆,包了房间。四个人落座后,只有郑阿常和郑中石自觉拿起菜单。刘长生不敢,军刺无所谓。
反正这俩a国人也不一定吃得惯。
“你喜欢什么?”郑中石凑近郑阿常,语气亲昵,“都随你。”
说得好听,就跟不是我付钱似的。郑阿常一面腹诽,一面还要装出人畜无害感激涕零的模样,“不不,待客之道以客为先。您想吃啥随便点。”
“行。”郑中石也没客气,拿起笔就开始勾画。
郑阿常看他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勾了爆炒猪蹄宫保鸡丁涮羊肉酱牛肉酱爆鱿鱼北京烤鸭等等诸般。
不是个纯的g国人。郑阿常给郑中石添加了新的标签。
饶是她被李节愍接到a国祸害了这么多年,再回g国生活,还是对那些国产习俗感到亲切。
所以,全肉是真的接受不了……
她悄悄拿笔又勾了鱼香肉丝酸菜鱼清蒸排骨叫花鸡。末了再加一道小葱拌豆腐。
哎,她想,全肉真的接受不了。
郑中石满足地揽过郑阿常的肩膀,百般喟叹,“和美人共进午餐是对我生命价值的肯定。只是为什么还要有两个木头男人?”说着埋怨地瞪了刘长生和军刺一眼。
刘长生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化为一溜儿青烟钻进地板缝。军刺在对面面不改色厚脸皮。
郑阿常罕见的没有抖掉郑中石犯贱的手,而是翘着二郎腿悠悠哉哉,还想来杯茶。
“你叫什么?”她扭过头问还在嘚瑟不已的郑中石。
郑中石耸下肩膀故作哀愁,“在你心里,完全没有我。我的名字你都记不住……”
“说真话。”郑阿常老神在在倒了杯茶。
“我说的就是真话。”
“我说真名。”郑阿常喝了口茶。
“就是郑中石啊!”
“你骗鬼?”反问。
“不敢,”郑中石双眼放光,看上去有点儿兴奋,“一个名字,何必在意呢?以后说不定老死不相往来。”
……有道理。郑阿常对郑中石的辩解表示理解。说到底,她确实对郑中石的名字在意过头。
“那就此揭过。我们来谈正事。”
郑中石哈士奇式点头,目光短暂地瞥向了正襟危坐正在感受军刺释放的寒气的刘长生。
“怎么说也是机密合作,有外人在也不太好。不如请这两位小朋友暂时出去,行吗?”他提议。
对面二人瞬间挺直脊梁,军刺的坐姿还有几分虎踞龙盘的意味。
郑阿常没有回答,食指敲了敲桌面,笑吟吟看向军刺。刘长生在对面懵懂之余还带着不安。郑中石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四人目光游走交汇,空气中似乎有电流的兹拉声。
最后军刺打破了沉默,“我无法保证安全。”他在向郑阿常明确表达拒绝。
郑阿常颔首,嘴上却强硬,“已经搜过身了,不是吗?”
“掐死也是死。”军刺回答。
……真有道理。
刘长生这边也跟风,“是的是的,大家还是一起商讨大计,打开天窗说亮话,坦诚相见才能真诚合作嘛!”
……
谁要跟你真诚合作?郑阿常忍不住泛起嘀咕。
“带枪了吗?”郑阿常问军刺。
军刺马上掏出沈辰塞给他的那把,咚的敲在桌上。
刘长生脸色青紫。
郑中石面不改色。
见过大世面啊。郑阿常心想。
“你拿枪,防着刘长生。把你的龙泉宝剑给我。”郑阿常朝军刺伸出手。
三个人怔楞。
“就是军刺!”不耐烦。
“……”
军刺没动作,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没带。”
“……”
成吉思汗西征忘了骑马!
郑中石在一旁笑得晃眼。他摆摆手,右手搭在郑阿常座椅的椅背。
“我们在谈正事儿,美人。”
“看情形是我占上风。可到现在为止,你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郑阿常警惕。
郑中石凑近
她,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你是不是应该有点儿求人的样子,这样我也能帮得心甘情愿。”
……请滚您的蛋。
不过郑阿常没反对,她转对军刺敲了敲桌子,“你们出去。”
“要小心,”她没忘提醒站起身的军刺,“g国有句话叫‘扮猪吃老虎’。”
军刺和刘长生都是a国本土产出,二脸茫然没听懂。
但她相信郑中石听懂了。
门阖上之前,郑阿常窥见服务员正端着一盘酸菜鱼不知所措,进不是出不是,最后被军刺端了盘子赶走。
而后军刺光明正大强迫刘长生走进了另一个空包间。
真是好样儿的。郑阿常酸涩地感叹。
她能预料到,接下来所有的饭菜都不会进入这个房间了。
可最后是她买单!
“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郑中石温柔缱绻恶心兮兮,“让我们想一想要如何度过。不如——牛奶润滑洗凝脂?”
郑阿常穿过头对他微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暧昧陡然丛生,“您脑子有毛病吧?”
郑中石非常给面子地变了脸色,他暗地磨牙,觉得这个小儿媳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什么都敢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都敢做。
“我刚刚说过,落了下风,就要学会收敛。”
“所以我用的是‘您’。”郑阿常继续微笑。
猛虎獠牙,辣!
郑中石大概能想到为什么自己从来少说多做实力说话的儿子,忽然变得耍嘴皮子力压群雄了,这分明是自家内人教的好——
一个够劲儿的女人多么重要!
郑中石不愿承认心中竟然对秦秦淮泛起了那么点儿说不出口的小嫉妒。
“还有,”郑阿常一条腿蹬着他的座椅,“我认为大家是平等的,谈生意,不是吗?”
“比如溜进你们外馆找麻烦的老鼠们。”在郑中石露出不屑以前,她及时补上这一句,成功把彼人之不屑换成讶然。
“你以为外馆无法清除那些杂碎?”郑中石感觉有些好笑。如果几只a国老鼠都无法处理,那白所罗门屹立这么多年,岂不是太没天理?
“你无法清除根源,”郑阿常竖起食指立在嘴边,悄声,“a国不允许你们插手他们吧?”
“否则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成功潜入外馆。”
郑中石开始对郑阿常刮目相看。
他正式推翻了以前从资料和报告中建立起的郑阿常的形象,转而竖立起一座狡诈,刁钻,睿智的上位者的雕像。
即便她在秦秦淮身边伪装得再人畜无害,骨子里,还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和流氓。
“你想说什么?”
郑阿常收回腿,慵懒地倚靠在椅背,反问,“你呢?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相信你的证明,我该怎么跟你谈合作?”
郑中石哑然失笑。
他心道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计划在大餐前先吃点儿冷菜,开胃又垫饥。
“想要好处?你还没给我好处呢。”郑中石凑近,在她耳边低语。
真的好恶心哦。郑阿常想。
“还记得仅剩的那位纪律委员会伙伴吗?”郑中石问。
郑阿常点头。当然记得,这算是她人生中最憋屈的两步棋。一个委员被印证叛逃,还是白所罗门的奸细,一个圣诞老人,处心积虑跟她作对。
她有点儿体会到当年李节愍的心情了。
想到李节愍,郑阿常的心脏收缩了一下。
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加拿大应该没有危险……吧?
莫名的短信提示音响起。郑阿常一秒冷下脸,对郑中石虎视眈眈。
郑中石目露茫然。
他不太清楚郑阿常这是什么路数,怎么听个短信提醒就惹恼了?想他为了表达诚意可是直接关机的,哪里像郑阿常这么奸诈,不但不关机,连静音做做样子都不舍得。
她真的是落在下风?郑中石不禁怀疑。
郑阿常见郑中石没有反应,心中疑惑,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声音来源——
哦,我的。她面不改色掏出手机。
一条彩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野蛮人发彩信……她忍不住面露嘲讽。
然后看见“来信人:秦秦淮”。
秦秦淮可真有品味。郑阿常自豪。
然后查看彩信内容。秦秦淮的自拍蹦出来的一瞬间,郑阿常感觉自己的呼吸彻底凝滞。
好看!
她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双眼露出贪婪垂涎的凶光。
郑中石有点儿失措。他只看见郑阿常掏出手机,然后瞬间变了气势。那副小女人柔情蜜意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能看见郑阿常背后抽象的虚无的粘稠的粉红背景。
凭着敏锐的大脑,他几乎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怎么回事。
不就是相好发消息了呗。
就是不知道这个相好是不是秦秦淮,万一不是,那可有好戏看了。郑中石思想阴暗。
“你接着说。”郑阿常记起旁边还坐着一个老种马,施舍般地朝他撇撇下巴,双手不停,将秦秦淮的自拍换成壁纸,然后回复短信。
——帅!无敌!比心!
秦秦淮用电脑人机对战,下完了一盘国际象棋。他刚刚关掉页面,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郑阿常的回复。
他迫不及待地查看内容,把回复的五个字三个感叹号读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痴汉笑容令人作呕又不自知。
回复:
——总该也给我张自拍吧。我当壁纸。
秦秦淮如是回复。虽然他电脑e盘里有数不清的不可外泄的机密苟且的动作照片及录像。但是——谁会嫌yy对象的照片多呢?
来一张是一张,多一张赚一张。
——现在不方便。回家裸照。
郑阿常的回复很及时。
看到内容的一刹那,秦秦淮简直如获新生春风回暖,他那因为两地分离而憋闷扭曲的欲火,当即得到抚慰,转化为浓浓的爱意,恨不得飞跃重洋见证郑阿常的赤身裸体。
不过……
常常不方便。现在,这才应该是秦秦淮的重点。
不久之前秦中石才回复过,他正要去跟常常见面。
那么算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就是在见面中吧?秦秦淮又算了算时差。
……
妈的他们在吃午饭!
都吃上饭了,下一步肯定是约电影!晚上就该约床了!不行!
不行!
秦秦淮背后怒火熊熊燃烧,胸中壁垒轰然倒塌,狂狼奔腾风起云涌,大有摧毁九州之势。
早知道就派秦一风了!腿不好就不好,最重要的是肾也不好,哪像秦中石这个老淫贼,钢铸的腰子铁打的肾!五十犹似狼和虎!
秦秦淮非常想叮嘱郑阿常一定要恪守婚姻维护准则,打好他们的婚姻保卫战。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的意思是……”郑阿常放下手机,“圣诞老人正在出卖我?”
“嗯。”郑中石肃穆肯定。
“哦。”郑阿常面不改色。
郑中石有点儿诧异,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人物在背后反水准备给自己来上一刀,她怎么说也该流露几分慌张,恶狠狠道这狗贼竟敢背弃寡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且看寡人手提龙泉刃亲仇。
这才对。
郑阿常也太平静了。
“那又怎样,”郑阿常随口道,“你又不能替我解决问题,只是给我送一个情报,而且是个众所周知的情报。”
真的是众所周知。
问一问艾兰凯瑟琳,问一问沈辰军刺,问一问她办公室外的保镖。哪一个不知道圣诞老人对她心有芥蒂?
他们两人的隔阂存在已久。以前她不在g国,双方还能磨合相处,她现在回来了,一定会有问题摆在灯光下。

第三十一章
刘长生捧着米饭,吃相文雅慢条斯理。他一个a国人用不惯筷子,而面前离他最近的又是一盘麻婆豆腐,以刘长生的胆量,他也就只敢哆哆嗦嗦跟豆腐纠缠。
反观对面军刺,虽然他使用筷子的方式滑稽可笑,但生猛如虎的进食效果实在令人钦佩。
刘长生食不下咽。
军刺眼中精光一闪,“死亡之剑”直插刘某人心脏。
刘长生好不容易夹起的辣椒扑通掉回盘里。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郑阿常将手机放到一旁,终于转入正题。
“请讲。”
“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外馆划分的很明确。为什么?”郑阿常自动调整成好奇宝宝状态。
“你不在意你的神秘组织吗?”
“……所以?”郑中石以微笑应对。
“所以?”郑阿常回以微笑。
半个小时后——
两人走出房间。
军刺和刘长生正候在门口。刘长生脸上的忐忑不安在见到郑中石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他健步向前,欲语还休。
郑中石抬手止住了他所有动作。
郑阿常对郑中石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郑中石笑得面开桃花,仗着手掌大一些,紧紧裹住了郑阿常的右手,握了好一会儿没放。
军刺站在郑阿常背后,无可抑制地憎恶。
“年轻人,就是冲动。”郑中石对军刺眨眨眼,半感叹半做作,算是挑衅。
“中老年人,想冲动也不行了。”郑阿常松开手,凉凉回话。
郑中石一声呵笑。
“秦秦淮刚才打来电话。”刘长生等郑阿常两人离开后,低声对郑中石说。
现在应该称为秦中石。
“怎么了?”秦中石笑笑,摸摸自己的右手,“还真怕我怎么样?”
刘长生没理解话中深意,并觉得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毕竟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层人员,搞不清自家老大和这位核心人物的关系如何。
说起来刚才好不容易吃上一口红烧肉,秦秦淮一个电话,吓得他手直哆嗦,肉块“啪嗒”掉了回去,惹得军刺又瞪了他好一会儿。
然后他就再也没吃上红烧肉。
“告诉他,”秦中石的话打断了刘长生哀怨的回忆,“顺利完成,但郑阿常指名要我亲自交接,所以暂时,我是无法回去了。”
刘长生怔了怔,点头。
又忍不住心觉这郑阿常如此信任核心人物大人,莫非此间存有秘辛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再不愿你我分离只好将你束缚此地?
“还有,”秦中石两手一拍,啪得一声很是响亮,他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我还要友情赠送一个情报,郑阿常身边不少人忠心耿耿,有男人。”
“找人盯着郑中石,我信不过他。”郑阿常坐在车后座吞云吐雾,军刺正全神贯注履行司机的职责。
“嗯。”简单的表明了自己听到以后,军刺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郑阿常欲言又止,“军刺你……”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点儿愧疚。倒不是因为军刺跟着她兢兢业任劳任怨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而是她脑袋里临走前沈辰那张濒临崩溃的脸一直挥之不去。
“想要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军刺怔忡,身体依旧稳稳地开着车,分出一半思绪飞向四面八方。
他想了想自己这几年的拼命。然后定下心神,问,“这次事件结束,我们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郑阿常回答。
“……好吧。”
“那我要权力。”他顿了一会儿,再回答时已经毫不犹豫。
“好。”
军刺眼中露出惊讶。
“你也三十多岁了,感情还没个着落呢。”郑阿常笑笑,捻灭了烟,“该给你的都会给,赶紧抢个姑娘结婚吧。”
车窗外电影院巨幅一闪而过。男人女人的身体交织在一起,恨不得两人就此融化。
郑阿常一脚踢上驾驶座后背,震得军刺腾地坐正。
与此同时——
圣诞老人,内政部长,马特里。
这位野心勃勃的探员伪装成服务生潜入圣诞老人所在的包厢,悄无声息地埋下一枚致命的监控器。然后他进入距离此包厢最远的一个房间,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静静等待着兔子与麋鹿。
不一会儿,圣诞老人率先进入落座。内政部长还未到来。
十五分钟后,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传来,厚重的梨花木门被推开,中年得志的内政部长姗姗来迟。
圣诞老人强忍不虞,面上凑了一副深感荣幸的笑容。
一位服务生随后推车进入,香槟干红二锅头,青啤朗姆白兰地。他文静俊秀,轻轻问需要什么。圣诞老人和
内政部长同时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服务生躬身对自己的打扰感到抱歉,并友情赠送两瓶青啤,强烈建议两人体味一下本店最新引进的g国名酒。
两位上帝又同时皱眉,隐晦的表达了他们因“g国”这两个字而唤起了不快回忆。
圣诞老人打开窗子,当着服务生的面,直接将酒扔下楼。
“恐怖……”服务生阖上背后的门,长出了一口气。
他推着车子不紧不慢,左手暗中掏出手机,灵活地编辑短信。五分钟后,这位温和可人的服务生已经将推车扔进了杂物间,顺便换下了这一身可恶的制服,姿态昂扬地走出酒店,做进女性友人的捷豹。
“完成。”他打了个响指,系上安全带。
女性友人撇头对他一笑,“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享受生活。”他右手支在车门上拖着头,“我的肾和腰被冷落了几天,都要生锈了。”
“无法想象总代理那种性冷淡怎么生存。”他耸肩。
“好吧,艾兰,你早晚要死在床上。”女人调笑。
艾兰迅速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吻了吻,然后含进口中。
女人把手抽出来,用衣服抹干湿漉漉的手指,提议,“一起去?”
“可以。”艾兰眼睛里闪烁着讥讽与意料之中,“不过……凯瑟琳,或许你早晚会死在我的床上。”
回到几分钟前,军刺的手机泛起亮光。
——丁居酒屋樱花之所,圣诞老人和内政部长,私会速来。
……
找死。军刺放下手机调转车头,不知是在骂发短信的人,还是在骂短信里的人。
内政部长比想象中摔门而出得更快。离去时怒气冲冲,叫人误会他是否已经撕碎了房间里的另一位。
这其中的真相,只有马特里一清二楚……大概。
机灵如他,也没想到这群老不死的已经贼到了这个程度,人来之前检查一遍,人齐之后再检查一遍。当内政部长手握一台鬼机器四处查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妙。
果不其然,查到那丛窗边玫瑰下的叶子时,机器扯着嗓子就跟被弓虽女干似的哭嚎起来。
全完了。
马特里在屏幕前看着内政部长从叶片上捻起微型摄像头,然后意料之中又看见了一张大发雷霆的脸。
没等圣诞老人解释,内政部长已经踹翻了桌子扬长而去。
马特里在圣诞老人离去之后,又等了五分钟,才敢走出房间,再次潜入那两人不欢而散的地界。
可以想见,摄像头已经被踩得看不出原样儿了。
不过,有电脑,不怕。
有人,也不怕。外面隐藏的军刺如是想。他刚刚上楼,就看到一个身形鬼鬼祟祟进入门上挂着“樱花之所”木牌的房间。
军刺很识相,他自觉找了一个视线好又隐蔽的角落进行观察。
那人离开了房间,又进了距离“樱花之所”最远的包厢。
军刺抻着脖子看——“地狱之变”。
他装作随意地靠近,然后在那个人背对门口的时候大步跨入,轻轻带上房门,反锁。
马特里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听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猛然想起自己进来时,太过疏忽,忘了反锁。
房中安静异常。马特里不敢有所异动,只能手上动作不停,做些毫无用处的整理。这个时候,他已经处于下风。在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轻举乱动,只会让境况雪上加霜。
他的左手悄悄伸向口袋,那里藏着一把袖珍手枪,六发子弹,没有上膛。抓住机会,或许能逆转形势。
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响起,与此同时一股灼热刺痛了马特里的手掌。随之而来是汩汩鲜血染红了外套,令人晕眩的剧痛使马特里的额头真的冒出冷汗。
“双手抱头,蹲下。”身后人语气冰冷,“我是警察。”
马特里闻言惊喜不已,半转过身双目奕奕,双手也滞留在空中,不顾左手仍在滴答渗血,“自己人,真的,我也是。”
军刺枪口下移,对准了马特里的心脏,面不改色,“真的?”
“真的。”
“证件,”军刺抬了抬下巴,“翻出来。”
马特里听话地用未受伤的左手去翻口袋,拿出自己藏在裤袋里的警官证扔到地上。
军刺瞥了瞥,而后毅然决然地开了枪。
马特里胸口崩出血花,他瞳孔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直到呼吸停止,那股令人悲哀的诧异才逐渐消散。
因为有消音器,并没有人发觉这个房间所发生的一切。
军刺坦然收回枪,跨过马特里横躺的尸体,收起了他生前放置在桌子上的一切装备。尤其是电脑,被军刺珍而重之地收好。
傻子。他临走前,在心里轻挑唾弃这个死去的探员。
接下来,军刺发挥了十成十的开车技术左拐右突,横冲直撞持续了十分钟,直
到靠近中心区一间优雅澄净两层高的小酒吧前,占了个车位。
然后在车内呆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他尝试将马特里的电脑中的数据全部拷贝,无奈被开机密码打败,最终只好暴力拆卸硬盘,连同探员手机,证件等揣在兜里,溜达进了酒吧。
稳稳坐在吧台前点一杯白开水,跟酒保说了几句话。
艾兰跟凯瑟琳隐藏在角落,遥遥向他举杯。
这是一间酒吧,一间情报处,一间逍遥快活的地狱尘世,一间男男女女眸光推诿的美丽世界。
军刺对这里缠绵的气氛还是有些欣赏不来,即便他是个黑手党,但黑手党不一定都吸毒,总会有几个飘然出众的喜欢唱ktv。

第三十二章
郑阿常接到电话时,正站在公寓阳台抽烟。她拉着窗帘,以防远处有狙击手给她来上猝不及防的一枪。
“有事儿?”
“有,艾兰会通过凯瑟琳知会你。还有……”
对面顿了顿。
“说。”郑阿常弹了弹烟灰。
“我杀了一个警察。”
“……”
郑阿常不知道怎么接茬。
如此紧要关头,她担惊受怕,生恐一不小心小命儿被那些走狗收走——看这家伙倒好,说杀就杀干脆利落。
不愧是军刺,真没耽误这个绰号。
“他看见了我的脸。当时没有监控,我也没有留下线索。”
“哦。”尽管对方看不见,郑阿常还是面色木然地点头。
“还有吗?”郑阿常问。
“有。”
怎么还有?
怎么今天事儿这么多?
“我捡了个女人。”军刺这么说。
郑阿常久久没有无言。
军刺忐忑地从阳台往厨房中望,看着女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孩认真烹饪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偶然间在他回程的路上,被风驰电掣的跑车刮伤。很不幸,跑车是他的,肇事者也是他。
本着黑手党无良心的行事风格,他本想把一塌钱摔在女孩脸上完事,谁知女孩没等他掏钱就哇哇大哭,喊着自己好饿。
他心中一动,回忆微微发亮。鬼使神差就让女孩上了车。女孩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他故意将拆了硬盘外表依然完好的笔记本挪到车后座。
军刺简单向郑阿常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郑阿常又是半晌没说话。末了语气微妙,“我就算让你找个女人,也没让你随便大街上找……”
“这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记得带她做个体检。”
军刺无语不凝噎。
“还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窃听器。”
军刺一凛,紧张骤然袭来。他迅速摸遍全身上下,检查了每一粒纽扣,头发摸了个两三遍,什么都没有。
他如实回答,“没有。”
“说不定黄雀在后,想一口吞了你呢。”郑阿常在对面品评,似乎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军刺意识到自家老大这是又有什么坏水了。每当她想干坏事的时候,就会搞些声音的。
他听到了结论,“小心点儿,搞她。”
“是。”
军刺毫不迟疑。等到通话结束,他已经迅速以郑阿常的命令为基础,考虑好了一整套搞人计划。然后转身趁女孩在厨房里没有防备,悄无声息于卧室备好了麻药,绳子,摄像机,和一根棒球棍。
搞。真是个粗暴的词。
军刺走到女孩身后,趁她不注意,一闷棍敲了下去。
他的手很稳,确保了女孩不被打死,短时间也不会醒来。然后他把这位相识不过几个小时的女孩扛进卧室,扒光衣服,打开摄像机——
同时,内阁与理事。
“郑阿常怎么还活着。她怎么还能搞事?!”理事踱来踱去,几乎要掀了面前这张会议长桌。围绕着桌子落座的是他的几位心腹,优秀的内阁成员。
内政部长,他优秀的妹夫唉声叹气,“闹了那么大动静,特马又有机可乘了。”
“管内政的别乱说话!”理事打断了内政部长的抱怨。他现在十分暴躁,正是火气上头的时候,多说没用的,只会让怒火蔓延。
国务卿一副标准金发碧眼的模样,长年维持他性冷淡的姿态。此时他推了推眼镜,叮嘱这位濒临失控的理事,“我们必须做出反击。”
“我知道!”理事听到国务卿清冷的声音,心神略微和缓了些,他深呼吸反问,“但我们要怎么做?”
“再这样下去,特马动动嘴,我们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也未必。”财政部长插嘴。“可以让普通人赚赚钱,有钱赚了,就不会被特马的空头支票诱惑了。”
理事面带愁容,“说得容易。我们资金链紧张,权益也不能再向他们分放了。”
“贸易开放怎么样?”贸易代表突然发话,他坐在最边上,说话有几分迟疑,“我想我们已经跟麦格西寇达成了反黑合作,不如趁机开放一部分交易权限,我想生意场上的朋友们应该不会放弃麦格西寇这片土地。”
理事刹那两眼放光,仿佛拨云见日。
有钱人们绝不会放着麦格西寇这一只巨羊不管。而且……这个地方托他的福苟延残喘了这么久,应该为他奉献身体了。
“那就这样。”国务卿在理事之前拍板,“你尽快安排,财政部长也是。如果有意外,随时上报。”
理事与国务卿对视,焦头烂额化为了略有头绪。
秦秦淮刚刚结束跟玫瑰公爵的通话,下一通电话随之而来。
“么么!”对面是郑阿常甜蜜蜜的声
音,“我想你!”
秦秦淮心花怒放。
“不过……”秦秦淮欲言又止。
“嗯?”
郑阿常疑惑的声音沿着无线电爬了过来,带着鼻音,闹得他心痒。
“你有没有离男人远一点儿?”左思右想,秦秦淮还是把他的担忧说了出口。没办法,之前秦中石告诉他什么常常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男人,他一听顿时上火,心道他秦秦淮天下第一优质,多少人想上他的床千辛万苦求而不得,郑阿常倒好——
“别人的质量不如我。”
郑阿常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秦秦淮不禁懊恼,终于意识到自己和郑阿常生活下来,行动已经被不由自主地同化了。
等郑阿常笑完,她平稳呼吸,慎重凝重又庄重,“还真有个叫郑中石的英籍华裔男人骚扰我。”
“……?”
秦秦淮心里……竟然有一丝所料不错应当如此的欣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临走前说什么不会对儿媳下手,全是骗人的!
饶是秦秦淮早有心理准备,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也还是有些绷不住。
“他做了什么?”
郑阿常在对面想了想,嗯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就是找我约会送我礼物什么的。约会我没去,礼物我收了。”
礼物也不能收!可现实中他说出的话是,“我相信你。一定要守住底线。”
郑阿常诡异地沉默,临了,她幽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你不是一直秉承废物利用吗?”
“……那倒也是……”
“行了说正事儿。”郑阿常终于板正声音进入正题,“我想找你帮我查查郑中石这个人。我查不到。”
……这还要查吗,就算要查,我也不能直截了当告诉你他是我爸这事儿……
“他是个华裔,我想你可能有办法。”
“可惜我是查不到了。他在白所罗门地位很高,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资料保护很严密,所以我派去调查的人大多一无所获。”
那是当然啊,你老公我纵横天下多年,还能不知道怎么防你……的人?
秦秦淮如是想。
“你帮我查一下嘛——”郑阿常拔高声音开始撒娇。
秦秦淮猝不及防差点儿摔了手机。
“行行行,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补充,“记得把已经查到的都传给我。”
“知道啦!”郑阿常生龙活虎,又开始么么么。
秦秦淮等郑阿常挂了电话,正式开始甜蜜又苦涩地思考怎么糊弄他老婆。
短信提示音响起。还是来自郑阿常。
——我忘了说,你还可以查一下郑中石这个狗东西是不是跟他们老大有矛盾。这叛徒想利用我反咬一口呢!
秦秦淮看完面不改色。
秦中石这只狗就是如此。他心道。永远忘不了本能性咬人。
“我求您了,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伊莲推门进来,一脸恳求,“每次都要给您切换地区爬墙换号,技术人员快要崩溃了。”
“这是程序员的原话。”她补充。
秦秦淮放下手机老神在在,“不这样,我给他们发薪水的理由在哪儿?”
“找找丑闻偷偷钱什么的,搞一下比特币的麻烦也不是不行。”伊莲建议,“总给您处理通话地区问题,的确有些屈才。”
秦秦淮嗤笑一声,“我还觉得为这种小事发工资浪费钱呢。”
伊莲心觉这话还有些道理。
“或者您可以让他们给您手机区号固定在g国区,不用每次都费力调换,大家都方便。”
“我不,”秦秦淮冷漠昂首,拒绝,“我就是想使唤他们。”
“场景布置好了吧?机器也没问题吧?工作人员呢?伴舞团呢?再来排练一遍!”
“乐队别歇着啦,再来过一遍!导演——导演——”
经纪人咋咋呼呼,副导演头戴耳机小跑过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副导演也行!安排人再来一遍!”经纪人扭开瓶盖喝得酣畅淋漓。
夸父啊。副导演心里感叹,嘴上说,“过就别过啦,主角都不在。”
“什么?”经纪人瞪大了眼,手握不稳,矿泉水瓶哐当砸到地上,水撒了一地。
保洁阿姨麻利儿扛着拖把来拖地。
“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
“他怎么又没了?”
尖利女声上冲重霄,高音堪称无敌。
“去见朋友了啦。”策划师插了一嘴,“他有几个朋友的。”
龙凤呈祥,办公室。
沈辰没有预兆,急慌慌推门而入,“有动作了!”
郑阿常抬起头,“?”
“你看。”沈辰不做丝毫解释,直接把手机扔给她。
郑阿常爽利接住,拿来看手机屏幕锃亮
,还没熄屏。
一分钟后,郑阿常把手机扔回去,“我知道了。”
沈辰十分诧异。他素知这位老大心机深沉蛇蝎心肠收拾场子暗中动作皆是信手拈来,但这次事情这么大,这位还能淡定如斯想必定是胸有成竹……唯这竹子长得有点儿快。
“我会想办法。”郑阿常继续道。
哦。沈辰想,原来还没有竹子。
“立刻联系王想明。”郑阿常坐回自己的办公椅,双腿搭在桌子上。
目前看来,秦中石的确靠得住。白所罗门按照计划一步步迈进。
只是……他们至今没有提出要求。
华尔街,夭卜文跟财政部长双手交握。
他满面笑容,眸中精光闪烁,“合作愉快。”
财政部长报以事业性友好,“期待您的作为。”
伦敦市政厅,议室,王想明,玫瑰公爵,新闻媒体工作者。
底下各界摄像师咔咔拍照,记者连环炮式发问。台上的玫瑰公爵常年混迹政界,王想明多年浪迹商场,一个赛一个的堪称老油条,面对敌方的明枪暗箭,端的是有条不紊处变不惊。
他们刚刚正式宣布了经济合作计划的启动,并拒绝公布计划细节。
“接下来,您的伙伴们会眼红不已吧,公爵大人?”王想明侧头低声说,他的动作很轻,但落到媒体眼中就十分碍眼。
玫瑰公爵笑笑,他已经活了一把年纪,胡子比头发还要长了,哪里会不懂王想明话中端倪。
“不是他们的,强求不来。如果要因此伤害我,未免太轻视我了。”
王想明摸了摸下巴,看着公爵面上焕发的耀眼傲慢,觉得似曾相识。
助理忽然接了个电话,离开走到幕后。几分钟后面色凝重返回,弯腰在王想明耳边低语。
王想明嚯地站起,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他欠了欠身,对所有人致以歉意,转而向公爵提议,“不如今天就此为止,我家夫人非要我给她取一条定制项链,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公爵谅解,笑得一脸慈祥,同样站起身对工作人员鞠躬,“那么,感谢你们今天的见证,回去以后,请把我描写的英俊一些。”他俏皮地眨眨眼。
大门轰然而开,所有人默契撤离。
“这样很好。”公爵跟王想明握手。
王想明同志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真是摸不着头脑。
“有时候,爱情的确比权力重要。”他看着王想明略带疑问的脸色,好心以长辈的身份苦口婆心。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
圣诞老人被胡须白发包裹的脸紧紧黏在女孩的额头,他那双苍老生满褶皱的双手灵活游走在娇滑肉体敞开的缝隙中,完全没有哀颓模样。
他本该为无人辅佐他实现丰功伟业而丧气,可现在却被女孩迷住了心窍。
郑阿常和军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共同盯着电脑屏幕传达的画面。
“真没想到他还有这闲情逸致,”郑阿常摸着嘴唇感叹,“好歹剃剃胡子染头发,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家姑娘哪里受得了?”
“说不定从头到尾都受得了。”军刺回答。
郑阿常撇过头,两眼放光,“嫉妒了?”
军刺摇头,否认郑阿常这一猜想。老实说他根本没有感觉。
屏幕上的女孩就是他十几天前从街上捡的那个。后来用了点儿不光彩的手段,她果然承认了自己是圣诞老人派来的美人计女主角。
当初圣诞老人跟内政部长不欢而散后,并没有彻底离开,毕竟是吃了几十年黑手党血水的牲口,怎么能没有几分心机。在军刺处理掉马特里离开之后,圣诞老人就派人悄悄跟上了他,甚至让他最年轻的情妇找机会色诱,查清楚军刺到底拿到了什么。
郑阿常感谢上帝创造出这头老畜生,当然也感谢了他的父母。
多么好的背锅羊。
随后a国多方媒体发布报道《谋杀警察案——凶手何人?》,文章内容暗锋隐现,杀机四伏,指鹿为马,难得糊涂,绵里藏针,刀光剑影。就差一句“凶手就是你——圣诞老人!”。
真是鬼扯。所有人都鬼扯。
“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言听计从?”郑阿常侧头。
“裸照和视频。”简短的回答,一切昭然若揭。
郑阿常嗤笑,“没用,她该找机会弄死你然后毁掉这些。”
“我威胁她‘这些是设置密码的定时上传’。”军刺提醒。
“那当然是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迫你就范咯。”
“并不是谁都像你。”沈辰适时推门而入,就上一句话给出回答。
“……你已经是忘了什么叫‘敲门’。”郑阿常撇头不满,“我这要是在进行原始活动,你进来不是占便宜?”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敲门浪费时间。”沈辰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怀里抱着自己的平板,推到郑阿常眼底,“我不介意3p。”
“滚你妈的!”郑阿常恶狠狠啐了一口,扯过平板举到眼前。
桌上电脑屏幕——女孩衣衫半退,大腿汗珠微湿,凝脂沾露,胸口起伏弹性十足。
——《恶意倾销?阴谋!》
“这件事你昨天已经告诉我了。”看完整篇报道,郑阿常面露不满。
她从来对这种重复性浪费时间的废事深恶痛绝。像这种昨天明明报告过,今天还要复习一遍的犯蠢实在是无法容忍。
“点击‘阅读全文’。”沈辰提醒。
郑阿常低头一看——还真是。
她点下阅读全文。
电脑屏幕中,肉体交缠,原始运动,令人作呕。
“你体检没有?”郑阿常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啊?”沈辰心一慌,立马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恢复了放荡恣纵的生活。
应该没有吧……他还在守丧期。
“不是问你。”郑阿常眼都没抬。
军刺老老实实回答,“检查过了,没问题。”
沈辰茫然望了望两人,然后凭着他过人的智慧脑补了一部裹脚布般长的都市浮沉大型爱情连续剧。嘿嘿笑得猥琐。
——a国正式向国际法庭提起诉讼,起诉恶意竞争,利用低廉劳动力,压价倾销商品,挤压生存环境。王想明旗下产业首当其冲,本人尚未就此作出回应。
“哦,”郑阿常点了点头。
电脑屏幕中,一切收锣罢鼓。真没想到,圣诞老人看起来强硬,本质上也就是几分钟的活力。
“这女孩叫什么?”郑阿常问军刺。
军刺正低头聚精会神看新闻稿,猛然被提问还有些反应不及,蒙了一阵摇头老实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郑阿常诧异。颇难以置信。
“她只说圣诞老人叫她阿凡达。”军刺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不靠谱的信息透露出来。
“之后让她来见我。”郑阿常对军刺说。
郑阿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同样,小姑娘站在对面一脸警惕,目光时不时投向站在墙根的军刺。
这就是圣诞老人的小情人,被军刺“捡”到的女孩了。
“你叫什么?”郑阿常又问了一次。
女孩明显不耐烦,任谁五分钟被问一次名字问了半个小时,都会不耐烦。“阿凡达。”
“你们把小老头儿怎么了?”郑阿常扭头问。
她那天就只免费欣赏了一项物理运动,并没有就圣诞老人的下场问题展开讨论,所以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目前为止都是军刺一手操作。
“新型的sb250,我已经安排阿凡达给他注射了。”军刺等郑阿常收起手机,慢慢说明自己的打算,“这种新型毒品戒不掉,而且会慢慢腐蚀大脑神经。我跟沈辰商量过,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嫁祸,加深部下们跟那些人的对立。圣诞老人早就应该去除,这种时候,用来作为引战的助推器,不会给我们造成多大损失,再合适不过。”
郑阿常猛地扭头正视军刺,满脸难以置信。
她冲军刺勾了勾手指,站起来,“你过来。”
军刺不明所以,听话走近。
郑阿常一脚踹上军刺腹部,毫不留情,军刺没有防备,受到重击瞬间踉跄后退。
阿凡达惊叫一声,冲上来扶住他,再也没有了掩饰,虎视眈眈瞪着郑阿常。
“你做什么!”
“你他妈给我滚过来。”郑阿常对阿凡达看都不看,冷冰冰命令军刺。
军刺挥开阿凡达,又一次向郑阿常走近。
说实话,郑阿常那一脚用了蛮力,疼得很。军刺感觉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但他的愚忠告诉他,郑阿常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第一,”她摸了摸右手手背,“你当着一个外人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打算,你真以为这个姑娘就信得过?”
“得到了就是自己人了是吧?”郑阿常指着阿凡达冷笑,“万一她身上有窃听器监控器,圣诞老人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而且她说已经注射了,你就信?”
军刺愕然,无话可说,他的确没有想这一茬。
他内心深信阿凡达受到威胁,一定会听话。
“第二,你们给圣诞老人注射毒品,还以为是什么高招?你真的以为他们会乖乖的听你的鬼话吗?圣诞老人刚刚跟内政部长谈了合作,对方转头就搞他,你当那些流氓是脑残,你当那些人也是脑残吗?”
“圣诞老人已经表明了合作意图,他对对方来说就有价值,可以控制,等弄死了我就可以代替我成为真正的走狗,你会弄死这么一条狗吗?”
“第三,我的确把他边缘化,但不代表他真的无法反戈一击。你们现在给我搞这些事,应该不是在帮我,是想搞死我吧?”郑阿常拽着军刺的衣领又踢了一脚。
这次军刺晃了晃,站稳了,没后退。
“还有,”郑阿常,“你和沈辰商量过,他怎么没有反对?”
军刺嗫喏不言,实在是不敢回答。
“哑巴了?”
……
“沈辰当时没有反对……”军刺回答,他回忆了一下沈辰听到他的计划时的评价,重复给郑阿常听,“他说‘你这个计划实在是出人意料’。”
……
这什么鬼玩意儿?
郑阿常有些懵。
surprised?
她雄赳赳气昂昂拉开办公室的门一声狂吼,“沈辰滚进来!”
沈辰滚进来了。
“你这个计划出人意料?”郑阿常嘭关上门,转过身就阴狠狠。
阿凡达看起来对这种情形很不习惯,不由地退了几步,退到军刺身后。
“你在说什么?”沈辰很摸不着头脑,看起来是把这句话忘了个干净。
郑阿常一声冷笑,又冲军刺抬抬下巴,“让他跟你说。”
沈辰面向军刺一头雾水,军刺只好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重复一遍。
……
重复结束。
沈辰,目瞪口呆,惊诧不已,脸色发白。失声,“你真这么干了?”
在场所有人齐齐一滞——
“你不是……”军刺意欲诘问。
“我不是什么?”沈辰语气飘忽,大概临近抓狂,“我那是讽刺啊,你没听出我揶揄的意味吗?”
“你什么时候用了讽刺?”
“我用了‘surprise’啊!通常表明令人吃惊的事物,不用于惊喜。”沈辰急急解释,“我当时就是随口感叹,可没有一点支持的想法!”说到最后还竖起三根手指向郑阿常表忠心。
郑阿常诧异之余喃喃轻语,“你听谁说‘surprise’不用于惊喜的?”
“我高中英语老师,她强调过很多遍!”沈辰瑟瑟挺起胸膛。
“我一个a国人怎么不知道?”轮到军刺目瞪口呆,身后阿凡达也跟着点头。
沈辰的表情顿时如遭雷劈。
g国,原秦秦淮总裁办公室,现董小义坐镇。
“你说秦秦淮去c国也太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夫人最近也不来公司,整天让一个清水集团的来管事儿算什么?”格子衫男写着代码嘟嘟囔囔。
“行了吧小声点儿,”旁边的金边眼镜男低声提醒,“清水集团的现在也能把你从公司踢走。秦秦淮临走可是吩咐过,什么都听董哥的。”他扭开果粒奶优猛喝一口,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淘宝网店页面,情趣内衣满屏。
格子衫斜眼啐了他一
口,“也不怕精尽人亡!”
集团大厦门外,保安林立。
蒋鹤神西装革履,没打领带,徘徊在门口两个小时,不停寻找进入的机会,奈何从头到尾被保安死死紧盯。
“快中午了,你还是回去吧,董哥不会见你的。”一名保安劝得苦口婆心。他已经第六遍提醒这位曾经昂扬得意的帮派大哥,他不会见到想见的人。但果然大哥就是与众不同,这份执拗是常人所学不来的。
蒋鹤神此时心中火山已经滋滋喷火,他既隐忍又愤恨。毕竟不远处停泊的那辆面包车里,肯定有黑衣人对他虎视眈眈,准备趁他不备,将他抓走再次软禁。
他站在集团门口,是料定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会动手。而且……他还想见一见董小义那个叛徒。
蒋鹤神没有听说秦秦淮去了c国的消息。实际上本市本省本国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更遑论秦秦淮根本没有去c国,这只是他放出的幌子。
所以当蒋鹤神在软禁期间听说董小义每天都去秦氏集团后,才会火冒三丈忍不住跑来质问。他误会董小义为了利益背叛他投靠了秦秦淮。
实际上何来背叛,本来董小义本就是秦秦淮手下的人。当年秦秦淮用董小义监视郑阿常,监视完了又用他左右蒋鹤神。
但蒋鹤神不知道,他仍认为是董小义不顾兄弟情义耽溺权势荣华。所以心底喷薄的悲哀无处宽释,错杂交织的情绪在泥潭中挣扎又跌落。
他拿出手机,输入了自己烂熟于心的号码。
董小义站在办公室,透过落地窗往下看,入目是车辆川流不息。勉强可以看见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大门远处。一个人影在清一色的保安制服中略显眼。
他的手机又响了。之前他让人收了蒋鹤神的所有通讯工具,但蒋鹤神现在手里拿的又不可能是板砖,大概是从什么人身上顺来的东西。
董小义摁了挂断。
笑话,第一遍没有防备,被骂了个狗血喷头,难道还要巴巴上去挨第二遍?
几秒后,电话不死心,又响了起来。
董小义眼疾手快又想挂断,右手大拇指却在他看见手机屏幕,将要摁上红色按钮时生生刹车。
因为来电显示秦秦淮。
他接起电话,毕恭毕敬,“秦先生。”
“能解决就别婆婆妈妈。”一上来,秦秦淮就让董小义浑身过电僵硬如铁。
“真当我看不见?”
电话挂了。
董小义握着手机,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这是秦秦淮的办公室,绝不该有监控器。
那么……
他往楼底看去——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蒋鹤神。
董小义选择接通。
“我救了你!”蒋鹤神很干脆,“你却反咬一口!”
董小义无情低望,无情回答,“成王败寇,你比我更懂。”
“你做人总要讲恩情吧?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好像有些讽刺。董小义心想,逼得一个黑帮大哥谈良心,他也能自认有两把刷子了。
“哥,”他轻轻回道,“你手起刀落的时候,可没讲过良心。”
“你走吧,”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有一张去广州的车票。我放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飞鸟会继续追捕你。能不能逃,就看你自己了。”
“你——”
蒋鹤神噎了半晌,最后气到低笑。
“少他妈假惺惺,你这是要放过我?”
一个小时。即使他蒋鹤神已经失势,一个小时也有机会让他离开这里,逃过飞鸟的追杀。可他不相信董小义会这么好心,现在这么说,谁知道是打了什么算盘,说不定想着怎么利用他,陷害他。
“我不放。”他听见董小义矢口否认。
果然,蒋鹤神嗤笑。
“但你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蒋鹤神脑中轰然炸响,战战说不出话,直到忙音在耳边响起,他还犹然被最后一句话困扰禁锢。
无法东山再起。董小义这句话代表了什么?蒋鹤神双手攥得死紧。

第三十四章
秦秦淮本人此时正盘腿坐在五米大床上百无聊赖。伟岸的身躯在同样伟岸的床上,两者相得益彰,总算把他衬得不那么庞大了。
他在盘算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前几天董小义接到他的命令搞完了蒋鹤神。这并非心血来潮。
最近一段时间,蒋鹤神率领清水集团跟金三角走得很近,据探查到的来看,这小子似乎想达成跟金三角毒枭的长期合作。
秦秦淮当场哭笑不得,寻思有钱真的能让鬼推磨。
不过这对秦秦淮来说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就算近几年大量减少违法犯罪记录,下定决心洗白,也用不着当什么圣男雄白莲。只要不损害到他,就犯不着吃力不讨好。
所以本来蒋鹤神老老实实就这么混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差池。但坏就坏在,他鸡翅膀硬了,敢跟大人物杠了。
这个大人物是某暴力机构成员。
蒋鹤神为了剖明心迹,保证合作顺利,狼心狗肺出卖了六个卧底。
秦秦淮才下定决心巧借东风顺水推舟,摆出一副为民除害的大义模样。
他跟某些人谈妥,蒋鹤神的事由他解决,作为交换,希望能尽量达成他的计划。双方一拍即合。
怎么解决的?
当初蒋鹤神借秦秦淮的手清理了不少帮内势力才坐稳大哥宝座。某次聚会上,蒋鹤神还给他引荐了李节愍那个死人。
虽然不清楚李节愍为什么找上蒋鹤神而非别人,但总归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借此他看清了郑阿常的真实身份,这点要表示感谢……
但麻烦就是麻烦。恩情可以忘记,坏事却必须报复。这算是秦秦淮不多的信念之一。
秦秦淮把蒋鹤神贿赂他找他合作的证据一股脑甩给董小义处理,回头董小义就把经过打磨的录音录像账目记录摆在了手下人面前。
有一个叫飞鸟的忠诚小伙,当初跟着自己主子混得风生水起,后来主子不知为什么下马,他才无奈转而追随蒋鹤神。
飞鸟当场纠集了几个过命兄弟要向蒋鹤神杀来。
与此同时,一个至关重要,扭转乾坤的u盘飞进了郑阿常的掌心。
物主:郑中石
真实来源:白所罗门
内容:视频
视频内容:原始物理运动
视频主角:理事,c国名媛
“厉害啊……”郑阿常啧啧赞叹,点开视频欣赏。时长十五分钟。
还行,不算差。郑阿常评论。
然后她拿起办公室电话,“沈辰,进来。”
“有好东西。”
两天以后。一则理事涉嫌权色交易的新闻在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请问理事对此有什么解释?”女记者几乎把话筒插进理事嘴里。
理事躲开,额头沁出晶亮的汗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假的!绝对假的!”
郑阿常实在是看不下去,点击小红叉关掉了直播页面。
“人家反倾销还没得意几天呢,”沈辰止不住笑,“我们又整这些幺蛾子,太过分了。”
郑阿常点点头,深以为然。
忙着起诉国际经济案件,还忙着洗刷权色交易的嫌疑。那些人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他们处处紧逼。
“可惜探员白死了,我想不到该怎么利用这具尸体。”郑阿常翘着二郎腿。
沈辰想了想,宽慰,“索性就当给圣诞老人的陪葬吧,虽然探员死得比他早。”
就在昨晚,郑阿常终于下定决心,让可怜的圣诞老人在毒瘾发作时暴毙,下了他期待已久的十八层地狱。
死亡现场堪比炸弹爆炸,一片狼藉。圣诞老人的尸体照片传来时,她正在吃早饭,看了一眼照片,当机立断就去洗手间吐了个干净。
郑阿常事后指着照片大发议论,“看看,这就是作恶多端的下场。”
“您也没做过几件好事。”沈辰这么回答。
郑阿常气得去睡了个回笼觉。
“要不然……就按照军刺说的办吧?”几分钟的沉默之后,郑阿常再次发声,她摇着食指,否定了自己认为探员的死毫无意义的观点,“我想我可以让他的死有些作用。”
“嗯?”沈辰疑问。
“放出风声,圣诞老人是被探员暗算才染上毒品,一切为了逼供。内政部长表面同意双方见面,实际联络探员,想要强行审讯获取情报。”
“这怎么样?”郑阿常问。她可没忘了军刺擅作主张搞圣诞老人吸毒的事。
说真的,如果不是军刺先动了手,她根本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反正当时发生了什么也只有我们知道,这样说也混的过去。而且我想,除了跟我谈判那一次,内政部长应该没有胆量告诉别人他曾跟黑手党领袖单独见面。”
“总而言之,”郑阿常喝了口速溶咖啡,“就这么办。”
总有些人气势如虹。比如正抱着猪头肉狂
啃的何塞。
他已经连续加班三天,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堪称劳模表率,一点都不像个贪图享乐的卜丽婷人。虽然这是为形势所逼。
他联合手下人翻遍了a国泰半的服务器,疯狂浏览各种邮箱信件交易记录,在暗网沉沉潜潜来去无踪。总算给他巴拉出一堆a国现任理事的废料八卦。
打包压缩抓出重点,交给秦秦淮审核,最后送到了秦老先生的手里。
值得纪念的一点是,送去给秦秦淮审查的东西里有一个视频,内容之大胆语言之露骨动作之狂放,性开放的西方人也不得不为之惊叹。
秦秦淮当场把他找来,询问他从哪里巴拉出了这个宝贝。
何塞犹自为近距离接触秦秦淮而震惊,对此问题没有及时回答。
但直到现在,他仍对那天那时记忆犹新,那情那景历历在目。
最令人玩味的是秦秦淮面上微妙的笑容,看来令人毛骨悚然。
从头到尾观赏到视频结束,秦秦淮还有点儿抑制不住地高兴,大手一挥就给他奖金翻倍。颇为和蔼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干得好,以后有这个女人干这种事的视频,抓紧给我送来。”
吓得何塞怀疑这个女人就是从未露面的夫人。
脑子一转又回神,肯定不可能。秦秦淮真抓奸了,哪里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早就一蹦三尺高横渡大西洋对着a国本土开炮了。还会在这儿微妙?
头顶被人拍了拍,何塞的走神被打断。
略带愠怒回头,入目是凯文一尘不染板正严谨的黑西装,递给他一只手机,“查一查这个人。”
手机上是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姑娘,很漂亮。用g国话来说,叫亭亭玉立。
但何塞显然没有这种想法,目前任何美色在他眼里都不如手中这块猪头肉。
“这是什么人?”他习惯性问。
凯文微笑,伸手拖过一张座椅,坐在何塞身边,嗅嗅,“知道还用查吗?”
那倒也是。
“你能不能给我一块?”凯文保持得体微笑,面对肉块含情脉脉。
何塞十分慷慨,挑了一块第二大的给他。然后上传图片到电脑,开始下发任务。
“不过信息还是越多越好,更全面,更精确,更迅速。”
“更高更快更强?”凯文咽下猪头肉随口接道。
何塞怔了怔,觉得凯文这句话真是冷得没法儿接。平常人接梗都是往好玩儿了搞,反观凯文这种一本正经想接梗却只能接出人命的,还是早日看清现实为上。
“现居a国,之前是黑手党圣诞老人的情妇,绰号阿凡达。现在跟着纪律委员会一个代号叫军刺的。”
“最高效率,把她上下五千年都查出来。”
“……”何塞默默抹了把脸,“这么狠?”岂不是又要加班?
五分钟后。
他看着手下人陆陆续续发来的初步调查。
——未明。
——未明。
——未明。
——查不到。
……无一例外。
猪头肉是吃不下去了。
凯文瞅了瞅屏幕,笑问,“这么快……就查不到了?”
何塞很想叹息表达自己的无力。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专业的,有尊严的,职业素养靠得住的。肯定不能在凯文这个外行面前跌份儿。
于是他故作高深,“不急,这只是开始……”
“未来还有无数‘未明’。”凯文接言理所当然。
何塞面红耳赤。
“对了,”他开始转移话题,“前几天给秦秦淮看的视频,那个女人是谁啊?”
他没敢当面问秦秦淮。出了办公室更没办法打听。毕竟那段视频没几个人敢看,更别提了解那女人是谁。
所以在他心里憋到而今。
凯文幽幽瞥了他一眼,提点,“不该问的别问。”
何塞一听,知道没门儿了,心里遗憾瞬间喷涌。虽然不是个事儿,但人总有三分好奇,尤其是这种关乎寻欢作乐的,更难以放手。
下一刻凯文凑近,惊天秘密轰然现世。
“那是老夫人,秦秦淮后妈。”
噼里啪啦的的粉红气泡从何塞背后升起又破灭。
种种猜想万千思绪在他心中奔腾咆哮犹如走马,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最后扑腾,沉寂了。
何塞仍然没有缓过神。
视频里的女人是老夫人。
老夫人是老爷的配偶。
可视频里的男人是a国理事。
秦秦淮没有生气。
诧异惊恐游移不定晃晃荡荡挤作一团。何塞仍然没有理出个头绪。
实际上他在白所罗门做事许多年,地位一直不上不下。就算手攥a国情报工作,但负责相同任务的还有许多,他也算不上不可或缺。
顶多是跟凯文关系好点儿。
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机会
得见老爷老夫人真容,更别提知其本性。无怪他现在如此惊讶。
换做凯文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核心里的人,整天跟着秦秦淮,对家族所有人的本性不敢说心知肚明,至少也是领教过一二。所以见到老夫人爬上别人的床,顶多也就是给老爷打个电话,通知他又被绿了。
终究他们俩半斤八两。秦秦淮也乐得看戏。
“好好工作吧。”凯文意味深长,离开的身影颇为仙风道骨。
“你很漂亮。”秦中石坐在女孩对面,装作缠绵悱恻。
“我该走了,曲先生。”女孩低头怯怯。
秦中石沉默,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良久不言。
对面姑娘或许有些不自在,无意识地抓紧了手提包。
她又说,“我该走了,我不在,他会怀疑我的。”
“他既不是你丈夫,又不是你男朋友,怀疑你又算得上什么呢?”秦中石抢白,“或者你在乎他?”
“可你在乎他,为什么要来跟我见面?”
“陪伴我让你痛苦吗阿凡达?”秦中石渣男自觉一脸哀伤。
阿凡达慌了手脚。
最近,军刺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她正在好动的年纪,肯定耐不住寂寞,必然会偷偷溜出来。偶然间遇到了秦中石,两人谈天说地感觉不错。秦中石又极其温柔,八方撒网,阿凡达且不知事,一来二去两个人相熟,就常常约定时间见个面。
往往是秦中石来接她,顺便撬了军刺家的门锁,回来的时候再换上。
军刺最近忙得昏天黑地,也没有发现。
现在秦中石面露悲色不想她离开,阿凡达就算再不安也没有办法了。她真的很珍惜这个新相识的朋友。
因为这些年在圣诞老人的管制下,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外人。
“你别这样,我不走。”她弱弱安慰。
秦中石深吸一口气,正常了。他又给两人杯中添满葡萄酒。想了想觉得不行,不够劲儿。
又扬手,“服务员,来瓶二锅头。”
二锅头颠颠地来了。
阿凡达看秦中石豪迈的架势,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秦中石满杯之后没动作,就放在一旁跟阿凡达大眼瞪小眼。
秦中石跟阿凡达深情对视的同时也正在头脑风暴,琢磨怎么让阿凡达乖乖喝下去。他倒不是有什么诡计,也不至丧心病狂垂涎这小姑娘。
美艳少妇千千万,一个不经人事的小雏菊算什么?
他就是有点儿事,必须阿凡达在场,确切说,是不清醒的阿凡达,和清醒的他在场。
秦中石已经把目前获得的阿凡达的资料发送给了秦秦淮,打着给郑阿常帮忙的旗号,让家主出手调查。
他准备拿到调查结果后向郑阿常邀功。
秦中石非常相信自己家族的情报系统。当过几年家主,好歹对自家实力也有了详细的了解,自信即使g国黑户,也能查的明明白白。
毕竟外馆那群龟孙子连他妻子跟a国理事上床的视频都找到了。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秦中石收到秦秦淮幸灾乐祸的邮件时,呕得连饭都吃不下。不是因为自己被绿了,而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视频里竟然抱怨自家老公技术不好!
她这么说的,“我男人?哦,他太快了——”
堵上男人的尊严,论持久,他秦中石能称王称霸!
“我看是成王八。”秦秦淮嘲笑,立即挂断。
“在他回家之前,我必须要回去的。”阿凡达小心提醒,仍旧警惕着满溢的白酒。

第三十五章
“准备好了吗,伙计们?”五十个雄伟的暴徒荷枪实弹,蜷缩在阴冷的地下室,脚边无数使用过的注射器,烟雾弥漫,子弹装填的声音叮叮当当。
土狗被铁链绑在桌角,觉得这是他三十年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比当初家族派遣他进入c国黑帮还要黑暗。
威士忌用枪托拍了拍他的脸颊,调笑,“地上凉,土狗,站起来让我温暖你。”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裤裆。
“收起你的二手枪,威士忌。”白狼踢了他的凳子一脚,“小雏狗一高兴会折了它。”
除了土狗,所有人哈哈大笑。
威士忌本人也毫不在意,边笑边跺脚。
“你们一定会完蛋的。”土狗低声诅咒。
“听听!”威士忌一脚踩到他脸上,狠狠碾压,“这位曾经的朋友在说坏话,我应该撕烂他的嘴!”
“住手吧威士忌。”沉默已久的巨人终于开口,室内刹那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动看向他。
“看在旧日情谊的份上,给他的痛快吧。别让他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那可不行。”威士忌立即反对,“这可是一只纯正的白所罗门狗,放过了,以后可再也没有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好好儿折磨这只小畜生。土狗这些年,仗着是家族指派,骑在大多数人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大家都看他不顺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哪个傻子不想落井下石?
“怎么没有?”巨人抬起头,冷静反问,“在座的各位,不都是舔靴狗吗?现在我们有了一条活路,就立刻把上一任主子忘了?”
言语之锋利,犹如灼烫尖刀一下一下刮擦心脏。
气氛一度冷凝。在场者无不忌惮巨人的实力和疯狂,只能面面相觑,无法发作。
威士忌涨红了脸往前迈步逼近,被白狼一把拦下使了个眼色。
白狼打圆场,“好了,内讧是愚蠢的行为,别让人看笑话。”
威士忌忍了忍,忍不下去,转身把枪上膛瞄准,一枪将土狗的脑壳打飞。脑浆溅了一地。
旁边人的冲锋衣被弄脏了,皱皱眉,没说话。
恭喜土狗荣登死得最痛快的黑帮分子宝座。
“出发!”威士忌咬牙切齿,“去他妈的白所罗门,去他妈的狗!”
“准备好了吗,朋友们?”郑阿常笑眯眯推开门,办公室外或歪扭或躺倒的职员纷纷起立。
“一切就绪。”
“很好。”郑阿常很满意,她相信在金钱的驱使下,这些人远比虫子们有攻击力。
“凯瑟琳。”她扭头,凯瑟琳快步走上前来,她提前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因为实在无法平静下内心的涛浪。
郑阿常说得彬彬有礼,“请转告以艾兰为首的谍报小信鸽们,这几天是非常时期,他们的成功能够力挽狂澜。”
凯瑟琳微笑表示了解。
“还有,”郑阿常看着凯瑟琳的笑容,没由来想起了一件要事。
她忍不住感谢老天,让她在紧急关头想起这件事,而不是半夜两点。
“纵欲伤身,这几天,请务必保持身体健康。”
凯瑟琳的脸红到发紫。
“还有军刺。”
郑阿常看着蓄势待发的勇士,面露期待。
“请尽量保证自己是活的。”
……这种祝福真是够受了。没有被点到的沈辰暗暗吐槽。
“沈辰。”
马上就点到了。
沈辰一个立正。
郑阿常微微一笑,“请去看看小绵狼。”
“……”
艹。沈辰想,绝杀。
另一边。
“准备好了吗?”秦秦淮深陷在沙发里,前方是巨大的屏幕。屏幕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每一小块都藏着一张脸。
如果仔细看,会让人忍不住惊呼。
这些脸,至少有二分之一能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叫出名字。此时正挤在一张屏幕中,露出忧愁或狂喜的表情,同声说道,“一切就绪。”
很好。秦秦淮表示满意。
“请务必成功。”他说。
“呼叫警备!防不住了!暴徒!”市政厅的保安仅靠最后的小手枪死撑。
下一瞬破风声袭来,子弹势如破竹,钻进了他的脑壳。
“没用没用没用!虫子们!”威士忌带着面罩,仗着防弹衣的属性优良横冲直撞,动作大开大阖。
“这么弱鸡,活该被法西斯抢了老家!”
“那是法国!”枪声轰鸣中,白狼紧跟在他的身后打掩护,还不忘纠正一下威士忌的历史错误。
“都一样!”随手轰飞一排玻璃,“都是弱鸡!”
威士忌越打越上瘾。他本就是这种嗜血狂暴的性格,道德准则不能做他的准绳,规则束缚不能让他忌惮。
白狼担心威士忌稍有疏忽,被人从背后夺了命,只好寸步不
离地小心警戒,但凡看到靠近敌方就开枪。托威士忌的福,他手上的人命也很快数不清了。
枪声响起,白狼本能性预知危险,闪身一躲,然后耳畔溅起血花。
动作快了。听到威士忌的哀嚎,他这才反应过来。
“走!”慌忙放了两枪,白狼扛着威士忌躲进不远处的掩体后。
他将血流不止的男人放下,看着他面色痛苦,气息已经在瞬息之间微弱。
“炸药呢?”白狼对威士忌伸出手。
“啊?”威士忌因为疼痛有些意识模糊,来不及思考就听话回答,“巨人……给他了。”
那真是坏了。白狼叹了口气,翻身坐在威士忌旁边,警惕有人接近。好在威士忌够拼够傻,跑的地方远,无论追兵还是同伴,都一时间过不来。
那么换句话说……
白狼悄悄收起已经出鞘的利刃,半蹲抽出无线通讯,呼叫巨人,“你们在哪儿?威士忌负伤。”
“唯一不透明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在。”对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回答,言谈间气急败坏暴露无遗,“我一定要杀了这栋傻楼的建筑师!”
白狼对巨人的情绪波动置若罔闻。他放心切断了通讯,转过头,对半睁着眼挣扎的威士忌轻轻道,“再见。”
就算威士忌此时意识已经渐渐沉海,却仍直觉感到一种难言的危机,他伸手想勾住白狼的裤脚,张嘴刚崩出一个字,“你——”
白狼已经扛枪大步离去,还顺走了威士忌的装备。
妈的,连无线电也不留。这么想着,他终于晕了过去。
白狼走得决绝,行动上也颇有荆轲之勇毅。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凉缠绵着他,让他有几分难以呼吸。
他跨过一具具尸体,终于在转角,看到了穿着黑色冲锋衣怀抱步枪的同伴。
“谁的人?”同伴冲着他举起枪。
白狼停住脚,道,“喀秋莎。”
同伴点了点头,用枪口指了指身边的一扇铁门。
巨人就在一进门的正对面,看到有人进来,凭着体型看出来者何人,语气中明显表露了担忧,“威士忌呢?”
白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把威士忌的贴身匕首扔在地上。
巨人了然,走近白狼拍着他的肩膀,同样没有说话。在场所有人,默契在看见匕首的一瞬间死寂。
白狼不动声色低头,观察巨人腰间,那里挂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形状不怎么规则。
他抬起头,对巨人说,“威士忌人还不错。”
巨人一顿,不知在想什么,沉声回答,“是的。”
“我也是。”白狼跟道。
下一步,趁巨人怔忪之际,白狼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他,然后按下打火机。
这一天,五十名暴徒袭击市政厅,疯狂屠杀工作人员。却在最后关头产生内讧引燃炸药,四十九名暴徒当场死亡。清理现场时发现,最后一名暴徒因距离较远未受波及,却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死。
——当日报道
伊莲伏在凯文身上,慨叹不已。
凯文不停抚摸伊莲的头发,陶醉于美人怀抱。
“你怎么做到的?”伊莲提起胸蹭着凯文的脸,“能这么快清除这些叛变的蠢东西?”
说实话,刚开始得到他们背叛的消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消息得到得突兀,等他们着手处理,讶异发现对方已经单方面拒绝了所有指令,甚至取消了他们以前运行的计划。只有外馆给的钱一分没退。
伊莲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把这件事报告给秦秦淮,就等着这位爷大发雷霆。
谁知眼睛闭了半晌,等来秦秦淮轻飘飘一句,“交给凯文。”
这就完了。
现在看到这种局面,她很好奇,凯文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这帮亡命之徒自己解决自己。
“哦,”凯文耸耸肩,“我是这么说的——”
“背叛就去死吧。”
“你能不能别闹了?”军刺无可奈何,使劲扒开阿凡达从背后紧紧环住他的手臂。
“能不能别去?这么危险为什么偏偏是你?”阿凡达眼泪汪汪,手臂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放松。
军刺心道废话,拿钱办事天经地义,这活儿本来就是他的还能换谁?
不过他面上还是要采取怀柔政策宽慰这个傻姑娘。
“快要结束了,别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阿凡达声音里明显沾染上哭腔。
军刺眸中闪过不耐烦。他稍加用力,掰开了阿凡达的手,那双纤弱手臂的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听来就痛。
可阿凡达恍若未觉。
军刺夺门而出。门还开着。
孤单失措的阿凡达呆呆注视着房门。她蹲下去,双手抱头,眼睛干涩,甚至听到了楼下汽车的轰鸣,以及几分钟后,另一辆汽车低沉的呼唤。
g国。
“你怎么一直不
接我电话?”闫美人在拨打同一号码七八遍以后,终于接通。
对面声音慌乱安抚,“我最近忙。”
“忙什么?一个局长,忙应酬?任伟,原来你也是吃完就走的畜生。”
“……也?”任伟身为一个男人,竟然奇迹般抓住了女性的重点。
“你别管这个。”闫美人拢了拢发丝,风情万种,朝对面捧着咖啡杯的男人抛了个媚眼,继续诘责,“最近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去哪儿鬼混了?”
任伟哎呦一声,不住地叫祖宗,“我怎么敢鬼混,那不是上赶着送把柄?我是真忙。住办公室好几天了……”
“那你在忙什么?”闫美人咄咄逼人。
“哎呦哎呦——”任伟支支吾吾,“信号不好,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哎这怎么回事儿?”
电话断了。
闫美人嚯地捏紧手机,脸色五彩斑斓。
董小义笑了笑,安慰她,“可能他真的很忙。”
闫美人冷笑一声,对此言不屑,“他有什么可辛苦的。”
末了赌气跟上一句,“他不来我还不要了。”
董小义没说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默背今早收到的,此时已烂熟于心的信息。
——阻止金三角在国内活动。
只有这一句话,没有原因,没有行动规划,没有调动安排。
这道命令太突兀,难度不低。想实现,董小义必须要借助帮手。
同时接受命令的还有锡那罗亚某位涉黑人物。
送给他的命令与董小义的环环相扣。
——促成锡那罗亚与金三角结盟。
啪——
阿凡达被推倒在地。
奢华大气装修精致的酒店套房,床单上斑斑点点,衣服落了一地。郑中石迅速从浴室冲出来,手忙脚乱裹着浴袍。
“怎么了——”
慌张戛然而止。
阿凡达赤身裸体趴在地上。军刺优哉游哉搬了张椅子落座,点起一根烟,朝着他颔首致意。
“怎么认识的?”
军刺先发制敌张口发问。
“我们——”
“我没问你。”
军刺打断了阿凡达迫切的解释,将目光投向郑中石。
“坐吧,”他继续说,对着床抬了抬下巴,“床上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应该不嫌弃吧?”
郑中石勉强收拾形象绅士挤出一个微笑,同手同脚举止有礼。
“能回答问题吗?”军刺继续问。
对方似乎因为屁股搁在床上松了一口气,立马翘起二郎腿摸着下巴装流氓,“小姑娘春闺寂寞,我救她于水火。就这样。”
军刺瞅了他半晌,然后掐灭了烟长长叹气,站起身。
“算了,问不下去。”
随即捞起椅子,一把朝郑中石脑袋扔过去。
郑中石一把年纪却得幸于身体灵活,堪堪让椅子擦身而过撞上墙壁,壁纸当即被划了一道巨型伤口。
他看了看斑驳可怜的墙纸,转过头,对着军刺语气如同寒冰,“年轻人,你该知道守规矩和尊长。”
“哦。”军刺没什么诚意地答应,揉着手腕辩解,“我是个a国人,不懂你们g国那一套。”
阿凡达已经伸手扯过毛巾披在身上,竟还敢上前拉住军刺,“你别这样,我会去解释给你听,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军刺居高临下,眸光中残留无尽鄙夷,“不过你真的要完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郑中石恢复吊儿郎当,插嘴,“我又没有花柳病。”
“那请你离我们总代理远一点。”
郑中石这种花心蜂蝶,每每仗着合作拉拢总代理,搞小关系。幸好郑阿常有点儿理智。
不过该担心还是要担心。保不齐哪天郑阿常发烧感冒流鼻涕,一心软,上贼船。
郑阿常的卧室被推开的时候,她正拿着按摩棒准备逍遥快活。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男人一个女人撞门而入。
艹!忘了锁门。她禁不住懊恼。今天心情好,生理需求直线上升。回家带上门郑阿常就径直进了卧室,掏出装备们铺摆好,麻绳皮鞭皮衣跳蛋按摩棒,兴致盎然预备自攻自受。
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
军刺,郑中石,阿凡达。
郑阿常面不改色收起家伙,顺便放下手里的微型手枪。
郑中石摆着手,笑起来意味深长,“小心走火,稍安勿躁。”
郑阿常很不悦,“来干啥?”
军刺一把将阿凡达推上来,撇过脸去。他现在很不好意思。毕竟跟着郑阿常这么久,从没见她表露过欲望,倒是艾兰凯瑟琳那对狗男女,十分之放浪大胆。
而阿凡达,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猛然被粗壮男人推一把,毫无防备当场跌在了地上。
“何必行
此大礼快快请起。”郑阿常见这阵仗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贫嘴天性促使她说话不过脑子。
阿凡达仰头无辜又乞求地望向军刺。
军刺一脸冷漠。
郑中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径自耍弄郑阿常的珍贵收藏去了。
“……”

第三十六章
“建议您适当规劝夫人的行动。”
“她现在的作为在可控范围内,但日后计划进一步发展,我担心涉及过大,外馆无法操控,难以插手。”
凯文犹豫半晌,终于对沉思已久的秦秦淮提出建议。
“不用担心,以她的实力,玩儿不了多大。”秦秦淮半阖双目。
“但现在有些行动,我们已经猜不透她的目的了。就像她忽然要求金三角联合锡那罗亚。”
凯文猜不透。
“那是你们蠢。”秦秦淮开启嘲讽,“a国之所以下定决心清理黑手党,就是跟麦格西寇签订了光明市场协议。两国肃清麦格西寇毒品市场,端了锡那罗亚,然后再着手关照本土的势力。”
“现在促进金三角跟锡那罗亚的合作,一是给锡那罗亚复苏的机会,再次干扰麦格西寇调整清理方针,也给a国提出两国血洗计划的人一击。再就是金三角问题,g国对这里一向敏感,锡那罗亚跟金三角合作,肯定会带来麻烦。”
凯文悟了,“……夫人这么有心机,您就没担心过某天失去掌控?”
“……”
“傻逼啊你!”她恶狠狠,眼中的恶毒不加掩饰,直闪着精光摄人。
郑阿常一步步向阿凡达逼近,“你这么不要命的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她是装的还是真蠢?说她愚蠢还是侮辱“愚蠢”这两个字儿。她都不好意思骂智障脑残。就怕智障脑残不愿意。
被圣诞老人调教了这么多年,一点儿心机都不懂?
不知道圣诞老人死了她的庇护就没有了吗?不知道怎么做好丧家犬吗?男人一勾魂都飞了,就这么饥渴吗?圣诞老人一把年纪满足不了小女孩是吗?
还撬锁!
郑阿常越想越气,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送到眼前,“你是想搞死你亲爱的军刺是吧?你就没想过人家催个眠用个刑轻轻松松就能从你嘴里套出情报吗?”
阿凡达不住挣扎,被郑阿常现在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不是……不会的……军刺!”她乞求般望向从头到尾一脸冷漠的男人。
军刺看了她一眼,从容后退,给郑阿常留出揍人的空间。
阿凡达眼中泛出失望。
郑阿常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伸手拍拍她的脸,“甭看了,他可没良心。”
“行了,她还小别吓着她。”郑中石在一旁看不过,忍不住求情。
“我他妈跟你说话了吗!”郑阿常一声怒吼,吓得郑中石缩回脖子。
阿凡达蠢就罢了,郑中石还撺掇着胡闹,不由让人不怒。看见那张招蜂引蝶的脸,郑阿常就想给他撕下来冲进下水道。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郑阿常劝自己。
“你!”她扭头又吼郑中石。
郑中石正坐看好戏喜乘凉,冷不防被吼了一嗓子,手不稳,跳蛋啪嗒落下地。
“我?”他指着自己,明知故问。
“不然呢?”郑阿常冷笑,“勾引无知少女就罢了。你难道没想过自己的狗命怎么样?”
“你就不能尊重我?搞得你手下也没大没小……”郑中石有点儿头疼。他好歹是白所罗门特使,作为a国境内唯一正式合格的合作伙伴,郑阿常从头到尾都没给他应得的长者上等人的尊重。
“……”
“你就不能长点儿心?”郑阿常作势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你就没想过这个女人她套走你的信息卷走你的情报左右你的判断?你难道不知道美人计吗?”她指着地上状势无辜的阿凡达,追言,“你是粗心还是自信?”
“这个……”他嗫喏。主要因为阿凡达留给他的先入为主的柔弱印象太过深刻,从来没有动摇,他也习惯性地轻视弱者。
“我没有……”阿凡达蚊子哼哼。
“你相信吗?”郑阿常问军刺。
“什么?”
军刺还没反应过来。
“你相信可爱的阿凡达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吗?”郑阿常重复一遍。
这次军刺懂了。但他没法儿回答。
按照外表,阿凡达柔媚且纯真,总能让人放下防备心。可今天他抓到郑中石和她开房也是真的。
他如果再晚一点,肯定就能实地观赏大型动作片。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郑阿常见他犹疑,点头,“很好。这女的成功了。”
“可我听人说,她在你家隔着窗户递情报,对方还是圣诞老人留下的流浪狗们。”
军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死死盯着她,“你监视我?”
“……”
“你也脑残吗?”郑阿常猛地向他暴吼,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的智商不是相加平分吧?平分还能拉高阿凡达,妈的你们明明是脑子被人挖了一勺,是真的脑残啊!”
军刺被骂得措手不及很是委屈。
“我用得着监视你?”郑阿常继
续暴吼,“你什么地方值得我监视?你已经完全忽略了你家有个不稳定炸弹!”
郑中石真是有幸坐观三角大戏,不对,四角,他自己也算。
阿凡达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形容。她自以为做得很隐蔽,确实没想到郑阿常的眼睛能看这么远,而且无处不在。
“你们俩出去,”郑阿常疲惫地挥手,“我跟阿凡达说几句话。”
等他们两个狗男人出去,郑阿常对阿凡达招了招手。
“你过来。”
阿凡达恐惧,没动。
“不过来我揍你。”厉声磨牙。
阿凡达更恐惧,慢慢挪过来了。
全程双腿没离地面。
郑阿常坐在床上托腮长叹,问,“你身上有窃听器吗?”
阿凡达一哆嗦。
“那就是有。”郑阿常凑近阿凡达,肯定道。
其实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根据,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人。
“你怎么笨成这样儿?我以为你只是自保才装单纯的。”
阿凡达又一哆嗦。
郑阿常鳄鱼的叹息,表情很是诚恳,“你为什么不好好儿想想,我让军刺照顾你的原因?”
“我是为了你好。”
阿凡达明显不信。
“你不相信?”郑阿常继续苦口婆心,影后模式开启,“你应该知道,和军刺合作谋害圣诞老人,你已经被那些不知死活的狗列上了死亡名单。”
“而军刺,他手里握着不小的人脉势力,一时半会儿没人敢打他的主意。所以我让他看着你,以他的能力肯定能护好你,或许某一时间惺惺相惜,他就更不放心你了对吧?”
“你看我算盘打得多好?你怎么不明白?”
郑阿常的说辞,阿凡达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知道你不信,你怀疑,你犹豫,你彷徨。可我说的都是真的。”郑阿常一眼看穿了阿凡达的考量,毕竟年轻人太青涩,藏不住事儿。
“那个人,”她向门外指了指,“对你不会动真感情,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感情这种蠢玩意儿?”
“……那你呢?”阿凡达智商上线,及时反驳,“那你所说的,就是真的吗?”
会耍小聪明了。有进步。郑阿常暗自感慨不已,顺便觉得阿凡达有点儿智慧都是自己的功劳。
“当然是真的。”郑阿常俯下身,“因为我很可怜你,无比可怜。”
“从小当一只家养犬,主人死了却还是战战兢兢寄人篱下,不可怜吗?”
阿凡达呆呆地看着她。
“告诉我吧,有窃听器吗?”郑阿常凑近她,低声蛊惑人心。
阿凡达慢慢抬头,仰视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嘴里回答,“没有。”却在点着头。
郑阿常笑了。她伸出手——
项链。阿凡达在她的手心写下单词。
下雪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啸。
半个指甲大小的雪粒夹着冰渣,铁针一样扎在人的脸上。凄厉低吟弥天而走,一面广告牌被风吹倒,砸在店铺的玻璃门上,玻璃渣和冰渣混合,碎了一地。每个人都屈服于老天的淫威,穿上了超厚型羽绒服。
郑阿常裹在纯黑的衣服里,全身上下一个颜色。她捧着热水杯,目光呆滞,面孔氤氲在升腾的热气中。
还有十天过年。唐人街遍地都是红灯笼,外面高楼上的广告牌总是有明星拜年的广告。
郑阿常叹了口气,喝茶。
军刺敲了门,径直走进来,“有事吗?”
“有事。”郑阿常放下水杯,又抱起暖手宝,怂得像只狗。
军刺隔着办公桌站在对面,静静等待下文。
“你跟阿凡达去锡那罗亚,让那帮家伙赶紧动作,他们太慢了。”
郑阿常如是说。
军刺蹙起眉头。
只一眼郑阿常就懂了,心说妈的果然被阿凡达同化成傻子了,表情简直智障。她问,“有疑问?”
军刺没说话。
“赶紧的!”郑阿常对婆婆妈妈很不耐烦,“绣花枕头啊你?”
军刺的眉头平坦下去,久久望向郑阿常,憋出一句,“为什么要带阿凡达?”
“……解决旅途寂寞。”
军刺明显震惊。
“开玩笑,”郑阿常叹了口气,“她没跟你说那天我跟她聊了什么?”
……
军刺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片不舒服。
他也很奇怪。那天阿凡达出了房间,一声不吭乖乖地跟着他回去。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他虽然奇怪,但又逢心情奇差,也懒得去问。
不过从那天起,阿凡达对郑阿常的态度变了。不是天差地别,却能让人看得出来,她眼睛里的忐忑和期待。
“她没说。”军刺实话实说。
“那算了。”郑阿常做作叹气,没有解释。
军刺的心开始痒。
“你听我的就好。”郑阿常跑到窗边画了个笑脸。雾气爬满窗棂,让她连日来低落的心情骤然有了一点小出口。
“可是……”军刺明显反对。
“说。”
“锡那罗亚很危险,阿凡达没有自保能力,会拖累我。”
郑阿常听了,颔首,面露赞同。
“你放心带她去,不会有事。”郑阿常道,“你们回来之后,我找人给你们举行婚礼,牧师教堂什么我都联系好了。”
军刺僵住了。
“什么意思?凭什么?”
他尖锐质问。言语间已经压抑不住震惊,不满和愤怒。
郑阿常根本就无视他的意见和想法!
郑阿常无言挥手,门外敲门声又响,是沈辰。
“再说吧。回来再说。”
军刺只好铁青着脸,强忍没有让自己暴走。他转身疾步离开,最后哐地甩上门。带起的冷风害沈辰打了个颤。
“这是怎么了?”沈辰嘟嘟囔囔,扭头往里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伊莲说这话时一脸彷徨。
“那就别说。”秦秦淮一分余光都不舍得给她,兀自去看窗外漫天飞雪奔涌,狂浪争腾。
网上铺天盖地的大红,几天前董小义发来祝贺,照片里他和闫美人并肩而立,背后是装潢焕然一新的别墅。
清水楼台。
现在已经为董小义所有了。
闫美人,现在也为董小义所有了。
他在邮件里说一切顺利,任伟的把柄拿到手,已经开始利用了。
这个小子,简直是人生赢家。
窗外鹅毛纸片朝着玻璃飞身而上,转眼化为水珠滚落,只留下道道疤痕,运气好的变成冰,多留了一会儿后,还是化了。行道树已经死去,寒天一彻,惨白如卫生纸。整个世界都想死去。
北半球进入寒冬,北半球的某些人,正处于冰河世纪。
“我想还是要说一下,毕竟是夫人的要求。”伊莲轻咳。
秦秦淮正襟危坐,“你说。”
“……”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对着老板耍小性儿,但是老板这副耽溺美色无法自拔的样态实在是太令人恨铁不成钢,如此情势还不死谏更待何时?
“她要求从a国境内派遣杀手在锡那罗亚谋杀军刺和阿凡达。”伊莲飞快,“明确要求用我们的人。说造成内讧假象,也免除敌人对她行动的怀疑。”
什么鬼玩意儿?秦秦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阿凡达,他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经历悲惨,引人同情。
而军刺……
他不是郑阿常的心腹吗?现在要杀?
秦秦淮这一琢磨,有几分感到寒心。多年忠心耿耿,一朝之间无缘无故就被判了死刑。可怜军刺本人如今大概还不知道,或许还盘算着回来给老大带什么礼物。
他确实没想到郑阿常能一着棋说弃就弃,毫不保留。
虽然像秦秦淮这样的人,不是没干过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但是……多年左右手仍旧是不舍得换的。他到底骨子里有安土重迁的传统,连用人也受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拒绝。”秦秦淮斩钉截铁,“白所罗门不背锅。让她说实话。”
小兔崽子,他还不知道她几斤几两?
这种事儿,头一个借口肯定是坑傻子的。逼问之后方出真言。
镜头漂洋过海:
郑阿常很不高兴。
刚才白所罗门外馆拒绝了她的要求。她的紧急的,迫切的,诚恳的要求。
搞得她还要费脑筋想借口。
十分棘手。
军刺推门进来,没有敲门。
郑阿常借口不满,“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一个都不会打声招呼了是吧?”
“我马上出发,阿凡达在外面等着。”他说。
“哦。”她点点头,立马停止借题发挥,“注意安全。”
军刺没作声,他转过身就往外走。好像还在就郑阿常之前的话生闷气。
“我说真的。”郑阿常一字一句强调,“注意安全。锡那罗亚很危险。”
她这话说的认真,仿佛在叮嘱什么挽大厦于将倾的决策。军刺回眸看了看,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
“我知道了。”
他在关门的最后一刻,轻声回答。
郑阿常听见了,心里一嘚瑟,这下她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可能背叛。
发送。
五分钟后,回复来了。
——同意。a国境内外馆人员,任君挑选。
……
就是说不能选郑中石?郑阿常挑眉,有些遗憾。
虽然郑中石是核心人员,一没有杀人的本事,二要做她和白所罗门的桥梁,但郑阿常内心还是很希望他这种老流氓栽跟头。
二十
分钟后,军刺与阿凡达乘坐航班飞往毒品王城——锡那罗亚。
刘长生紧随其后。

第三十七章
时光飞逝。
过年了。华人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舞龙舞狮唱戏挑灯,情侣们当街热吻,有几位男士单膝跪地,女生惊讶不已,看热闹的起哄,起哄的鼓掌。
以g国为中心向外发散,世界今夜无眠。
高楼大厦身上贴的广告牌,要么是当红亚洲明星们,要么是东方面孔的主持人常青树们。
郑阿常今晚主动加班,因为没有心情看联欢晚会。这里的安保设施很好,既能保证她的安全,又能保证她的孤单。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外面舞龙的队伍已经走了,浪涌的人群各奔前程。灯光照耀下,照射出街道地面的一尘不染。
手机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量,她正准备找充电器。在a国,郑阿常不敢有关机的习惯。
就在她插好电源,堪堪坐下时,回复来了。
回到几天前。
锡那罗亚,毒瘤,军刺,阿凡达。
街上的巡逻车辆来往不停,防暴警察荷枪实弹,但即便街道上不时出现或腐烂或零碎的尸块,也从没有人分出半分余光。
这是一座充斥欲望,虐杀,性爱,黄金的城池,是每一块地板都写满死亡的瘟疫之城。
警察是战战兢兢的老鼠,毒贩和恐怖分子却耀武扬威,挥霍着用人命和鲜血换来的钱财,购置最先进的武器,雇佣最狠毒的杀手,培养最忠诚的走狗,鄙视生灵,信仰当下。
性本恶暴露无遗,一切唯利是图。开膛手得以委以重用,血腥玛丽面对残暴也自顾不暇。
军刺因为一道命令,被迫携带阿凡达进入这个虎狼之地,无底深渊。
他衷心希望郑阿常能默默为他安排一条后路,因为这一次,他真的没有信心全身而退。
阿凡达实在太拖后腿了。
他和阿凡达面对面坐在床上。此时这个纯到愚蠢的女人正一边小心翼翼啃着鸡腿,一边偷偷摸摸观察军刺。
他们好不容易就前些天的严峻问题达成和解,把该死的郑中石扔在一旁。军刺甚至没有计较她联络旧部传递情报的事,虽然主要原因是她送出的情报根本没有价值。但他们两人的关系确实有了显着的回暖,而且军刺还带她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阿凡达觉得自己不争馒头争口气,不能再被军刺嫌弃了。
……可现在情况是,饶谁见了军刺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都要泛嘀咕。
“你。”终于终于,军刺出声。
阿凡达停止咀嚼,鸡腿也识相地放下了。
“今晚,我们去见毒瘤。”犹豫了半晌,军刺终于说出口。
阿凡达僵了一僵,脸上是遮不住的不情愿。她厌恶这个地方,这里阴郁糜烂,令人作呕。但最让人恶心的还是那个所谓的领袖毒瘤。
见到他的第一面,阿凡达就被他身上的杀气与猥琐吓到,尤其是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想起来就令人发抖。
或许军刺和郑阿常偶尔会带出些凛冽的血腥气,但都毫无疑问的干脆果决。根本不会像这个人身上的杀气一样脏。
“我不想去。”阿凡达低下头,默了半晌说,“他看我的眼神不好。”
……看来你还不傻。
军刺撑着下巴,无声叹了口气。这他太知道了,妈的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什么女人都想碰,估计是因为锡那罗亚现在只剩扛枪杀人的暴徒,没有充足的异性资源。
“他说了,一定要你去。而且这里不安全,你必须跟着我确保安全。”
又是长长的沉默。沉默长久到令军刺耐心告罄。
阿凡达在对面终于抬起脑袋,眼睛亮闪闪,还一脸希冀,“你是说……你保护我?”
……女人的脑回路怎么长的?
他什么时候说过?军刺满脑子疑问。
但迫于局面,他不得不点头肯定,“嗯。”
“……那好吧,我去。”阿凡达笑起来,有些甜,非常蠢,“你说的要保护我。”
军刺与她对视,半晌,好歹吝啬地笑了笑。审视着阿凡达融化冰雪的笑容,他险些记不起面前这个女人有着非凡的经历。
这个女人可是能为了自己的命,面不改色跟他合谋,搞死圣诞老人。
临走时,总代理特地叮嘱过他,“能在痛苦中笑得开心,一定不正常。”
是的,阿凡达绝对不正常。军刺这么想。
阿凡达已经舔着嘴角,撕下一块肉塞进他嘴里。
小心有毒。军刺立刻在心底提醒自己,最后嚼了几口吞下。
“我觉得我有点儿狠。人老了就狠不下心了。”郑阿常搓着双手裹着棉被窝在床上,典型死肥宅形象。
手里平板插着充电器,显示电量百分之八十。
屏幕中央,沈辰的大脸横亘。他正在敷面膜,郑阿常也搞不清是什么玩意儿,总之黑乎乎的。
“你是有点儿算计过头,让他知道你这么干,肯定要失望。”沈辰诚实回答。
郑阿常听此愁眉苦脸,“我这也是为他好,他说的要上位,我就得锻炼他,让他早做准备。否则被区区白骨精迷惑了心智,以后的女儿国国王可怎么办?”
沈辰顿了顿,眨眼卖色,“你这隐喻他理解不了,a国人脑回路跟咱亚洲人不一样。”
“我也不指望他明白。倒是你,在他以后要杀我的时候拦一下,解释解释就行。”
“哎呦喂祖宗!”沈辰一惊一乍,“天将降大任于我,实在折煞我也。”
“醒醒您老大老板总代理,他这么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杀你啊?”
郑阿常不信摇头,意味深长,抑扬顿挫,“你不懂——世事难料。”
“得了吧你!我必须说实话,”沈辰一脸认真,透过屏幕,他眸子里影影绰绰的担忧准确无疑传达过来,“你这是一步烂棋。”
……哦。
沈辰这小子狗胆包天,越来越敢说了。
郑阿常心里暗骂,无言以对。
她知道这是好意。能对她坦白赤诚的人本来就没多少,不能再骂了。
“那就别告诉他。尽量吧。”
她心道反正也是要听天由命。时机到了也怨不得旁人。
“……我说老大。”沈辰开口有点儿踟蹰。
“干嘛?”
“我觉得……军刺看上去对阿凡达根本没有感觉,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
“……”
又是烂俗的感情。郑阿常无奈,觉得最近可能犯了忌讳,身边人一个个都变蠢了。
她就沈辰的提问作出解释,“人是会受影响的。”
沈辰琢磨了一会儿,正色,“明白了。她必须死。”
“我真的很期待你。”毒瘤端起高脚杯向阿凡达遥举示意,右手边是刺刀形状的手枪。
愚蠢的家伙。这是军刺真诚的内心活动。把枪放在这种地方,他完全有可能在毒瘤毫无防备的时候抢来动手。
锡那罗亚正在按照郑阿常的意愿办事,在他们失去价值以前,谁都不能轻举妄动。这也是毒瘤如今张扬得意的理由。
姑且任他狂妄,清风拂山岗罢了。
“喝酒。”一饮而尽后,毒瘤命令阿凡达同样把杯中酒喝光。
阿凡达迟疑地看向军刺,明晃晃拒绝。
这一看就他妈是鸿门酒,什么好汉敢喝?里面指不定放了什么毒品迷药氰化钾,吞了立马了了。
毒瘤迟迟不见阿凡达动作,一脚踏上桌子,右手捞枪抵住她的脑门,凶神恶煞,“喝不喝?喝!”
阿凡达眸光躲闪,依然执拗地盯着军刺求救。
军刺中指敲着膝盖,独自囚禁在死寂的气氛里。他摇了摇头,无声道,喝吧。
毒瘤把枪收了回去。
阿凡达低头凝视酒杯,手心有一丝颤抖。这时,熟悉且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拍着。
阿凡达脸上血色尽失。
“我知道你在担心,放心吧,里面没有东西,只要你给我个面子。”毒瘤适时补充。
“听见了?”军刺也在一旁跟道,“不要怕。”
一分钟后她就倒了。
毒瘤和军刺对视,不约而同露出假笑。军刺笑的,是计划顺利,合作愉快。毒瘤笑的,是淫。
“抬进去吧。”军刺抬了抬下巴。
毒瘤搓着双手,一把捞起昏迷的柔软身体,大步流星扛进休息室。
他坐镇的大营,特地留出一间卧室,豪华装修,精致装潢,内有藏品,价值千万。
“我可以走了。”眼看毒瘤把阿凡达扔在床上,军刺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就在他的右脚堪堪迈出门口的一刹,毒瘤叫住了他,“哎——”
军刺回头,疑惑。
“你很识相。”毒瘤朝他比着手枪的手势,“想要什么?”
军刺对此莫名一笑,回答,“再说吧。”
现在他得赶紧走。不能因为这个无聊问题浪费时间。
二十分钟后。
“一头畜生!”女巫一把将平板摔在地上。
脆弱娇贵的平板不堪重击,咔嚓粉身碎骨。男女交缠的画面顿时一片漆黑。
女巫两眼冒火。
这不怪她脾气差。任谁看见自己丈夫在床上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翻云覆雨,还能巍然不动坦然笑对,都他妈是好涵养。
更别提这个狗丈夫是靠了自己娘家的势力发家当老大。当初要不是她父亲,继承锡那罗亚毒王位置还轮得到他?
她父亲一生病就原形毕露?这还没死呢!
“请稍安勿躁。”军刺面无表情,劝慰的语言毫无真诚。
女巫瞥了他一眼,冷笑不已,“说吧,你的目的。”
她不是傻子。能在锡那罗亚活下去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种从a国来的心机狗兴冲冲给她送情报,不是有交换条件,就是想坐山观虎斗。
军刺坦然对视,心知此女不好对付,尤其是其背景之强硬,至少在麦格西寇西部可以横行无忌。
“那我说实话。”
女巫颔首。
军刺调整姿态,面露悲哀,攥紧双拳,“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她吸毒,无论如何都戒不掉了。知道我要来这里,她逼着我带上她,可到了这里,她转而又被太多的药粉迷住了。”
“如果不是我盯着她,她肯定会死在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办。监控器是我放在她身上的,可我没想到……”
“她为了吸毒,竟然……”
军刺屡屡哽咽,说不下去。
女巫越听,面色越冷,到最后似乎在向外散发冷气。
军刺不需抬头都能感觉到那股狂暴的怒火。
耶。他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令人作呕!”女巫只手捏着前座椅背,用力之狠,椅背严重变形。
军刺抹了把脸,换成难过又释怀的表现形式。
“算了,我已经灰心了。没有必要再保留希望了。”
“滚蛋!”女巫犀利低吼,瞳孔中熊熊烈焰狂妄,深含对雄性的鄙夷,“滚蛋!”
军刺识趣,麻溜儿扬长而去。
临走前又给自己竖了一次大拇指。
“哐——咔咔——嘣——”
房门粉碎。
女巫扛着冲锋枪横冲直撞进门。身后碎屑飞扬,场面之肃杀,言语无法形容。
毒瘤抬头目瞪口呆。肢体证据还留在身下人体内。
虽然还留着,但在看见女巫的刹那已经死寂如流水。
“滚开。”女巫对愣神的毒瘤抛下冷冰冰一句命令。
毒瘤嗖的从床上蹦下去,后退三大步。
女巫嗤笑一声,扛起武装对准床上的阿凡达,扎好马步,按下扳机。
“轰轰轰咚咚噼里啪啦呼噜哗啦——”
子弹飞溅,一颗颗钉进床垫床板床上人的身体里。数不清。
只见到血迹猝然飘起,倏忽坠地,印成一滴滴圆斑。床板很快因为不堪重负而崩溃,在机枪声中碎裂掉落,血肉模糊不成形的尸体也碎成几块。
阿凡达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遑论遗言。
这个可怜的姑娘,从来没有体会过极致的快乐,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下了地狱。
女巫停下射击,又啐了一口,“死得不干不净!”
毒瘤光着身子在旁边,震惊到说不出话。他知道女巫心狠手辣,但行事作风如此干脆,实在是头一回见。
这让他有点儿心虚。
其实毒瘤对女巫还是很有真感情的。道上传他靠岳丈起家没错,现在岳丈情况不妙,他想借机揽权也没错。但对女巫,他从没想过动一根毫毛。甚至还想托人搞颗顶级钻戒重新求婚。想当初他毒瘤在别人手下做事,拿一个金戒指就把人哄来了,怎么想怎么替女巫喊亏。
不过眼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谁让他一时没忍住玩儿姑娘呢。
女巫面露讥讽,仔仔细细将毒榴的春光欣赏一番,终于舍得在他忐忑的目光中开尊口。
“等着,我有的是帐跟你算!”

第三十八章
刘长生过了几天很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他天性软弱退让,说话拿不起气势,行事作风总被嘲讽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诸如此类等等缺憾,让他在锡那罗亚过得很不如意。
强者为尊的地界,倏忽现身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没有被一口吞已是大吉大利。万幸刘长生好歹是活了下来,还摸到了些门路。
所以平生好忍让的刘长生在打听到毒瘤今晚举行宴会的情报后,成功混进了宴会大厅内部,端着盘子递酒,游来走去把风摸人。据可靠消息,军刺今晚也会出席。
希望他把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也带来,一起下手才方便。刘长生满怀期待。
按照他的打算,是准备在宴会上不动声色下毒,毒死一个算一个,两个成双他还赚了。毕竟这么多重要人物在场,他只要闹点别的动作造成慌乱,很容易让所有人自顾不暇。而自己就可以拍一拍衣袖,深藏功与名。
黑色西装包裹下,修长挺拔的身材,凌厉而寂静如山的杀气,让军刺在一众宾客中鹤立鸡群。
虽然在锡那罗亚,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杀气,但那种腥臭的杀气太过污浊,嗅之令人作呕。
所以目前的军刺在那些人眼里正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实际上军刺心里有些忐忑。
回到一个小时前——
“怎么办?”军刺顾不上有没有窃听是不是监控,冒着被爆头的危险,跨国联络郑阿常。
“能怎么办?”郑阿常听起来十分懒散,并不将此当一回事,“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去——”
“可是我无法预料他有什么举措。”
郑阿常笑,听上去有些不可理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家都请你了,你不去不是事儿,那才捅娄子。”
可怜这一句是用中文说的,军刺没听懂。
“whatthehellareyoutalkgabout?”
“没啥。”郑阿常咂咂嘴,在军刺看不见的角落小手一挥,“勇敢地去吧朋友,我祝福你!”
军刺直到挂了电话,还有些茫茫然。
时间又倒回到三小时前——
毒瘤亲自致电。
“聚会,你来,很多人对你都挺好奇的。”他说得挺含糊,军刺一开始由于口音不同,还颇费解地纠结了一会儿。
“……”
沉默,长长的沉默是今夜的无声风云。
军刺无言以对,心道难怪他刚才心扑通扑通地跳。
“你说话。”毒瘤没听见回音,觉得对方这是在藐视他的权威。
“哦。”军刺依言而说话。
“按道理来说,我是总代理派来麦格西寇促进合作的客人。”军刺接着说,“促进你们,跟总代理安排的盟友达成一致。”
毒瘤声音像浸了寒冰,暗露锋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别动我。动了我总代理可能冲冠一怒为蓝颜,当场派发五万精兵搞得你魂飞魄散。
军刺吐槽。
“希望你能保证在场的各位大人物身上没有武器,刀枪剑戟什么的,最好不要带进会场。”
“我很担心自己因为两国文化差异,一时激怒他们而被乱枪打死。”
“……”
毒瘤怔忪了一会儿,大概是哑口无言。而后突然爆发一阵大笑。
“你放心!”对方掐断笑声,对他说,“我引见你,就是要确保你的安全。毕竟……阿凡达死了,可不能再让另一位a国特使丧命!”
最后一句,毒瘤说得咬牙切齿,诡谲阴沉。
洗手间,刘长生在最里面的隔间,用钢琴线死死勒着侍者的脖子。侍者脸色泛紫,大张双手无力地挣扎。就像渴死的鱼眼珠凸起,嘴中口涎溢出,发出压抑的呃呃呻吟。
直到手中人咽气,刘长生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波动。
轻轻扔下尸体,刘长生不慌不忙再次整理领结袖口,用脚将尸体往最里面踢去,又从口袋摸出铁环勾住门锁,搭上钢琴线,拉开隔间门。
——关门,提线,拉紧,上锁。
为了掩人耳目,刘长生并没有推着清洁车,打着卫生维护的幌子进来。这种酒店,这么多亡命之徒,个中个都是防人的好手,真要用推车推着尸体出去,别说竖着,最后横着都不一定能踏出大门一步。指不定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他刘长生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按照原定计划,只需要把尸体藏在距离宴会正厅最远的顶楼洗手间里就好了,反正最后人走灯关羹冷茶凉,他把尸体从楼上一扔,就伪装个自杀的假象。
就在刘长生走到门口,将将要拉开被自己锁上已久的洗手间正门时,他停住动作。
有人来了。
高跟鞋清脆的踢踏声,混合皮鞋后跟磕在地面的沉闷。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丰满的女人。凭着经验,刘长生能轻
而易举得出结论。
只希望他们不是来偷情。他由衷祈祷,然后在最后一秒对着镜子确认了自己脸上的伪装连他妈都认不出来后,毅然决然拉开门。
开门他就愣住了。
“跟我来。”绵绵黑夜中,车灯光线交缠,女巫一身火红低胸流苏长裙,凑到军刺耳畔。
军刺目不斜视,感受着飒飒夜风的侵袭,和身边女人的火热,终于问出了盘桓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贴了暖宝宝?”
女巫的身体肉眼可见一僵,满面笑容瞬间凝固。
——是的。
还真贴了。她就不信这么冷的天,在场有哪个女人能抗住冷风不保暖。
“我让你跟我来,没听见吗?”女巫冷冰冰重复一遍,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烦。
大概夫妻共同生活久了,脾气也会变得相似吧。军刺发觉,面前这位女性的性格和她丈夫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两人共同迈入宴会的繁华喧嚣,不顾旁人寒暄逢迎。
毒瘤已经提前到场,遥遥望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军刺脚步立即迟疑。
女巫作为一名敏感的成功女性,一直对自己的直觉引以为傲,瞬息之间就意识到军刺的不对劲。
“我跟他说,我要把阿凡达的尸体交给你。”
……很好。军刺想,滴水不漏。
但请问阿凡达的尸体在哪儿?扔进下水道了吗?不是听说被你打成了筛子?
“不过这只是场面话。具体还要详谈。”女巫说完,继续往前带路。
军刺跟着她转进角落,眼看着女巫按下电梯按钮,两人径直上了会场顶楼。
电梯门缓缓拉开。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女巫在前引路。
“按照毒瘤给我的说法,是阿凡达主动诱惑他,而他一时情难自禁。你相信吗?”女巫边走边说。
军刺短暂迟疑后,坚定点头,“相信。”
“那我可真是去你妈的。”女巫紧跟着骂,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一答案。
“……”
难道自己回答太快了?军刺踯躅。
洗手间门前,两人停住脚步。
下一刻,洁白的木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俊秀的服务生闪身而出,站在一边垂首敛眉,一言不发。
女巫瞄了一眼,吩咐,“看门,谁也不让进。”
“是。”服务生轻声回答。
女巫走了进去,军刺紧随其后,他好奇地朝这位面容姣好的侍者投去一瞥,心道男人也他妈能这么好看。然后反锁了门。
刘长生一身冷汗终于瀑布一般倾泻。
“你只是个青涩的骗子。”女巫将军刺抵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上。
军刺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路数,想退又无路可退,只好按捺满心的不适,任由她揩自己的油。
“我们做个交易。”女巫继续,越过他伸手拉门,拉了拉,拉了又拉,拉了还拉,拉不开。
军刺转过身,盯着女巫指若削葱根的小爪子。
“服务不合格。”女巫淡定收手,作出评价,然后转身拉开了倒数第二间隔间的门。
军刺识相地跟进。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问。
女巫露出高深莫测余味悠长的笑容,“你猜……”
以上纯属想象。
真实情况如下。
“你要知道,你是a国人,而这里是麦格西寇。在a国呼风唤雨,不代表这里的人可以纵容你。”女巫开门不见山。
军刺本人很不待见这种下马威,“直说。”
“谈谈合作吧。在你不会别有居心的前提下。”女巫也很爽快,终于讲明她的目的。
“你我联手让毒瘤滚蛋。我能够确保你的安全,并且尽快促成与金三角的合作,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可是毒瘤也能做这些。”军刺回答,“尽管他不听话。但你又为什么要搞他?他是你丈夫。”
女巫撇嘴冷笑不已。
她拍着军刺的脸颊,嘲讽他的天真,“金钱面前没有丈夫。”
“亲爱的,你还不清楚锡那罗亚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的确不清楚。军刺在心底回答,但也无所谓清不清楚。天下有钱的地方都是一个德行。
“你还没有解释清楚。”
“……那好,”女巫又一次解释,“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毒瘤和我,毒瘤和我父亲,这是两码事,我和我父亲,这又是一码事。能理解吗?”
“一旦成功,”女巫看军刺装哑巴,只好抛出鱼饵,“我会将你引荐给我的父亲,他一定会喜欢你。”
军刺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你是说……”
“你懂我什么意思!”
女巫猛地凑上前,吐息在他脖颈之间。
军刺瞬间后退,
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姿态极其不雅。
女巫咯咯地笑起来,俯下身去,“你好好考虑。反正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一旦消息走漏,或者你拒绝我……你不会活着离开锡那罗亚。”
离开洗手间,刘长生还守在门口。女巫径直踏进电梯。
电梯内,又一名低眉垂首的侍者静立等待。女巫一踏进电梯,他就手疾眼快按下了赴宴楼层的按键。
“转告总代理,他很可能会同意,我需要下一步。”女巫仿佛对着空气说话。
“是。”侍者轻声回答。
“并且……”女巫咬着牙,电梯内逼仄的空间顿时无比压抑,“让她尽快救我!父!亲!”

第三十九章
刘长生徘徊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他真怕小尸体咕噜咕噜滚出来,或者被那俩人一把掀了隔间门。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进男洗手间还要人把风,什么路数?偷情?
军刺不像这种人啊……刘长生思虑万千之际,洗手间的门被拉开。
军刺慢悠悠晃荡现身。他余光所至,瞥到了一侧木头人状的刘长生,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刘长生一凛,冷汗没敢流。
“我……腹泻,还想再来一次……”
妈的这个借口真蹩脚。鬼才信。刘长生自己都觉得悬。
谁知军刺点头应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刘长生有点儿恍惚,眼睁睁目送军刺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还有些难以置信。
真被阿凡达带蠢了?
他走进洗手间,仔细探查一番,最后拉了拉藏尸隔间的门确认安全。
没等回头,刺骨冰凉袭上后脑勺——枪。
冷汗又下来了。
刘长生面上大惊。他没有发觉自己身后跟了人。按照自己的警觉性,无论跟踪还是反跟踪,刘长生都有绝对的自信。而这次……他竟然毫无所觉,尤其是在对方携带武器的情况下。
“你在做什么?”军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刘长生呼的松一口气。好说好说,旧相识,有命了。
“是我。刘长生。”他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
迎面是军刺放大的瞳孔冷硬的下巴。
刘长生对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一清二楚,淡然解释,“化了个妆。”
“我看不出你哪里像刘长生。”军刺这么回答,虽然凭着声音,还有勉强熟悉的眉眼,他大概可能似乎好像确定了面前这个俊俏小生的身份。
“我给您卸个妆?”刘长生一只手向衬衫内伸去。
“别动!”军刺一声低喝,成功吓住了刘长生的进一步动作。
刘长生终于垮了脸,老老实实将两只手前递,“那能怎么?我还要怎么证明?讲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吗?只要你别扯我假发,我戴了好长时间。”
“我的公寓住址是什么?”他问。
“天下第一公寓群的天下第一楼的天下第一斋。”刘长生飞快回答。
然后他整个人就被军刺一拳掼到地上。
军刺边揍边恶狠狠逼供,“妈的你怎么知道?你监视跟踪?”
刘长生狼狈爬起,屁滚尿流,还要防备各式各样的天马流星拳。
“你你你——老哥听我解释!”
“是老爷查的!”
听到这句,军刺终于住了手。
“我就知道!”愤愤扔下一句,不过瘾,又踹了一脚。
“老爷的意思是,合作伙伴总要互相信任知根知底,于是动用了内部关系查了一下。”
在军刺冷漠的目光下,刘长生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到底来干什么?”军刺总算提出正题,手枪还明晃晃在刘长生眼前晃,以防万一。
刘长生在转瞬之间,大脑已经呼啸了无数圈,
说不说?说什么?怎么说?
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派来搞死他们俩的……那样自己铁定先上西天。
“收了锡那罗亚。”刘长生坚定回答,撒谎眼睛眨也不眨。
“嗯?”轮到军刺茫茫然。
“鉴于总代理计划的推进略显迟滞,外馆为了全力配合,决定直接向锡那罗亚出手,进行收编控制。”
能耐……这么大?军刺迟疑。
“你口气不小。”他评价。
刘长生叹气,“外馆做得到。相信我,白所罗门的对手只有无法征服的自然。”
“我暂时无法相信你。”军刺终于收枪,侧开身子,“你在前,走。”
刘长生默默,听话走在前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防备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一时不察暴露了。
“我得回到宴会,耽误太久会被怀疑。你注意隐蔽。”出了洗手间,督促刘长生关好门上锁,军刺继续道,“记得联系我。否则,我会让你登上锡那罗亚的通缉名单。”
此时刘长生顾不上回答。他如今满脑子都是“隔间有尸体”这五个字,深以为棘手之最。
军刺施施然离去,全不好奇刘长生为什么要去探查最后一个隔间,又为什么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是锁上的。
酒店太豪华就有一点不好,天花板都是大理石的,贼干净,人影能给清晰地映出来。
要不是他机灵,仗着身高优势封锁女巫的视线,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刘长生个智障。
秦秦淮靠墙踞坐,一把扔下手帕纸。地上成团的纸巾三三两两,结伴发着颤取暖。
《好运来》在空气中游吟碰撞。
“呼……”他挠挠头,左手伸进口袋掏出烟盒,发现烟盒空空荡荡。

秦淮用力捏扁,随手扔远。
最近抽烟太凶了。经常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嘴里烟已经点燃。
秦秦淮站起来,随手捞起躺在沙发上呻吟已久的平板,按下接通。
凯文的大脸立即闪现。
他正哭丧着脸,面上焦急遮掩不住,“伊莲没了!”
“爱卿稍安勿躁,平心静气身体为上。”秦秦淮无精打采地挥手,觉得自己已然得道成佛。
“……”
秦秦淮的话很有用,至少凯文立刻冷静下来,眸光灼灼盯着他,“您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
秦秦淮叹气。这么紧急的时候,他本人,都恨不得掰成两个处理危机,难道还能让伊莲无头无续没了下落?
简直是个智障。他忍不住在心底对自己的左膀右臂赋以刻薄评价。
“她去哪儿了?她是不是……”凯文紧紧相逼,早忘了什么叫上下级,什么叫与生俱来的尊敬——
“难道她又去约男人了?”
最后一句之尖锐,让秦秦淮忍不住堵了耳朵。
“我他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凯文轻咳一声,低沉道歉,“抱歉,我失控了。”
“总之,伊莲在哪里?”他问。
秦秦淮回忆了一下,想起在两个小时之前,他吩咐伊莲前往亭海收拾局面。
一时半会儿俩人是见不上了。
……这个时候告诉他,凯文会抓狂吧?秦秦淮决定为了避免凯文烦心,撒一个小小的善意之谎。
“是的。”他点头,“之前她好像约到一个c国猛男,现在应该是在赴约的路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凯文寂静得像死透了。
大概是沉默持续太久,让两人都感觉不太自在,秦秦淮首先发言,进行劝慰。
“退一步海阔天空,节哀顺变。”
凯文表示他妈的真难理解。
“我是说……”秦秦淮顿了顿,换了套说辞,“这说明你的女人有魅力。”
“好吧。请您告诉我,那对狗男女在哪儿。”凯文一字一顿,“我要捉奸。”
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秦秦淮现在亲身体验,深觉棘手。
“他们,可能在莫斯科。”话已至此,秦秦淮只能装作笃定的模样。
“……这么远?”凯文诧异,“他们去红场做爱吗?”
“你怎么知道?”秦秦淮适时插言。
死寂第二次。达成。
“我可以请假吗?”沉默半天,凯文问。
“你能保证金三角跟锡那罗亚不会出现意外吗?”
“出一点儿问题,我就让伊莲跟玫瑰公爵的孙子结婚。”他这么回答。
凯文眉毛一颤,“我记得玫瑰公爵只有孙女。”
“还可以生。”
郑阿常的手机响的正是时候。恰好在郑中石老畜生唱起抑扬顿挫的《梨花颂》,让郑阿常生生刹住势如疾风拳,保住了郑中石中年脆弱的脑袋。
“我要接电话。”她气定神闲。
装得像刚才的杀气只是郑中石老糊涂的错觉。
“哦。”郑中石讪讪收回手,“你接吧。”
“我得出去。”
“……哦……那你出去。”
两人对话宛如智障。
最终郑阿常成功脱身。竭尽全力甩上厚重红木门,将感天动地的吟咏以及郑中石的鬼哭狼嚎丢在身后,抹了把脸,郑阿常开始找地方接电话。
她看了来电,发现是军刺打来的。
远在千里之外,分隔两国之地,有什么不能邮件里说非要打电话?
“怎么了?”按下接通,郑阿常大刀阔斧踞坐马桶之上。
“我见到了刘长生。”军刺开门见山。
郑阿常一凛,一惊,一诧异。心道么个兔崽子又给老娘惹祸!就不能隐蔽好点儿?非要被发现才过瘾的吗?
白所罗门外馆人员业务能力不行啊!
但她仍从容,“说清楚。”
然后忠心耿耿的军刺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透了个通亮。他一边哔哔,郑阿常一边在心里暗恨不已。
“就这样,他还说准备收编锡那罗亚。”最后,军刺补充了刘长生所谓的此行目的。
……
“你信这套说辞吗?”她问。
“没有证据,我无法相信,所以找你商量。”
很好。郑阿常想,现在还是手心里的麻雀。
“无所谓信不信。”郑阿常这么回答,翘起二郎腿,随手撕下一块纸巾盖住脸,“女巫父亲的命在我手里,他在锡那罗亚的地位你很清楚。”
“在你手里?”
“是。”
“可就算这样,她父亲正性命垂危……”说到这儿,军刺停下。
他知道郑阿常能听懂,大家都是见不得人的人,心知肚明
再有能力的领导者,一旦性命有了威胁,他所构建的权力帝国便岌岌可危,转瞬之间江山易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我知道啊。”郑阿常坦荡依旧,“不是还有女巫吗?她可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在丈夫和父亲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父亲。”
……
军刺回想起之前女巫跟他说过的话,忽然心中有了计较。
“今天女巫还跟我说了一件事。”迟疑再三,军刺依然决定坦白。
“红玫瑰想转嫁给你吗?”郑阿常自以为巧妙地问。
“……嗯。”
在郑阿常听来,这个“嗯”真是千回百转,无限娇羞。
“那就答应吧。”
“……嗯?”
“先把半个搞到手,再加上我手里的半个,咱俩就凑齐一整个儿了。”郑阿常继续,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决议有些自得,“就是暂时要委屈阿凡达。”
“不过这不是问题。”
军刺沉默。明白目前看来没有人向郑阿常传达阿凡达的死讯。
对于郑阿常突然提起她,军刺有些猝不及防。事情就发生在这几天,阿凡达的死他还没来得及告知事件之外的任何人。现在倒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郑阿常说明——阿凡达已经被女巫一顿乱枪打死的事实了。
“对了,关于刘长生。”郑阿常想起有一件重要事儿还没说,就恰合军刺心意地转移了话题,“你好好儿关照他,他是郑中石在a国仅有的左右手。你悠着点儿。”
“能明白吧?”不放心,郑阿常又补上一句。
军刺松了口气,当即明了心底透亮,回道,“明白。”

第四十章
秦秦淮抖了抖雪茄,认为自己有生之年是不会习惯抽这玩意儿了。
“请您先考虑一下老爷的死活。他之前发来汇报,称夫人已经把他身边可用的人套空了。”凯文站在一旁。
“老爷现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秦秦淮满脸莫名其妙,“孤立什么无援?常常是外馆的盟友,秦中石是友谊的桥梁,他能有什么危险?”
有危险那可真是太好了。
凯文仿佛听到了秦秦淮的心声,忍不住为命运堪忧的老爷哀悼。
“别把心思写在脸上。”秦秦淮在一旁不悦,“这点常识都没有,你怎么当上我助理的?”
“我当年主攻情报……”凯文条件反射回答。
秦秦淮没接话。
“关于刘长生去锡那罗亚的事……”凯文转移了话题。
“自从他进入麦格西寇境内,我们就与他失去联系。看样子他的连线已经转移到夫人那边去了。”
“嗯。”秦秦淮点头,随口,“很快就会转移到阎王爷那边。”
……
“嗯?”凯文不明所以。
“否则呢?”秦秦淮摊手,“难道让他当孤魂野鬼?”
凯文越来越跟不上秦秦淮的思维方式。不知道是对方太跳还是他太蠢。
“你以为常常是真要杀那什么军刺?”秦秦淮见凯文一头雾水,解释,“听说军刺可是一条得力好狗,这种紧急时候,她会舍得丢掉?”
“可是夫人的确说……”
“撒谎。”秦秦淮翘起二郎腿。
“常常很擅长撒谎。她的真实意图只是想挖空郑中石身边的人,好让他为己所用。这种事可不能跟白所罗门明说。”
“而刘长生,”秦秦淮半阖眼,“会在锡那罗亚出什么意外吧……”
“我记性变差了。”郑阿常透过落地窗望天,碧空如洗纤尘不染,轻云浮龙,无处生风。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忘了自己撒过什么谎,应该怎么圆了。”
沈辰站在她身后垂下眼睑。心道也可能不是郑阿常记性变差了。而是她不在乎了。
从g国回来,郑阿常明显变了很多。
“今天,派去亭海的人给我传了一张照片。”郑阿常继续说,划开手机点开相册。相片中,性感妖娆的女人静立在亭海的关键人物身后,身裹一袭漆黑。
沈辰探头,除了觉得这个女人很正点,实在没别的想法。
他摇头,“不认识,我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嗯。”郑阿常带了些意味不明,眉眼间的茫然透过玻璃反光,进入沈辰的瞳孔。
“我立刻派人去查。”职业敏感再次登场,警告他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用。”郑阿常长吁短叹,“我认识她。”
“你马上找人去查秦秦淮的行踪。”
秦秦淮?沈辰一时有些懵。
这不是传说中的总代理配偶?怎么又扯上这个人了?
难道……
莫西莫……卡毛细莱乃……
情妇?
搜卡!
想到这儿,沈辰怒发冲冠。意淫小宇宙轰然爆裂,四散无数星辰与江湖,腥风血雨呼之欲出。
看看郑阿常现在这小眼神儿,明摆着是被辜负的伤心人!
郑阿常看他的表情千变万化,心里明了这是又去发挥脑洞了,识相没有打断。
等到他表情波动逐渐平稳,她开口,“你可能想多了。她只是秦秦淮的助理,有自己的男朋友。”
哦。沈辰面无表情。
他终于后知后觉,转起了脑子,“秦秦淮……的助理为什么出现在亭海?他是想……”。
“暗中活动。”郑阿常回答。
锡那罗亚。
美好静谧的夜,今晚平淡得离奇,一点都不像死亡之城应有的姿态。
军刺拉上阳台门,刘长生坐在客厅的玫红沙发上,面前摆着两杯琴酒。
“趁我关门,放毒了?”军刺随口调侃。
刘长生哆嗦一下,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没有,我不敢。”
军刺点点头,把两杯酒都倒进垃圾桶。
“以防万一。”
刘长生脸色变绿的速度世之罕见。
“您能不能给点儿面子?”
“不能。”军刺坐下反驳,“就两个人,讲个鬼面子。有话快说。”
刘长生整理一下措辞,预备剖明内心,诚恳表达自己此来的意图。
“你来这里,是为了促进锡那罗亚和金三角联合,最终达成锡那罗亚复兴,没错?”
军刺点头。
“那么我很荣幸,接下来,将与你共渡难关。”刘长生郑重其事。
“能不能表个态?”在军刺魔王之眼的凝视下,刘长生怂得顺理成章。
“嗯。”军刺施舍了一个字。
刘长生等了半
天,终于发现这个“嗯”就是军刺慷慨大方的态度。
“所以……”他试探,“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商讨一下具体计划?”
军刺倚在沙发靠背上,摸着胡茬沉思。他今早没刮胡子。反正没打算出门,而且这里也没几个能勾搭的女人,压根儿没必要注意形象。
按照郑阿常的话,她要求自己跟女巫合作,这毋庸置疑。但她还强调了郑中石孤立无援的状态,别的立场明确的言语却没有说。
军刺昨晚从后半夜寻思到天亮,琢磨郑阿常到底是想让他做掉刘长生,还是真的想保护他,以便维护与白所罗门的联合?
“外馆为了配合总代理,已经变更了交给我的任务,接下来,希望我们能亲密无间,通力合作。”刘长生坐着鞠躬。
军刺觉得不对。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
“为什么白所罗门这么配合我们?毫无余力的付出,不是这一行的人的作风。”军刺问出萦绕心头已久的疑问。
刘长生一怔,接着面露难色。
军刺眸光刹那锐利无匹。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你会不清楚?”他厉声。
“真的不清楚!”刘长生慌张摆着手,“这种机密不会随便给外馆下层人员透露的!”
“……下层人员?”军刺诧异,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这是说你……地位很低?”
“……嗯。”
“是这样的。”刘长生扭扭捏捏,“其实我在外馆并没有什么地位。之前白所罗门的人手已经分两批撤出了a国,留下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我又是小人物里级别最高的,所以……”
“真正的核心人物是老爷……”
军刺灵敏的大脑疯狂工作,暴风雨后,迅速总结好疑问——
“你说白所罗门的人撤出a国。说明它本来在a国是安插了暗线的?”
刘长生点头。
“可合作之初,外馆的合作条件是——结束之后,他们必须在纪律委员会的庇护下,正式打入a国内部。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你们在a国本是有根基的。”他言语忽的锋锐。
城市的另一边。
地下室。刺眼白炽灯,毒瘤,女巫。铁凳,麻绳,鲜血淋漓。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酒精四溢,头脑晕眩的同时还需要咬唇挣扎一丝清醒,可清醒不会随时恭候。能陪伴男女人左右的只有“失控”。
藤鞭划破空气,凌厉的风声像针,扎到狼狈的女巫脸上。她紧闭双眼,被拷在凳子上无力地垂头,斑驳的血丝蔓延皮肤,血珠从眼角滚落。双脚的脚趾蜷缩着,腿却绷得笔直,与她正被践踏的尊严如出一辙。
“我并不是蠢。”毒瘤收了手,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从喉咙滚到腹中,将他几乎把腹腔烧透的愤恨稍稍浇熄。
“我爱你。”他又倒了一杯,递到女巫嘴边,“所以我容忍你太多,而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女巫轻轻摇头,掀开眼帘,“你有法有天吗?”
“你让我失望。”毒瘤摇了摇头,顺手将水泼在女巫脸上。
“嘶——”
细小的伤口渗了水,再抹上点儿辣椒油,就是标准的严刑逼供。
“从现在起,你必须生病。不过不用怕——”毒瘤抚摸她的脸颊,极尽变态温柔缱绻,“我不会伤害你。等我解决了军刺,我就放你出来。你还是我爱的人,我还是你丈夫。”
“毒瘤……”
“生病的究竟是谁!”女巫忽然爆出嘶吼,破碎的声音夹杂痛苦,不甘在地下室中低徊。
女巫死死瞪视着毒瘤的背影,只恨没有辐射眼,射死这个没良心的凤凰男。
她恍惚发觉眼角有光一闪而过。一扭头,瞥到脚边不远处,毒瘤盛水的玻璃杯在向她抛媚眼。
……这个男人,是真蠢吧。她心想。
不但是个凤凰男,还是个蠢男。
“其实计划的发挥空间很大。全由我们自己处置,结果合乎上面的要求就行了。”刘长生说。
军刺点头,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刘长生说不出话,内心叫苦不迭。
计划?老哥,我接到的命令可是弄死你。就算现在我诓你外馆改变了命令,可实际上,这里面根本没有外馆什么事儿,我们这些狗现在是由你们总代理掌控的啊!
你想知道我怎么搞死你们的计划吗?那我可要自夸几句,我这计划盘靓条顺点子正,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一切尽在掌握就等您抻脖子。
面对军刺审视的目光,他只能一抹脸,转移话题,“哎我忽然想到,阿凡达怎么不在?逛街去了?”
“这么个危险地带,你放心她一个人逛街?”
军刺发现原来刘长生是真的二,装的装不出这等纯天然。
“她……”军刺故作迟疑,头脑中正风暴借口,思虑如何圆场。
直说被女巫打死的,肯定要说清楚来龙去脉。这来龙去脉说给刘长生,就相当于说给白所罗门,说给白所罗门,就相当于向郑阿常坦白。
这等于变相证明是他军刺设计搞死阿凡达——
可谁让郑阿常当初非要他带上这个拖后腿的,还嚷嚷着回来就让他俩结婚。
本来按照军刺的打算,是回去后用火并的借口敷衍一下。本来锡那罗亚这种事不少,用来撒谎得心应手。
但是……谁知道刘长生跟过来?这样再说火并就不合适了,毕竟刘长生也在关注锡那罗亚内部动态。
而且……女巫竟然也受郑阿常牵制,瞒也瞒不过——
等等!女巫?
军刺顿时如拨云见日。
女巫既然和郑阿常有联络,那为什么郑阿常在电话里,还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
女巫没说,还是郑阿常……军刺打住。
“她死了。”
军刺下定决心,“毒瘤对她下手,女巫一怒之下,没控制住。”
对面,刘长生的樱桃小口能吞下一个鸡蛋。
含糊不明的回答,以及双方思虑太过周全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刘长生误会了阿凡达的死因。
军刺版死因如下:
阿凡达被军刺出卖,被毒瘤哔哔哔,被受军刺挑拨的女巫乱枪轰杀。
刘长生版死因如下:
毒瘤和女巫仇视总代理派遣的监督人员。俩人先从小弱鸡下手,绑架了阿凡达。却不知为何,女巫被激怒,阿凡达死亡。
“那可……如何是好?”刘长生喃喃,猛地瞪眼,“你怎么跟总代理解释?”
“再说吧。”军刺沉稳,思考该怎么就这件事儿对郑阿常旁敲侧击,“瞒得一会儿是一会儿,现在是计划要紧。”

第四十一章
军刺的手机响了。
“现在马上来见我,女巫的父亲安排人去暗杀你。”
简短却让人一身冷汗。
军刺放下手机,刘长生在对面一脸关切,耳朵竖的奇高。
“怎……”
“马上跟我去见毒瘤,带好武器。”军刺面色肃穆。
出事了。
毒瘤明知女巫父亲的性命握在郑阿常手里,薄暮西山。而郑阿常又不可能容忍他对自己不利。
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他从哪里得知这条信息?
就算女巫父亲非要下手,女巫已经跟他合作,有这种事也应该是女巫来通知。否则万一他破罐子破摔向毒瘤出卖两人的合作信息,女巫会非常棘手。
再者去找毒瘤不一定会有实质性的效果。军刺信不过他。毒瘤阴狠,有时行动随心所欲不计后果,难保不是他嘴上说是女巫父亲,实际上自己想痛下杀手。
令人遗憾的是军刺又不能不去。毒瘤在锡那罗亚说的话,现在没几个人敢反驳。
“有危险?”刘长生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防身型袖珍小手枪和一把折刀,端坐不起身。
军刺睨着他,“你问的是我还是你?”
“……都问。”
刘长生心道最好是你有危险,这样我兵不血刃还能拍屁股走人。
军刺起身,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着不知哪儿来的折刀,对他虎视眈眈。
“跟我走,就是我,不跟我走,就是你。”
折刀冷刃迎光呲牙。
刘长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问,“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走了武器却仍旧毫无察觉。刘长生真不知道该感叹军刺能耐高,还是自己退步显着。
“我这里有家伙,装备上走就是了。”军刺把刀扔还。
刘长生接住,嘴里还在抱怨,“为什么危险的事要带上我,大家都是一条命,人人平等。”
“再多嘴,割掉你的舌头。”军刺转身,从卧室的枕头下拿出刀枪弹夹。在这里小心不是坏事。刚到这儿的时候,军刺就在厨房阳台浴室马桶旁,通通安置了防身器械。再不济还有防狼喷雾。
刘长生在不远处,眸光闪烁,意味不明。
军刺走向卧室的时候,他刚好在犹豫。
那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他的手里有刀有枪。而军刺的后背暴露无疑。他只需要上膛扣下扳机,或者往前捅一刀,郑阿常交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保不准今晚他就能启程,偷越边境返回a国。
但他终究没有动手。当然不是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军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兄弟好伴侣,导致他不忍下此狠手只想两人双宿双飞。
更不是因为心慈手软。
军刺现在在女巫和毒瘤面前,是有明确身份地位的特殊人物,离奇死在锡那罗亚,一定会惹人怀疑。为了给郑阿常一个交代,他们必然会查,就是郑阿常不要交代,面子工程也要做……
如果亲手杀了军刺,作为执行者,他很可能会被郑阿常灭口。
想明白这一点,刘长生一个激灵回神。
之前脑子进水怎么没想到!
按照外馆对郑阿常的配合程度,一旦郑阿常要他死,他绝对无法再得到外馆的庇护,从而被直接抛弃。
“你在想什么?”军刺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刘长生吓了一跳,拨浪鼓式摇头。
“没没没没什么……”
太危险了。
“藏好,别露出尾巴。”毒瘤吩咐在场持枪的七八暴徒。清一色黑色冲锋衣,高配备轻式武器,鹰眼猫眼凤眉眼,褐瞳灰瞳浅蓝瞳,杀机四溢。
所有人纷纷对视,点头之后自动隐没到角落里,目之所及皆不见。
“我心里没底。”军刺把车停在别墅前,耳边手机没放下。给郑阿常的热线咨询当然也没挂断。
“我也没底。”刘长生在副驾驶座补了一句。
然后两人迷之沉默。
郑阿常深呼吸,捏眉头,深呼吸,捏眉头,动作反复持续了三四遍。
“联系过女巫吗?”她问。
军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汗涔涔。不详如影随形。
“联系过,她关机了。”
他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巫商量对策。可该死的传说中二十四小时为他开放的手机这个时候关机了。
军刺的心沉得更沉。
“小心防备,她可能有危险。”
“……”军刺以沉默表达怀疑。
“好吧。”郑阿常丧气,“我就猜一猜,她也有可能放弃她老爹的命,转跟毒瘤合作预备反杀我们。毕竟都是混黑的谁不心狠手辣?”
“是反杀我。”军刺纠正,“你远在a国。”
“……哦。”
“反正……反正,”她说话有几分含糊,“必
要的话,你可以假装叛变一下,保住命要紧。”
军刺和刘长生一前一后,踏进毒瘤的鸿门宴根据地,根据地锦天绣地丹楹刻桷,华美得令人咋舌。
毒瘤坐在楼梯台阶上点燃雪茄,左脚踏着一颗冰球,球内依稀可以辨认出人类鲜血模糊却死不瞑目的头颅。
军刺端站在距离门口几米远的地方,面上不动声色。
他一进门就悄悄打探了四周。暖黄的灯光熏染了白炽灯的傲然姿态,从桌前到墙角静寂无人。
军刺识相地站在生命安全线边缘,保证自己有机会完成“拔腿就跑”这个动作。
“我没让你带人来。”毒瘤发话。
军刺一僵,向后瞥了一眼刘长生,刘长生顾自低头当鸵鸟。
这个怂包。军刺撇嘴,“总代理说一个人不方便,又指派他来帮我。”
“哦。”毒瘤闷声闷气,将冰球在左右脚倒换。因为军刺磨蹭的时间太长,导致冰球有意温度无情,外层已经开始融化。
带着腥味褐色液体淌进地毯,恶臭以毒瘤为中心弥漫。毒瘤却恍若未觉,向军刺招了招手,“你过来。”
军刺和刘长生同时迈步。
“就你!”毒瘤哑着嗓子,仿佛正咬着人的喉咙,“后面那个滚出去!”
军刺站在原地。
刘长生灰头土脸。
“没有他的陪伴我无法呼吸。”局面僵持,军刺口出惊人。
……
您……知不知道在哔哔啥?您脑门儿磕墙上了?您还是不是之前那个为了逼供搞强暴的军刺?刘长生心里吐槽刷屏。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相知相爱。”只见军刺笃定淡然,风云不动。老天知道他说这话时心里有多恶心。
“那这……这……”
毒瘤始料未及,面对相爱的两人接不上茬。
俩人老老实实往前走。刘长生在后面抽了抽鼻子,很不适应这股难闻的死尸气味。心道这些暴发户真没品格。
刘长生躲在军刺身后低着头走路,欣赏着花纹繁复的地毯。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直了。
地毯中央的绒毛明显比周围杂乱低矮,某片白色地带躺着一点灰黑的细末,有的结块反光。如果不是刘长生受过训练视力极好,他绝对会忽略。
十个左右的人曾站在这里,身体健壮,训练有素。
可能有武器。可能在室内埋放炸弹。因为是毒瘤的寓所,他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处所安全。所以不太可能有外人潜伏。
很大概率是毒瘤自己埋伏人手。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必须顾及到自己逃不出去的情况,炸弹波及范围大,因此排除。
那就是玩儿刀枪了。
刀枪这玩意儿……也不好办呐!刘长生暗暗叫苦不迭。
毒瘤这时踢走冰球,站起来走到军刺面前。冰球滚下楼梯,终于跌碎了最后的冰层,露出内里惨烈面目。
“我问你,你老实说。”
军刺面对毒瘤的杀气腾腾,处变不惊,就是给面子地点了个头。
“女巫究竟跟你说过什么?”
这是……吃醋?
军刺有点儿愕然。看不透这位身带杀伐之气的硬汉究竟什么路数。犹豫了一番,实诚回答,“你想听什么?”
“我弄死你信不信!”毒瘤猝然出手掐住军刺的脖子。手上崩现几条青筋,但留有余地。
一边刘长生懵了。心道完了个蛋军刺殉职他岂能一人独活,毒瘤必会寻个由头赐一丈红还假惺惺追念他为爱痴狂感天动地。
所以他当机立断上去扒着毒瘤的手苦苦哀求。
“你放过他吧,你冷静。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求求你了。”
刘长生已经顺利带入角色。
毒瘤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放开了手,末了还拍拍自己被触摸的部分,仿佛拭去灰尘。
锡那罗亚。军刺进入别墅之后。
一辆低调的阿斯顿马丁匍匐在停车场角落,车内黑衣人司机带着墨镜叼着雪茄,长了一张黑衣组织琴酒式的脸。
车后座老人拄着拐杖,呼吸像老旧的风箱,一进一出,带起咳咳啦啦血痰淤积的吟咏。
“掐了烟,我一把老骨头了,闻到犯馋。”老人清清嗓子嗅嗅鼻子,抱怨。
司机乖乖听话。
“那么接下来您……”
“当然是找我女儿。”老人挺直脊梁,突然之间骄傲,“这段时间多亏我女儿支撑,否则整个锡那罗亚都要被他吞到肚子里。”
“是是是。”司机赶忙谄媚逢迎。
老人又骤然低落,“可惜她受了大委屈啊!那个畜生怎么舍得下手打她还把她关起来?”
“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用力!给他欺负了!”老人话到愤激之处,枯衰老手攥着拐杖砸车前座。
司机现在是如坐针毡,脊梁后的车背受到重击,心理上比他自
己脊椎断了还疼。
“你冷静。我放你回来不是让你一家团圆的你个老瘪三。”郑阿常冷漠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老人对声音的出现波澜不惊,反而被内容气到吹胡子瞪眼,“怎么回事你个小毛孩儿?你不是很讲究尊敬长辈的吗?”
“别耽误时间,我放你回来是让你挽大厦于将倾,你别耽误到楼倒了房塌了人都死光了再出场,最后连个鼓掌的人都没有。”
“你最怎么还是这么毒?”老人心血上涌,浊目圆瞪,“我喝过的血比你吃的饭都多,我用得着你叮嘱?”
“还有——我是你请回来的!”
“行行行算我请的!”郑阿常懒得跟他废话,心里记挂着军刺刘长生的事儿,只想利用老头儿赶紧给她摆平了。
“您老赶紧干活儿吧。哎还有——”
“跟你闺女怎么解释?”
郑阿常又记起这一茬,赶紧再确认一遍。
“哼!”老人哼哼,“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我就说之前生病了,你把我接过去治好了又送我回来。交换条件是我们配合你的计划,为以防万一你还给我按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心脏起搏器,时效半年,想换只能找你。背得没错吧?”
老人对自己的记忆力深感骄傲,完全忘记之前是谁背了一个星期没背下来。
“没错!很好!优秀!”郑阿常觍着脸闭着眼昧着良心猛夸,就差竖个跨国的大拇指。
“嗯。”老人满意,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下车!”
车门应言而开
两人在车上说的话,弥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发生过。
老人不复车厢内时老顽童的模样,此刻沉静如水,裹在灰色西装里的身体积蓄了重重阴影,层层叠叠,锁着心机与算计。
郑阿常示意程序员同志关掉界面。
她一直不放心这位老领袖。一个掌握锡那罗亚权柄多年的人,能有多大的可能像刚才那样跟后辈贫嘴?
两个人叨逼叨这么长时间,就一个原因——装。你装信任我装亲切,都装不在乎。谁先心急,谁就输了。
本来她没准备这么快放虎归山,但毒瘤太不顶用,磨磨蹭蹭,她只好放这位老头回去当个催化剂。
而且……这老头本来就没离锡那罗亚多远。
女巫以为郑阿常那她老爸搞到a国去了,那只是她以为。
郑阿常现在手忙脚乱如麻,没有功夫在a国多招待一位客人。当然是出个主意藏起来,然后散布谣言迷惑众人这种老套法子最好用。
老头儿就藏在锡那罗亚州近邻。
具体情况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郑阿常进入a国,小绵狼身死以后。
她联系了锡那罗亚的老王爷,女巫的父亲,说明了双方利弊,充分暗示毒瘤对其地位的潜在威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逼他出手也好找个由头解放令嫒,说真的我看那小子不咋地,一朵鲜花您可不能真插上了。我这儿还有个小年轻器宇轩昂您见了保准满意。过一段时间给送过去辅助工作怎么样?叫军刺,质量有保障!”
一狼一狈朋比为奸。两人疯狂商讨一拍即合。
最后确定作战计划——老头假装被郑阿常劫走,逼女巫为郑阿常做事,让军刺去趟个浑水,再加几位作料搅一搅拌一拌,透个风声走个消息什么的,成了。

第四十二章
g国,天晴,回暖。
春回大地万物来迎。姑娘们把羽绒服锁进衣柜,换上崭新的丝袜,超短裙包裹生命的泉水,隐约的胸衣是道法自然之壁垒。
某男人在这个季节变成了公猫,某男人变成瞎子。某男人变成妻子儿女脚下的烂泥。
“对于本次合作,鄙人衷心感激。”董小义真挚道,“如果不是您的协助,一切不会顺利。”
“哪里哪里。”任伟连连搓手,“还是你行事有方计划周密,我不过顺手帮个忙。还是你功不可没!”
“添茶?”闫美人提着紫砂壶走来,依偎在董小义怀里。董小义淡然如水,不拒绝不接受。
任伟面露心酸,望之令人慨叹。
想想,之前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当着你的面投奔另一头雄性的怀抱。
不过说到底大家都是你情我愿,而且最先是他任伟先搞冷战策略。终究是咎由自取。
“我看我还是告辞吧,不打扰二位成双美事。是吧?”任伟笑笑,站起身就要告辞。
“既驾临寒舍,务必赏脸吃个饭?”董小义识相挽留,上前堪堪挡住任伟的去路,不失礼不尴尬。
“不不,家里还等我呢,时候也不早了。告辞。”任伟挥挥衣袖,啤酒肚轻若浮云。
两人客套到了大门口,土狗脖子铐了锁链,抬头冷眼旁观社会成功人士逢场作戏。司机拉开车门,董小义直到任伟合上车门还表现得十分不舍。
油门踩下,疾驰的追光宝马随薄暮远去。橙光红霞,董小义痴痴望着汽车愈来愈远愈朦胧的背影分外萧瑟,他顾自怅惘。
他董小义是心慌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
当初色胆包天诱惑美人,这下好,美人直接瞎了眼,粘着他怎么都不放。原以为攀枝芬芳能助计划一臂之力,谁知道这朵芬芳没甚用处,早就为任伟本人冷落。
如今又有他狂献殷勤,可不就……
欲望是人类进步的绊脚石。董小义可算明白了为什么郑阿常年轻时闲着没事儿就大发议论——内心苦闷,无法明说,只能隐喻畅发。
他磨磨蹭蹭往回走,楼上落地窗前,闫美人的婀娜身姿对他殷殷呼唤。
地球另一边,另一位性感妖冶且坚强的女人。
女巫竭尽全力,用小小的玻璃碎片磨着粗大的麻绳。磨了半天,断了半截,效率还可以。
就在她香汗淋漓埋头苦干的时候,紧锁的地下室门——开了。
老人天神般降临。
“父亲!”女巫回过头,看清来人的刹那,双眼像白炽灯一样登的亮起。
“乖乖受苦了你——”老人拄着拐就往前冲。
司机即琴酒来不及阻止,手指头还没等摸到衣角,老人就已经闪现在女巫跟前。
“父亲你怎么回来了?”女巫惊呼,扭动着身子方便老爹给她解开,“你不是……”
“姓郑的把我治好就送回来了。你也动手麻利点儿。”最后一句友情赠送,老人向靠过来的琴酒低吼。
琴酒十分委屈,一委屈之下直接扯断了绳子。
女巫活动手腕脚腕,站起身来紧紧抱住了自己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老父亲,潸然泪下。
琴酒低声咳嗽提醒沉浸在小世界里的二人,“正事要紧。您二位……”
老人缓了口气,长话短说,“我来的时候看见军刺也进了这里。具体形势姓郑的跟我说了,反正大家都一条船,我们现在先搞定毒瘤。”
老人拽起女巫往外走。女巫跌跌撞撞。
琴酒紧随其后。
“你是谁?”女巫瞥到琴酒,终于真正意识到这个五大三粗铁血硬汉的存在,“你不是跟随我父亲去a国的人。”
……诡异寂静。
“他就是!”老人哼哼鼻孔出气,“玫瑰留下当人质,他是琴酒。”
“……”
不对啊。琴酒不是个留长发爱换装的软汉子吗?
现在这个……人高马大?
“混小子打架被人毁了容,要不是姓郑的给他出钱,换了一张脸,现在还不知道什么鬼模样!”
琴酒像小明似的羞愧低下了头。
他心道老爷子越活说谎越溜,都不带眨眼的。他这可不是因为打架毁容,分明是之前毒瘤派去打探消息的猎犬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为掩人耳目,琴酒灭口的时候又不慎被人烧伤了脸。
赤胆忠心全为老板。老板还在这儿编排他。
“其实连身体都换了吧?”女巫低声喃喃。
不是。琴酒一口气左右咽不下去,解释,“我以前身材也可以的。”
“你闭嘴!”老人在前健步如飞,对后面这俩拖后腿的忍无可忍厉声呵斥,“才多久连正事都不会干了!你以为这还是浑水摸鱼?”
……
琴酒闭了嘴,心道老爷子入戏太深,可见心机深沉。
没等窜出几步
,须臾一个黑影闪现,后面两人急停。老人冲击过大,反应迟钝,老眼昏花,就没停住。一头栽进黑影怀里。
黑影头戴面罩手忙脚乱,枪往怀里一揣就去搀扶,“天呐老爷子您回来了?怎么进来的?没人发现?您来这儿干什么?这里多危险毒瘤不怀好意呐——”
琴酒快步上前,把女巫和老人挡在身后。
老人好容易把脑袋拔出来,活动一下脸,仔细审视面前的人一番。
“你怎么在这里?”女巫冷傲发问。
来人把面罩撕下来,露出满头大汗,“毒瘤在怀疑我。为了试探我故意让我留下看守您。您没注意地下室里有摄像头吗?”
女巫心说废话我又不眼瞎。
这也是她的疑惑之一。父亲和琴酒闹哄哄把她带出来了,动静肯定不小,怎么就没人过来应急?
总不能是看见她父亲锡那罗亚老王爷回来了,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我给他们的咖啡下了药,等他们睡了,”来人自动解释,“挨个儿崩了他们。”
……
“……你怎么敢?”女巫问得无比艰难。
“反正老爷子都回来了,这脸肯定是要撕破的吧?您都这样儿了……”来人声音越说越低,忐忑望向沉寂的老人。
老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肃穆,“你没错,脸要撕。”
八个杀手将军刺跟刘长生团团围住。毒瘤站在杀手之后,面带恶笑,牙齿雪白。
面对荷枪实弹的重重包围,军刺却显得悠然沉静。
刘长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发抖的双腿软弱的膝盖,做出不卑不亢的模样。
“总代理为锡那罗亚提供了很多帮助,她能够让你们起死回生。我是她的代表,你不能杀我。”
刘长生紧跟着猛点头。
毒瘤咧嘴假笑,阴沉沉,“郑阿常和你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口口声声的帮助,只不过是让我们当不吃肉的狗!”
“你真以为我信你们?”
毒瘤真的是烦透了这些恶心的阴谋家。玩弄人心左右权策翻云覆雨,还要打着高贵的旗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时出现在遥远的敌后方,“没想到你还有点儿脑子,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毒瘤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后大惊失色,他着急忙慌回头辨认。老人坦坦荡荡任他审视,琴酒紧贴老人身后,持枪护卫。
局面陡然打开,三方目光如炬。
“你怎么回来了?”毒瘤按捺心中诧异,觉得老人回到锡那罗亚的时机十分蹊跷。
郑阿常毫无征兆把他带走,又突然放回,摆明了有什么算盘。老东西一定和她做了什么交易,或者被威胁当她的走狗。无论怎样,这对他毒瘤来说都不是好事。
“无需多想,”老人哼哼,摆明看穿了毒瘤的小心思,“我回来,就是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给我惹了什么乱子。”
“你就是军刺?”老人遥遥对包围之中的军刺示意。
军刺点头,“是的。”
他认识这个老人。动身之前,郑阿常把锡那罗亚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资料交给他,一手大棒一手糖,逼着他背得滚瓜烂熟。资料的头一份就是这位老人的照片。
堪称锡那罗亚中兴皇帝。凭一己之力让一座孤单的毒品王城蜕变为森罗地狱。他功不可没。
“你背后的小朋友是谁?”老人问。
军刺看都没看直接回答,“我的助手。”
这次不搞暧昧了。因为有靠山了。郑阿常保证过老人的阵营,而在锡那罗亚,还没有人敢在老人面前举起屠刀。
“你们过来吧。”老人用拐杖敲敲地板,侧过头,“女儿你也出来,你们俩见个面。”
刘长生作为g国人士,对这种口吻真是耳熟能详。
高跟鞋踢踢踏踏,女巫趾高气扬现身,忽略她头上没抹干净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老人为了确保宝贝女儿的安全,让她先隐身幕后,待老父亲来一个华丽出场力压全局后,才是女巫闪耀时机。
军刺倒还好,对于这个曾向自己抛出过橄榄枝的女人无感——
毒瘤看见之后咬牙切齿,又心疼又心慌。
瞧瞧那对狗男女,毒瘤看军刺站在女巫身旁的景象分外刺眼,因此狠狠瞪着刘长生。妈的连自己男人都抓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你让开,给我一片施展的空间。”老人用拐杖碰碰军刺的腿,暗示他后退。
军刺麻利儿让步,嘴里还假惺惺挣扎,“您放心,总代理说过,您一出现,我就要确保您的安全。”
当然,是“适当的”。
老人默默将拐杖递给琴酒,琴酒默默接好,深呼吸,撇过目光与毒瘤对视。
下一刻,老人右腿跨出一步,左腿笔直倾斜,右膝盖半弯,左臂横执胸前,右掌平直右臂前伸,面目刚毅——
火箭发射!
动作持续五秒。
在场人惊掉了下巴。
远在a国的郑阿常看着监控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远在伦敦的秦秦淮看着郑阿常拍大腿哈哈大笑,面露欣慰。
一群小男孩女孩轰隆隆跑了进来,如同开进一群拖拉机。
嘴里喊着爸爸叔叔舅舅妈妈,各自抱住了杀手们的大腿。杀手们极其狼狈。
老人缓缓站好,捶了捶腰。
“知道你们忠心耿耿,也不想让你们难做,”老人中气十足,双手支撑着红木拐杖,“外面我安排了重机枪手,一句话,就能对这里火力覆盖。我一把年纪,拉上你们陪葬算赚了。但这些孩子……不行吧?”
毒瘤之所以能把这些人当心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都有软肋,而且是自己的血肉。有软肋就要为人所用。有自己的骨血,就容易成为阶下犬。
“这里没有你们的用处。只要拉着小朋友们从后门离开,我既往不咎。”老人扔下这一句,自动陷入沉默。直勾勾扫视在场走狗,神情坦然,仿佛捏着他人死穴逼人背叛主子的不是他。
毒瘤几乎将自己的银牙咬碎。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后腰有枪,对方琴酒肯定也有。身边这些杀手,腿边死穴正抱着哇哇叫,随时有可能反水,说不定只要老人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他打成马蜂窝……
谁把这些小毛头放出来的?他不是一直好好锁在临州吗?
废话——当然是枕边人啊!女巫得意洋洋的目光给了他答案。
杀手们有了动作,但略显迟疑。
“你怎么证明外面有你的人,是你的人?难道我就不会做两手准备吗?”毒瘤挣扎。
老人做作惋惜,左手肘戳了戳琴酒。
琴酒会意,对着外面打了个响指。动作之潇洒帅气常人难以企及。美中不足的是没打出声音。
不过效果很好。
尖啸随之响起,没等看清,先前冰球融化露出的头颅就被打了个稀烂。窗玻璃哗啦碎了一地,刺眼的阳光漫进来,扎得毒瘤眼睛生疼。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弃暗投明吧。”琴酒酷帅。
刘长生心道您说的真好,感情您不是黑社会?还弃暗投明,您两边哪一个都见不得人。
杀手们弯腰捞起娃子就走,头也不回。
场面很犀利,氛围蛮讽刺。毒瘤被孤零零抛弃在正厅中央,宛如国破山河皆不在的帝王。
“我——”老人食指指着毒瘤,自我标榜,“已经给你留足了尊严。”
“自己想个解决方法吧。想不出来,我就派人动手。”
“我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毒瘤冷笑着回答。
“那不可能。”老人立刻驳回。
肯定不可能。肖想他的权力,搞了他的女儿,还敢动手。傻子才会放过这种牲口。
“那怎样可能?”
怎样都不可能,您今儿必须交代在这儿。老人很想这么回答。但可惜不行。
就算他们一方人数占上风,武力占上风,外面还有后备火力,但总归不是万全。毒瘤就在对面不远,难保他一时糊涂想来个同归于尽。
“我送你去金三角。那里有我们的联络信鸽,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老人说的十分坦诚。隐晦表达了毒瘤一旦孤身前去就是余生囚牢不得自由,监视者潜伏环伺。
不过毒瘤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牲口,大家心黑手毒彼此彼此,大都心照不宣。
“你也跟着去吧。”老人对刘长生说。
突如其来把刘长生的脑袋轰个半响。
“为什么?”军刺不乐意了。他蹙眉心觉不对。眼下的情况当然不能让刘长生走人,走一个少一个,他在锡那罗亚就会孤立无援,处境极其危险。
这种时候,决不能把自己人往外推。
“他不走。”军刺拒绝。
……可怜的小男人。
他还不知道刘长生暗地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
老人瞪着军刺目瞪狗呆。
“你真是基佬?”声音失真。
“你这样还怎么跟我女儿结婚?”继续失真。
“什么?”
女巫急匆匆,“父亲你在说什么——”
毒瘤已经面目狰狞,眉角几乎瞪裂,凛冽如刀汹涌若山的杀人目光想化为实质扎老人个洞穿。
毒榴的最后一根丝线在接触到老人鄙夷的眼神后绷断。他动作迅疾,从后腰掏出枪对准女巫,一把枪有八颗子弹。只要能打死这个女人,他想,只要能打死她,她就永远是我的。
“后退!”琴酒反应最快,一把揽着老人和女巫往后。
毒瘤摁下扳机。
破风声来。又一片窗户迎光而碎。玻璃渣遍地,某些幸运落到地上氤氲的血迹中,改换了颜色。
毒瘤倒在地下,他的太阳穴被穿透,死的突兀,算不上莫名其妙。
外面的狙击手俨然比他更专业,在他
扣动扳机的时候率先结果了他的性命。不过,这也导致毒瘤的弹道偏离了轨迹,射向了龟缩一旁的刘长生——的喉咙。
两处血花四溅。
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刘长生才是真正死的委屈。
阳光温软,晴空无云。一行麻雀啾地飞走,崩断了一根电线。
别墅内全场呆滞。军刺还震惊在刘长生突如其来的死中无法自拔。
“太草率了。”老人摇着头叹息,面容是对死的虔诚,眸光是对生命消逝的幸灾乐祸。
军刺一股火气用上喉头。
要冷静。他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的场子,要夹着尾巴做人。死的是刘长生,跟他军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节哀顺便。”
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缓释的空间再也没有理他。
“拿到这里的监控录像,送给锡那罗亚的老爷太太们。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所以毒瘤死了。”
琴酒颔首,“是。”
“不要忘了解释清楚,”老人补充,“是毒瘤有错在先。如果某些人想复仇,要搞清楚自己有没有正当理由。”
“明白。”

第四十三章
秦秦淮吩咐凯文,“准备飞机,我要去找常常。
凯文浑身一凛,九十度深鞠躬,“陛下听我一言!”
秦秦淮目瞪口呆。
凯文直起身,面露无奈,慷慨死谏,“伊莲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秦秦淮点头,但这跟他和常常千里相会没有关系。
“如果您也走了,我控不住场。”凯文万般诚恳,“我还年轻,资质浅,没经验。”
你可闭上狗嘴吧!
打从知道伊莲被他派往亭海以后,这小子就气鼓鼓寂寞寞。没事儿就摆弄手机给伊莲发邮件,完事儿伊莲一句也不回复。
“我和常常见面以后,你可以去亭海找你的女人。我给你假期。”
凯文一怔,诧异难以遮掩。
“您的安全……”
“不用担心。”秦秦淮挥挥手,深沉以对。“郑阿常会做好一切。如果我有事,她也就完了。”
一个小时后,秦秦淮登机,起飞。
凯文亲自驾驶小型私人飞机,偷渡a国境内。
“就像是牛郎织女。”秦秦淮欣赏舷窗外流动的云雾,打了个响指神清气爽。
“给您的行踪策划是,g国转c国,准备开辟欧洲战场,并入手大量啤酒。您可以这么跟夫人解释,就算被查到也不会有有问题。”
毕竟您是偷渡,一丝出入境记录也没留下。凯文在心底追加一句。
秦秦淮期盼的心悸全无。
“你怎么就不懂察言观色?”
“……抱歉。”凯文默了半晌,解释,“我觉得就算察言观色,两个男人也无法营造出什么氛围。”
就不该跟这小子说话!秦秦淮很不忿。
“我看你是因为马上有女人了,失去了理智。”
“……抱歉。”凯文再次面露歉意,即便秦秦淮坐在后面看不见。
“是的。”
远方。
郑阿常瘫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几近枯竭。
“喝口水?”沈辰看她有气无力的模样,颤巍巍递过一杯红茶。
郑阿常软软挡开,半阖着眼拒绝,“不喝茶。”
“那吃点儿东西?我给你做个蛋糕?”
“哎——”郑阿常叹了口气,不复先前趾高气扬意气风发,彻底化身体弱好推俏娇娘。
“喝奶茶。”她噙着满包眼泪,委委屈屈,“多加珍珠,要红豆。”
沈辰看她的模样大惊失色,犹如面见牛鬼蛇神。
“冷静我这就去!外加附送蛋糕千层!千万别发疯!”
说完拔腿就跑,带起一阵尘烟。
“哎——”郑阿常叹息着翻了个身,脸上的虚弱烟消云散,凝重挣扎上脸。
她划开手机屏幕,来自秦秦淮的邮件分外刺眼。
——想我没有?
叮——
秦秦淮的下一封邮件随之而来。
——你能不能开门?
郑阿常嚯一下翻身坐起,满头大汗顷刻而下。手脚冰凉。
“什么意思啊?”她喃喃自语,“不会吧?”
秦秦淮侧过身,为着急忙慌的年轻人让路。
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有一张很清秀的脸。秦秦淮蓦的升腾了一股羡慕,想想他活了三十五六年,一向沉稳可靠远超常人,从没有随心所欲放肆过。
电梯载着他攀升,指示灯从一亮到六。停了。
秦秦淮有些激动,一想到马上就能摸到常常肚子上的小赘肉他就忍不住兴奋,恨不得化身豺狼对月剖白。
房间号是……> 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西装,按下门铃。
房门应声而开。
“想不想我?”秦秦淮低笑,欣赏郑阿常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模样。
郑阿常惨白了脸心道完犊子了,这下她在秦秦淮心里清纯玉女的形象要彻底崩塌了,秦秦淮慧眼如炬还能看不透她算计人那些阴谋诡计?
憋了半晌,诡异寂静。
郑阿常轻轻拉着秦秦淮的衣角,把他扯进房间。没忘了回答问题。
“想。”
秦秦淮砸吧着现在的光景,觉得不对,有蹊跷。跟他预想的欣喜若狂还有很大差距。
“你一点儿都不激动。”他说。
“你先坐。”郑阿常带上门,锁好,拿起手机发短信,“你先等我缓缓。”
“……”
这不是他家常常吧?这是负心了吧?怎么一点小别胜新欢千里乍相逢的感动都没有?
秦秦淮气得想扭头回去。忍了好久,终于忍下了。宽慰自己谁让是他先眼巴巴不声不响跑来搞突击呢?
郑阿常花了好大力气才能装出镇定的模样捏着手机不手抖。
短信内容如下:
to
沈辰:
别来了,赶紧滚蛋!老娘春花盛放!
郑阿常转过身扔下手机,目光如炬虎视眈眈,盯得秦秦淮后背一阵阵发凉。
“我问你。”郑阿常拍拍秦秦淮的肩膀示意他坐起来。
秦秦淮很识相,双手端起郑阿常放到自己腿上,正襟危坐。
“你怎么知道找过来的?我没跟你说过我在哪儿啊。还有,伊莲怎么去了亭海,还闹到网上了?”
很好。果然如秦秦淮所料,问到点上了。
只见他面色如常,开始声情并茂背诵事前准备的借口。
“我给你定了位。你就算在a国不用国内的手机,gps还是要工作的。”秦秦淮慈祥地摸着郑阿常的头顶。
“哦哦。”郑阿常恍然大悟。
对哦。她的确到了a国就把自己在国内用的手机珍藏起来,稳稳安置在自己床头柜中。他俩也一直有互相定位。
“那伊莲……”
“最后的晚餐。”秦秦淮简洁解释,“我准备把生意场北迁,南边情势复杂,牵涉太广,不好洗白。我已经联络了c国方面,预备回收之前留在南方的力量,转而开辟新式战场。”
秦秦淮瞧着她不说话,就把她小脑子里晃荡的玩意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伸手拍拍她后脑勺,“别多想了,没那么多事儿。你男人就是想赚钱。”
“南半球也很赚钱的。”郑阿常面露诚恳,“西伯利亚冰天雪地,指不定冻出关节炎。南美洲要不要考虑?我帮你打通,一样是国际化。”
秦秦淮满脑子问号,觉得时隔这么久,他忽然看不透这个女神经病的脑回路了。
“你男人不打算国际化,”秦秦淮勉强微笑,“只不过为了赚几罐啤酒。”
郑阿常无言,舔了舔嘴唇。决定忽略这些有的没的。
从而真正重视起最关键的问题。离别太久了。即便是地球村,也必须隔了一层屏幕,亲不到摸不到,想啃也只能想想。这对于三十岁的男女人来说,多么可怕。
她伸手潇洒环上秦秦淮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颈窝,轻轻咬住了那张刚毅的脸上的肉又松开。
右手开始主动生长,蔓延,着迷,焚烧。烧毁了秦秦淮衬衫上所有的纽扣。接下来,还要消灭那条纯黑而桎梏的腰带。
阳光变得昏暗,澄净的玻璃化身为黏腻的水。秦秦淮一动不动,任她宰割。
金属拉链留下血泪,咬碎银牙,抽搐不已。
“你怎么还不给我脱衣服?”郑阿常耐不住,突然冒出一句。
秦秦淮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掉纽扣的衬衫,突兀,“这件衬衫两千块钱。”
“怎么这么贵?”郑阿常大惊失色。发觉自己亲手撕碎了两千块钱,顿时心痛不已。旖旎一扫而光。
郑阿常深深地叹气,“哎——”
她最后亲一口,拉开两人的距离,“晚上再做吧。”
然后从摸出从一分钟前就振动不已的手机。
是军刺。郑阿常划下接听,“干嘛?”
秦秦淮低头对胯下颓丧半分钟后,立马支棱起耳朵清明了眼,偷听蓄势待发。
教堂,晴光万里,白云无际。锡那罗亚难得美好了一回,灰黑的麻雀落在电线杆上,雕琢经年累积的灰尘。
风起吹皱一片水泥地,玫瑰色的地毯遮挡了枯枝败叶和断手。
打手们执枪列队,有几个嘴里叼烟,有几个嘴里叼糖,所有人都嬉皮笑脸。
女巫穿着火红的长裙,花了浓重的妆。在濒临崩溃的神父面前等待。
不得不说这位神父十分命苦。婚礼安排得仓促,锡那罗亚没有合格的证婚人,老人就命令琴酒从临市请一个。
琴酒此人自诩糙汉,连夜在网上搜到了该神父的家庭住址,然后直奔目标。从床上拎起人就扛回锡那罗亚。可怜神父当时正欲发泄连月来积累的兴致,没等步入巅峰就已被残暴消灭。
彩虹色斑点落在地板上。老人坐在连凳的第一排,双脚落在斑点周围,没舍得踩。
今日宾客盈门。军刺却躲在男厕所偷偷给老板打电话。
“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你说有办法,办法呢?”他按捺着内心的焦急,竭力保持平日波澜不惊的形象。
“呦,”郑阿常故作吃了一惊,“日子提前了呀,不是说下周吗?”
“妈的谁知道那个老东西还信g国黄历!”军刺终于忍不住爆粗。
说好了给半个月的时间,女巫送了一本本年黄历就立刻变卦。好歹是锡那罗亚的老王爷,说话能不能不像气体一样那么容易就消散?
他军刺是那种半路变卦的人吗?他军刺压根儿就没想跟你们攀上亲戚!
“稍安勿躁小心火烛。”郑阿常安抚,轻轻拍掉秦秦淮爬到她胸前的手,“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开头难,九十九步等于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军刺接言。
“对啊!”郑阿常一拍大腿,乐了,“你这不是知道嘛!”
“知道也没用!”
军刺真是花了毕生的功力才忍住没有开喷。幸好郑阿常不是跟他面对面,否则一定会被暴起的青筋赤红的双目反光的银牙滚动的喉结吓到。
“结了婚,我可能真回不去了。”军刺说,“趁他们现在没有派人监视我,还有离开的机会。”
“得了吧这位朋友。”郑阿常好笑,“老头子不派人盯你,是知道你单枪匹马没本事离开锡那罗亚。你当他老糊涂了一时没想起来?”
“谁啊?”秦秦淮在旁边低声问。
“锡那罗亚的老人。”郑阿常捂着手机低声回答。
“谁在你旁边?”
军刺耳朵贼他妈好,声音这么低还能准确无误辨认出异常。
“盟友。”郑阿常随口回答。
秦秦淮在她背后一僵。
实际上郑阿常说的也没错。虽然她不知道秦秦淮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自己身后这位主儿就是这么久以来任劳任怨被她利用的白所罗门的当家人,但在她的认知里——灵魂伴侣婚姻同盟的定义毫无纰漏!
“这样,一会儿到了会场,你给老头子说我跨国道喜,请他给个屏幕让我施展。屏幕越大越好,声音越响亮越好。”
“……做什么?”军刺疑惑。
郑阿常卖关子,“当然是救你于水火之中。”
“他上个厕所是掉进茅坑了吗?”女巫气急败坏,头纱皱了也毫不在乎。手上绿豆大的钻石烨烨生辉,耀眼夺目。
“或许,是在求救吧?向他诡计多端的主子。”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踱过来。黑西装的琴酒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女巫一声冷笑,抛下手中碎钻镶嵌的孔雀发卡,摘下又戴上的洁白的手套,阳光下分外冷艳。
“求救也没用,当初郑阿常把他推来当人质,就该想到这种局面。人质只能是人质,也只能为我们所用。”
“那可不一定。”老人摇摇头,搬了把凳子坐在女巫身旁。
“我们现在赌的是郑阿常不会随便放弃这只左右手,只要他留在锡那罗亚,我们就有和郑阿常谈判的筹码。”
“而一旦郑阿常决定忍痛断手,人质终究只是人质,最后或许连人质都做不成。”
“这个为父可是深有体会啊——”老人故作惆怅。
“少来。”女巫不留情面,“您可不是真的受制于人。出境记录干净得像课本,去哪里做人质?”
老人含笑。仿佛欣赏新雕刻的绝世之作般对自家女儿赞叹不已。
他和女巫在处理完毒瘤的尸体后,便彻彻底底坦诚相见。一股脑儿把之前的计划方针未来走向如今打算交了个底儿。
父女俩人的情况各自端的是心知肚明。
“我去找找那小子,”老人站起身,敲了敲木质地板,“别是恐婚。”
“有人来了。”军刺机警,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皮鞋扣地,以及拐杖的钝声。
“别挂,我听。”郑阿常识大体。
“我也听。”
秦秦淮凑过来附在她耳边。郑阿常乖乖按下免提。
军刺在脚步声停下之前走出厕所。老人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扶拐,背靠金乌,浑身发光。恨不得营造一副佛陀再世的模样。几只麻雀和乌鸦在草坪花束上起落,叼啄了玫瑰月季丢在地上化成泥。
军刺昂起头,直面沾染鲜血的前辈。
“我女儿等了你很久,着急了,快过去吧。”老人和颜悦色。
军刺挺着一张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脸说鬼话。
“我恐婚。”
老人牙齿咯咯响了两声,半晌没言语。
“没用的。”老人再次开口,“她把你送来,你就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你只是个人质,在我这里,你活着就够了。”
“你好好儿想想,我从来不会这么坦诚的对人说话。”
“但你要结婚了,我真心希望你俩好好的。你也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军刺一个人死死捏着手机,掌心的汗几乎逼迫手机滑走。
“开免提开免提!”郑阿常在手机对面听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大喊。
军刺转身走回厕所,又反锁了门。
“安全为上。”
“为上个大头鬼!”郑阿常暴脾气来了,双眼冒火星,“糟老头子挑拨离间我还能忍?”
“老子送你当人质?老子犯得着吗胡说八道老玩意儿!要派也是沈辰好吧?那小子胆小又鸡贼,玩儿人一搞一个准儿!”
“还用你这个恐婚的木头?”
恐婚木头被指桑骂槐得灰头土脸。
“消消气,喝口水。”秦秦淮眼看夫人动怒,赶紧倒了杯茶降火。
郑阿常接都没接,就着秦秦淮的手一饮而尽。
“电话甭挂,看准时机告诉他们,我郑阿常无偿赠送现场祝福!”
为了
缓释内心的愤懑,郑阿常扭过头吧唧又亲了秦秦淮一口。
秦秦淮的背景色从粉红变成脸红,本人几乎要融化在糖衣炮弹中了。

第四十四章
“他来了。”老人在女巫耐心彻底告罄之前,宣告了这场坎坷婚礼得以继续进行。
“哼!”
军刺慢吞吞现身,从教堂门口到女巫面前,这条路漫长且艰难,像踏在一只猫的心尖上。
“新郎总算来了。”神父颤巍巍抹了把汗,下一刻就被女巫瞪了一眼。
“可以开始了,神父。”老人对神父致意。
神父速度低头,翻开圣经,照本宣科临场发挥。鬼知道他当下多么紧张,以前糊弄人的稿子忘得一干二净。
“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神父憋了口气儿念完,发现没有人想索他狗命,渐渐腿也不哆嗦了说话也顺了,连头发也从竖直的状态变疲软了。
“请双方交换戒指。”
“用不着。”新郎新娘与众不同,异口同声拒绝了这一举动。
军刺的紧张肉眼不可见,心可见。他早就注意到女巫手上硕大的钻戒,迎光闪耀。一个新娘自己提前戴好戒指,简直是对男人最刻薄的讥讽。
军刺神色坦然,一如既往地镇定,“请开启你背后的电子屏幕。”
他转头对神父解释,“我的老板想看看现场。”
老人蹙眉,心觉不对。他作势噙着一分笑挥手,“不用了,谁让她无缘,就给她留下个遗憾吧。”
“你他妈敢吗,老东西?”郑阿常的声音从军刺裤兜里传出。
现场一片死寂。
军刺默默掏出手机,似提醒似抱怨,“你太心急了。”
“心急也是我说了算。”郑阿常道。
隐约还有一句男声,“把腿放下来。”
军刺皱了皱眉。
不等众人反应,电子屏幕自动开启,画面迅速切换,郑阿常娇嫩的脸蛋赫然出现。她推了推身旁一片暗色衣角。
“你挪走,别给人看见。”
衣角听话撤离。
军刺心头的疑惑更重。情况不对。郑阿常身边肯定有一个男人,而且他不认识。
毕竟他们这些人给郑阿常当牛做马这么多年,除了小绵狼,还没有人敢跟她这么亲近。就算情况特殊,也一定会保证最后的安全距离。
而刚才画面里的情景,给了他一种离奇的感觉——郑阿常和那个男人关系很好,非同寻常。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数。”
老人像见到孙子一样端着架子说话。
“你却一如既往地倚老卖老。”郑阿常笑眯眯反击。
“我不想跟你们废话,反正我只有四件事要说。不要想着关掉屏幕,我手下的人很厉害的,尤其是高科技方面。我特别重视新世纪互联网型人才。”
“去你妈的官话!”女巫低声爆粗。
护主军刺冷冷瞥了一眼女巫,“滚你妈的闭嘴。”
不得不说,主子来了,底气指数瞬间增长。
“有话就直说,这么好的日子,我们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老人微笑回敬。
“是的。”郑阿常拱手作揖,“听我祝福就行了。”
“祝您天天开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是第一桩。”
郑阿常笑,“第二桩——”
“你们为什么要手贱杀掉阿凡达呢?”
女巫僵硬成冰。
军刺选择原地爆炸。
老人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想起女儿跟他说过,的确有个军刺前女友勾引毒瘤未遂,被她打成了马蜂窝。
“你怎么知道了?”军刺问。完美表达我心慌,不关我的事,别怪我等一系列情绪。
秦秦淮虽然坐在旁边,但该看的东西一点儿没少。当下就不乐意拉下脸想发作,又碍于正事要紧,须得察言观色识大体,只好暗自咽下这口气。
小样儿!他心恶毒,看你回来我不在常常面前参你一本!你在锡那罗亚干的破事儿老子一清二楚!白所罗门在什么地方没有眼线?南极洲还留着我们外馆工作人员集体合照呢!
“刘长生告诉我的啊,”郑阿常满嘴跑火车,反正怎么诬陷都已经死无对证,“他不忍心看我被蒙在鼓里。”
“都已经过去了郑阿常。”老人泰然以对,“你也说过要祝福这对新人,就不要在美好的日子里重提这种事了吧?”
郑阿常面带微笑,“好的,那么请还一条命给我。”
“郑阿常!”老人动怒,“你究竟想做什么?是你希望军刺和我的女儿结婚,我同意了,现在你又来捣乱!”
他一把年纪找个金龟婿容易吗?
女巫眼睁睁看着军刺的脸风雨欲来。
郑阿常在屏幕里“哇哦”一声,挑挑眉。
“可不是嘛,我为了他们操碎了心,还找了旧金山最好的教堂和神父。”
“那么第三件,能麻烦你们全体光临旧金山举行婚礼吗?虽然是疑问句,但我用的是陈述语气。”
“我想你应该记得临走前我对你说的话,”
郑阿常笑容更甚,对军刺磨牙嚯嚯,“你一向聪明。”
军刺头上冷汗刷的下来。
让我们回忆过去——
“你放心带她去,不会有事。”郑阿常低声说,“你们回来之后,我找人给你们举行婚礼,牧师教堂什么我都联系好了。”
这个“她”在当时,还是指阿凡达,现在阿凡达香消玉殒,当然要换人,不但要换指定人,还要重新改写句子。
你放心带他们回来。
这个“他们”,代指锡那罗亚凶残的土着们。具体有老人,女巫,琴酒。
“真是不好意思,”老人摇了摇头,“我无法不拒绝你。”
妈的你拒绝就拒绝还搞什么双重否定句?我都多少年没说a国话了以为口语很溜吗你老人家高估我?郑阿常如是想。
不过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没有哪个傻瓜会因为一场婚礼而离开自己的领地,闯进别只老虎的老窝。
“那么我们暂且搁置这个分歧,继续往下进行。”郑阿常翘起二郎腿。
秦秦淮听得无聊,起身进了书房。置身于万丈阳光中,他拾起书桌反扣的金瓶梅又合上。转身从书柜抽出一本黄色经卷,流连徜徉。
郑阿常恋恋不舍收回目光,隔着一个屏幕的人正向她投来不满的情绪。
“在此之前,我需要得到一个保证,请务必,绝对,无可辩驳地保证琴酒和军刺的生命安全。”
军刺恍然一惊。
一直默默无闻充绿叶的琴酒终于亮相,踏着圣光出场。一时间万众瞩目。
琴酒默不作声与郑阿常交换眼神,一句话也没说,时刻众人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跟神父手贴手。
“你和她?”老人不动声色,锐利的目光如同烧烫的钢针,直直扎进琴酒坦荡的眸子。
琴酒微微鞠躬。
“哎呀我忽然就不想说了。”郑阿常猛地发起神经,疯狂鼓掌。
“给我一个保证,然后琴酒就可以讲故事了。”郑阿常伸手邀请,手掌收缩留下食指作一,“一个保证。”
老人两腮绷紧又松散,吐出一口浊气,“我保证。”
“很好!我录屏了!你的手下们也通过扩音器听的一清二楚,是吗?”
“大声告诉我!”
婚礼现场,暴徒们苦笑着面面相觑。的确是一清二楚。但回答这一举动,是真的要三思。
“没劲。”郑阿常嘟嘟囔囔挥手,“交给你了,我可爱的琴酒。”
然后郑阿常撂开蹄子去寻找秦秦淮。留下一句画外嘶吼——
“说完叫我啊!”
琴酒直觉膝盖一软。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投射,身边只有战战兢兢的老神父可以给他一丝慰藉。恰巧老神父朝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寸。
“是这样,都别激动。”琴酒扶着脸整理好思绪,注视老人的目光情真意切。
恍惚几秒后,他的眼圈自动红了。
“那个夜晚,我真的只是醉酒。而且您清楚我喜欢女装。”
军刺一脸惊悚,世界上喜欢女装的男人已经这么多了?
而且琴酒这副身材……实在是五大三粗,不像能穿进裙子去的人啊……
老人女巫神色异样。
“您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吧?”琴酒故作低缓,而后语速越发愤激,“一件女装,一场醉酒,我只不过是因为忠诚,因为我对您忠心耿耿才没有拒绝。可您呢?清醒以后就要把我活埋!活埋!你还让我的亲哥哥动手来显示你至高无上的权力!”
语速飞快到最后,音量也跟着高亢。
他多么希望怒火可以化为实质,烧死这些令人作呕的人事物。
老人面部肌肉抖动,一派难以置信。“你……你、是——”
“是啊。”琴酒一笑,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这种极尽娇憨的动作出现在一个粗壮的男人身上无比违和。
“我不是琴酒,我是他的弟弟玫瑰。”
老人女巫脸色惨白。
军刺惶惶不知所云。
郑阿常不知何时回到画面中,端着一盘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你不是要琴酒把我处理掉吗?”从前琴酒如今玫瑰似水温柔,“我的哥哥可不忍心。他仗着我们俩一模一样,偷偷替我去死。我赶到的时候,他早已经被深埋在地下几米深的土坑中窒息了。我连尸体都不敢挖,害怕你察觉。”
“幸好总代理派人教我伪装,帮我换脸。”玫瑰煞有介事表感谢,“否则每次照镜子,我都要害怕自己露出马脚。”
神父虽然年事已高,但脑子灵活尤甚,听来听去,明白了泰半。自己悄悄双手插兜,眼珠子乱飘。
“你让我怎么相信?”老人在巨大的冲击中保留一丝理智,质询玫瑰是否能给出证据。
“需要我脱裤子吗?”玫瑰冷笑,眸中全然的讽刺,“你要的伤疤还留着呢!”
老人竭力镇定
,低头沉思之际,又猛地被一股厌恶之光射中。他心中暗惊,急急回头探寻,却发现女巫正愤恨后退,跟他保持距离。
“女儿你听我解释……”他欲言又止,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女巫自小就因为家庭原因,厌恶男人出轨。现在好了,他这个当爹的又撞枪口上了。大敌当前闹内讧!
郑阿常就是想搞心理战,让他后院起火!
“女儿,不要被他们挑拨。”
“我没有被挑拨。”女巫很冷静,从后腰掏出一把枪上膛,对准玫瑰,“我只是想瞄准。”
话音未落就被旁边人空手夺枪,并一脚踢飞三四米远。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老人目眦欲裂,朝着军刺怒吼,“你怎么敢——”
一群人枪口瞬间对准军刺。
“我当然敢。”军刺不为所动,冷言冷语。
老人急急忙忙去搀扶起女巫。红褐血污洒在鲜艳的地毯上,分外不显眼。
“不要乱杀人哦。”郑阿常微微笑插言,“因为事情还没有结束,等我们全部说完再算账也不迟哦。”
“毕竟人杀早了,老人你就真没救了哦。”
“你能不能正常点儿?”此为画外音。
“可以。”郑阿常颔首。
玫瑰听完,朝军刺道,“你无需担心,她嘱托过我务必保护好你。”
“嗯。”军刺鼻孔出气。不过略有心安。
“那不一定。”老人深呼吸,睁开了直径一厘米的大眼睛,眼珠乱转,“玫瑰,有些话说的太早相当于提前泄露底牌。”
“没关系。”玫瑰从裤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伸开展平,“说开了,我的命才有保障。”他将白纸示意递给老人。
军刺一把夺过。看了一眼目露惊异,神色也万分微妙。他似乎……是在憋笑,又隐隐觉得不好,于是想将笑容换成悲痛。
那是一张血检报告单。老人接过去看,女巫好奇附在一旁。然后军刺亲眼目睹了人的脸是如何从通红瞬间变为惨白。
hiv阳性。
玫瑰让老人直白地判断出艾滋病得主是谁。
这是上天赐给悲痛欲绝的玫瑰绝佳的复仇礼物,也是砸到老人头上千钧重的警钟轰鸣。
“不对……”老人揉烂了原本就遍体鳞伤的病历单。
玫瑰变戏法儿似地掏出另一张病例。
“我还有一张自己的。”
“也是艾滋病。”他补充,“当时你没带套,我流血了。”
老人几乎气厥过去。
军刺生硬地保持着自己高冷的人设,实际上背后猛掐大腿。
“说完艾滋病了吧?”郑阿常兴冲冲插言。她刚刚从隔壁沙发回来,嘴上亮晶晶的口水还没有擦。
一只大手进入屏幕,夹着一张纸巾给郑阿常擦嘴。
郑阿常老老实实。
“我还是无法相信……”老人喃喃,“我一无所觉,我依旧身强体健……”
“那请你死一死试一试好吗?”玫瑰扯着嘴勉强绷起一个笑。其实他心中的高兴已经无以言表,恨不得飞到月球上蹦迪。
老人现在的模样就像一条年老将死的土狗。
“好啦,给可爱的女士一个说话的机会好吗?”郑阿常举手举脚,“我保证你的艾滋病是真的,好歹也是我的人做的化验,化验单我还留了一份。”
“不过你也不要生气,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这么顺利呀。”她眨眨眼,托腮卖无辜,“谁让你不识抬举呢?”
“我就是想让你们来a国举行婚礼,你看你还拒绝我。现在好了?”郑阿常继续嘟嘟囔囔,阴险小人式摊手,“早答应我,哪用得着说这件事?现在老底裤给人掀了,我看你要压住底下熊孙子们也挺困难吧?”
老人同样察觉了形势严峻。但多年来叱咤风云带给他的骄傲不容他低头,“我的敌人只有你。”
“那您真是想多了。”郑阿常摆手,“我已经是太多人的敌人,不想再添您一个了。”
“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来a国,只是给女巫办个婚礼。不搞阴谋诡计。你可以相信。我都当着这么多人保证了,没什么余地再出尔反尔,否则不只是你们几个,锡那罗亚从此都会仇恨我。”郑阿常说的是情真意切,就差白纸黑字立下字据了。
秦秦淮在旁边皱鼻子,心道信你才有鬼,你坏得很。
老人环顾四周,所有持枪静立的打手们,不约而同充当稻草人,互相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与老人对视。
他们听得真切,也因为脑容量问题,捉摸不透郑阿常的立场立意。
但老人久居上位,对郑阿常的意思心知肚明,也无可否认。
去a国——有被郑阿常软禁利用的可能。对方一肚子坏水净会折磨人。目前锡那罗亚还是他老人的,等他进入a国,锡那罗亚轻易就会成为郑阿常的,更何况趁他不在的时间里,郑阿常已经对锡那罗亚下了手。
说起来就是毒瘤不争气!
老人仰天长叹。
不去a国——这些人已经被郑阿常挑拨了。他能想象到这里的人一散场,他得了艾滋病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多少觊觎他权势的人就会撕开伪善且谄媚的假面具,杀了他吃肉喝血吸骨髓。
“我跟你赌一把。”郑阿常见老人依旧犹豫,提议,“一个月我能让锡那罗亚恢复如初。作为抵押,圣诞老人的旧部,我放给你。可以吗?”
老人震惊。他知道,圣诞老人是纪律委员会仅有的三首席之一,先前因为某些敌对因素被人暗杀,手下的势力也随之被郑阿常回收。这股势力虽不大,但好歹在纪律委员会挂着名头,势必不容小觑。
郑阿常下这个提议,实在是诱惑……
但他怎么确认?
“空口无凭。”老人道。
“谁说的?”郑阿常笑,“我已经把钥匙送给你了。”
神父应声撕下面具。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顶着灿烂金发出现,原本佝偻的腰背挺直,瞬间从薄暮西山变成风流倜傥。
“您好。”他自我介绍,“我是圣诞老人的秘书,由于客观因素,老板去世时我正在出差。总代理将我紧急召回,目前已经把旧部全部交送了我的手里。”
“从现在起,我将辅佐您如何应用这些鹰犬。”
随着话音落下,直升机降落的轰隆声从外传来,热浪掀翻了所有花束,地毯上一片狼藉。
三架。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跃到地面,齐齐大喊,“请上座!”
时机拖延正好。装模作样成功。郑阿常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秦秦淮在一旁看得想笑。心道一个个都是说谎不打草稿的。
什么秘书他还能不知道?原本圣诞老人身边的秘书就是白所罗门的人,早在那些人和常常开战的时候,就被外馆安排跑到亚洲去了,她就算想找也无疑大海捞针。
如今在现场装模作样的……
军刺忍俊不禁,但鉴于现场混乱,察觉的人只有一个,很巧就是前神父现秘书本人。秘书朝他送了个轻佻的眼神,又继续板着脸充正经。
省略号爬上军刺刚毅的面颊。
为什么偏偏是艾兰这种放荡货色?他想。
一切如愿,相当顺利。
老人踏上a国土地的一瞬间,局势风云变幻,郑阿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锡那罗亚露出獠牙,敲下了血洗的按键。
老人曾经的心腹,在一夕之间人头落地。新的傀儡上台,东南亚与这座血腥王城的合作真正提上了日程。
另一边的老人还残存着策反圣诞老人旧部的幻想,却失望发觉那位秘书并没有预想中的效用,无人承认秘书在纪律委员会的地位,甚至几乎没有人认识他。
老人痛觉上当。这时,郑阿常已经将他的一举一动严格监控。
而玫瑰在将老人一行送达后,在公寓饮弹自杀。这一愚蠢行为令郑阿常颇为懊恼,不得不派遣专业医护人员将房间彻底消毒,最后把尸体化学处理。
至于军刺和女巫,婚礼自然泡汤。军刺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闪电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女巫面前。女巫本人对此不以为意。
总之,麦格西寇黑色产业链正在缓慢复兴,这让自以为高枕无忧可以大梦酣睡的麦格西寇领导者惊慌失措,而本就处境堪忧的a国某些人更是雪上加霜。
两者协定的反黑计划不得不推延并从长计议。至此,战争高潮已去,夕阳与颂歌很快就会降临。

第四十五章
逍遥的郑阿常正从办公桌一跃而起,骑到秦秦淮的背上。
秦秦淮接住这么一坨突如其来的肉团子,仍旧轻松自得,旋身快步一脚踢开休息室门。
青天白日来一发。郑阿常脸上止不住期待。
有人敲门。
两人动作戛然而止。
秦秦淮扭头,“下来。”
郑阿常脸色发青,磨磨蹭蹭从秦秦淮背上蹦下来,顺带揉了一把腹肌。
秦秦淮用尽全部精神力量,保持住了自己雄性第一性征的冷静。
“进。”
军刺回到a国后,第一次人模人样在郑阿常面前亮相。
他一回来没有面对面汇报工作,而是发了封邮件,就狂奔进了夜店潇洒。其实军刺本身不是什么滥交的人,主要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鬼知道艾兰忽然问他“准备怎么跟总代理交代阿凡达的事”是何居心,吓得他差点当场心梗去世。
艾兰还假好心支招,让他去找凯瑟琳讨教。
“你可以咨询一下凯瑟琳——关于如何让总代理饶你狗命。凯瑟琳和她是旧相识,应该有办法。”
然后军刺相信了,真的去凯瑟琳的地界交流探讨。
谁知那个女人也不好惹,逼着他当台柱,接了三十个客人才开尊口。
“你就说你有爱人了呗,总代理说自己不讲感情,纯粹是口是心非。死犟,以前她……”军刺再往下问,凯瑟琳却一个字也不说了。
让我们回到现在。
军刺一进门,已经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却绝对没有料想到郑阿常的办公室还有另一个男人在场。
这个男人,既帅又高还威武,但能打也是遮掩不了的。
新欢?
郑阿常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拽着秦秦淮的衣角,“你还没见呢吧?这是我老公秦秦淮。”
军刺从头到脚被惊雷劈个稀碎。
神龙不见首尾,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总代理的老公,在军刺九死一生荣誉归来后,堂堂正正站在了郑阿常的身旁。
秦秦淮揽过郑阿常,装作声音很低,“印堂发红瞳孔浑浊,他近日有桃花运。”
“你来做什么?”郑阿常问军刺。
军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发觉经过刚才一段插曲,先前做的心理准备崩塌了大半。
“我……呃……”
“大概是为了那个小女生。”秦秦淮什么人,这几天听郑阿常把她在a国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叨逼叨了一遍,丝缕脉络分的是一清二楚。还能瞧不出军刺这点儿小心思?
我求您了他妈的闭嘴吧!军刺对秦秦淮的印象可谓是山体滑坡一落千丈。
郑阿常在旁边呵呵一笑。
“凯瑟琳在你走之后就给我打了电话。”郑阿常如是说。
军刺算明白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了才是中邪。
“那么……”他在犹豫。
郑阿常很爽快,“有什么就直说。”
“真的是刘长生告诉你的吗?关于阿凡达。”军刺问出盘桓在他心头几天的疑问。
刘长生和毒瘤同时死亡,在那之前军刺一直和他在一起。而且在面见毒瘤以前,军刺还给郑阿常打过电话,那个时候郑阿常很显然并不知晓阿凡达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们和毒瘤对峙期间,刘长生根本没有机会外传消息,遑论跨国电话。
而郑阿常在婚礼现场说是刘长生透露给自己消息,这根本是在撒谎。
“呆瓜!我当然是懵你们的啦!是琴酒告诉我——”
军刺叹息,天网恢恢逃不过。
“我没有疑问了。接下来您想怎么处置我?”
“你这不就是疑问吗朋友?‘谢三哥我平生没有说过谢字’?”郑阿常无语。
军刺出了办公室还处在茫然之中。
他顶头上司大度挥手把他赶了出去,从容表示了自己既往不咎的态度。
沈辰神出鬼没绕到他身后,伸手想猛拍他刚硬的肩膀,被军刺一眼识破,翻身来了个手铐杀。
“好样儿的军刺,回来就对同事动武。蛮荒野人没打够是吧?”沈辰压低声音骂骂咧咧。
如果老人知道他们这些在死亡炼狱中挣扎求生的王者,被后辈兔崽子叫“蛮荒野人”,大概会被气得当场去世。
“哎大兄弟——”沈辰甩手,语气万般八婆,“刚进去,瞧见秦秦淮没?”
军刺不情不愿点点头。
“啥印象?”
军刺飞快摇头。摇成拨浪鼓。
“不咋样?”沈辰诧异,心道不能啊,人秦秦淮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放到女人堆里铁定是被一秒榨干的存在,他沈辰看了都要为自己的男人气概面壁,怎么到了军刺这儿就撞了墙?
难不成……沈辰的无敌脑洞又开始活跃,几乎如同某柱状物一样捅破天际。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沈辰试探。
军刺
一个回旋把他踹到墙面紧相贴。
沈辰滑倒地上,一脚蹦起来炸毛,“你怎么回事?还不让人说句话了?家长里短谁没个臆测的时候,我这还是开玩笑!”
“我已经申明过很多遍,不希望和总代理捆绑在一起。”
军刺垂眸,颇有几分落寞。妈的这些人瞎想些有的没的实在太烦了。闲着没事儿就哔哔他和郑阿常关系非比寻常。
沈辰一瘸一拐又凑近,“可是……你这么说别人不见得相信啊。秦秦淮出现之后,公司多了不少谣言,传你被始乱终弃。”
yue。
“商谈什么时候开始?”伊莲站在石青背后问。
石青忐忑摸着自己两腮的肥肉和胡渣,叹了口气,“下周一。”
“那就还有三天。”伊莲点头,“我想请两天假。”
叮——
石青的小警铃大作。
“为什么?”他可不敢随便放弃这位女高达,之前被杀手袭击的场景历历在目,多亏了伊莲才让他大难不死。
现在高强后盾要请假,那不行,那不能随便批准的。
“我男朋友到了。我要陪他几天。”
石青松了口气,“呦——这叫什么事儿。来我这里陪,我这里什么都有,你们边工作边谈情说爱,两不误。还别有一番情调。”
石青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能当伊莲男朋友肯定不是凡人。尤其是白所罗门那搓人,个个身怀绝技,他石青十分放心,甚至还希望男朋友多来几个。
“我们要上床。”伊莲微笑,“当着你的面传播淫秽吗?”
敢点头就废了你。她凶狠的目光准确传达出她本人的心声。
石青憋了一肚子委屈。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白所罗门派你来保护我,危机还没有解除,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你就要去耽于男女之乐,羞不羞?愧不愧?
伊莲既不羞也不愧,甚至觉得自己任劳任怨这么久,应该休息。
毕竟石青也没给服务费。她伊莲亲自保护,是国际上花多少钱都请不来的,石青应该感激涕零。
双方就观点立场展开了拉锯战。
……
很遗憾,石青拉锯失败。肥胖的油腻男人当然无法与身材热辣的美妞儿抗衡,没有把裤子输光已经很给几分脸面了。
十分钟后,伊莲凯文就在情侣套房的圆形粉红大床上紧密结合成功。
历史无声前行,效果极其显着。
郑阿常如愿以偿,等到了内阁及理事的低头。
当时晴光万里,当时春风化雨,当时万物回生,积雪消融。面向郑阿常的时局一片大好,股票都涨了好几个点。
“内阁通电,理事请求和谈立约!”沈辰脑袋撞门冲了进来。意料之外又果不其然的看见狗男女交缠在一处,幸运的是只脱了外套。否则沈辰能立地死亡。
“和谈就和谈,”
郑阿常慢吞吞从秦秦淮身上爬下来,对沈辰没眼色的行为深感不满,“又不是理事和特马出柜了,激动个什么劲?”
沈辰无地自容。
“那您看时间……”
“越快越好,”某人当机立断,“免得他们又搞什么幺蛾子暗算我。”
当初被那帮畜生暗算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可不会再吃一次亏。
秦秦淮在后面眸光一凝,准确捕捉关键词“又”。
凯文在滚床单滚到天昏地暗造极登峰之时,被一阵手机振动迎头泼了一盆冰水。
他抖抖身子拔出来,摸到地板上横尸已久的手机。
伊莲正不满地嘤咛。
“秦秦淮,”凯文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吗?”
伊莲哼都不敢哼了。
免提后的声音放出。
“内阁准备跟常常和谈。势必会有官员变动,你们准备动作。”
“……是。”
凯文跟伊莲对视一眼,问,“那么亚洲这边?”
“r国黑帮最近不听话?”
“是的。”凯文确认,“先前要求他们表态,但效果不佳,态度有些模棱两可。”
“那就换态度明确的人吧。”秦秦淮说得轻巧。
凯文回答同样很轻巧,“明白。”
“那么g国……”
“正在协商。既不能失去价值,又不好太过威胁……”秦秦淮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保持原有牵制,加大辐射。先前出走a国的人手,不是很多都过去了吗?”
“是的。”
“现在可以利用起来了。”秦秦淮道。
郑阿常正在会见理事的路上。秦秦淮嘚瑟地开车前往某座公寓,会见他风流却愚蠢,曾经睥睨而今自以为是的父亲。
秦中石这老畜生,在秦秦淮踏上a国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严密监控,并牢牢控制了行动范围。他从外刷开了门禁,晃悠悠入室开启嘲
讽。
“在a国的糜烂时光还享受吗,秦中石老同志?”
秦中石一个轱辘翻身从地毯爬起,蹭倒了几罐喝空的啤酒瓶。他大概两三天没有打理过自己了,胡子拉碴,双眼血丝蔓延。额上的青筋止不住暴起,一把年纪还不长记性呵护自己。
“你怎么来了?”
秦秦淮挑眉,挑了一片净土,施施然落座,“来了这几天,却一直没腾出时间拜访,心里过意不去。今儿有空,就过来了。”
“我不是问这个!”秦中石低吼,腾地站起身,却因长时间卧躺造成血糖供应迟缓,身体打了个转,好不容易稳下身形。
“我是说你为什么来a国?”他气喘之余不忘体面,竟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哦。”秦秦淮眼珠转了几圈,解释,“主要是对我家常常的思念呈指数增长,几乎压垮了我狭小阴暗的心脏,让我迫不及待远渡重洋实现团聚。”
秦中石姑且听一听这些烂话,心里对秦秦淮的不耐又升了一层。
“还有呢?落地就开始搞我,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这位辛酸痛苦悲伤且委屈的父亲,越说越激动,几乎手舞足蹈。
“当然没有。”秦秦淮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你一来a国就撺掇常常反杀我,我还不能趁着火势未起做点儿防御措施了?”
“可那是计划的一部分!”秦中石听了龟儿子的话,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他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
“当初不是你吩咐我这么说,得到她的信任吗?你说郑阿常她多疑!给她造成家族不和的假象,她拿捏着把柄才会安心吗?这不是你说的?不是吗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秦中石唾沫星子飞溅。秦秦淮端坐于熊熊怒火之下波澜不惊。
“是我说的。”他确认。当初为了让常常信任秦中石并充分利用起来,秦秦淮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表现出一副恨家主入骨的模样,虽然他俩人本来就没合过拍。
但是……
“我可没让你做多余的动作。”秦秦淮转瞬之间阴恻恻。
秦中石一个激灵。
“这一届内阁能撑多久,你还傻兮兮往里面添人?特马不能满足你的征服欲是因为他不如现任理事蠢吗?”秦秦淮翘着二郎腿毒舌。
“秦秦淮你有没有教养?”
秦中石被喷得理智再失,为自己当年一时糊涂造了这么个孽畜后悔不已。
“还行。万幸不是你教你养。”秦秦淮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秦中石难堪的机会。
“……你就不担心我把一切都向郑阿常坦白?”
一言方落。秦秦淮轰地掀了桌子。玻璃酒杯瓶勺刀撒落一地,褐黄色的酒液在地板游走。令人作呕的腥臭蔓延。
“你猜我为什么费尽心力向她隐瞒身份?”秦秦淮微笑,仿佛什么都没闻到,“猜对了你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秦中石整个人都懵了。
“我不想猜。”秦中石坐下。
秦秦淮也面对他落座,“不想就老老实实回去,别再给我整幺蛾子。”
回收庄园少了秦中石可是寂寞的很。孙艳梅和秦一风在他走后一直念念叨叨,盼望这个狗崽子快滚回来,然后往死里折磨他。
秦一风老爷子虽然一把年纪,记忆力却宝刀未老,对秦中石坑蒙拐骗夺走自己的访美名额一事耿耿于怀,显然没有善了的打算。
“回去关我一辈子?”秦中石冷笑,随手又开了一瓶,一口闷下,“你很聪明,我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你。但是,你的心太狠了。”
“我们家迁到那边才多久?换了几个家主?你一上台就把所有人都往死里整,被反抗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就是你搞小动作的原因对吧?”秦秦淮回答,“别人可都很听话。”
“那是你没有看见!”秦中石猛地把空瓶砸到地上,短短几十秒,他喝干了一整瓶,“有人替你肃清障碍,否则你以为自己能安枕无忧?”
“哪个皇帝敢享乐?醉生梦死想幸福的,都他妈是亡国之君!”
“……”
“所以你真以为白所罗门是皇帝了?”秦秦淮面色微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人种?”
“蒙古利亚人种。”秦中石回答。
“那就没忘。”秦秦淮欣慰。
“你能不能正经起来?”秦中石急了,“我是在提醒你,你已经滞留在g国太久了,消息阻塞两眼蒙蔽,能成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老人们任劳任怨,你能安稳这么久?多少人对着白所罗门虎视眈眈你究竟知不知道?”
“知道。”秦秦淮点头,“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把老人关起来控制人身自由是忘恩负义心理阴暗?照你所说的他们明明是在帮我。”
“是的。”秦中石不能更同意。
秦秦淮嗤笑一声,嘲讽技能加大。
“举族搬迁苟且偷生,靠偷鸡摸狗丧尽天良的买卖做大,赚昧心钱。你可不能忘了姓
秦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笑了笑,“我也姓秦。我知道自家从祖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对你们这些老畜生的鬼把戏一清二楚。”
“回收庄园空间不小,人也不少,足够你们内斗找一个小领袖了。故作乖巧让我放松警惕,收买了不少保安打手,那里面的人还有几个能用你以为我不知道?。”
秦秦淮对秦中石的算盘打从开始就一清二楚。他看着对方的脸色一点一点从血红到惨白到青紫,冷汗顺着秦中石的鬓角往下爬,想衔住他抖动的嘴角。
“既然都是畜生,又何必互相隐瞒,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更好?”秦秦淮下结论,露出大尾巴狼式灿烂之笑,“想不到吧,我疯起来自己都骂。”

第四十六章
郑阿常在进入昏暗的会议室的一瞬间,勇气一泄如注。
她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带这么几个人赴会。不过好在不是单枪匹马。她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发现自己的手下被留在了门外。
铁门轰然闭锁。郑阿常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些a国佬儿真抠门儿,空调温度都不舍得开高一些。
“你们是不是准备乱枪打死我然后自杀大家同归于尽?”郑阿常落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一边,对面是大名鼎鼎的理事,以及国务卿。
“这样不明智的要我说,我手下一定会给我报仇。”
本该气势如虹威慑全场的郑阿常,面不改色说怂话,意图对方留她一条狗命。
理事与国务卿对视一眼,默契面露无奈。他们竟然被这么一个流氓逼到绝路。
火黄烛光摇摇晃晃,明明暗暗,颇有中世纪审判的意味。三张脸围着桌子面面相觑,这时再加一段诡异的音乐,讲几个鬼故事,就是超绝的恐怖电影。
“你们为什么不开灯?二十一世纪不好好应用新科技会落伍的知道吗?”
郑阿常一如既往改不掉嘴贫的坏毛病。
国务卿低咳一声,解释,“为杜绝第三方,我们切断了这个房间所有可应用的技术支持。”
“而且电灯也不是本世纪的新技术。”
“哦。”郑阿常厚脸皮,“好的理解。”
“这是我们草拟的协议,你看一下。”国务卿把一份文件推到郑阿常面前,“如果没有问题,希望我们今后能够遵从协议,友好相处。”
郑阿常接过文件看都没看,瞟了对面两人一眼,“我现在就有问题。”
“理事在场轮得到国务卿说话吗?”
国务卿闻言一顿,没有回答。
“不说话我更好奇了。”郑阿常挑眉。眼瞅着国务卿面色渐露不虞,旁边的理事却一直低头无声无息。
“他还活着吗?”郑阿常笑问,接着道,“如果他死了,那亲爱的,你也活不了。”说完郑阿常从后腰掏出手枪迅速上膛,笔直对准国务卿的眉心。
“……活着。”理事突然出声,表达了自己的生机勃勃。他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最近身心俱疲,没心思处理事务。”
郑阿常眨眨眼,端枪的手很稳,被端的枪没有收回。
“我会信?”
“是真的。”国务卿在一旁作证,“阁下手段太过高明,理事为了防备,太过劳累。”
郑阿常一笑,“你奉承得不错。”
“谢谢。”
“不过……真的不是想唬我?”郑阿常眼珠一转,补充,“例如等我走后放出我刺杀理事的消息,让全世界追捕我?”
这个死女人。理事和国务卿的脑电波神同步。
“怎么会?”国务卿下一秒郑重否认,“我们是怀着诚意谈判的。而且……理事就在这里,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话说回来——”他也眼珠一转,二转,三转,乱转。
“您为什么带着枪?我想大家已经实现经过搜身的。”
很好,反击来了。郑阿常想。她玩味地咬了咬牙,上下齿碰的咯咯响,仿佛在嚼碎干硬的骨头。
“打火机。”她若无其事收回枪,把自己陷在座椅中。
浑身通黑的手枪静静躺在桌面,在焰火的映照下泛起若隐若现的光泽。像沉睡在海洋中心的龙众那伽。
“打火机也是违禁品。”国务卿说。
“我知道。”郑阿常点头,“别废话了行吗?在无关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言罢,她低头装作阅读条约聚精会神的模样。
国务卿如今对郑阿常谈判的诚意深感怀疑。
不过两方本来就各怀鬼胎,这一轮也算平手,互有胜负。
两分钟后——
“行吧。我签。”郑阿常扔下文件,开始在桌子上摸索签字笔,“虽然大家都不是信守承诺的人,但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你们。”
她找到签字笔,扭开笔盖,金属圆头重重落在签字栏。
“希望我们可以守护即将降临的平静。”
“是的。”国务卿不能更同意,“希望我们信守承诺,牢记规则。虽然阁下的过往并不是那么值得信赖。”
“理事的能力也让人不敢恭维啊。”郑阿常毫不客气。
……还能不能好好合作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无辜中箭·理事内心十分愤懑。
郑阿常飞速刷刷刷写完,潇洒挥手,顺带将文件抛回国务卿面前。
“瞧瞧吧。白纸黑字横平竖直。”
“那是中文。”国务卿平静回答,捻出文件的前三张,剩下的推回郑阿常面前,“英文不需要横平竖直。刚才的文件是两份,这一份是您的,请再签一遍。”
郑阿常垂眸审视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协约,心里有点儿不耐烦。
她当然知道有两份你一
份我一份,平均分不跌份。但这还有个鬼的必要?你内阁都一败涂地了还死犟梗脖子个什么劲?
这么正式?见个面握个手然后分道扬镳不就好了?她郑阿常如今手里攥了四方人马,还怕你将死之虫垂死挣扎?
但为了给这帮老爷们台阶下,郑阿常还是翻到签字栏重新写下自己的名字。
“很开心一切顺利,”国务卿站起身,紧跟着郑阿常理事同时起立,“到此可以结束了。”
两人用力握手。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郑阿常松开手打诨。
然后三人同时立誓,“不至死地,我们绝不竖起战旗。”
蜡烛熄灭,短暂的黑暗后,雪白灯光亮起,彻底的光明终于不再吝啬。
从此刻起,a国重新与纪律委员会达成和平协约。这场突如其来的惨烈战争,又在众人茫茫然蓄势待发之际偃旗息鼓。平息之莫名其妙,犹如善变的女人。
当然,因这场内战付出的惨烈代价,是以秦秦淮为代表的白所罗门终于抓住了a国黑白双方的核心,并彻底走向台前。他们的势力瘟疫一般滋长,很快渗透了现实的方方面面。同样迅速生长的,还有无数人的利益碰撞。
那么目前的风平浪静,就如同王朝更迭——可能迟到,却必然降临。这让人对下一场反抗既期待又恐惧。
二十分钟后,秦秦淮和秦中石一前一后,走进郑阿常的办公室。此时郑阿常正在回程的路上。她沉浸在战争胜利之余,敏锐地觉察到一丝违和。
后方不远处,一黑一白两辆本田不急不慌咬住紧跟。
死而不僵?郑阿常脑海中忽的冒出这么一个词。她埋怨自己武断了。诚然这很有可能是内阁的新把戏,但又不排除某些仇家异想天开浑水摸鱼。
好在自己人逢喜事心情爽,就不跟他们计较了。郑阿常决定宽宏大量放他们一马。
于是她踩下油门加速,带起一阵尘沙。
这个伟大又任性的女人头也不回,抛弃了两条尾巴,一骑绝尘。她甚至还能腾出手打个电话。
通话目标:沈辰。
“问一下王想明准备好没有,行了就动手吧。”
“说实话我都感觉这么干不道德。”沈辰在对面回答。
“哦,”郑阿常舔嘴唇,眨眨眼,“我们什么时候道德过?”
“那还真是。秦秦淮和郑中石来了,他们都在你办公室等着呢。”
“……”
郑阿常嚯地热血上涌,展现一秒急眼技能,“我靠你咋让他们碰头啊,在我办公室,你不怕出人命啊?”
“现在听来很安静,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又不是原配跟奸夫你怕什么?”沈辰疑惑。
郑阿常爆粗,“秦秦淮那暴脾气高智商,谁知道会不会被郑中石个小人挑拨?”
沈辰一秒会意。原来是怕告状。
郑阿常风风火火闯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掩饰自己的做贼心虚,做了万全的力抵狂风暴雨的准备,结果事与愿违。
敞开门就是一副岁月静好。
秦秦淮坐在办公桌后转笔玩儿,郑中石仰躺在沙发假寐。
有点儿诡异?郑阿常琢磨。
“干啥呢二位?”她故作轻松带上门,将沈辰闪着精光夹杂好奇的窥探留在门外。
“奸夫找你,我提防他点儿。”秦秦淮回答。
郑阿常一个哆嗦。
郑中石腾地睁开眼,一激灵坐直了身子,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张口乱咬人呢?我跟郑小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也只是合作互惠的关系!天地可鉴!”
“你说是吧?”还不忘向当事另一方求证。
郑阿常一步一寸,艰难处身于尴尬之中,挪到秦秦淮的腿上。秦秦淮习惯性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夫妻默契虐狗。
郑中石看了他们一眼,扭过头去。
“我瞅你俩说话语气挺熟啊,旧相识?”郑阿常忽然问。
郑阿常渐渐凭女人的直觉感到不对,她已经感受到了秦秦淮和郑中石相处模式中的剑拔弩张,但是……针锋相对之余,秦秦淮竟然还有优势?
怎么,叱咤风云东亚大佬的秦秦淮威名已经远播到欧美了?
秦秦淮则波澜不惊风雨不动。听娇妻如此言论,忽略了郑中石纠结的眼神,坦然胡扯,“你可以去看看他的肚子,刚进来的时候被我揍了一拳。”
“为什么?”
“他看起来对这里轻车熟路,又不像你这里的员工。所以我怀疑他是奸夫,我现在仍然保持怀疑。”秦秦淮面不改色。一双贼手在郑阿常大腿上乱摸。
鉴于郑中石曾经确实不老实,种种行为风流难掩,郑阿常心虚不已……哪个女人没点儿虚荣心?
秦秦淮仿佛看透了郑阿常渣女还自我宽慰的本质,一双手不再局限于大腿,侵略范围已经往周边蔓延。高昂的山峦,柔软的平地,潺湲的溪流,阴暗的洞丘,滚烫的火山口,和
生命的本源。
仗着桌子挡别人看不见是吧!郑阿常一面心火被撩拨意难平,一面愤愤。
玛丽苏文《黑帮老公是恶魔:娇妻求放过》,女主名字不用太好听,梦寐紫罗兰伊雪幽忧悠优莜游意洛梵珥雅娅青岚玛格丽特仑苏阿尔法婉月羽灵非星荇朵艾格莘欧这种名字就可以了。郑阿常走神。
等她回过神来,终于发觉自己裤子湿了。
秦秦淮在她背后闷闷地笑。
郑阿常很郁闷,剜了秦秦淮一眼,只能接受现实。
她终于记起了一旁被风干许久的郑中石,大发慈悲缓解尴尬。
“你来干有事儿?都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国?”
郑中石一番作别归国的话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郑阿常明显将两人最初见面时做的约定忘了个干净。当然,故意有意不得而知。
郑中石碍于秦秦淮在场,也没那个胆量问。当然,秦秦淮本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不得而知。
总之事情进行的真是异常顺利。郑阿常成功躲避战火,防止郑中石失去眼力见儿乱开花,秦秦淮成功瞒过法眼,防止郑中石破罐子破摔暴露他俩人的父子君臣关系惹夫人动怒,郑中石成功……挣扎了一把存在感,防止自己一时糊涂酿成大祸。
“我走了。”郑中石长出一口气,仿佛从容卸下重担,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傲然铺洒自己前王者现黄金的骄傲,“关于回报,从长计议,但千万不能忘。”
“嗯。”郑阿常不情不愿地含糊回应。
秦秦淮在后面无声笑眯了眼,用力亲了亲她的头发。
大约这三人里,只有郑阿常是恶毒又显然,坦荡而问心无愧的一个。
毕竟秦秦淮心神领会,秦中石的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等秦中石彻底离开,秦秦淮伏在郑阿常耳边实施低音炮王攻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郑阿常的身体明显僵住。秦秦淮对这个反应很满意,摸了摸纤细的腰,听小美人回答,“踢了馆总要说声承让。再过几天,我还有点儿尾巴没砍。”
“哪一条?”秦秦淮十分敏锐,“告诉我,我帮你砍,是不是那个叫军刺的?”
天知道他的确很想把那个军刺送到亚马逊河喂食人鱼,但好歹是常常的手下人,他贸然出手,常常肯定不高兴。
说不定一激动把那个军刺引为知己从此月月初一十五上香年年旧坟忌日上供夜夜思念朝朝暗恨,那可真是要呕死了。
伊莲的又一场激烈被干瘪高科技嗡鸣打断。她劈手拿过手机,另一手敏捷拿出来,人模人样按下接听。
“伊莲小姐,我们希望跟秦秦淮进行一次彻底交流。”对方甜美女声,简直酥倒人半副骨头。
伊莲觉得气势不能输,坐在凯文肚子上跷二郎腿。即便裸体,也要裸出睥睨众生的气度。
“我怎么相信你们不是忽悠我?”
“……”对方诡异寂静片刻,然后咯咯咯笑起来,“官方机构有保障哦亲。我们的优点就是亲民呢,绝不打官腔浪费时间呢。”
伊莲强行忽略自己脑门上的黑人问号,认为贸贸然答应还是不妥当,“我会向秦秦淮报告这件事,请等回复吧。还是这个号码对吗?”
“好的呢亲!不过不是这个号码呢,下次请联系> 挂断。
“……”伊莲摸了摸脑门上的汗珠,尴尬呼之欲出。
世界人口太多难免会有几个神经病。
凯文一直被坐着肚子,无法发力,只好纠结地揽过伊莲的腰,“赶紧联系秦秦淮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再让他们查一下对方地址。”
“可你了解他们吗?”伊莲问得没头没脑。
凯文理所当然,“还行。网上八卦很多。”
伊莲面无表情锤他小胸口,“你坏坏。”
凯文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大陆邻居欧罗巴。
秦中石在回收庄园落地的时候,阿尔法和何塞共同接驾。
他瞥了一眼何塞,有些纳闷。外馆的人几乎没有机会到这里来,从前能将这里连通外界的,只有机器和偶尔露面的秦秦淮亲信。
可现在何塞……
“秦秦淮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您的人。”何塞第一句话就是惊天霹雳,把秦中石搞了个外焦里嫩。
阿尔法在一旁火上浇油,“他走之前把所有人聚集开了个小型会议,把我们这些年的动作细数了一遍,老爷子当场被吓晕,现在还躺在床上。”
个目无尊长的畜生!秦中石心火上头,一阵眼黑。
“但是还有个好消息。”何塞和阿尔法一唱一和。
秦中石有些不耐烦,他到现在落地连屋门都没踏进去,净干站在草坪上陪这俩人汇报情况晒太阳,“有话快说干净。”
“秦秦淮已经把欧洲方面的权益交
托给您,简单说您以后会成为白所罗门欧洲方面的负责人。”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秦中石又一阵眼黑,巨大的惊讶与喜悦冲散了他的脑浆,击碎了他的智商。
上飞机以前,他还在悲叹自己又要回到透过铁栏仰望星空的囚徒生活,下了飞机却发现皇帝大赦天下?
“能不能来龙去脉说一遍?”
“没有必要,”何塞笑笑,“把坏消息告诉您,您就理解了。”
秦中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
但他仍坚强,“你说……”
“秦秦淮离开以前,已经整合所有产业进行转移,他通知我们时,一切已经转移完毕,欧洲这边只剩空壳子了。也就是说您要重新创业白手起家。”
秦中石巨大挺拔的身姿晃了晃,阿尔法手疾眼快搀扶住。
按理说白所罗门家大业大,没道理突然之间就转移阵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留。但巧就巧在秦秦淮是这一任皇帝。秦秦淮此人既贼又狠,老早就打起这主意,暗地里的小动作瞒过了所有核心老人们。
“他转移产业干什么?”
“入赘。”何塞解释,“他说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姓秦的你不得好死!秦中石在心底咆哮。自己跑到g国过了十多年逍遥日子,现在还把家产带过去!能耐了!
秦中石深呼吸,问,“那么欧洲这边,还留下什么?”
何塞抿抿唇,委婉,“前面已经说了,只剩空壳……”他眼看秦中石额头青筋暴起,赶紧补救。
“不过细数的话,还有总部大厦,还有我,还有核心的老人们。”

第四十七章
“你什么时间走?”凯瑟琳给郑阿常添了一杯新的白酒。时间还早,她的酒吧还没有营业,论日子艾兰今天也不会来,郑阿常也把秦秦淮扔在脑后——实际上是回去洗手作羹汤了。所以至少有接下来两个小时的空闲,没有畜生打扰这两个抱团取暖的女人。
“快了,等我把南部移交给军刺。”郑阿常一口闷。
凯瑟琳诧异,“给军刺?你疯了?”
那可是南部……
不是a国屈辱落后,宗教和文化互相撕咬的南部,而是掌握了海运河运,跨国交易,被黑手党渗透染黑的南部。那里危机重重,却有着古老而纯洁的登顶之路。
“他想要,先前也说好了。”郑阿常耸耸肩,“总不能反悔。好歹是老员工,也该给点儿福利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三思后行。”
“早考虑过了。”郑阿常端起酒杯抿一口,“不能总在我身边拴着。时候到了就放出去,想咬谁咬谁吧。”
她甚至还在考虑是不是该让沈辰施展拳脚了。但鉴于那小子家里天翻地覆,出门胆小如鼠的性子,终是作罢。指不定哪天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既然如此,希望你不会最后因为忌惮跟他兵戎相见。”凯瑟琳又给她倒了一杯。郑阿常这么说,就再没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了。凯瑟琳深知她的秉性,只能讲明自己的顾虑。
郑阿常在旁边笑。
“你这个人……”郑阿常趴在吧台上,掀眸,“一针见血拳拳到肉。也不怕我听了生气。”
“你肯定不生气。”凯瑟琳自己打开一罐啤酒,“自己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怎么会对别人的话有什么要求?”
郑阿常昂首鼓掌,一脸赞许,“知我者凯瑟琳也。”
“这句话就俗了。”凯瑟琳笑。
郑阿常摆手,“俗就俗呗,反正最后还是俗人养活阳春白雪。”
“不过,说真的——”凯瑟琳突然凑近,气息铺在郑阿常脸上,吓得郑阿常赶紧后仰,边躲边骂——
“妈的你们搞特务工作的都是一种人都喜欢调戏姑娘是吧?”
凯瑟琳呵呵呵地掩嘴笑,退了回去,“那还真是,艾兰确实滥情。”
……
郑阿常竟然感觉骂得挺痛快?
“不逗你了,”凯瑟琳撇嘴,扣着自己亮晶晶的美甲,“我一直挺好奇,能拿住你的男人什么样儿,改天领过来见一见?”
“别装了,”郑阿常嗤笑,眼神中嘲讽无疑,“你没查过?秦秦淮家底儿都快被你们翻烂了吧?”
都是一窝里的耗子,谁不知道谁几斤几两什么心机?
“隔着屏幕能看出点儿什么?网恋的教训还少吗?当然要面对面保险。”
“怎么你个贱女人还想网恋?”郑阿常瞪眼断章取义,“我告诉你我秦秦淮有家室好男人,绝不会被你勾搭走的!”
凯瑟琳毅然决然要为郑阿常试毒,“不试试怎么知道?”
“别最后上当受骗替他数钱。让我这么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帮你下火海吧。”
“帮你个大头鬼!”郑阿常哼哼唧唧,气得磕下杯子,“不用火海。厨房万事俱备,你先替我下个油锅!”
“啧啧……”凯瑟琳面露揶揄,“急了吧——瞧瞧你自己,谈了恋爱,什么血性都忘了。”
郑阿常嘟嘴没说话。
酒吧悬挂在墙壁上,巨大的电视机忽然开始转播新闻。画面上,王想明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沉稳刚毅,仿佛狂风暴雨在他眼中不过儿戏。
“你们要发展空间,我给你们发展空间。但请记住,我的足迹踏遍全球,不缺市场!”
郑阿常和凯瑟琳目瞪口呆呆呆看着王想明在大屏幕里慷慨激昂,底下记者刷刷刷记录,摄像师咔嚓咔嚓乱拍。
两人四目相对,颇感气氛之凝重。
“当初就该杀了她!”理事怒目圆瞪,看上去想把电脑屏幕瞪裂。
“她真是太聪明了。”理事攥紧了拳头,太阳穴青筋暴起,“这种人就不该活!”
国务卿在一旁面色凝重,“已经晚了。没有人能杀掉她了。”
“我们的人呢?我们的情报机构,执行机构都干什么去了?”
“请您冷静,”国务卿正视着他,希望他看清现实,“先前的混乱给了太多人可乘之机,什么机构都逃不过被腐蚀。”
这次内阁被内忧外患搞得落花流水,情报机构翻了个底朝天,叉死了郑阿常的暗线同时,别的组织又混进来了,执行机构里被郑阿常瓦解的人都换掉之后,别国的人又混进来了。
“那就让她滚蛋!”理事痛下决心,“让她尽快滚,永远,无限期禁止入境!”
“您先冷静,愤怒无法解决问题。”国务卿双眼一眯,杀机四溢,“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两天后,军刺踏上南部的土地。当初是他自己想要权力,现在郑阿常给了,他反倒不高兴了。
他摸了摸象征地位
的怀表,那是郑阿常为了祝贺他终于独当一面找人定做的,冷冽的寒光仿佛能把人心冰冻。他还记得郑阿常把怀表扔给他的时候,秦秦淮在后面若有若无的冷笑。
让他后背禁不住发凉。但他莫名觉得危险的并不是自己,反而有些为总代理默哀。
“一个人了……”军刺摸着雕花玻璃喃喃自语,身后落寞氤氲,残影被窗外的灼热阳光驱赶,丢盔弃甲。
郑阿常咋咋呼呼跟秦秦淮跳进私人飞机准备离境,她在众人猝不及防时道了别,安排好一切,转身走得毫无留恋。
凯瑟琳提议要护送她进入g国,郑阿常摆摆手,“不用,又不是头一回飞来飞去。”
“说不定你这次顺风呢?”凯瑟琳乌鸦嘴。
郑阿常一个旋身踢把她踹出五米远。拍拍手,埋进旁边一脸宠溺的秦秦淮怀中,“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秦秦淮深以为然。
在郑阿常陷入秦秦淮怀里的视角盲点中,凯瑟琳尴尬爬起,灰头土脸遥遥地对秦秦淮点头示意。秦秦淮瞥了她一眼。
“走吧。”
“走!”郑阿常一秒生龙活虎,一跃而上身。
凯瑟琳在后面最后一次致敬。
直到飞机起飞,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同样的,直到飞机离地,郑阿常都没有表示过一丝留恋。
凯瑟琳吸吸鼻子,又一次为这个女人的绝情感到寒心,但无可奈何。
就在她独自送走郑阿常的时候,本该同样在场的沈辰,正与小绵狼的墓碑面对面,身旁是喝干和没喝干的啤酒,他面色潮红,眼里愤怒满盈,再盛不下别的情绪。
他声音沙哑,“现在一切结束了,总代理也走了。”
“我以后,继续像总代理没回来以前一样工作就行了,反正没差的……”
他喃喃,“确实没差……”
“可是……”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脆弱得像个瓷器,“你能不能活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去交朋友……”
沈辰的视线一片模糊,却紧紧盯着那一方小小的墓碑,仿佛继续看下去,小绵狼就能一个筋斗从地下蹦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朋友没事啦去喝酒。
沈辰的手机在振动。他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盯着屏幕看了好一阵儿,终于看清来电的是哪个不识相的——凯瑟琳。
她现在应该在目送郑阿常远去。
“有事吗?”
沈辰委屈的声音沿着无线电准确无疑爬进了凯瑟琳的耳朵里。
“有。”凯瑟琳的心软了一半,“我跟艾兰分手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甘寂寞,想找一个新的男朋友。”
“那你找啊。”沈辰仰头灌一口啤酒,“找我干嘛。”
“你的啤酒还是我资助的。”凯瑟琳阴恻恻。
“你究竟想说什么?”沈辰满头大雾,心想女人还真他娘的不好对付,一个两个都是大海似的癖性。
“你给我上,就今晚。好用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不好用我再调教。”
沈辰大脑当机,对凯瑟琳话中深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他再回神时,自己已经脑残地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儿?”他现在什么情绪都不敢有了。
而反观凯瑟琳本人,虽然被挂了电话犹自一脸镇定,仿佛某坨羊飞到天边都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几天前,某个不为人知的下午,秦秦淮和她,酒吧内间。
凯瑟琳一袭长裙,秦秦淮一身休闲装,手提活鱼死鸡半个西瓜。
“你的任务早就结束了,回国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犯不上为常常卖命。是心惊胆战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过够了。”她轻描淡写,理理鬓发,“但是又不想回去。”
沉默。两人并不熟,顶多是旧相识。
半晌,秦秦淮打破冷场,“志明早就死了,你留在这儿也只是蹉跎。”
“我知道他死了,幸好春娇也死了,不是吗?”凯瑟琳脸上挤出一抹得意。
“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已经看过了,没有危险。”凯瑟琳笑笑,提醒,“不过郑阿常你需要小心,爱情会让人丢掉理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看起来似乎也掉进陷阱了。”
“是啊。”秦秦淮慨叹,“真他妈世事无常,我当初还以为自己能逍遥一世来着。”
“说真的,”他忽而严肃,“我能送你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挪威考虑一下?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虽然冷,但是看着极光你就会发觉世界这么荒凉,自己终究是孤身一人,神都无法拯救你。这样你就会想开了。”
“你确定这样会想开而不是诱导我皈依?”凯瑟琳作为一个正常人,显然跟不上神经病的思维脉络。
“我没有说错。”秦秦淮肯定,“想开了你就认命了。觉得就这样吧,反正都是要一个人走。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什么都不在意
。”
凯瑟琳摇头,拒绝了秦秦淮充满诚意的提议,“不用了,太冷。我还是更希望过幸福快乐的腐败生活。”
“而且……”她犹豫一瞬,转而坦然如初,“如果沈辰能够跟我一起去,那倒不是不可以。”
“哦。”秦秦淮懂了。原来又是因为什么鬼扯爱情。
他还以为凯瑟琳滞留a国多年是因为放不下旧日恋人死去的情殇,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愚蠢。
女人真是令人头疼。你以为已经看透了她,实际上她转个身就让你捉摸不透。
“多久了?”秦秦淮好奇。
凯瑟琳眼珠转了一圈,“很久了,本来就是为了他。”
“算了,劝不动你,你好自为之吧。”秦秦淮话已至此,显然仁至义尽准备抽身。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凯瑟琳的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问。”
“你和郭敬当初选择了郑阿常,用的理由是利用她。那现在呢?”这是盘亘在凯瑟琳心中几年的疑问。因为她实在看不透秦秦淮的路数。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我并没有选择过郑阿常。当初是郭敬一意孤行,我不过为他提供了一些便利。本人全程都被蒙在鼓里。”
“再者,郭敬利用的是erva,懂吗?我老婆才叫郑阿常。”
妈的臭男人。
“还有,”秦秦淮走到一半停住,扭头面露阴狠,“别忘了,给我盯死那个叫军刺的蚂蚱,敢打歪主意,就剁了他的手脚,剜他眼珠子!”
“……哦。”
回到而今——
飞机落在g国国土上的时候,郑阿常已经睡得昏天黑地。
凯文和伊莲先一步回来处理好了一切,就等帝后班师回朝。结果俩人在下面吹了好一阵冷风,也没见半个人影从飞机上下来。
“我猜要么有一个睡了要么俩全睡了。”伊莲面目慨然。
凯文没说话,内心吐槽伊莲怎么也跟着说起废话了。他还怀疑俩人一摩擦二起火直接干上了呢……
“董小义和闫美人没问题吧?”伊莲最后确认一遍。
“没问题。”凯文面不改色,“五十分钟前就已经上了飞加拿大的航班,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跟夫人见面了。”
伊莲念念有词,“你说这年头移民怎么净往加拿大跑?不是加拿大就是澳洲,要么东南亚。”
“欧美的福利不够诱惑吗?”
“其实说到底还是g国好。”凯文摸了摸伊莲的头,一脸诡异地慈祥,“想想网购,移动支付。”
伊莲闻言正色握拳,“说得对。”
“你怎么不叫我……”郑阿常揉搓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赶紧回家,还没吃饭呢。”
秦秦淮心里一暖。他忍不住抚上郑阿常的脸,轻轻一吻。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切结束的释然,终于施舍般漫过他眸中的冰山。
终于结束了。爱恨情仇,纠结过往,马上就会有一阵风吹来,把它们送到最遥远的地方去了。
秦秦淮由衷希望痛苦永不回头。只把幸福留给他们这对狗男女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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