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肆意》 第一章
“呼呼……呼……”
钟肆喘着粗气奔跑在医院的各个走道里,四五度的冬天里额头布满了汗水,水珠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滑落,掉在白色瓷砖上。
钟肆绕过推搡的人群,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眶微微发红,冷峻的脸庞此刻布满担忧恐惧。
“小肆你来了!”手术室外坐着的青年看见钟肆立马迎了上来。
钟肆双眼死死地瞪着手术室门上亮着
“手术中”的灯,心脏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捶了一下,痛到窒息,脸色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意被送进去快一个小时了,医生还没出来。”楚荣扶着腿软的钟肆坐下,声音有些哑。
钟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楚荣擦去脸上的眼泪,严肃的脸上罕见的布满焦灼和自责。
“今天我和小意一起了吃午饭,之后打算去店里找你,路上经过一个蛋糕店,小意说你爱吃这家的蛋糕,便下车去买蛋糕,过马路的时候有辆车闯红灯,撞到了小意……”说到这,楚荣低头又擦了下眼泪。
钟肆双手紧握,抬头望着手术室的门,眼珠布满血丝,里面是他的挚爱。
泪水顺着白净的脸庞滑落,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钟肆低头紧咬着下嘴唇,锋利的牙齿咬破了肌肤,鲜红的血珠溢了出来,眼泪肆意横流,打湿了他又翘又长的眼睫毛,在惨白的脸上留下悲伤的痕迹。
钟肆双眼无神,低着头喃喃自语:“楚意,你要坚持住,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咔。”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位年轻的护士走了出来。
钟肆立马冲了过去,双手握住护士的肩膀,语速急切,“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护士抬手安抚钟肆,“先生,您冷静一点,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的情况目前很恶劣,病危通知书请填写一下。”
钟肆看着白纸黑字的病危通知书,这一刻只觉得天都塌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却又不得不强行按耐下崩溃的情绪。
“我,我是他爱人。”
钟肆放开护士的肩膀,双手颤抖的去拿病危通知书。
护士有些诧异,又继续公事公办的开口:“抱歉,先生,我们医院有规定,必须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才可以签字,您……”
她收了话音,没再接着往下说。眼前这个英俊健壮的男子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悲伤痛苦的气息,让人不忍。
钟肆停下了要去拿病危通知书的手,整个人宛如被点了穴一般僵硬在原地。
他的爱人此刻正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知,而他,却连在他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资格也没有。
在情感上,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而在法律上,他们只是无任何关系的两个陌生人。
一旁沉默的楚荣接过了病危通知书,利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签字的手却抖得厉害。
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亲弟弟。
护士拿过病危通知书再次走了进去,
“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钟肆又被楚荣扶着坐了下来,一米八几的青年此刻却显得那么脆弱无助,摇摇欲坠,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楚荣张嘴想要安慰钟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眼前全是楚意躺在血泊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明白,这个和自己弟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子只会比自己更难过。
钟肆直愣愣的望着手术室的门,透过这扇门,好像能看到楚意痛苦的躺在手术台上,浑身都是血,小声的呻吟……
“咔。”身旁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刺鼻的烟草味传了过来。
钟肆发散的思绪也被带了回来,都说人的想象是无限的,钟肆不敢再往下细想,他实在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钟肆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但在此刻,他坐在冰冷的医院里,真心祈祷,神色是无比的虔诚,他的小太阳,一定要平安啊。
时间还在不停的流逝,手术室内依旧没有动静。期间,楚意的父母也赶了过来,年过半百的两个老人接受不了打击,楚母当场晕了过去。
钟肆一边安慰痛哭流涕的楚父,一边焦灼等待。
这是钟肆人生中最漫长的四个小时,他坐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待着自己的爱人,等待一个回归……
“哎,你们知道吗,咱们班里转来了一个大帅哥!”一中万事通风风火火的闯进教室里,冲打闹的人群大吼。
“真的吗,这都高三了,谁还会转校啊?”
“万事通,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有多帅,有多帅!”
同学们立马被万事通吸引了注意,急切的询问。
小胖子万事通装模作样的摸了把自己的光头,直把众人的胃口吊到了极限,这才不紧不慢的继续回答:“我刚刚在老班办公室看到了,又
高又帅,起码一米八,超级冷酷!”
“有多帅?”楚意从书堆里探出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十七八岁的少年,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露出白净的耳朵,五官端正精致,眉眼带笑,坦露出的皮肤又白又嫩,布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有一股少年自带的阳光青涩气息。
齐潮顶着一颗大光头,凑到楚意身边,毫不见外的拿零食吃。
“超级超级超级帅,楚哥你h市一中校草地位有点悬了。”
楚意挑眉,有些质疑:“真的那么帅?”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起,众人立马坐好,不再言语。
高三(1)班班主任栖墨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刘海略长,遮住了额头眉毛,眼睛细长,鼻梁高挺,嘴唇略薄,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
只不过帅哥双手插兜,略低着头,不搭理四周散发出的各种惊呼声,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钟肆同学,大家欢迎!”
楚意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讲台旁的少年,眼神一时间有些移不开。
大概也是知道钟肆的性格,栖墨也没再让钟肆自我介绍了,直接安排他和楚意坐一起。
钟肆在最后一排放下自己的书包,身边伸出一只手,白净修长,布着薄茧。
楚意歪着头冲钟肆一笑,“同桌,认识一下,我叫楚意,肆意的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少年的身上,为少年镀上了一层光芒,树上的蝉孜孜不倦的叫着,讲台上老师侃侃而谈,四周是同学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和书页翻动的声响。
钟肆看着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心好似被挠了一下。说出了来班上的第一句话,嗓音略有些冷清,“钟肆,肆意的肆。”
少年笑着搭上他的肩,“那我们可真有缘。”
可不有缘吗,往后他们的日子便纠缠在了一起,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楚意侧着头继续笑道:“同桌,往后请多关照。”
钟肆当时就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笑,身上也像是闪着光,和个小太阳一样。
他不知,这个小太阳照了他一辈子。
初遇便是如同偶像剧般的场景。
……
钟肆张开眼,入目的便是一片白,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仔细回味刚刚的梦。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钟肆这才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
“喂,楚伯伯。”冷清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回音。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钟肆皱起了眉头,气息略有些急促,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楚伯伯您不用劝我了,我答应过他的,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他失约了,我不会。”
说完,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手机顺势滑出手心掉在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
钟肆双眼失神,呆呆的望着前方,整个人好像被掠夺了所有生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钟肆双腿折起靠坐在床头,头慢慢的埋在了膝盖上,双手紧紧的环住自己。
这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不守信用的小骗子。”
呢喃在空荡的房间里都显得很大声。
……
“同桌,去打球吗?”身旁的少年眨着一双大眼睛笑问,少年穿着蓝白校服,整个人清爽又利落,好一个风华正茂少年郎。
不待钟肆回答,楚意便拉着钟肆往教室外走去,还不忘交待后面的同学,
“我们先去篮球场了,你们记得拿篮球!”
露天篮球场人很多,成群结队的少年们在阳光下挥汗如雨,一旁还有不少热情的观众。
这种热闹的环境让钟肆有些不自在,而拉着他的少年却格外娴熟的和周围的人群打招呼。
“钟肆你会打篮球吗?”楚意一边做热身一边问道。
“不怎么会。”
“那我教你啊。”少年嗓音清脆,还带着一股稚气,笑得极为张扬。
钟肆目光停在他的脸上,怎么也移不开,心脏越跳越快,最终发出负荷的声音。
那天楚意是怎么教自己打篮球的,钟肆忘的一干二净,唯独这个笑容铭记于心。
画面渐渐变黑,学校、人群、他的少年……一一散去,最终化为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二章
钟肆再度张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没有一点其他声响。
钟肆动了动发麻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天没有进食,让他感觉头晕眼花。
钟肆熟练的洗菜、切菜,动作洒脱利落,自带一股美感。
以往这时,楚意都会靠在料理台边,眨着一双大眼睛夸赞,“小肆好棒啊!刀工好好!”
然后又会趁机从碗里偷一块切好的蔬菜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宛如一个偷腥的猫。
吃完还会讨好的冲钟肆一笑,“小肆切的蔬菜好好吃!”
每次钟肆都会无奈的叹口气,再把人推出厨房。
只是如今,再没人欣赏这卓越的刀工了,曾经那个夸人的小朋友也早已深埋地里。
吃饭时,钟肆一如往常的往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又给自己开了瓶白酒。
偌大的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除了咀嚼声再听不到第二个声音。
钟肆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的空座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劲上来了,钟肆摇了摇头,有些晕,撑起身体往卧室走去。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钟肆坐在地板上,打开翻看。
笔记本的年代久远,纸质有些泛黄,笔迹倒是很工整。
“2013年xx月xx日,天气:晴
今天班上转来一个大帅哥,真的超级帅!不仅帅还很高冷,宛如一轮明月。”
“2013年xx月xx日,天气:阴
同桌好高冷,都没见他和同学说过话。”
“2013年xx月xx日,天气:晴
今天教同桌打篮球了,他好聪明,学的好快。”
“2014年六月九日,天气:晴
同桌和我表白了!”
“2014年六月十日,天气:晴
我们在一起了!”
……
“滴答!”
一滴水珠掉在了日记本上,晕开了字迹。
坐在地板上的人痛苦的把脸埋在膝盖上,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压抑的哽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无穷无尽的悲伤从他身上流露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喝醉的人爬了起来,怀里抱着笔记本。
钟肆摇摇晃晃的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灰色的针织衫外套。衣服的主人离开近两年了,上面的气息也早已淡去。
钟肆盖着外套蜷缩在地板上,幻想这是他的小太阳在拥抱自己。
……
2019年12月7日是钟肆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
“咔。”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群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不待钟肆发问,为首的医生冲他们鞠了一躬,“抱歉,我们尽力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钟肆只觉得两眼一黑,双腿发软,便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好像按了加速一般。
宽阔的灵堂中央摆放着一座黑黝黝的实木棺材,棺材前面插着线香点着烛火,四周摆满了花圈。
钟肆跪在地上烧纸钱,淡黄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短短几天,高大的青年憔悴了不少,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两颊深深的凹进去,嘴唇泛起死皮,下巴冒出胡渣,脸色惨白,宛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穷途末路者。
明天就是楚意下葬的日子了。
钟肆放下手中的纸钱,双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只是他跪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双腿早已发麻失去知觉,此刻一动,便是又酸又疼。
钟肆跌坐在地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是那么清晰。
过了几分钟,钟肆压下一阵酸痛,勉强的站了起来,只是双腿忍不住地发抖,他双手撑着花圈移动,一步一步地走到棺材边。
双手用力一推,棺材盖被他打开了,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脸色青白,紧闭着双眼,看着年纪不大。
钟肆压下眼里的一阵酸意,抬手轻轻地抚摸楚意的脸,很硬,毕竟人都死了好几天了。
即便化着厚厚的妆,也能看到无数的伤口和缝合线,医生说致命伤在后脑勺。
钟肆尽力忽视那些伤口,抓住楚意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小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躺着的人无法做出回应。
钟肆轻轻地开口:“我愿意。”
说完,他握住楚意左手无名指,把戒指缓缓地推了进去。
他又掏出另一个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一对铂金戒指上都刻着两个相同的字母——“sy”。
钟肆抬脚爬进棺材里,侧身躺下,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僵硬的人。
怀里的温度很低,低到钟肆忍不住的打着哆嗦,再也憋不住眼泪,他把头埋在楚意的怀里,低声控诉
:“大骗子,你欺负我。”
怀里躺着自己的爱人,钟肆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他这几天睡的最好的一觉,罕见的连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天亮。
趁着灵堂还没来人,钟肆爬出了棺材,看着乖巧的躺着的人,他少有的露出一个微笑,低头,在楚意嘴上印下一吻。
“早安,我爱你。”
可他再也等不到一个回答,也等不到一个回归。
之后便是下葬前的各种事宜,他亲眼看着楚意被推走,送出来时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那一刻,他突然就崩溃了,他死死地抱着楚意的骨灰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的喊着楚意的名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狼狈又邋遢。
像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可是,他不是丢了玩具,他是丢了爱人。
若是丢了玩具,尚可再去买一个弥补,可是楚意只有一个,失去了,便再没了。
这是楚意啊,这是他的少年,他的小太阳啊,他一米八几的爱人最后化为了小小一捧骨灰,装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深埋地下。
从此以后,上天入地,便再也没有楚意了。
楚父楚母也跟着哭,楚荣哽咽着扶着父母,钟母蹲下身抱着钟肆,眼泪也流了出来,一时间,整片天地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钟肆亲眼看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楚意的骨灰盒埋入地里,他们之间,隔着生死,隔着阴阳,隔着时空,再不能相拥。
钟肆伸手抚上墓碑,很冷,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钟母突然抬手抚摸钟肆的头,眼眶含泪,声音颤抖,“小肆,你有白发了。”
语毕,眼泪顺着干枯的脸颊滑了下来,被寒风吹落。
他的儿子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有白发了,明明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失去了爱人。
钟肆抬手擦去钟母的眼泪,环住了钟母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任由泪水流出。
钟母轻轻地拍打着钟肆的背,安慰失去爱人的儿子,她也曾失去过爱人,实在是太明白这种滋味了。
而那个闯红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司机最后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画面的最后又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钟肆一个人处在一片黑暗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
钟肆醒过来时依然躺在地上,怀里抱着笔记本和外套,身上却盖着厚厚的被子,空调也在运作着,温度适中。
钟肆推开门走了出去,毫不意外的见到了正在厨房熬汤的钟母。
钟母见到钟肆,立马递给他一杯水,嘴里还不忘数落:“那么冷的天还躺地上睡,也不怕感冒生病,亏我早上来的早……”
钟肆也不辩驳,接过杯子喝水,温度适中,不冷不烫,还带着一股甜味。
他的神色少有的温和了起来,“谢谢妈妈。”
钟母不吃他这一套,挥手赶人,“快出去,别打扰我熬汤,先吃点零食垫垫,马上就吃午饭了。”
钟肆麻利的走出厨房,昨天没收拾的餐桌此刻干干净净的,桌上还插着一束向日葵。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钟肆少有的放松下来,躺在沙发上发呆,电视里播放着楚意最喜欢看的电视剧。
……
“吃饭了。”
钟肆端着菜出来便看见楚意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一边乐呵呵的吃着薯片,好不惬意。
钟肆在楚意的头上敲了一下,“吃饭了还吃零食。”
楚意双手抱头,讨好的在钟肆的腰上蹭了几下,嘟嘟囔囔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再说了,我每次看这个电视剧都要吃薯片,这个剧和薯片绝配!”
钟肆伸手抢过薯片,不去理会他的歪理,提溜着他的脖颈往餐厅走去。
楚意一边反抗一边继续安利自己的歪理,“真的,你要相信我,这个剧配薯片真的超级爽!你一定要试试!”
钟肆不想去听他的歪理,把人搂在怀里,结结实实的吻了上去,把一切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
厨房传来“噼啦啪啦”的声响,偌大的屋子里罕见的带了点生活气息,不再冷冰冰的。
钟肆回忆起往事,一时有些心痒,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薯片,不甚熟练的打开包装袋。
“咔嚓”薄薄的薯片在口腔里破碎,带来美妙的味道,伴随着电视剧的播放,确实很般配,他突然就明白楚意为什么这么喜欢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薯片了。
钟母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吃饭了,别吃零食了。”
钟母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色香味俱全。钟肆难得的多吃了一碗饭。
钟母漫不经心的说:“要不我还是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吧,你这一个人的,我也不放心。”
钟肆放下碗筷,拿纸巾擦干净嘴,“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钟母欲言又止,你
真的好吗?
比起大学毕业时的意气风发,如今的钟肆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即便穿着毛衣,动作间也能看到凸出的骨头,脸上也带着病态的白。
钟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直待到晚上八点才被钟肆送了回去。
送完钟母,钟肆一个人开车回家。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让钟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明明半个小时前还温馨的屋子又陷入了冰封。

第三章
每年十二月六日钟肆都会独自来墓地看楚意,而十二月七日是楚意的忌日,他便会和钟母、楚父、楚母、楚荣一起来看楚意。
钟肆在花店提前预订了一束玫瑰,鲜红妖艳的玫瑰在寒冷的冬日也毫不畏惧,依旧骄傲的盛开着。
就像他的爱情,永远盛开,永不逝去。
钟肆今天很认真的打扮了一番,这是楚意离去后他第一次认真打扮。脸上抹了粉,还喷了香水。他穿着楚意的黑色毛妮大衣,很暖和,系着围巾,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脚上穿着黑色的马丁靴,右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
整个人看起来高冷又矜贵,疏离而又冷清,不少人悄悄的打量他,钟肆全都视若无睹。
一步,两步,每走一步,离楚意就越近一步,钟肆不免愉悦起来。
终于,目的地到了,钟肆单膝下跪,把玫瑰花放在墓碑边,神色温和,带着柔情,他抬手抚摸墓碑,“小意,我来看你了。”
可惜他永远也得不到回应,就像他永远都等不到一个回归。
钟肆也不在意,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墓碑上落下一吻,虔诚而又认真,丝毫不介意墓碑的寒冷。
北风依旧“呜呜”的刮着,吹得钟肆脸颊生疼,幸亏大衣保暖,到也不觉得多冷。
钟肆靠在墓碑上,断断续续的和楚意讲起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他来的勤快,日子也每天过的不温不火平平淡淡,实在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事。
他就五湖四海的随便说着,就这么可以说上几个小时。
墓碑上的照片里楚意笑得阳光灿烂,永远也不会打断他。
要是能够打断他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钟肆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又凉又湿,他抬手,接住一片片雪花,雪花被他手心的体温飞快的融化了,化为了一滴滴水。
钟肆站起来抬头望天,漫天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h市位于华国南部,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便是冬季也很少下雪,上一次下雪还是二十多年前。
钟肆打开手机,一条消息跳了出来——“各位市民朋友请注意,h市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钟肆收起手机,“小意你看到了吗,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就落满了树梢、大地,世界很快就变成一片白色,钟肆看着楚意墓碑上的白雪,眼带眷念。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们,也算是白头偕老了。”
北风吹散了他的呢喃,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这眷恋带到楚意的耳边。
钟肆在大雪中转身离去,鞋子踩在落满雪的地板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没有回家,而是顺着马路一直走,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湖边停下了脚步。
钟肆站在湖边,眼神没有焦距,站了很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来,路边亮起了路灯,霜雪落了他满身。
寒风吹得有点冷,钟肆低头收紧大衣,却在大衣的领口处看到一根浅棕色的头发。
头发在一片白和黑里显得那么突兀,在暖黄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
钟肆手指有些颤抖的拿下头发,这件大衣他是第一次穿,他的头发也不是浅棕色。
这是楚意的头发。
钟肆忍不住蹲下身来,双手抱着头,浑身颤抖。
他的小太阳即使和他阴阳相隔,却也在用余温温暖他。
时隔两年,他的爱人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给他带来了温暖和希望,也带来了一个跨越时空的拥抱。
钟肆相信,楚意没有离开,他的小太阳只是回到天上了。
最后钟肆带着久违的勇气和希望离开了湖边。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南方人对雪总是有一种偏执,随处可见的人群在雪的世界里狂欢。
也许是那根头发带给了钟肆温暖,这个冬天也没想象中那么冷,他还把钟母接过来一起住,钟母激动的眼泪直流。
自从楚意离去,钟肆也被抽离了所有生机,整个人宛若一个傀儡娃娃。
学生时代,h市一中学子便把楚意称作太阳,把钟肆称作月亮。
众所周知,月亮自身是不会发光发热的,我们能看到皎洁月光,其实是月亮反射了太阳的光形成的现象。
而没有了太阳的月亮,便是一潭死水。
可如今的月亮凭借着太阳留下的温暖,开始自己发光发热,不再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钟母不敢留下钟肆一个人,怕他想不开。
钟肆表面很坚强,一边照顾三个长辈,一边忙着事业,却完全对世界失去了兴趣,也丢了自我。
如今他总算愿意治疗伤口,钟母是真的高兴。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的过着,没什么波澜。
这天钟肆登门看望楚父楚母,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已经和楚
意结婚了,赡养对方父母是他的职责。
开门的是楚母,短短两年,曾经神采奕奕的优雅女子如今两鬓斑白,双眼混浊,脸上布满了皱纹。
楚母看到钟肆很欣喜,忙把人迎了进来,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又忍不住念叨,“小肆你又乱花什么钱,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怎么吃的完……”
钟肆不甚在意的敷衍:“伯母,下次不会了。”
楚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埋怨的推了他一下。
“下次,下次,你每次都是这么说,下次还是带!”
钟肆略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认真听训,也不反驳,像个犯错等待惩罚的孩子。
楚母也是心疼钟肆赚钱不易,又不是真心埋怨,见人这般,不免心软。
“你坐着,我给你洗几个苹果,你伯父不知道又去哪里遛弯了。这个老头子,大雪天也不安分……”
钟肆乖乖的坐着,耳边是楚母的絮絮叨叨,忙碌了几天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楚母洗完苹果出来,人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着了的钟肆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酷疏离,倒想一只慵懒的猫在打瞌睡。
楚母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给钟肆盖上了毛毯。
……
钟肆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蹙着眉挂着忧愁的帅脸。
帅哥见自己醒来放松的叹了口气。
“同桌你快起来把药喝了,”楚意从一旁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药,“你都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钟肆紧闭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楚意,脸上发烫带着红晕,眼眶也有些红,整个人都没了平日的疏离冷淡,看起来有点……可爱?
楚意立马就闭了嘴,喉咙里的埋怨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把药塞给了身旁的人。
钟肆双手捧着杯子,继续眨着一双大眼睛看楚意。
楚意不太自在的避开他的视线,“看着我干嘛,你快喝啊。”
钟肆还是盯着楚意,也许是生了病的原因,眼眶里有些湿润,语气也有些委屈。
“苦。”
钟肆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高冷不近人情的,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冷清而疏离,高贵而遗世独立。
没想到生了病的钟肆一下子从天上下凡来到人间了,周身的冷气消了不少,整个人也柔和了不少。
“不想喝。”钟肆眨了眨眼睛,嘴唇嘟了起来,似娇似嗔。
楚意从没见过这样的钟肆,一时间看呆了,半天也没回神。
钟肆歪着头,放下了杯子,伸手讨好的扯了扯楚意的衣角,语气很软,就像是在撒娇,“不喝好不好?”
楚意被人盯得脸红,又被这软软的语调直击心灵,脸瞬间发红,额头的温度只怕比旁边生病的人还要高。
楚意的心里一万只土坡鼠尖叫,怎么办,高冷王子在线撒娇,扛不住了!
楚意深吸口气,稳下心神,故作严肃,“不行,生病了就要喝药。”
钟肆看着楚意,见他态度坚决,便缓缓地转过头去,双手堵住耳朵,用行动表示,不喝!
楚意目瞪口呆,我的高冷同桌呢,你是被夺舍了吗!?
意识到来硬的是没用了,楚意只能来软的。
他换上乖巧阳光的笑容,双手拉下钟肆的手,温柔道:“你把药喝了好不好,我给你吃糖。”
钟肆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的药认真思考,仿佛在思索什么世纪难题。
半晌,在楚意没了耐心打算来硬的时候,钟肆终于行动了,他紧紧地蹙着眉头,全身都写满了拒绝,却还是视死如归的把药一口而尽。
楚意一时有些不忍,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像那不怀好心的恶毒巫婆,阿不,巫公。
钟肆艰难的咽下发苦的药,眼睛都湿了,水汪汪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楚意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他。
钟肆剥开糖纸,里面躺着一颗胖乎乎的奶糖,奶香味瞬间涌入鼻间,一口下去,奶味十足,甜味顺着口腔传入四肢百骸,瞬间压下了苦味。
钟肆开心的眯着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笑容。
楚意简直看呆了,他们同桌快两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钟肆笑,平时冷冰冰的人,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好看,和个小猫咪一样。
“砰砰砰。”
楚意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点心跳,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发酵着。

第四章
钟肆醒来时四周是熟悉的场景,他低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各种饭菜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带着一股烟火气。
钟肆瞬间饿了,肚子“咕咕”直响。
也许是做了一个好梦,也许是见到了想见的人,钟肆难得心情不错,甚至多添了一碗饭。
楚父是赶在饭点回来的,免不了楚母一顿数落。
楚母一个劲的给钟肆夹菜,“小肆多吃点,看你瘦的,平时工作别太忙,要照顾好自己……”
钟肆一边吃楚母夹的菜,一边点头应和。
楚母看着钟肆沉默的埋头吃饭,一米八几的青年瘦的很,脸深深的凹了进去,双眼也没什么神采。一时心生不忍,她斟酌着语气问:“小肆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伴……”
不待楚母说完,钟肆便放下碗筷,看着两位老人,郑重道:“伯父伯母,我和小意已经结过婚交换过戒指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别人了。这种事以后就别说了。”
话落,楚母忍不住红了眼眶,楚父深深叹口气,搂着妻子安抚。
吃过饭钟肆便离开了,许是午饭时的那段插曲的原因,愉悦的心情散了个干净。
外头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洒满了人间。
不远处的高楼里亮着灯,马路上有汽车的轰鸣声,身旁的花园里传来孩童的嘻笑打闹声,路过的情侣亲昵的搂抱,甚至风吹的声音,流浪猫流浪狗的叫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热闹。
可钟肆却觉得那么孤单,那么冷清,明明他才刚刚从温馨的房屋中出来。
他身处热闹之中,却和热闹并无任何关系,他的心始终是漏了一个洞的。
抬头,也看不到太阳。
他突然很想哭。
钟肆没回家去了店里,他和楚意大二时一起开了一家零食店,店里的收益一直很好。
自从楚意去世,钟肆一时颓废一时振作,有时连续几个月不去店里,有时候又天天呆在店里。
所幸店里生意依旧很好,今年年初还扩建了。
钟肆推开门,暖气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冻僵的身体总算开始慢慢的缓过来了。
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顾客依然很多,服务员看到自家老板也没时间打招呼,钟肆便也跟着忙。
大二时,他和楚意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互相连家长都见过了,要不是他们年纪小又还在读书,钟母和楚母都要张罗他们的婚事了。
本是打算毕业了就结婚,没想到之后忙着生意耽误了,后来终于有时间了,人却不在了。
等钟肆终于有时间歇口气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他瘫在办公室的少发上,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过了许久,钟肆才托着疲惫的身体爬了起来,随手从书柜里掏出一本书,打算打发一下时间。
书很厚,目测有五六厘米的厚度。翻开,却不是钟肆以为的满页文字,书本中间被掏出一个洞,洞里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礼物盒。
钟肆呼吸突然有些急促,眼眶酸酸的,手也忍不住的发抖,都要拿不住书。
钟肆颤抖着拿出礼物盒,手指笨拙的解开蝴蝶结,却在打开的一瞬间停住了动作。时钟还在不停的向前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每一声都敲在钟肆的心上。
钟肆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压下各种情绪,这才打开了礼物盒。
礼物盒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两枚戒指,都是男款,一枚镶着三颗碎钻,一枚镶了一圈碎钻,即使被时间掩埋了那么久,璀璨依旧。
钟肆感觉心上被压了万斤重石,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戒指底下是一封信,钟肆像是沙漠里的独行者,怀着微弱的希望打开了信。
“今年打算送小肆肆一枚戒指,要戴一辈子的那种,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出门要叫老公的那种!”
落款是两年前的十二月六日,楚意去世前一天。
钟肆又想起来,那天楚意是要来找自己的,这才半路出了车祸。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呢?那他那天是不是要和自己求婚?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心脏好像被挖出来扔进了油锅里,又扔进火海里。
眼泪终是掉了下来,顺着下颚滑下,滴落在黑色的羽绒服上,立马被吸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原来他曾经离幸福那么近。
原来两年前不止自己想结婚,他的爱人背着他早早的准备了戒指,打算给自己一个惊喜。
只可惜,他再不能亲自送出这枚代表挚爱的戒指。
钟肆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这个掩埋了两年的惊喜,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义。
钟肆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手指上有一圈白色痕迹,拿起那枚镶了三颗碎钻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冰凉的戒指紧贴着肌肤,冻伤了他的心。
钟肆把另一枚戒指也拿了出来,打算用
链条串着戴脖子上,却看见底下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希望小肆永远开心快乐,不必忧愁。”
署名是“小肆的小太阳”。
钟肆轻轻的摩挲薄薄的纸条,仿佛是在透过这张纸条去看执笔者。
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这张纸条的呢?
钟肆的心又酸又胀,却又被纸条抚平了所有悲伤难过,心情渐渐明媚起来了。
就好比穷途末路的赌徒突然得到了一笔巨款。
钟肆的生活又精彩起来了,不再是单一点黑白色了。
三个老人看到重新获得新生的钟肆,不禁放下心来。
从那以后,钟肆开始喜欢在他和楚意生活过的地方翻东西,期待下一个惊喜的降临。
他也越发频繁的梦到楚意,大都是两人的各种经历,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
不过只要能梦到楚意,那都是好的。
钟肆就这样抱着期待的心情躺入了被窝,等待楚意再次在梦里降临。
……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高三学子整天都漫步在试卷的海洋里,偶尔抬头看黑板,倒计时越来越近,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刚刚结束了一场测试,钟肆疲惫的扭动酸胀的手腕,眼下发青,眼底是散不开的困倦。
连一向活泼开朗大大咧咧的楚意都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无半分神采,周围的同学也大都如此。
“同桌,你想考哪所大学?”
楚意侧身趴着,直勾勾的盯着钟肆,手指拽着他的衣角把玩,相似漫不经心,里头却又透着一股情意。
钟肆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满不在乎的回答:“你问这个干嘛?”
楚意:“你说呢?”
钟肆睁开眼睛看他,楚意毫不回避,眼底闪着光。
钟肆收回视线,不去纠结他眼底复杂的情意。
“我怎么会知道。”
楚意双手捧着脸凑近,笑得肆意且张扬,像个小太阳。
他一字一句往外蹦:“我的心意,你真的不知道吗?”
钟肆听了他的话,眼睫轻颤,眼神不自觉飘远。
知道的。
当然知道。
四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的暗潮涌动……就怪了。
楚意等不到一个回答,难免有些失落,精致的脸上笑容散去,显得有些勉强。
“t大。”
钟肆见不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嘴比心先动。
t大,h市本地一本大学,在全国也是有名的。
楚意跟变脸似的收起了落寞的表情,立马换上一张阳光灿烂的脸,看起来有些……蔫坏蔫坏的。
钟肆撇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的算计。
可有人却不知收敛,楚意一把搂住钟肆的肩膀,刻意凑到他耳边压着嗓子说:“同桌,你好心软啊~”
一个“啊”被他拐出了十八弯,听得人心里抓痒。
钟肆被撩的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抓挠,遂挑眉看他,只觉得这人也太放纵了,真就把自己当小绵羊了,各种作弄。
反骨就是这样来的,偏就不想如你愿。
钟肆站起身扯下楚意的手,抓着他的衣领顶在了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楚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控制住了,他想挣脱,身上的人左手制住他的双手,右手用力的按着他的肩膀,右腿跪在他双腿间的椅子上。
完全被制住了。
不知为何,楚意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招惹这人,这可不是什么小绵羊,分明是一只慵懒冷漠的大灰狼!
楚意心知挣扎无用,不如另辟新路,他继续调笑:“同桌你这是做什么,校园暴力,嗯?”
分明是一句问话,却被他说的情意绵绵,暧昧不已。
钟肆直视他的眼睛,缓缓低下头,在他左耳处停了下来,呼吸声全喷在耳边,很痒,楚意忍不住转了转头。
钟肆伸出舌头在他耳垂上舔了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冷清中却又透着一股眷念。
看起来就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别瞎几波撩拨我,我怕你哭都没处哭。”
楚意双眼瞪大,直接愣在原地,耳垂上的触感太过清晰,柔软的、温热的、粘腻的,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麻。
仿佛不是舔在他耳垂上,而是舔在他的心上。
脸颊后知后觉的发红,热气直充头顶,楚意被撩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钟肆满意的放开他,不甚在意的扫视一圈,周围人立马收回视线。
同学a:他们俩在干什么?
同学b:如你所见,调情!
同学c:日月cp是真的!

第五章
随着考场的铃声响起,钟肆放下了手中的笔,考官逐一开始收卷。
在跨出考场的那一刻,钟肆回头看了一眼,自此,风声鹤唳的少年时代正式落幕。
开心也好,遗憾也罢,都是过去了。
钟肆被钟母一束花弄得不知所措。
钟母倒是笑得很开心,“恭喜我们小肆毕业!”
钟肆难得缓和了神色,他轻轻地抱住钟母,“谢谢妈妈。”
有那么一瞬间钟母很想哭,昨天那个小小的、会抱着她撒娇的小孩子长大了,是一个成年人了。
钟肆转头看到了楚意,他被家人包裹在中间,眯着眼笑得很开心,比六月份的太阳还要明媚。
钟肆的心软了,他和钟母交待完,便走向了他的太阳。
“同桌,这儿!”楚意挥着手大喊,又转过头和家人交待了什么,这才奔向他的月亮。
四周是拥挤的人群,他们自人海中奔赴。
钟肆一把抱住楚意,埋在他的颈窝,蹭了几下这才抬头,神色是难得的紧张,“小意,我喜欢你。”
钟肆亲眼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从喜悦到震惊,再从震惊到兴奋,不过是短短几秒,心里却如坐过山车一般起伏。
“我……”
钟肆抬手按住他的嘴唇,眼神是罕见的温柔,带着一点纵容,“你先不要回复我,好好思考一下,明天,我等你的回复。”
说完,他转身走向钟母,楚意却发现他耳朵红了。
“小肆,那是你同学吗?”钟母笑着问。
“嗯。”
“你们关系很好?”
“嗯。”
“你喜欢他?”
“嗯……嗯?”
钟肆抬头看着钟母,嘴唇紧抿着,有些紧张,隐隐还有些期待。
钟母头一回见儿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免笑出了声,他拍了拍钟肆的肩膀,“小肆,你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钟肆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唇角却悄悄地勾了起来。
晚上,钟肆罕见的失眠了,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楚意,既期待又焦灼。
他很肯定楚意是喜欢自己的,却还是担心,万一呢,万一小太阳拒绝了……
钟肆略皱起眉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
不会的,他一定会同意的!
钟肆就在这样的纠结中陷入睡眠。
第二天,钟肆早早的起床了。
出门前,他偷偷的溜进钟母的房间,看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钟肆弯下腰,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认真研究,神色专注,仿佛在做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
不知过了多久,钟肆拿着一瓶青柠味香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开瓶盖,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
香味并不浓,味道很是清淡,有些涩涩的,又带了点青春的朝气。很适合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钟肆小心翼翼的把一切复原,这才转身打算离开。
门口,钟母倚门而站,手指勾着发丝打转,脸上满是戏谑的盯着钟肆,也不知道来了有多久了。
钟肆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神不自觉的乱瞟,尴尬又羞恼,耳垂都染上了红意。
钟母有些好笑的打趣儿子:“这是要去见我儿媳妇?”
钟肆红着脸有些无措的挠头,瞟了钟母几眼,这才支支吾吾的辩解:“还,还不是……”
钟母捂着嘴憋笑,知道他急着去见人,善心大发,也不再欺负自己儿子了。
钟母走到钟肆的面前,替他整理好衣襟,又拿过梳妆台上的香水,递到他怀里,“好了,香水就是给你买的,快去把儿媳妇拐回来。”
钟肆不太好意思的接过香水,伸手抱了钟母一下,这才“嗯”了一声。
高考前,钟肆和楚意便约定,高考完后游乐园见。
钟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早,便坐在游乐园门口的椅子上玩手机。
又高又俊的帅哥往那一坐,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就是帅哥实在是有些冷,让人不敢接近。
眼前一片阴影覆盖,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鼻尖传来青涩的气息,肩上被人轻轻一拍,钟肆抬头。
楚意迎光而站,脸上还有奔跑过的红晕,发丝被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着星辰大海。身着简单的白t运动黑裤,少年气十足。
钟肆站起身,掏出纸巾想给他擦汗。
楚意却眼神躲闪的往后退,不太自然的把右手从身后伸了出来,一束鲜艳靓丽的红玫瑰映入眼帘,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钟肆一下子愣住了,盯着被精致打包的玫瑰花束久久没能做出反应。
心里很暖很软,被填的满满的。
楚意抬手抓了几下脖子,也不敢直视钟肆,脸烧的通红,许是过于紧张,说话都有些抖,“路过一个花店,见里面的花开得正好,就想给你买一束。你,
喜欢吗?”
刚刚成年的男生还带着一股少年气,身上是炙热的,诚挚的,阳光的。
钟肆也被烧红了脸,抬手想抓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想起这是自己精心侍弄了半个小时的发型,只能无奈放下手。
“你,是答应了吗?”
楚意没回答,头低的更下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钟肆臊红着脸,从楚意手中接过玫瑰花,眉眼上扬,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冷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楚意很少见到钟肆笑,即使是笑,也只是抿起嘴角,像这样开怀大笑很少见到,一时看呆了眼。
只觉得万物不及这一个笑容。
钟肆牵过楚意的手,肌肤相贴,彼此的温度传递过来,掌心的湿意也掩盖不住。手指交缠,转动,最后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游乐园里人山人海,牵着手的情侣、坐在爸爸脖子上的小孩、成群结伴的学生……
钟肆右手抱着一束玫瑰花,左手牵着楚意,在人群中却不显得多么突兀。
钟肆握紧了手,避免二人被人流冲散。
钟肆:“想玩什么?”
楚意对游乐园兴趣不大,但身处其中,心境却也不同了,四周都是欢声笑语,情绪很容易就被感染了。
楚意甩了甩交握的手,“我们去玩过山车吧。”
玩过山车的人较少,队伍排的也不长,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两。
玫瑰花被钟肆寄放在前台,两人轻装上阵。
楚意选了最后一排,两人由工作人员弄好安全设备,过山车便缓缓启动了。
过山车越升越高,往下看去,人群变成了一个个小点,六月的风迎面而来,带着一股热气。
钟肆是第一次坐过山车,又是和男朋友一起坐,面上看一片镇定,实际上心里紧张不已,还有些……害怕。交握的手心更加湿濡了。
楚意似有所感,转过头有些关心的问:“是不是害怕?”
钟肆紧抿着唇,许是自尊心作祟,摇了摇头。
楚意像是随意一问,见他摇头,头便转了回去。
过山车慢慢的升至最高处,离地面差不多二十米,阳光照得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钟肆。”
钟肆应声回头,眼前怼上一张俊脸,泛着红,下一秒,嘴唇便被堵住了。
很软。
这一刻,空气里都泛着甜。
他们在最高处接吻。
不待钟肆回神,失重感突如其来,心下一慌,没忍住叫了出来,和前排的小姑娘们一起合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半个个游乐园都能听到他们的凄惨的尖叫声。
待过山车驶进终点,钟肆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喉咙又干又疼,精心侍弄的发型早就乱成了鸡窝,下车时,腿软的发抖,还是楚意扶下来的。
工作人员和前排的小姑娘们都好奇的看着他,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很糟糕的约会,钟肆面无表情的想。身上的气质越发冷淡疏离,周身都弥漫着冷气。
楚意扶着钟肆在椅子上坐下,这才道:“我去买个东西。”
说完,便匆匆向人群里走去。
钟肆低着头,阴沉着脸,第一万次后悔坐过山车,并且把过山车拉入了黑名单。
肩上传来熟悉的拍打,钟肆兴致缺缺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兔子气球,粉红色的小兔子,耳朵上还绑着蝴蝶结,大笑着露出两颗大门牙。
小兔子气球被移开,露出楚意的脸,男生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他头上戴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兔子耳朵发箍,还会发光,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可爱讨喜。
楚意把气球递给钟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熊耳朵发箍,戴在了钟肆的头上。
“谁要戴这个。”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躲开楚意的动作,老老实实的戴上了发箍。
高冷的男生戴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发箍,有种反差萌,连高冷的气质都被减淡了不少。
楚意给钟肆戴上发箍,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凑到他耳边,轻轻开口,热气全钻进了钟肆的耳朵里,心情却意外的好了起来。
“哄男朋友呢。”
男朋友表示被哄好了。
之后两人又去玩了别的项目,楚意很细心的没有再去玩高空刺激项目,反而去玩了一些小女生才喜欢玩的娱乐项目,没想到新晋男朋友玩得很开心。
楚意心里痒痒的,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直到夜晚降临,二人才分道扬镳。
推开门,电视剧的声音传入耳中,钟母端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剧。
见钟肆回来了,钟母立马走了过来,看见钟肆捧着的玫瑰花,露出了了然的笑。
“儿子,今天约会怎么样?”
“嗯,还好。”
“在一起了?”
“嗯。”
“开心吗?”
“嗯。”
……

第六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过得快了起来。钟肆还没从那一场惊喜中回过神来,新年的钟声便敲响了。
街道上到处都放着喜庆的歌曲,各大商场老早便开始了大促销,偌大的城市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热闹的红色。
钟母切完西红柿,转头去看锅里的红烧肉,再回来时,案板上的西红柿就少了一半。
而罪魁祸首正背靠着料理台,垂着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手上还捏着两片西红柿。
钟母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的在钟肆胳膊上捏了一把,“我这刚切好的西红柿你全给霍霍了,出去,出去。”钟母一边推他一边关上了厨房门。
钟肆咽下嘴里的西红柿,舔干净手指,磨磨蹭蹭的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里正在播放春晚,喜庆的歌舞表演在空旷温馨的客厅里回响,厨房里飘散出诱人的香气,油锅里传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宛若一道美妙的交响乐。
钟肆起身拉开窗帘,整个城市灯火通宵。
抬手触上窗户上贴着的窗花,凉意顺着指尖往上传,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在白炽灯下闪着光。
浓密的睫毛往下垂着,在下眼帘处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汹涌的情绪被很好的隐藏在眼底。
想念是无时无刻的。
“咔嚓。”厨房门被打开了,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钟肆抬起头,拉上窗帘,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抄了两个菜,你先吃点填填肚子。”钟母把手中端着的菜放到桌上,又急急忙忙赶回厨房。
钟肆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在餐桌边坐下,也没解释。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炒出焦糖色,淋上一层酱汁,再洒上翠绿的葱末,装在白瓷小碗里,让人看起来食欲大增。
另一道菜是肉沫豆腐。豆腐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几块,煎至两面焦黄,瘦肉切碎,和煎好的豆腐一起炒熟,最后撒上一把香菜点缀。
这两道菜都是钟母的拿手好菜,也是钟肆最喜欢吃的两道菜,从小吃到大。
香味顺着鼻孔钻入,一点一点渗透,口腔开始不自觉的分泌唾液。
钟肆夹了一块红烧肉,软糯的红烧肉一咬就破,汁水在口腔里迸发,咸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钟肆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餐桌上一束向日葵静静的绽放。
过了一会,钟肆睁开了眼睛,食指和大拇指难耐的摩擦了一下,半晌,他叹了口气。
这两道菜也是楚意最喜欢吃的菜,第一次带楚意见钟母时,钟母就做了这两道菜。
后来,楚意就爱上了这两道菜,经常缠着钟肆做给他吃。
后来楚意去世了,钟肆就再没吃过这两道菜了,直到今天。
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很好的隐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想念总是无孔不入,那么强烈,又那么平淡。
钟肆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网上有一个非常火的帖子——“你会喜欢一个人多久?”
钟肆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复。
夜深人静,他搂着熟睡的楚意,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敲下。
“即使年华逝去,容颜不再,我依然爱他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即使生命离去,故人不在,我依然思念他每分每秒朝朝暮暮。”

第七章
等钟母炒完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时间已经将近九点。
不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佳肴,在暖黄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色泽。
两个人,桌上却摆着三副碗筷,碗里盛满了白乎乎的米饭。
钟母难得兴致高,还开了一瓶酒,暗红色的葡萄酒在玻璃杯里晃荡,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钟母抬手拢了拢略有些散乱的头发,举起酒杯道:“今天是除夕夜,一年的最后一天,为> 钟肆放下手中的筷子,右手举起酒杯,和钟母轻轻相撞,玻璃杯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钟肆抬头一口饮尽红酒,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清淡的酒香在鼻间萦绕,醉意瞬间漫了上来。
钟母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嗔骂道:“怎么一口喝完了,也不怕醉了,可不准再喝了……”
钟肆无可无不可,随意的点了点头。
明明酒的度数也不算高,他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楚意呢?
那是十七八岁的楚意,穿着整洁的蓝白校服,靠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歪着头,冲他肆意的笑着,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满天星光,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钟肆抬手想去触碰他,可再一眨眼,人却不见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椅子。
钟母往钟肆碗里夹了一把菜,催促他吃饭,客厅里依旧在播放春晚,热闹的小品引起观众的哄然大笑,一切都是那么热闹。
却又那么冷清。
钟肆垂下眼眸,低头吃饭,时不时回应钟母几声。一场年夜饭吃的也算愉快,只不过两个人终究是冷清了些。
饭后钟肆承担了洗碗的工作,钟母则坐在客厅里观看春晚。
刚过十点半,钟母便回了房间休息,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钟肆一个人。
钟肆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有动作,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人终于站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关了电视,缓缓地向门口走去。
除夕夜里,街道上人迹罕至,只偶尔能看见几辆极速驶过的车辆。
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钟肆脸颊上,生疼,也吹散了浅淡的醉意。嘴里、鼻孔里冒出的热气化作白雾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鞋跟撞击水泥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钟肆往上拉了拉衣领,遮住下半张脸,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在地面上投出一大片阴阳。
道路越来越偏僻,四周越发昏暗,钟肆左手插兜,右手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低矮的灌木丛被风吹的左摇右摆,发出“莎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有些诡异和恐怖。
钟肆抬手打开墓地的大门,轻车熟路的往里头走,一座座坟墓在黑夜里静静的矗立着,有些阴森恐怖,让人无端的头皮发麻,背后冒冷汗。
可钟肆只一心一意的往目的地走去,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终于,钟肆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他眼里的霜寒在此刻全部散尽,柔情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内心。
他弯下腰,右手搭在冰冷的墓碑上,寒风吹起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小意,我来看你了。”语调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和温柔。
寂静的空气里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树木“唰唰”作响声。
钟肆在旁边的空出坐下,背依靠着楚意的墓碑。
墓地位于h市的一座山上,不高,却可以轻松的看见各个高大的建筑物。
钟肆任由凉意侵袭自己的身体,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爱人”,这一刻他是满足的。
除夕夜里能和相爱的人相守,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情。即使他的爱人在两年前边已去世,化作一捧灰,即使他此刻能触碰到的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他都觉得满足。
手机突然疯狂振动起来,无数的短信涌了进来,而在此刻,不远处的城市中心,天空升起无数的烟花。
璀璨的烟花在黑夜里绽放开来,展示着自己优美的身姿,把天空装饰的五彩斑斓,盛大的花朵不过盛开了短短的几秒,便化做灰尘归入泥里,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钟肆在楚意的墓碑上郑重的印下一吻,轻声到:“新年快乐,我的小太阳。”
一波接一波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钟肆静静的欣赏,他突然想起了2018年和楚意一起跨年时的那场烟花。
那时他们在零点接吻,在无数的祝福声里拥抱,互相许诺要陪伴对方一辈子。
可楚意食言了,在承诺的第二年便匆匆离他而去。
要是时间能定格在那一秒就好了,自己能一直一直的拥抱他温柔的身体,而不是像现在,只能抱着他冰冷的墓碑。
“你可真是个小骗子。”
同样举国同庆的节日里,却在没了个楚意,只留下钟肆一个人孤独的过活着。守着两人的会忆,蹒
跚着往前走。
在太阳快升起之前钟肆才离开。脸被寒风吹得有些麻木了,小腿针扎一般刺痛,浑身冷的厉害。
钟肆站起身缓了几分钟,等身体不再难受,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一步一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进楚意的墓碑,他这才收回视线,不再回头看。
钟肆轻轻地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打开灯。
“回来了。”一道没有情绪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钟肆愣了一下,抬头向声音源望去,钟母散着头发,套着一个针织衫外套,靠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喝着茶。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喝了就去睡一觉吧。”
钟肆端起茶几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绕过宿夜不归的话题。
钟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钟肆,神色慈爱柔和,“给你的压岁钱,”顿了一会,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这个是给小意的,你替他收着吧。”
钟肆瞳孔不自觉张大,手指微微发着颤,他长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颤抖着接过来钟母递过来的红包。
她都知道,也都明白。
自己的伪装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钟母:“去休息吧。”
钟肆拿着红包向房间里走去,抬头看见落地窗的窗帘被挽了起来,远处的天空亮起了红色,那是太阳在升起。

第八章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暖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投下一片小小的光束,天空湛蓝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钟肆眨了眨眼睛,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疲惫随着睡意离去,精神再次恢复。
推开房门,食物的清香钻入鼻间,寂寞了十几个小时的胃瞬间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醒了?菜在厨房热着。”
“嗯。”
钟肆懒懒的应了一声,抬脚往厨房走去。
解决完午餐,钟肆顺手收拾了厨房,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钟母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羊绒毛衣,搭配一条米白色的丝绒长裙,时尚又端庄。她靠坐在浅蓝色的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抱枕。
钟肆有一瞬间的愣神,一切都熟悉的过分,好像他只不过做了一场梦。
钟母随手关了电视,撇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吧,去拜年。”
钟肆跟着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两人提着礼品一前一后的向外走,光斑铺洒在原木地板上,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像是无规律的随手涂鸦。
抬头往窗外望去,炙热的阳光刺的眼睛泛酸。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里的场景叠和,好像又回到了大二时第一次和钟母一起去楚意家的时候。
那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风吹过的气味都泛着青草的香甜。
前一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圆……
钟肆无奈的靠在门口,看着钟母风风火火的拿起各种衣服问他。
“这一件怎么样?蓝白搭配,最是青春朝气。”
钟肆刚要张口回答,钟母就把衣服往床上一扔,“不行不行,去见亲家穿这个是不是太不郑重了?还是换一件吧。”说完又急急忙忙的从柜子里翻找。
钟肆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十九点三十分。
已经两个小时了,从钟肆和她说明天要一起去拜访楚意父母,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钟母从最开始的兴奋到翻衣柜找衣服,已经两个小时了。
钟肆原地踏了踏脚,缓解小腿的酸痛。
“这一件呢,春季限定复古长裙?”
“嗯。”
“但是这一件好像太夸张了,有些张扬,换一件换一件。”
钟肆第n次叹气。
“滴滴。”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肆肆的小太阳:喝奶茶吗?
钟肆瞄了一看,收起手机,往房间里一看,钟母还在柜子里翻翻找找,誓要找出最理想的一件战袍。
他果断的往后退,小心翼翼的开门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蹲在路边,双手插兜,怀里鼓鼓囊囊的。
钟肆刚刚走近,那人便如有所感的抬起头,见来人正是自己等的人,不由浅笑出声。
他眼睛向上挑,微微弯起,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一湾湖泊里有水光在荡漾,掩藏不住的柔情缓缓流淌。
唇角的褶皱向外扩散,肌肉拉扯间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身上好像散发着光芒。
楚意双腿一蹬,站起身,蹦蹦跳跳的扑进钟肆的怀里。他埋头在钟肆的怀里蹭了几下,嘴里也不老实:“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可让我好等。”
钟肆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缓缓开口:“你家的少年郎。”
楚意大笑着挣脱他,从怀里拿出一杯奶茶,因为奶茶一直包裹在外套里面,还带着热气。
楚意伸手捏了捏钟肆的脸,内心不由感慨皮肤真好,光滑又细腻,还极具弹性。
“快点喝,要冷了。”
钟肆插上吸管,习惯性的递到楚意嘴边,待人喝了一口,这才自己享用。
温热的奶茶顺着食道往下流,一直暖到胃里。
两个人就这么蹲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共享一杯奶茶。
钟肆起身扔垃圾,往回走时真好逆着月光。
大片的月光铺洒在他身上,冷清的气质被减轻不少,面容在月光的描绘下有些模糊,欲遮欲掩中却更舔一份朦胧美。
晚风吹起他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曼妙的弧度。
他的背后是矗立的高楼,万家灯火都化作了他的背景。
细长的影子正好投在楚意的身上,轻柔的包裹住他。
楚意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句诗——“我是此间少年郎,你是天上白月光。”
钟肆在他面前停下,两个人一蹲一站,静静的对视。
突然,楚意一下子跳到钟肆的身上,他双手搂住钟肆的脖子,双腿紧紧地夹住那细瘦的腰。
钟肆怕人摔着,急忙搂住他的腿,防止人往下掉。
刚想说话,嘴唇便触上一处柔软,耳边传来略急促的呼吸声,四目相对,眼底都是浓厚的爱意。
他们在月光下亲吻,在寂静的黑夜里
相爱。
洁白的月光散落在他们身上,为这对爱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浓厚的奶香还停留在口腔里,唾液交缠间化作一管催情剂,彻底燃尽彼此的理智。
粘稠的声音在这片小小的天地响起,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与之伴奏。
等到两人分开时,对方的嘴唇彻底肿了,红的像是点缀着红宝石。
楚意从钟肆的怀里跳了下来,缺氧的脸蛋泛着红,浓密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眼眸里的水珠仿佛要就此坠落。
他有些腿软的倚靠在钟肆的怀里,慢慢的平复心跳。
抬头,满天乌云尽散,月亮彻底展露了身形,圆润的像一个玉盘,周围无数繁星作伴,夜幕披上一层衣裳。
楚意拉了拉钟肆的衣摆,指着天上说:“快看,有好多星星!”
钟肆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楚意,他想说,漫天繁星尽入你眼,我不需要抬头,便能看见星辰和皎月。
只可惜,看星星的人最后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永恒的闪耀在钟肆的心里。
钟肆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刚想溜回房间里,客厅的灯却被突然打开了。
耀眼的灯光让钟肆不自觉的抬手捂住眼睛。
“哼,臭小子干怎么去了!”
钟肆无奈的停下脚步,老老实实的站着原地挨训,并且继续替钟母选衣服。
最后在钟肆耐心耗尽之前钟母终于选好了衣服,暗红色的毛衣搭配米白色丝绒长裙,既显亲切又不失礼貌。
后面见面也非常顺利,两家人在聚在一起和和乐乐的吃了个饭,而饭桌下,钟肆和楚意悄悄的牵手,十指相扣。
……
“怎么了,不舒服吗?”眼前的场景快速转变,钟母担忧的摸了摸钟肆的额头,“要不我们晚点再去,你先休息一下?”
钟肆拉下钟母的手掌,冲她安抚一笑,“没事,刚刚走神了。”
钟母这才放下心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两人继续往下走。
“喵喵——”钟肆刚走进小区里,一只小猫咪就窜了出来,亲切的在他腿边蹭了蹭,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捧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钟肆蹲下身,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去外皮,递到小猫咪的面前。
钟母也跟着蹲下,抬手在小猫咪的身上rua了一把,“萌萌你又出来招摇撞骗了。”
萌萌歪头在钟母的手掌上蹭了几下,一边快速进食。
开门的是楚母,钟母热切的和她相拥,两人互道“新年快乐”之类的祝福语。
客厅沙发上,楚父正在和楚荣下棋,见钟肆来了立马招呼他一起。
一大堆人聚在一起也算热闹了,后面又有陆陆续续的有亲戚来串门,声音开始嘈杂起来,这才有了年味。

第九章
时间的流逝总是悄无声息的,钟肆在初春的第一场雨里脱下了厚重的棉袄,又在深秋的一场晚风里穿上了外套。
这一年过得平平淡淡,柴米油盐、三餐四季,行色匆匆的人群也不曾停下脚步。
真要说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大概就是楚荣和谈了半年的女朋友结婚了,钟肆还去给他做了伴郎。
婚礼那天特别热闹,各路亲戚、朋友齐聚一堂,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楚荣那一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西式婚礼圣神而浩大,娇美的新娘在婚礼进行曲中缓缓走来,一步一步向幸福迈进。
楚荣激动的红了眼眶,郑重的和新娘宣誓,台下祝福的掌声一波又一波响起。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钟肆缓缓的低下头,在左手无名指处印下一吻。
借着别人的婚礼亲吻远方的你,收下这诚挚的祝福,为我们的过往添上最完美的一笔。
钟肆不记得那晚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半夜被惊醒,入目是一片黑暗。
那时候他就在想,要是楚意还在的话,他一定要办一场比这还要热闹十倍的婚礼,他要在无数的祝福声中亲吻楚意,为他戴上戒指……
只是这样的场景终究只能在梦里出现,那个远行的人再没有回来。
时间一年一年走过,楚意始终活在钟肆的心里,活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回忆里。
钟肆承担起楚意的责任和义务,替他照顾年迈的父母、扶持他的兄长、维护他的朋友……
身边有无数人劝他放下楚意重新开始生活,他也总会收到形形色色的人的好感,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用沉默拒绝。
渐渐的,身边人不再劝了,有意者放弃了,他始终孑然一身。
再后来,他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又养了一条小狗,屋子里便整天整天乒乒乓乓的,总算是热闹起来了。
他给那孩子取名为“钟慕意”,钟肆爱慕楚意,一个自带故事和爱意的名字。
他的日常生活就是带带孩子溜溜狗,闲暇时泡杯茶种种花,每天过的也算有滋有味,他身上的人气也可算是多了一些。
小孩子最是调皮,总喜欢粘着钟肆,要亲要抱。钟肆面冷心热,对着个还穿着尿不湿的奶娃娃实在是狠不下心,每每只能无奈的投降。
等孩子大了一些,有了自主能力,钟肆便放开了手,随他去闯荡,自己也开始游山玩水,常年在外。
后来他独自一人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却再也遇不到一个如楚意一般闪闪发光的人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又先后送走了三位老人,此时的他也不再年轻,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失去了弹性,双鬓染上白霜,脊背也略有些弯曲,可身上那股子冷清疏离的气质一如既往,几十年未曾变过。
时光还在往前走,他的皮肤越发松弛,牙也开始脱落,曾经那个翩翩少年逐渐步入老年。
钟慕意还是和年幼时一般爱缠着钟肆,即便这人冷着脸不搭理他,他也总要往上凑。
人一老,身体各种毛病便都来了,钟肆隔些日子便要去趟医院。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身体彻底不行了,天天住在医院里,靠着昂贵的药物和机器维持生命。
此时的钟肆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人了,七十好几的高龄。
这天钟肆难得有了点精神,他靠坐在病床的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笔记本。书页早已泛黄,字迹在岁月的洗礼下有些淡化模糊。
钟慕意坐在病床边陪着钟肆,四十好几的中年人眼眶通红,里面蓄着一泉水。
医生早已下了通知,钟肆大概就是这几天了。
钟肆抬头看他,眼神罕见的带了点柔和,“傻孩子,哭什么。”
钟慕意本就是强忍泪意,一听这话,便再也憋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长久的病痛让钟肆十分憔悴瘦弱,早已不见当年半分神采。他伸手在钟慕意的头上摸了几把。
“生死本就是世间常有的事……”说到这,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止住了话头。
生死确实是世间常有的事,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可真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总也是舍不得放不下的。
钟肆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一个铂金戒指松松垮垮的套在无名指上,从戴上的那一刻起,五十一年,他再没有摘下过。
眼前渐渐回放过往种种,最频繁出现的,还是那个十七岁就惊艳了他的人。
楚意是一抹光,照在他的身上,靠着这束光足矣支撑他走过余生。
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照片都早已泛黄了,脑海里那人的脸庞也不再清晰,始终戴着一层模糊的纱。
身旁的人还在哭泣,咧着嘴,大声嚎叫,像个孩子一样。
钟肆安抚他:“慕意,我没有离开你,只不过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你,不要难过,也不要伤心,我和你小爸会在那边看着你的。”

慕意张嘴想说什么,钟肆又开口说:“为了责任为了爱,你以后也要好好生活。”
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向话少的钟肆难得有些唠叨,断断续续的和钟慕意说着话。途中钟慕意的妻子儿女都赶了过来,一家人聚在一起享受最后的团圆。
在落日的余晖里,钟肆彻底陷入昏迷,无数的医生护士相继涌入,做最后的挣扎。
钟肆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像是踩在一团棉花里。
四周的人群好像离他远去,窗外的落日格外耀眼。
突然,远处的云彩向两边拨开,一个少年踩着光向他走来。
少年穿着简单的蓝白校服,伸着手对他笑。
钟肆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热闹的教室里,窗外是清脆的蝉鸣,讲台上的老师孜孜不倦的教导。
少年洋溢着同样的笑容,向他伸手,温柔轻缓地说“同桌,认识一下,我叫楚意,肆意的意。”
钟肆沉寂了几十年的心再次波动了,他笑地像个几岁的孩童,因情绪激动眼里泛起了泪花。
钟肆飞快向他奔去,心潮翻涌,他跑得比任何一次都快,也第一次觉得路那么远,他好怕一眨眼,这人又一次消失离去。
他清晰的记得楚意离去时仿若抽筋扒骨的疼痛、漫无止境的绝望、束手无策的茫然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因一个人的离去而纠缠着他。
钟肆有些恍惚,好像这51年只不过是一场梦,少年没有离去,他尚且年轻。梦醒了,少年依旧对着他笑。
“嘭”,他撞进了一个有着淡淡洗衣液清香的温暖怀抱,一如印象,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愉快的叫嚣着。
时隔51年,他又抱到了自己念念不忘大半辈子的人。
少年紧紧地抱着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嗓音是特有的清朗,“我来接你了。”
钟肆狼狈的擦干净眼泪,身上的病号服变成了同款校服。他温柔的抚过楚意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眼底是汹涌澎湃的爱意。
“小骗子,你再也不准食言了。”
“好,我再也不会了。”
钟肆牵着楚意的手站着床边,最后看了一眼钟慕意,两人这才一步一步向着天空走去,绯红的晚霞映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光彩。
这对分离了五十一年的爱人终于再次相遇、相守,这次再没有办法可以将他们分开。
而此时,医院的仪器也发出来刺耳的警报声,半个小时后,医生宣布了死亡。
[正文完]

跨年篇
时间线:20181231(楚意去世的前一年)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俯身蹲下,略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眉毛。
“喵——”
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咪怯生生的向钟肆靠近,它身上的毛东缺一簇西缺一簇,还粘满了泥土、草屑,浅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蓄了一捧水,可怜兮兮的盯着钟肆。
“喵呜——”
小猫咪哀声惨叫,酿酿跄跄的走到钟肆的腿边,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地在这个两脚兽的裤腿上蹭了一下。
钟肆微蹙着眉毛,脸色冷得厉害,他伸出手轻柔地在小猫咪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小猫咪发出惊喜的“喵呜”声,许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爱抚,欢呼的摇着尾巴,扭动着脖子在钟肆的手心里蹭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色的绒毛里来回抚弄,小猫咪舒服的眯起眼睛,发出享受的“喵喵”声。
这时,寂静的小道里响起来急促的脚步声,钟肆刚要站起身,后背就撞上一具躯体,眼前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头顶传来晴朗的笑声,“猜猜我是谁?”
钟肆抬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在寒风中吹的久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红,带着凉意。
“是我的小男朋友。”
楚意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几下,“抱歉我来晚了,冷吗?”
说完又把钟肆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在黑夜里升腾,为他增添了一丝朦胧感。
钟肆仰着头看他,利落的短发,露出额头眉毛,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此刻盛满内疚和心疼,脖子上系着一条毛绒绒的红色格子围巾,十足的少年气。
好像无论过了多少年,这个人依旧如初见一般阳光青春,带着满身的少年气。
钟肆抽出双手,伸出食指,在楚意的脸蛋上戳了一下,很软。
“喵——”
小猫咪刚刚吃完钟肆投喂的小饼干,软软的叫了一声,伸出舌头清理爪子上的饼干碎屑。
“萌萌你怎么在这?”楚意在钟肆的身旁蹲下,伸手在小猫咪的脑袋上戳了几下。
“喵喵喵——”
“你认识这只小猫咪。”钟肆侧头问楚意,双眉不自觉的皱起。
楚意看了他一眼,福至心灵,他随意的摆了几下手,在萌萌的脑袋上薅了一把,“这家伙看着可怜兮兮的,其实是我们小区的猫王,这片地区的头头,经常和其他小猫咪打架。”
钟肆诧异的挑眉,楚意接着往下说:“它主人对它可好了,每天炖鱼给它吃,但这家伙经常跑出来装可怜招摇拐骗,这些伤都是它和其他小猫咪打架弄出来的。”
钟肆眼里的怜惜和同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而吃饱喝足的小猫咪舔干净爪子,扭着圆滚滚的身子,潇洒的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楚意拉着钟肆站起身,“你把我的小饼干给它吃了。”
钟肆抿嘴,垂着头,神色有点尴尬,他牵过楚意的手塞进口袋。
“我给你买。”
“好吧。”
两人牵着手不紧不慢的往外走,暖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黑色的阴阳铺在路面上,偶尔交叠、融合。
今天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跨年之夜,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钟肆放开楚意的手,改为搂着他的肩膀,以防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阳曦广场,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闹钟,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聚在一起,翘首以待,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四周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对新的一年的期盼。
钟肆牢牢地把楚意护在怀里,避免人群的碰撞挤压。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挨在一起,没有说话,口袋里的手指交缠。
不知等了多久,人群里一阵骚动,大屏幕里开始倒计时,一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无数人在这一刻一起开口。
“六十!”
钟肆抬手抚摸楚意的脸颊。
“四十七!”
楚意双手搂住钟肆的脖子。
“三十一!”
钟肆拉下楚意的手十指相扣。
“二十!”
楚意用空着的手搂住钟肆的腰。
“十!”
钟肆伸手捏住楚意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三!”
楚意歪头附在钟肆耳边。
“二!”
楚意:“男朋友,我爱你。”
“一!”
“新年快乐!”
无数烟花在这一刻飞上天空,“砰”地一身爆炸开来,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黑夜被照得宛若白昼。
绚丽的烟花短暂的绽放,便化为尘土,消
失的无影无踪。
无数的人发出嘶哄的欢呼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在新年的第一秒钟,在无数人的祝福声里,钟肆和楚意肆意相吻,唇瓣相贴,交换着彼此的唾液。
底下十指紧扣,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待二人分开时,彼此呼吸都有些急促,白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起。
钟肆:“我好爱你。”
楚意咧嘴大笑,有些孩子气的捏了一下钟肆的耳朵,“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围的人群互道祝福,欢呼声和嬉笑声汇聚成一片海洋,连寒风都带着一股喜庆。
烟花还在不停的绽放,四周的灯光映入楚意的眼睛里,闪着光,钟肆抬手抚上他的眼睛,俏皮的睫毛在他指尖扑闪着。
钟肆:“你的眼睛很漂亮,它会发光。我的小太阳要一直健健康康的,要一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楚意搂住钟肆的腰,靠在他的肩窝里,“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的小月亮也要一直一直陪着他的小太阳。”
“嗯,我会的。”
烟火、祝福、人群……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秒就好了,把这一切定格。
只是时间从不会停下脚步。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久到人群开始退散,才放开彼此。
楚意一边吃着钟肆补偿他的小饼干,一边在他手心画圈圈。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楚意给钟肆喂了一口饼干,这才接着说:“替我妈妈向一个人带几句话,‘新的一年希望阳哥越来越好,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能得到收获,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不想做出什么承诺,但希望阳哥一直在,明年、后年、年年!’”
我把你写进书里,希望你能看见。

关于学生时代
晚自习时间,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笔尖书写的声音。
窗户大敞着,白色的窗帘在晚风的吹拂下,在空中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却无人欣赏。
高考。
就像一座大山压在高三众学子身上,让人喘不过气,只能日复一日的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用试卷麻醉自己,也麻醉无处安放的好奇。
教室里寂静的有些压抑,每一张面孔都透露着疲惫,却没有人停下,也不能停下。
钟肆埋头写物理试卷,长时间的思考让他头昏脑胀,疲惫感一阵一阵涌来,想要把他淹没。
钟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强行缓下一阵不适,他深吸口气,拿起笔,继续奋斗。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试卷上的字都看不太清楚。
手中的笔被人抽走,胳膊被人撞了一下,钟肆有些迟缓的转过头,身旁的少年脸上同样布满疲惫,眼睛里却亮晶晶的,闪着光。
楚意向钟肆靠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快看窗外。”
钟肆条件反射的朝窗外看去,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h市一中晚自习上的早,此时天还未完全黑透。昏暗的天空上,红色的晚霞占据了半边天,被晚风吹动着往前跑。
震撼。
这是钟肆的第一反应。
他的瞳孔被染上红色,闪着微弱的光芒,疲惫瞬间退散,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他转过头去看楚意,两人的视线相撞,莫名的情愫在瞳孔里蔓延。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晚霞悄悄的爬上他们的脸颊。
“哇!”
教室里传来低低的惊呼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平静的湖面上传来一阵涟漪。
讲台上备课的栖墨也被吸引了注意,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满天晚霞映入眼帘。
栖墨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每一张面孔都透露着疲惫,眼睛里却透着兴奋和惊喜。
栖墨收回视线,重新走到讲台上,他伸手在讲台上拍了几下,“同学们,距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了。”所有细碎的声响都没了,湖面上重归平静。
栖墨停顿几秒,接着开口:“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所以,今天我们不上晚自习了,一起去看看晚霞吹吹风,好好的休息一下。”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瞬间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简直要掀翻楼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肆缓缓的吐了口气,右手突然被人拉住,紧接着,一股力量拉着他往外跑。
四月份的晚风还很凉爽,吹醒了昏昏沉沉的头脑,衣摆在风中起舞,划出一道道优雅的线条。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尖,混杂着泥土的清香,他们在最后的学生时代里肆意奔跑。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终于能够在天空自由翱翔。
楚意拉着他一直跑到操场,没有高楼的阻拦,鲜艳的火红直白的映入眼中。
楚意拉着钟肆坐在操场的绿草坪里,抬头仰望天空,欣赏最后一抹落日余晖。
小胖子齐潮喘着粗气道:“我的哥哥哎,你们跑的也太快了吧,逼哥拉着我跑都没跑过你俩。”
逼哥随手怼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拉着我,我也不至于跑那么慢。”
楚意双手撑地背靠着钟肆,也不搭话,看着他们两互相吐槽。
说话间,又断断续续来了不少人,连班主任栖墨也跟着跑来了。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五湖四海的聊着,享受这短暂的休息时光。在明天太阳出来后,又要继续奋斗。
“哎,同桌,高考完后第二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楚意懒懒的靠着钟肆,卷翘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钟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不远处齐潮拉着逼哥,激情澎湃的和他谈自己的伟大理想,把人烦得只想杀人灭口。
他们身旁,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有几个还红了眼眶……
钟肆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孔,明明只相处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也没多么深刻的感情,可当真的要离别时,心里总归是不舍的。
他低头看着靠着他假寐的人,那点别样的情愫瞬间涌了出来,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是明白的,只是两个人都没有点破,各自披着一层皮,友好的相处着。
天渐渐的暗了下去,四周亮起了路灯,昏暗的光线看不清肩上人的面孔,便也错过了他眼里那一抹热切的情意。
月亮高高挂在夜幕上,无数星辰做伴,簇拥着他们唯一的神明。
城市里总是很难看见满天繁星,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无数拔地而起的高楼,和让人作呕的黑色车尾气。
大家激动的指着天空,早已忘了上次看见漫天星辰是什么时候了。
楚意总算睁开了眼睛,却依旧背靠着
钟肆。
这时候逼哥凑了过来,三个人排排坐,乖的像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逼哥用手怼了怼楚意,“班长,要不要来一首?”
楚意挑了挑眉,坐起来,“来呗!”
钟肆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看着那两人凑在一起,叽叽歪歪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我相信有一双手把我轻轻牵到你的跟前。”
空旷的操场上突然响起悦耳的歌声,少年的嗓音还带着青涩,那股子青春怎么也藏不住。
逼哥唱完一句,楚意紧接着跟上第二句,
“我相信有一根线将梦想与现实相连。”
他的眼睛被灯光照得亮闪闪的,里面是钟肆的倒影。
操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悠扬的歌声,还有人跟着打起了拍子。
两人合唱:“我相信有一种缘会把所有的偶然都实现,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开始改变。”
大家也跟着合唱:“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星并不远梦并不远只要你踮起脚尖,我从此不再彷徨也不再腼腆,张开双臂和你一起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其实唱的并不怎么动听,不同的音色勉强组合在一起,甚至还有不少人跑调,而这首歌却成为了高中三年最难忘的一首歌,也是最难忘的一次合唱。
“我相信有一种缘会把所有的偶然都实现,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开始改变。”
楚意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钟肆的身上,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里面的波涛汹涌让钟肆心跳加速。
“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星并不远梦并不远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从此不再彷徨也不再腼腆,张开双臂和你一起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一曲终了,却响起了不少呜呜咽咽的哭泣声,直到这一刻,才觉得时间太快,三年转瞬即逝,无数美好终究留在了昨天。
钟肆和楚意静静的对视着,晚风徐徐,带来清爽,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暗恋。
逼哥是另外一本书中的配角,一个梦幻联动,书:《系统之变成泰迪熊被室友看上了》by小福福

关于学生时代2
清晨六点半的柳河巷是最热闹的,有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朝气蓬勃的学生、怡然自得的退休老者、牙牙学语的孩童……
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整条巷子里都是热闹的、喧哗的、杂乱的,充满人间烟火气。
“嗨,同桌!”一道清亮的嗓音在热闹的人群中响起,语调里透着浅浅的笑意。
钟肆抬起头,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扫视一圈,不一会就捕捉到目标人物。
青春肆意的少年往人群里随便一站,都是极为显眼的存在,更何况这人本就和太阳一样闪闪发光,想忽视都难。
楚意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点一点挪到钟肆的身边。
“同桌早上好呀。”楚意站在钟肆对面,歪着头和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钟肆:“早上好。”
他清冷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宛如一个摄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规则和死板。
楚意暗自撇了撇嘴,内心默默吐槽同桌的高冷。
楚意撩了一把短发,拉过钟肆的手腕,带着他往巷子里走去。
“我跟你说,这条街早餐最好吃的早餐店当属‘雨沫小餐’,开了好几年了,这几届的一中人都吃过,你刚来还不熟,等你吃过一次,绝对终生难忘!哎,我们快点去,晚了可就没有座位了……”楚意一边拉着钟肆往前走,一边和他普及一中的各种知识。
钟肆时不时应一声,两个人也算有来有往,气氛也不尴尬。
“到了,就是这。”
两层高的旧楼,墙体有些裂痕,屋檐上站着一排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楚意拉着钟肆进了店铺,明明七点不到,店铺里却座无虚席。
楚意拉着钟肆到了前台,店老板是一个高高大大身体强壮的青年,留着紧贴头皮的板寸,穿着一件纯白的背心,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隐约间能看见饱满的肌肉。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手脚麻利的煮粉。
锅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孔,朦胧间只能看出他五官端正,长的很是不错。
“老板,两碗牛肉粉,一份不要葱姜蒜和香菜,”楚意又转过头问钟肆,“同桌你有什么忌口的?”
钟肆摇了摇头道:“没有。”
老板头都没抬,只随口应了一声,手里动作不停,继续麻利的煮粉装盘,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美观又洒脱。
点完餐,楚意和钟肆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大厅里的各色声音,竟也觉得十分惬意。
钟肆垂着头用余光打量楚意,看他和隔壁桌的老奶奶聊天,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完全不认生,像是相识多年的挚友。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论什么地方,不论什么人,他都能聊起来,开朗的不像话。
钟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想到昨天晚上对方给他发消息,约自己吃早餐。按照钟肆一贯的脾气性格,他断断是不会接受,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学神!”楚意和老奶奶正聊的兴起,抬眼就在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单薄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细长的丹凤眼,眼尾有一颗褐色的痣,嘴唇薄且唇色淡。
被叫住的少年抬脚往钟肆他们走来,浅浅一笑,“楚学长。”声音温柔和缓,如一缕春风拂过。
楚意往旁边一挪,拉着少年坐下,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钟肆,“这是我同桌,钟肆,”楚意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同桌,这是棠睦池,我们h市一中学神。”
棠睦池和钟肆略一点头,“钟学长好,学神不敢当,谬赞了。”
钟肆:“你好。”
楚意右手搭在棠睦池肩膀上,“当得起,你可是我们民选出来的……”
钟肆看着他们两,一个温柔,一个炙热,一个是晨间的风,一个是天上的日,两个人坐在一起,能让万物失色。
三人还未多交谈,前台就传来了叫餐声。
“雨沫小餐”的份量十足,海口大的碗里满满都是粉条,褐色的卤牛肉铺满了半个碗,乳白色的骨头汤上飘着一圈油水。
香味瞬间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三人也不再交谈,专心接待美食。
粉条韧性十足,卤牛肉软烂入味,入口即化,汤汁醇厚。
只一口,钟肆就彻底爱上了这家早餐店。
楚意注意到钟肆略微瞪大的眼睛,了然一笑,“同桌,怎么样,我就说很好吃吧。”
钟肆话一如既往的少,“嗯。”
楚意还记得钟肆刚刚来班上那天,放学后栖墨特地来找他,要他尽量多帮助钟肆适应新环境。
那时候楚意对钟肆很感兴趣,或者是,他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再加上班主任的委托,一个礼拜来,他去干什么都拉着钟肆。
既是完成任务,也是真心想帮助新同桌。
可这一刻,楚意看着钟肆,他面前的海碗正冒着热气,白色的雾气铺
洒在他的脸上,身后是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置身于这样热闹的环境里,他却依旧冷清疏离,超脱世俗一般。
就像……楚意挠了挠头,皱眉沉思。
像什么呢?
过了一会,楚意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月亮!
冷清、疏离、淡漠、高贵……这不就是月亮吗!
同桌的两个人同时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楚意咳了一声,收回手,“没什么。”
一顿早餐三个人吃的其乐融融,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楚意和棠睦池在聊,钟肆只偶尔答腔。
期间,“雨沫小餐”的另一名工作人员还给他们送了一碟子牛肉。
青年有些腼腆的向他们笑了一笑,又转过身去忙了。
“雨沫小餐”的生意也是真的好,客人络绎不绝,就没有清净的时候。
吃过早餐,棠睦池和楚意、钟肆告别,此时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身形,把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晨间的风吹起单薄的衣摆,带来一阵凉爽。
最后两个人顶着九月的太阳,缓缓地走着。

关于大学生活(车)
在七月中旬,钟肆和楚意一同收到了t大的录取通知书。浅蓝色的录取通知书印着t大的校徽——一只红色的正在翱翔的鸟,薄薄的几页纸,却是他们高中三年的劳动成果。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付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步入大学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悠闲,总有许许多多的事物要处理,而这些零碎事物也并没有影响到钟肆和楚意的甜蜜。
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比起高中也并没有相差太多,只是相聚的时间减短了,再不能像高中时期一般,转头就能看见对方。
钟肆偶尔还会想念那段高中生活,即使蝉的嘶喊让人烦躁,即使有数不清的试卷、考不完的试,他依旧怀念那段忙碌又充实的时光。
钟肆抬手拢了拢衣领,二月份h市还冷的厉害,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寒风总能吹到骨缝里。
钟肆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这才悠闲的躺在椅背上。
点开手机,微信正好跳出一条消息。
[肆肆的小太阳]:来了吗?
钟肆搓了搓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缓慢的敲下一行字。
[意意的小月亮]:上车了。
对面立马回复。
[肆肆的小太阳]:知道了(′??w??`)。
钟肆收起手机,罕见的催促司机开快点。
司机是一位中年大叔,看起来很和气,他笑了笑,“小伙子是忙着去找对象吗?”
钟肆“嗯”了一声。
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和钟肆闲聊,他也不嫌弃钟肆沉默寡言,一个人也说的乐乐呵呵的。
终于,在七点半钟肆准时到达了酒店。
酒店的装潢很是精致,处处都透着昂贵的气息。
钟肆一时间有些弄不懂楚意的想法。
钟肆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楚意探出头来,借着走廊上的光线,可以看见他头发正滴着水,穿着一件浴袍,身上带着湿气,显然是刚刚洗过澡。
不待钟肆说话,楚意便伸手把他拉了进来,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了。
屋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不远处的地板上用蜡烛摆了一个爱心,摇曳的烛火只能隐隐约约的看清房屋内的摆设。
楚意双手捂住钟肆的眼睛,在他耳垂上很轻的亲了一口,“闭上眼睛。”
钟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脑内隐约有了猜想,他顺从的闭上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过了一会楚意才开口,“可以张开了。”
爱心烛火中间,楚意跪坐在地上,他手里捧着一个蛋糕,蛋糕上插着一个“19”的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钟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抬脚走到楚意面前蹲下。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火光印在双方瞳孔里。
楚意:“生日快乐,可以许愿了。”
钟肆摇了摇头,他的愿望就在眼前,不需要祈求,早已得到。
钟肆吹灭了蜡烛,他一手接过蛋糕,一手拉起楚意,动作间带起的风吹灭了几盏烛火。
钟肆借着微弱的火光想要去开灯,背后却拥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腰也被一双手圈住,紧接着,耳垂上传来湿热的触感。
钟肆握住楚意的手转过头去,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楚意的神色,“怎么了?”
楚意凑上去亲他的嘴角,呢喃道:“哥,小肆……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唔……”
钟肆反手扣住楚意的下巴,用力的亲了上去,舌尖抵开微闭的嘴唇,勾着原住民纠缠,粘腻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床边走去,衣服散了一地,带起的风吹灭了蜡烛,房间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触碰间楚意被推到床上,“咔嚓”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楚意不适应的抬手遮住眼睛。
明亮的白炽灯下,一具年轻而美好的身体平躺在白色床单上,皮肤白皙有光泽,布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还不满十九岁的大男孩身体还有些单薄瘦弱。许是害羞,皮肤泛上一层绯红。
钟肆视线继续往下,扫过他的腹肌,底下的性器已经硬起,粉红色的小口正吐着清液,水液顺着性器顶端往下滑,打湿了底部的毛发。
钟肆难耐的淹了口唾液,抬脚爬上床,覆在楚意的身上。
两人肌肤相贴,火热的躯体触碰间引起失控的信号。
楚意轻哼一声,放开了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此时他的眼圈微红,几滴水珠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软弱好欺。
“小肆——”
钟肆低头堵住楚意的嘴巴,让他再也发不出声响,只能被迫接受他凶狠的吻。
楚意仰起头顺从的闭上眼睛,抬起胳膊圈在钟肆的脖子上,双腿张开绕住钟肆的腰,
乖顺极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想要看他哭,看他求饶,最好是一边哭一边求饶。
真的是……找操。
钟肆双手在楚意的身体上游走,右手抚过他的脖颈,大拇指轻轻的按在上面打转,引起怀里人的颤动,却因为被堵住了嘴唇,只能用鼻子发出无意义的哼声。
钟肆左手在楚意胸前粉红色的肉粒上捏了一把,借着整个手掌覆上去摩擦打转,只把那可怜的小家伙玩的充血硬起。
不知过了多久,钟肆放开了手里的肉粒,手继续往下滑,绕过纤细的腰肢,精准的握住楚意的性器,熟练的上下撸动。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总算落下泪来,沿着眼角滑落,打湿了卷翘的睫毛。
钟肆这才善心大发的放过了楚意的嘴,分开时,一条透明的水液在空气中断裂,发出“啪”的一声。
“唔——嗯~”
楚意张着被啃咬的红润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钟肆一边亲吻他的肩膀,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专属印记,一边挺腰撞在楚意的小腹上,动作间两根笔挺的性器向触碰,引发楚意动情的哼叫声。
钟肆满意的看着自己留下的印记,抬手擦过楚意脸上的泪水,“今天不做,没有东西。”
楚意眼睫轻颤,不敢直视钟肆的眼睛。
“我已经弄过了……”
半天,身上的人都没有反应,连底下的动作都停止了。楚意不解的抬起头,钟肆即使在情事中也是冷淡的有距离的,只是那双眼眸此刻被情欲占满,黑的吓人。
楚意瑟缩的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不知为何,竟有些后悔。
钟肆在楚意脑袋上缓慢的抚摸着,“这么急着找操呢?今天晚上可别哭。”
楚意震惊的抬头看着钟肆,怎么也没想明白平时那么冷清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种下流话来。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想了。
钟肆扯下楚意的双腿,乘“”型摆好,坦露出整个下体,底下的风光一览无余,能清楚的看见那个神秘的入口。
此时那个小口周边泛着红,收缩间吐出透明的水液。
楚意羞的脸颊通红,身体抑制不住的颤动,却也没挣扎,老老实实的躺着让人看。
钟肆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看起来性感又狂野。
楚意看的脸热,视线一点一点扫过钟肆的身体,目光对上那个坚硬的物体,羞涩又期待。
钟肆左手掐住楚意的腰,右手手指触上他的后穴,湿软的穴口及其热情,轻轻松松吞进去两根手指,内里的穴肉也热情的将其裹紧。
“啊——”
楚意上身往上弹起,却又被钟肆的左手狠狠按住,只能发出无力的喊叫声。
钟肆的手指模仿性交在里抽插了几下,水液粘湿了他的手指,看起来淫靡至极。
“唔~小肆~”
钟肆一把抽出手指,双手掐住楚意的腰,性器抵住他的后穴,挺着跨往里撞。
“啊!”
粗大的性器被卡在穴口,勉勉强强进去了一个头,紧致的触感爽的钟肆头皮发麻,只想不管不顾的往里撞。
可楚意的痛呼声唤回了他的理智,楚意只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疼得身体直发抖。
钟肆停下深入,抬手一一抚摸楚意的身体,嘴唇讨好的亲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缓解他的痛苦。
这场深入花费了两人很长时间,直到彻底进去那一刻,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钟肆抬手抚摸楚意因为疼痛而疲软下来的性器,嘴唇一点一点舔干净他的眼泪,直到他面色重新恢复红润,这才挺腰撞击。
穴道湿软温热,紧紧的夹着钟肆的性器,每次抽离时都极为不舍的挽留,囊带撞击在楚意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听的人脸红心热,羞臊极了。
“啊!轻点——哥——轻点~”
钟肆双手裹住楚意的屁股,用力的揉搓,挤弄出不同的形状,腰部继续发力,一次比一次狠。
“不要了,哥,我不要了——啊!”
楚意摇着头想往后退,被钟肆掐着腰跨往下按,狠狠地撞击在最深处。
“呜呜呜——”
楚意失神的张着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钟肆压下身体,在他脸上安抚性的亲了一口,底下的动作不停,粘腻的液体被撞击的四处飞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暧昧淫靡的痕迹。
这场性交仿佛没有止境,两个半大的青年,在性爱里沉沦。
终于,随着钟肆一声粗喘,性器被深深埋入楚意的身体里,滚烫的液体喷薄而出,灌满了狭窄的通道。
楚意疲惫的躺在床上,身上布满各种痕迹,早已射过一次的性器再次射出略稀薄的液体,白色的精液落在钟肆的腰腹上,顺着身体线条往下滑落,滴落在床单上。
两人相拥着享受高潮的余韵,慢慢的平复气息。
事后
,钟肆抱着楚意清理身体,两个人又在浴室里来了一次,等到一切彻底恢复平静,早已天色大暗,两个人相拥着入眠。

情人节特定番外
人来人往的街道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站在路灯下,他五官很是精致,模样十分的好,只是浑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教人不敢轻易接近。
“抱歉,我没有微信。”钟肆面无表情的开口拒绝女孩的请求,理由敷衍的不像话。
女孩还想再说点什么,钟肆有些烦躁的再次开口:“家里那位会生气。”
女孩的勇气一下子被放完了,她失望的垂下头,和钟肆道了句歉,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钟肆继续站在路灯下,低头摆弄手机,略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眉眼,看起来又冷又俊,极具个性。
[肆肆的小太阳]:“今天有些堵车,你先找个奶茶店坐一会。”
钟肆打字回复。
[意意的小月亮]:“没事,我等你,不急。”
关了手机,一个卖花的小商贩走了过来,热情的和钟肆打招呼:“嗨,帅哥,情人节买束花送女朋友啊,她一定会开心的!”
钟肆本不欲理会,可当他看见三轮车上的玫瑰花就怎么也移不开眼。
鬼使神差下,钟肆买了一束玫瑰,九朵妖娆的红玫瑰被束在一起,静静的绽放着,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两人在一起也有八个月了,钟肆却没给楚意送过花,到是两人刚在一起时楚意给他送过一次花,也是玫瑰。
两个人男人谈恋爱总不会那么细节,那些重要节日的仪式感也就没那么关注。要不是商贩的话,钟肆都没反应过来今天是情人节。
许是骨子里带的冷漠,钟肆在意的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他习惯了平淡又无趣的生活,楚意是他生活里一束光,给他带来了乐趣和温暖。
钟肆肆意的沉浸在楚意的爱里,享受着他全心全意的关心和宠溺。可仔细想想,好像一直都是楚意拉着自己往前走,甚至于他们两的感情,绝大部分都是楚意占据领导位置。
钟肆有些无措的抿紧嘴,脸部的肌肉线条都有些僵硬。
今天街面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擦踵,虽然钟肆发来了定位,但显然,定位在此刻也无任何作用,楚意只能努力在人群里扑捉钟肆的身影。
楚意跟随着人群往前走,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终于找到了钟肆。冷酷的青年背靠着路灯,他的身后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和拥挤的人群,他站着人群之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想起自己刚刚在街道上找了他那么久,没想到他就站在人群稀少的路灯下,楚意不禁有些好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身旁有熟悉的气息靠近,钟肆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对上楚意满是笑意的面孔,水润的眼睛微微眯起,盛满了星光。
钟肆一时忘了呼吸,不论见过这张面孔多少次,他依然会再次心动。
“我爱你。”
钟肆突然开口,他左手抱着花,右手搂住楚意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也许,他应该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而不是让楚意一个人拉着他们两的感情往前走。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要想永恒持久,免不了双向付出。
既然如此,那就从这一刻开始,努力表达自己的爱意,也努力给他惊喜。
在梦境的最后,楚意搂着钟肆,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所有的颜色褪去,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钟肆也在此刻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黑暗,一时教人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床上的人动了动,随着一声“咔”,房间里亮起了灯,钟肆有些不适应的遮住眼睛。
摁亮手机,23:15,钟肆起身拉开窗帘,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得令人心悸。
钟肆从床头取过烟,缭绕的烟雾升起,弥漫在这片小天地,猩红的火光一点一点的吞噬钟肆的理智。
钟肆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压抑突如其来的浓重思念,心脏被拉扯的泛着疼,连眼眶都有些泛酸。
这是第七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钟肆掐灭烟,转身出门。还很小一只的钟慕意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软乎乎的脸蛋泛着红。
钟肆在他身边坐下,床上的小家伙似有感应,迷迷糊糊的开口:“爸爸……”
钟肆轻轻的应了一声,钟慕意困倦的睁开眼睛,那双和楚意及其相思的眼睛泛着水光。
在思念成灾的那一刻,一向坚定的钟肆终于破防了。
眼泪顺着钟肆脸颊滑落,钟慕意无措的坐了起来,小孩子扑过去抱住钟肆,焦急的询问:“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不要哭哭。”
钟肆抬手抱住钟慕意,把脸埋在他软软的肚子上,哽咽着开口:“爸爸只是很想一个人。”
钟慕意还不能很深刻的理解“思念”这个词,他只能尽力拍着钟肆的背,学着幼儿园老师的样子安慰钟肆。
“爸
爸乖乖,不哭不哭。”
钟肆流着泪,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如果,有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的钟肆和楚意会一直在一起,日子或许会平淡,但一定很幸福。

钟慕意视角
第一次见到父亲时我刚满三岁,那时的父亲还很年轻,脸上没有皱纹,皮肤也没有松弛,他的脊背很直,面色也很冷。
我躲在院长奶奶的背后偷偷看他,他走过来,蹲下身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回家。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他会在那么多小朋友中选中我?我曾经在一次闲聊中问过他,父亲只是皱了皱眉,摇摇头,并未给出答案。
直到父亲重病,天天住在医院里,我替他整理物品,才在一本老旧的笔记本里找到了答案。
“> 今天在孤儿院看到一个小孩,眼睛亮闪闪的,好像会发光,和你的眼睛很像……”
这个“你”我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他叫楚意,一个只存在于父亲回忆里的人。
很厚的一本日记,我从头翻到尾,从夜幕降临翻到天光大亮太阳升起。
日记里记载了许多杂碎的事情,今天吃了什么菜,遇到了什么人,或者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父亲好像把笔记本当成了某种媒介,借着它来和谁对话。
其实关于父亲和他离世的爱人我知道的并不多,每当提起这个名字时,父亲总会流露出悲伤、怀念的情绪,久而久之,家里人很少再提起我另一个爸爸。
对的,虽然我从没见过他,我依然打从心里认为他是我的爸爸。
我看过他的照片,是一个很年轻很爱笑的大男孩,利落的短发,明媚的笑容,父亲搂着他,他靠在父亲的怀里。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副场景呢,他们的眼里除了彼此,再无世间任何事物,那纯粹的爱意让人折服。
我成年以后,父亲就很少再管教我了,给了我无限的自由和空间。
可我并不觉得多么开心,我总觉得他好像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留恋了,特别是奶奶和爸爸的父母相继去世后,为人子,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而为人父,我也长大成人,足以独当一面。
那段时间他频频去墓地看望爸爸和爷爷奶奶们,私底下还为自己买了一块墓碑。
我只能从自己的独身公寓里搬了回来,日日陪伴着他,他才逐渐减少了去墓地的次数。
听说父亲和爸爸是年少相爱,在一起时还很年轻,两个人相伴着走过五年,后来一场车祸带走了爸爸,带走了父亲的爱情。
这些都是奶奶告诉我的,父亲很少和我聊关于爸爸的事情,我主动去问他,他才会三言两语的敷衍我。
我不知道父亲和爸爸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只知道自我有记忆以来,父亲的身边总是盘旋着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
可父亲却从未对其中任何一人表达过接受,他总是孑然一身,戴着两枚戒指,独自行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不曾为谁停下过脚步。
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愿意再找一个呢?至少可以有个人陪伴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父亲放下茶杯,目光是少有的柔和。
“后来我走了很多路,见到过很多人,却再也没见到过如他一般闪闪发光的人。”
父亲见过一颗最炙热的太阳,便再也看不上渺小暗淡的星光。
后来我一天天长大,父亲一天天变老,他的皱纹多了,背也驼了,手脚也越发迟钝了,记忆也变差了。那时候我才明白,父亲是真的老了。
后来,父亲病了,住进了医院,每天都要靠着昂贵的药物和机器维持生命。
随着父亲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醒着的时候他总会和我说说话,有时候聊早已离世的爸爸,有时候聊奶奶……
那一阵子他的话总是很多,多到让我忍不住半夜哭泣。空荡的楼梯间,只能听到我压抑的哭泣声。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父亲离世了,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像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回忆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岁月的尽头找到了自己的少年,此后,世间万物,再也无法将他们分离开来。
年过四十,父亲离世,往后天大地大,却再无倚靠。

关于时间线
1996年> 同年3月11日,在距离钟肆数百里外的医院里,伴随着一身尖锐的哭泣声,楚意降生了。
他们在同一年降生,在没有相遇的那十七年里,走过相同的路,呼吸过同一个城市的空气,看过同样的风景。
命运早已选中他们,相遇是命中注定,相爱是意料之中。
2000年,钟肆4岁,父亲意外去世,往后钟母独自扶养他。
单亲家庭造就他冷漠疏离的性格,却始终对世界饱含善意。
2013九月,钟肆转学到h市一中,在十七岁遇见了他的小太阳。
这一年是初遇,也是钟肆新人生的开启,他走过了最难忘的高三。
2014年,> 同年六月钟肆和楚意参加高考,高考完后钟肆向楚意告白。
高考过后的第二天,楚意接受钟肆的告白。
这一年的六月,他们结束了长达数月的暗恋和暧昧期,正式在一起。
而他们的学生时代也在此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2015年,两人19岁,钟肆和楚意大二在读,同年双方父母见面。
这段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情得到了他们亲人的认可。
2016年,钟肆和楚意攻读大三,两人合伙开店。
2018年,钟肆和楚意大学毕业,彻底告别学生身份,两人共同奔赴未来。
2019年> 2019年12月6日,楚意买了戒指,打算和钟肆求婚。
12月7日,楚意车祸去世,享年23岁。
那枚没被送出去的戒指被藏在角落里,落了满身灰尘,直到两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同月,楚意下葬,钟肆的心随着这场葬礼而沉寂。
> 钟肆在绝望和痛苦中反复挣扎,黑色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的颜色。
> 12月,h市下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钟肆和楚意一同淋了这场初雪,只不过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钟肆本想在这一年多冬天结束生命,却重新找到了他的小太阳,他开始慢慢接受楚意离世的事实,从痛苦中走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 > 此后的时光里,他待钟慕意如亲子,见证了钟慕意的人生。
2070年,楚意去世的第五十一年。钟肆病重去世,享年七十四岁。
在楚意离世的这五十一年里,钟肆从未有一刻忘却他,即使年华渐瘦,相离的时间早已超过相守的时间,即使回忆不再清晰,他也一如既往的爱着楚意,从未有过一刻的动摇。

关于平行世界
注:纯糖篇,补上遗憾,与正文没什么关系。
2019年12月7日,天高气爽,风和日丽,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楚意和楚荣挥手道别,下车关上门,手里提着一个很是精致的奶油蛋糕。
很少人知道,清冷孤傲的钟肆其实喜欢吃甜品,特别钟爱满是卡路里的奶油蛋糕。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楚意抬手遮住嘴,很轻的笑了一声,眉眼向上挑起,很是青春朝气,路过的人群不由放慢了脚步,悄悄的打量他。
楚意无视周围的视线,推开店门走了进去,钟肆正在收银台帮忙,看到楚意,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不多陪陪伯父伯母……”钟肆视线扫到楚意手里提着的蛋糕,眼神有些闪躲,脖颈处缓缓的漫上一层红色。
楚意忍着笑,拉过钟肆往休息间走去,他实在是太爱钟肆的这种反差萌了,自从发现这一点后,楚意隔三差五的就会买个蛋糕逗弄钟肆,看着他脸红羞涩便格外有成就感。
关上门,一切的杂音被阻隔,楚意欣赏够了钟肆的害羞,也没再打趣他,毕竟,他今天可还有一件正经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楚意的预料之中,钟肆翻开了被楚意提前放在架子上的书,里面藏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那个夜晚,两人极尽缠绵,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铺洒在地板上,楚意眼神迷离的看着月光,抬手紧紧的抱住钟肆的肩膀,银质戒指在月光下闪着光。
他怀里抱住的,是整个月亮。
之后两人各自通知了彼此的父母,两家人约出来聚了个餐,一起商讨钟肆和楚意的婚礼的各项事宜。
宽敞的包厢里,桌上是精致的食物,对面是聚在一起商讨婚礼的长辈,钟肆和楚意在桌子底下悄悄的牵手,这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夜深人静时,钟肆常常靠坐在床头,怀里搂着熟睡的楚意,借着月光一点一点的描摹他的睡颜。
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在做梦,正是年轻力壮时期,事业有成,母亲安在,爱情美满,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钟肆和楚意的婚礼就定在来年的春天,那是他们相恋的第六年,邀请了许多同学朋友亲人。
那也是个天气晴朗的好天气,太阳高高的挂在蓝天上,白云与它做伴。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钟肆和楚意交换戒指,最后相拥相吻,礼花在他们头顶绽放,飞舞的花瓣飘散着落下。
钟肆摘下了那颗太阳,楚意取下了那颗月亮。
漫天的祝福声里,逼哥拉着自己的女朋友叫得格外起劲,这几年越发圆润的齐潮也挥着手大声尖叫。
栖墨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谦和,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倚靠在白色的桌子旁,他永远都是那个开明的班主任。
钟肆拉着楚意向宾客致谢,拥挤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棠睦池,他还是和初遇时一样,温柔和煦,时光从不曾磨去他的真诚和善意,还是当年那个让他觉得和楚意一样优秀的一中学神。
棠睦池察觉到钟肆的目光,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怀里的男人也同样的朝他友好一笑,满是诚挚的祝福……
钟肆和楚意结婚的第五年,两人去福利院收养了一个小男孩,他有着和楚意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钟肆一眼就看中了他,立马就办了收养合同,他给男孩取名为钟慕意,从此,两口之家又多了一个成员。
此后的生活在安稳中度过,岁月里全是平淡的剪影,既无大起,也无大落。
时光不紧不慢的走着,却从不曾吹散钟肆和楚意。
又是一年盛夏,依旧是熟悉的蝉鸣,钟肆和楚意都躺在病床上,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通道。无数的机器运转,维持病床上枯朽的生命。
钟肆眨着混浊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楚意,在生命的最后一秒说出一句“我爱你”。
七天后,年过九十七的楚意也离开人世,他和钟肆被钟慕意葬在了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番外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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