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贺彰接过那件玄色氅衣,秦霜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话。
“走了,记得爷交代的事。”萧乾心里烦闷的厉害,不想再这间沾染秦霜气息的卧房多待一刻,穿着单衣便匆匆离开。
“是、萧爷您走好——!”贺彰紧随他身后送了几步,又转头返回内室,扑通一声,面对秦霜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秦霜正为萧乾忽冷忽热的态度失落,见他跪在自己面前,有些诧异。
贺彰涨红了一张黑脸,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虽然不知道王爷怎么替张阿宝求的情,但所幸保住了他的命小人贺彰,代兄弟谢过王爷了!”
话音停顿片刻,他又面容坚定道:“我欠王爷一个人情,今后王爷有任何难事,尽管找我独眼龙贺彰!”
“以前以前对王爷多有得罪,还请您宽恕!”
瞧他满脸庄重的样子,秦霜的面色不改:“有任何难事,都可以找你解决?”
“是是!”黑脸大汉先呆了一下,又重重地点头答应。
“那现在本王想离开这寨子,你如何解决?”秦霜轻轻眨了下清艳的凤目,抬起下颌问道。
“这这”刚刚还慷慨陈词的贺彰瞬间萎了,用手抓住自己的膝盖,面色涨红,吞吞吐吐。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秦霜并不意外。
且不说他能不能逃出渡关山,光是萧乾那个脾气,知道贺彰助他逃跑,便会把这傻兮兮的汉子给宰了。
“好了,本王不难为你了。”秦霜垂下眼眸,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如今能活下去,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是本王痴心妄想。”
贺彰不明白他说的“痴心妄想”是什么意思,可看见秦霜黯然的神情,他挠了挠头,还是劝道:“王爷,其实在俺们这寨子里有啥不好啊?俺看你就别想着走了萧爷他很”
“别提他。”不等贺彰说完,秦霜便哑声打断了他的话。
“哦哦!”萧爷他很喜欢你的!在他充满煞气的眼神下,黑脸大汉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把那件衣裳给本王。”见贺彰绷着脸不吭声了,秦霜冲他伸出手,视线黏在了萧乾的氅衣上。
“啊?哦。可是萧爷说让俺把它扔了。”贺彰把玄色氅衣递给他,缩着脖子说道。
“你还敢提他!”秦霜清绝的凤目一凛,沉声呵斥他。
“我!我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不说了不说了!”贺彰赶紧抱住脑袋,通过指头缝观察着他的神情。
秦霜用指尖缓缓抚摸过那件氅衣上破掉的地方,又瞪着趴在地上的萧二,冷声道:“你这狗子果然笨,怎么不多咬几个窟窿眼子。”
“汪汪——嗷呜!嗷!”萧二委屈吧唧地望着他,也用爪爪抱住了脑袋,动作和贺彰如出一辙。
看着狗子可怜吧唧的样子,秦霜的心又柔软下来,他站起身把氅衣折叠起来放在角落后,便拿起桌上的甜点喂给萧二。
“嗷呜呜!”闻到甜食的香味,萧二开心的眯起圆溜溜的大眼,欢快地吃了起来。
俯视着它撒欢的模样,秦霜的眼里有了笑意,却也有未消散的伤痕。
贺彰就是再迟钝,也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了端倪。
一定是和萧爷吵架了,不然为啥不让提?
吵架就吵架吧,还拿他和萧二当靶子,哎萧二受完委屈还有点心吃,俺可没有!
瞅着狗子吃点心时那副香滋滋的德行,黑脸大汉忍不住在内心嘀咕道。
萧二似是能听到他的心声,吃着吃着,就抬起小脸,得意的冲贺彰吐舌头。
谁让你没我长得可爱,活该!
看狗子的眼神如是说道,气的贺彰牙痒痒。
“王爷,您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俺看是萧二太吵了,不如俺把它带回柴房去?”他仰起脸,征求着秦霜的意见。
“不必。”秦霜冷淡的回应道,凤眸紧盯着萧二出神。
你的人不在房里陪我,便让你的狗陪着我。
这么想着,他清冽的丹凤眼中凝聚起深深的怨气。
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寒气息,贺彰咽了口唾沫,小声劝道:“王爷,萧爷表面看着脾气不大好,其实他可心软了,越在意的人和事,他才越爱发火”
“你还提?!”正在按揉眉心,疏解烦闷的秦霜瞪着眼斥道。
“呃呃不提了!小人想起来,厨房里炖着汤,小人去看汤哈哈,看汤。”
贺彰干笑两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地跑出了卧房。
“汪嗷——!”瞅见他仓惶逃窜的背影,萧二叫唤了一声,又窝回秦霜的脚边吃东西。
冬雪之夜,虫兽安然的蛰伏在寺庙四周,万籁俱寂中,使庙里的喧闹声格外刺耳。
外面孤寂幽寒,庙里却妙舞
清歌,热闹的好似集市。
死死盯着在士兵中周旋的宋祭酒,看他一会儿露出纤细的大腿,一会儿又用白皙的双臂环住男人们的脖颈,唐莲觉得自己喉咙里像堵了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捏紧酒杯,一杯接一杯的猛灌自己,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这种奇怪的感觉。
“欸?唐莲小兄弟怎么不一起玩啊?咦,昏过去了?哈哈——到底是童子身,不禁喝!”
醉醺醺的士兵踉跄着走过来,看到已经迷糊倒地的唐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又挤回到人群里接着嬉戏。
许是因为烈酒的缘故,唐莲这一觉睡得很沉。
待他醒过来时,时辰已经过了子时,夜更加寒凉,就连周边的火堆都因此熄灭不少。
“呜、呃!”少年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额头,睁大双眼环视着四周。
士兵们醉的东倒西歪,活像一滩滩烂泥,完全没了昔日黄衣军意气风发的神采。
如果王爷在这儿就好了看着他们,唐莲心头涌上了一股苍凉之感。
秦霜杀伐果决、超群绝伦,尽管所有人都怕他的血腥手段,但在少年的心目中,王爷却是他最向往的强者。
“嗬嗬——”一想到秦霜,宋祭酒妖冶的脸庞突然在唐莲脑海里闪过,他连忙抱住头,左右看了看,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和宋祭酒一并消失的,还有李将士!
莫非他们想到某种风花雪夜的可能,唐莲紧握住双拳,眼底骤然涌上血色。
他匆忙爬起身,正要跑出寺庙去寻找,却听庙宇后方的小祠堂里传出了说话声。
“大哥,你说咱当真要去救摄政王?”
听到声音,唐莲猫着腰走过去,通过狭窄的门缝一看,说话的人是常跟在李琰身边的一名士兵,名叫李昭。
据说此人以前是李琰家里的奴仆,从军之后,备受其信任,两人整日同进同出,像亲兄弟似的。
“救,当然要救。”回话的人是李琰,这时他正插着腰,在祠堂里来回踱步。
听到他们真的在商讨救王爷的事,唐莲喜出望外,刚要冲上前和他们汇合,可李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皇上的旨意是要我们在山下等着,一旦秦霜从那寨子里逃出来,我们就把他给结果了”
昏沉的夜色里,李琰把手架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没想到,等不来秦霜,倒是等来了那个小子。”
唐莲面容大惊,他知道李琰说的是自己。
“先在那小子面前做做戏,等他带咱们找到秦霜,把这主仆俩都杀了,咱哥几个就能安安稳稳的回京了到时候,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咱呢!”
话说到这里,李琰兴奋的红光满面。
“也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待的老子都发霉了。”
李昭赞成的点头,又痴笑着问:“只不过,大哥,兄弟我就不明白了,那摄政王,不是皇上眼跟前的红人吗?赶尽杀绝这道旨意,咱实在是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