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没有立即回应他,他把最后一针勾好,收了尾,才面向贺彰正色道:“缝衣裳不只是女儿家的事,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应当既能提枪上马,又能穿针引线,才配得上‘大丈夫’一词。”
听着他的话,贺彰心中巨震,大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王、王爷,那您看俺能不能跟您学啊?”
黑脸大汉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秦霜,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秦霜把缝好的大氅拿在手里,看了好几遍,觉得满意了,才淡然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今晚本王来这里的事,你不准声张。”
虽说他做的是坦荡之事,但为萧乾缝衣裳的行径,怎么看怎么暧昧还是不要让男人发现的好。
想到那张冷峻的脸,秦霜心口又是一阵悸动。
“小的对天发誓,决不会让萧爷知道!”
见他同意教自己缝衣,贺彰很兴奋,那种兴奋就像瞧见了内心崇拜已久的大侠,十分真挚和淳朴。
“好了,你拿一根针来,跟着我做。”秦霜不紧不慢地拿起针线,开始认真的教学。
军者库内风平浪静,外面的萧乾和兄弟们却是蹲不住了。
“萧爷,您说贺大哥在里面干啥呢呀?咋还不出来呢俺都快被冻死了!”
路小骞揉搓着发僵的手掌,扯着嘴角小声道。
萧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说“瞧你那点出息。”
“俺俺不说了,俺不冷!不冻!”路小骞被他冰寒彻骨的神情吓个半死,急忙捂住嘴噤声。
“所有人听令,跟在爷身后,放轻脚步声绕进去。”
萧乾站起身,系紧腰间的墨色衣带,下达命令之后,便踏着皑皑白雪贴近军者库的大门,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
他内力深厚,即便在这等冻结的积雪上行走,也没有半点声音,在他的掩护下,众多兄弟很快便潜进了偌大的房间里。
“萧爷,接下来咱该咋办呀?”走进黑漆漆的军者库,路小骞立即取出了火折子点燃,压低声音问道。
领头的萧乾在兵器架子后方停下步伐,沉声道:“大家原地待命,看爷的手势行事”
顾及到要抓的是自己人,他不想太过草率,便打算先蹲在角落,细探里面的情景。
火折子淡淡的红光照在墙壁上,折射出了桌前的两道人影。
只见那两人一坐一站,从影子的轮廓看来,他们的姿态极其暧昧。
“王爷,这样对不对?”
“不行,你手劲太重了,这样会扎破的”
“啊?那我轻一点”
就在萧乾大手一挥,准备率领众人冲上去之际,却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如此旖旎轻薄的对话,令他脑袋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涌到头顶,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会炸裂开来。
“摄摄政王!”路小骞吃惊地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贺大哥这深更半夜的,和摄政王在这儿干啥啊?!”
看到萧乾铁青的脸和发红的眼,他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昨个儿早晨他还提醒贺彰来着,说让他千万别离摄政王太近,当心萧爷把他给宰了,可今儿个夜里,怎么就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除他之外,其他兄弟也很震惊,纷纷在脑袋里脑补了一场贺彰和摄政王半夜私会的大戏。
他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难看。
正当此刻,里面又传出了声音。
“王爷,俺弄好了!您快看!”是贺彰憨厚的嗓音。
“不错,还不算太笨。”秦霜清清冷冷的声线又响了起来。
路小骞听得耳根子疼,恨得牙痒痒,直接就想冲过去把贺彰暴打一顿。
“好你个贺彰,居然敢对萧爷的人下手,他娘的”
他把布条缠在刀柄上,说完便要向那两道人影杀过去。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却挡在了他胸前。
“萧萧爷?”看到萧乾猩红的双目,路小骞心尖颤抖,脚底不由自主的绊了两下,险些栽倒在地。
“点火。”萧乾放下刀,举起火把命令道。
“啊?!这、这就要把人烧死?”路小骞大惊失色,呆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开口求情。
“路大哥,你是不是傻,萧爷的意思是点火,照亮了看清楚啊!”小弟群里有人骂了一声。
萧乾紧咬牙关,用幽深冷峻的眼死死盯着那两道身影,强压住心头窜起的怒火,哑声道:“贺彰这个吃里扒外地东西今天爷非宰了他不可。”
他声线低沉喑哑,气势又冷傲深沉,说起浑话来,不仅没有半点匪气,反倒有种上位者的肃杀之感,听得在场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
正在这个关口,伴随着一根根火把的点燃,军者库骤然亮了起来。
“王爷,这块儿该怎么弄啊?弄来弄去都皱巴巴的谁——?!”
察觉到周遭的变化,贺彰陡然惊起,立即扬声问道。
“贺彰,你好大的胆子。”站在暗处的萧乾身形未动,滔天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
“萧、萧爷?!”听闻这低哑磁性的男声,贺彰的脸色微变,眉头也显现出了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
萧乾自黑暗中走了出来,视线牢牢锁在秦霜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面色十分冷,双眼布满血丝,表面看起来仍是那个镇定自若的悍匪头子,可只有萧乾自己清楚,他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直接上前砍了贺彰。
“俺、俺和王爷萧爷,您误会了”
看见男人阴郁的神情,贺彰立刻反应过来,想要解释。
秦霜却在萧乾出现的一瞬,快速把那件氅衣藏在了身后。
深更半夜,不顾风雪来给他缝衣服这种事太不矜持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秦霜会做的事
但他脸上那本是害羞的红晕,在萧乾眼中,却有着病态和心虚的色泽。
“秦霜,你手里拿的什么?”男人带着压迫感走近两步,沉声质问他。
他类似于审讯犯人一样的问话,让秦霜怔了许久。
除去那次发病,他没有见过清醒的萧乾这样,充满怒火和厌恶的语气,还有那双仿佛刹那间就要撕碎他、野兽般的黑眸。
他那是什么表情,像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什么都没有。”秦霜暗自抓紧手中的衣物,被他连连逼退,退到了桌子边缘,轻声回答道。
“好啊你不说可以。”萧乾快被气疯了。
他的胸口像被浇了壶烈酒,那抹酸疼很快点燃了他整颗心脏。
连日遏制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来人,把贺彰带下去,给爷严刑拷打。”
把冷冽的视线转向僵站的贺彰,萧乾沉声命令,冷峻的眉宇中一片肃杀之气。
“萧爷!”路小骞等兄弟颇为震惊。
萧乾的性情虽然有点冷,还有些暴,可遇事时向来冷静自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会下令惩处,哪里有眼下如此“无理取闹”的时候?
可他们却全都忘了,当一个男人,还是翻云覆雨的一寨之主,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半夜和手下“私会”,一来是滔天的嫉妒在作祟,二来便是面子上倍觉挂不住,自然会怒发冲冠,先发泄一通才是。
“萧爷,这这恐怕不妥吧”
“住口,谁若为贺彰求情,就一并拉出去。”
正当兄弟中有人提出异议时,萧乾却冷着脸,哑声呵斥止住了他的话。
“都别说了!快过去绑人!”
看到萧乾漆黑瞳孔中凝结的郁怒,路小骞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急忙向周边的兄弟们使眼色,告诫大家伙别再引火上身。
“……是!”路小骞平日和贺彰私交不错,俩人经常同进同出,好的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此时见他也不敢替贺彰求情,寨里的兄弟们只好闭上嘴,手拿绳索过去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