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暴君不暴(土匪攻X帝王受) > 第八十九章 梵音寺追妻2
“谁?!什么妖魔鬼怪,竟敢敢敢敢夜闯大梵音寺!”他吞了口唾沫,飞快打开木门,后退了几步。
“小和尚,伽裕大师可在?”
轻柔的月光下,只见来人身穿墨色的斗笠,遮掩在轻纱下的眉目如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像沉入潭中的珠玉,明月皎白,他周身的气息更干净无瑕,看得小和尚呆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鬼怪,分明是降世的神仙!
“你、你是?”小和尚呆呆的张了张嘴。
秦霜没有回应,只抬起手慢慢解开了面纱。
“王、王爷!”看清楚是他,小和尚压着嗓门低叫一声,又惊又喜道:“真的是王爷!”
孩童开怀喜悦的样子,像一股暖流,驱散了赶路的疲倦和寒冷,让秦霜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于他而言,伽裕大师是救命恩人,大梵音寺,便是他第二个家。
相见时,免不了有思念和亲切。
“王爷快请进,我带您去找师父!”小和尚四下张望着关闭了院门,又亲昵地拉住秦霜的手,带他走入寺院。
“你们,近来都好吗?”秦霜任由他拉着自己往穿过一道道院门,环视着周边,轻声问道。
“好,我们都可好了呢。”小和尚时不时的回头答话,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秦霜:“不过这几日是清斋节,寺院里总有好些人来烧香拜佛搞得我连饭都吃不饱啦!”
“王爷好些日子都没来了,我和师兄弟们都可想您嘞呢!”
以往秦霜来寺院时,都会带很多很多好吃的,譬如知味观的桂花糕、熙福楼的姜糖饼、寿喜铺的酱饼、还有京都街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小和尚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样一个大美人王爷,每次来还带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怎能教人不喜欢呢?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天真话语,秦霜唇角扬起了温柔的笑容:“是么?本王瞧你是想糕点酱饼油酥了吧?”
“唔才、才没有呢!”小和尚脸色一红,连忙摇头晃脑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王爷宝贵!”
听他这么说,秦霜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小小年纪,油腔滑调是跟谁学的?”
小和尚害羞的冲他吐了吐舌,接着在祠堂前停下了脚步,推开门扬声道:“师父,您快瞧谁来了!”
祠堂内的木鱼声停了下来,一缕清冽的檀香,沿着微凉的晚风,环绕着星星灯火,悄然在夜空中。
跪在蒲团上的老僧听到身后的动静,便缓缓放下木鱼,转过身来。
“您是王爷?”
看到秦霜一瞬,伽裕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又露出和蔼的笑容:“王爷,好久不见。”
秦霜走上前,将他扶起身,温声回道:“大师,近日可好?”
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如同许久不见的亲友,又似默契十足的师徒。
“好好老衲这把老骨头不值一提,倒是王爷自从出征渡关山一别,就没了您的音信如今看您安然无恙,老衲也就放心了。”
他神态平静,双目闪烁着睿智清透的光芒,不问秦霜是从哪里来,也不问他为何而来,仿佛仿佛早就知晓对方会平安无事。
秦霜闻声,正要问他怎么不疑惑自己为何深夜前来,却瞥见了供桌上放置的紫色羽毛。
“那是紫钗的羽毛”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萧乾曾让自己读的那封信,紫钗带去渡关山的信,其中他最为熟悉的伽裕大师苍劲有力的字迹——“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安好
既是梵音寺安好,也是渡关山安好的意思么?
萧乾和伽裕大师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秦霜曾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最初深思时,他总觉得疑虑恐慌,可现在却莫名的安心。
如果萧乾和伽裕大师是友,那么至少说明,伽裕和梵音寺,都是他能够信任的。
“梵音寺虽然在京都,但一直受渡关山的庇佑,萧施主宅(调)心(皮)仁(捣)厚(蛋),帮(给)过寺庙(寺庙)不少(添过)忙(很多麻烦)。”
看出了他的困惑,伽裕缓步走到桌边,为秦霜倒了一杯茶:“王爷刚到渡关山时,说实话老衲担心了一阵子,现下瞧您好端端的在眼前,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仔细端详着秦霜的脸:“而且王爷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是、是吗”秦霜捏紧手里的茶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自然。”伽裕笑眯眯的低头,无意间瞥见秦霜手腕上的檀木珠串后,他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近日恰巧碰上清斋节,王爷若不想回去的话,便在寺院里小住几日吧。”
“这也好。”

裕好似早就知晓自己从山寨“出逃”,不光这么淡定,还全然不顾院门外那些禁军和眼线,特意让自己留下来,难道是早就得了萧乾的讯息?
这么想来,秦霜的脸有点发烫。
“伽裕大师,这次本王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迟疑半晌,轻声开口道。
“王爷但说无妨。”伽裕点点头,神色认真起来。
秦霜自包袱里取出瓷器碎片,轻轻摊开在桌面上:“本王想请求大师,助我修补这碎裂的花瓶。”
他之所以会找到这里,是因在开国年间,梵音寺就不仅是皇家寺院,比起供奉香火、祈福祈愿,这里最为出名的,便是有独门的技艺,能够烧制出上好瓷器的瓷窑,供皇家赏玩。
“这是”果然,看到那晶莹剔透的瓷片,伽裕双目微亮:“这白瓷的成色,像是不久前才烧制的。”
“是也是本王,前日、打碎的。”秦霜抿起唇,有些窘迫道。
伽裕用手轻抚着那些碎片,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看来这白釉瓶对王爷很重要”
他视线下移,看了眼秦霜沾染了尘埃的衣摆,又含笑道:“重要到,王爷愿千里迢迢、不惧危险地赶到京都。”
伽裕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同样,在做这瓷器的人的内心,王爷也很重要。”
听着他的话,秦霜的脸一下子红了:“大师怎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凝视着他好奇的神情,伽裕胸有成竹的一笑:“老衲就是知道。”
他用苍老的手指触摸着那平滑的瓷器口,脑海里忽然闪过多年前的情景。
“老和尚,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为何旁人都干轻松的活儿,只有我要成日闷在这瓷窑里——?”
少年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咬牙切齿的质问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你的心太急太燥了,这样下去,不知何日才能真正练成纵云渡。”
面对狂躁不安的少年,伽裕平静的指点道:“倘若你能将这两边的瓷器口烧制的一模一样,平滑无瑕”
“都是废话,我才不要整天待在这里,做什么狗屁瓷器!我这辈子都不想碰这烂玩意了!”
不等他说完,少年就打翻了手边的瓷瓶,套上衣服就跑。
“施主——!萧施主——!”伽裕很是无奈,只得提起内力去追。
再后来,少年的心魔越来越重,每每练功过度,就会走火入魔。
甚至有一次,他险些丧命,也差点错杀了同门的师兄弟。
好在伽裕发现及时,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老和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少年颓然地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道。
伽裕悲悯地看着他,温声道:“萧施主,你的心就像沉入海里的枯叶,阴暗又汹涌,激进却无依。”
你要找到那个让你的心平静下来的人
找到他,就不要再放手。
“看来如今,你已经找到他了”莹莹烛火下,注视着手里的瓷片,伽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师父,明日诵经要用的袈裟已经放在您房里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和尚的声音。
“为师知道了,你且回去就寝吧。”
“是。”
伽裕应答了一声,待弟子离开后,又向秦霜笑道:“往年的清斋节,都要和永安寺比试诵经,今年也不例外,我这把老骨头,今年是比不过喽!”
听他提起这个,秦霜的神色轻松了很多:“伽裕大师谦虚了,今年的胜出者,定然还是您。”
清斋节的诵经比赛,是自开国元年就传下来的习俗。
其规则便是两个寺院各自选出一名德高望重的高僧,由两名高僧引领弟子们在烈日下诵经,哪一方坚持的最久,便是最终的胜出者。
而身为寺院修行最深厚的伽裕大师,已和永安寺的方丈周旋了近三十年,且次次都是赢家。
为此先帝曾钦赐予他由内务府百名绣官所织成紫金袈裟,以表皇家之敬重。
据传那紫金袈裟由最名贵的锦绸所织,其中以金线绣有七朵并蒂莲花,不仅流光溢彩,还可避妖魔鬼怪之侵袭,因此是大梵音寺最为宝贵的一件藏品。
每逢清斋节,伽裕大师便在百姓们的瞩目下,披着它诵经理佛,与永安寺比试。
“王爷且安心,这花瓶是有修补的法子,只不过要耗费些时日,还得委屈王爷在我这小庙里长住几日了。”
见秦霜一直神思不定地盯着那白碎片,伽裕立即含笑道。
秦霜闻言,原本黯淡的凤目骤然有了光彩:“那便有劳大师了。”
“能在此长住听您讲经辩礼,秦霜求之不得呢。”
“王爷和老衲不必见外。”伽裕轻抚白须,又温声道:“您一路风尘仆仆,也到
了该歇息的时辰了您请随老衲来。”
说罢,他便带领秦霜走出祠堂,踏着遍布青苔的石板路,一并前往后院的住处。
皎皎清月下,夜风吹过庭院的池塘,使周遭升腾起融融浅浅的白雾,两人穿过幽长的走廊,在庭院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远看着倒映在水底、像琉璃似的月光,秦霜不由的扬起唇角,轻声赞叹道:“这里的风景愈发好看了。”
伽裕见状也走上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缓声道:“王爷为了梵音寺受过不少委屈,这里之所以能如此安定、香火旺盛,都是您的功劳。”
萧治昏庸无道,自继位以来,便生活靡烂,重用奸佞残害忠良,奴役百姓,甚至默许奸臣私吞赈灾银两,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哪怕是作为皇家寺院的大梵音寺,也一度萧条、穷困清苦,连救济百姓的一碗粥都拿不出来。
秦霜得知灾民们遭受朝廷驱赶,孤苦无依,便私下与伽裕约定,只要有灾民或吃不饱饭的百姓求救,便将其接到梵音寺救济。
“银钱的事情大师不必忧心本王、本王会想办法的”
在很久之前,秦霜便时不时的送银两和粮食到寺院里,少则一二百两,多则是两三袋米粮更多的时候,他还会拿来一些内务府裁剪衣裳多出的衣料,让寺院拿去换些食物。
伽裕本以为当朝王爷,定然不会缺银钱、粮食、珠宝这些身外之物,便默然接受了秦霜的馈赠和帮助。
直到秦霜浑身是血,手脚经络尽断,几乎赤/身/裸/体地倒在寺院门前,他才知道,这位看似清冷无情、身份尊贵,世人眼中助纣为虐的暴君,在无人知晓的阴暗之地,悄无声息的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那是即便修行多年的高僧,也无法普渡的残忍。
伽裕曾经动摇过,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回想起来还会觉得羞愧的话语。
他问秦霜,值得吗?
天下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您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他们只会在您的驾撵进入皇宫的每一次,都在背后咒骂着,皇帝的走狗,助纣为虐的暴君,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那日的秦霜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整个人却依然像往常般平静。
他依靠在窗前,没有回答伽裕的疑问,仅是期盼又依恋地望着庭院里的桃树,轻声道:“本王希望来年、大后年、大大后年往后每一年都能看到这里的桃花开放。”
他的话令伽裕的心震撼不已,自那日起,伽裕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苦修经文,不吃不喝闭关了近三月,为他说过的那些话赎罪。
“大师过誉了。”
听着伽裕满含感激的话语,秦霜摇了摇头,神色有一丝寂寥。
他摊开手掌,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手心,哑声道:“这些年来,本王为了苟活,残害过很多无辜的性命,这一点事,就当做当做我的一点补偿吧。”
伽裕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王爷只是身不由己。”
他停顿半晌,又轻声道:“王爷,老衲有一事相托,还请王爷务必答应。”
“大师但说无妨。”秦霜面容沉静的听着。
“在老衲圆寂之后,想请王爷为老衲安放舍利子。”伽裕平和的与他对视着,缓声道。
秦霜顿时有些不知所错,片刻之后,他眼底隐隐含泪,苦笑着颤声道:“秦霜满手血腥,怎配、怎配为大师抬棺?”
德高望重、功德慈悲的僧人,在死后会去往西方世界,而他们的死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则会幻化为珍贵的晶体——舍利子,留在世间,指引迷途的世人,不再受俗世的折磨。
而一些智慧的僧人,则会在生前选出自己最为看重的人,为自己打开棺材,放置舍利子。
这个过程,便叫做抬棺。
看着他仓皇的神色,伽裕伸出苍老的双手,轻轻地放在秦霜的手掌上:“那就让老衲,为王爷带走这一手的血腥,从今以后,王爷不会再被任何污秽肮脏禁锢”
“大师”注视着那双睿智清明的眼睛,秦霜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好了,老衲就当王爷是应允了。”伽裕像对待孩子似的,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笑的慈爱又和蔼。
“天晚了,王爷快去休息吧。”
“好”秦霜忍住鼻间的酸涩,眼神躲闪着点头。
伽裕将他送到卧房外,又温声叮嘱了寺外的眼线、禁军等事情,便返回祠堂,为明日的诵经做准备。
接下来的两日,秦霜在寺院里过得很是轻松。
虽说正值清斋节,可诵经比试结束,伽裕如往年一样得胜后,寺院里便清净了不少。
和徒弟们简单的庆贺后,伽裕便带着秦霜打开尘封已久的瓷窑,陪同他一起修复碎裂的白釉瓶。
第三日。
夜风凄冷,转眼到了凌晨,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翻过院墙,
在寺庙的后院停了下来。
“喂!到底是不是这儿?没走错吧!”走在前面,头戴黑色布巾的男子小声问道。
“当然没错!我亲眼瞧见那和尚把袈裟放在这里的,快进去找,动作快点!莫让旁人发现了!”
趴在他身后,个头稍矮的男子低声催促道。
“好我、我这就进去,你就在门外,给我把风!”前面的男子紧张兮兮道。
“快去——!”矮个男子一把将他推进了屋里,之后便守在门外,焦急地观望四周。
黑衣男子动作笨拙地潜入后院的卧房,确定四下无人后,便在书桌、柜子、供桌和床榻上一顿翻找。
“这该死的和尚,到底把袈裟藏哪里去了!”
他在房屋里左右踱步,急得满头大汗。
“喂——!怎么还没找到!有巡夜的要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同伴突然急喊一声。
“什么?!”黑衣男子一听有人要来,吓得险些从地面跳起来。
他立刻举起烛灯想要离开,却在衣柜的最顶层,瞥见了一道闪烁的紫光。
“这是找到了!我找到了!”黑衣人揉了揉双眼,兴高采烈地扑上前,将那叠放整齐的袈裟抱进怀里。
可就在他激动转身的一瞬,却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烛台。
已经要燃尽的烛灯霎时倾倒,像一条火龙般,面目狰狞的在蒲团上,引起滚烫的火流。
“不、不好了不好”闻到棉帛烧焦的味道,窃贼吓得一阵哆嗦,急忙想扑灭那团火。
可那火苗却因他慌乱的动作,越烧越快、越烧越烈,直至快要吞噬整间卧房。
门外放风的黑衣人听见动静,亦喜出望外:“太好了!伽裕那个老和尚,次次清斋节都害得咱们师父颜面尽失”
“这下丢了御赐的袈裟,我倒要看他们梵音寺还怎么嚣张!”
他兀自低喃着,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的冲天火光。
“师兄,快跑!走水了走水了!”
正当他还在门外发呆时,房里的窃贼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拉过他就跑。
“什么?什么走水了?”被称作师兄的黑衣人愣了下,转头一瞧,险些被满天大火吓昏过去。
“怎么怎么会走水的?!袈裟呢!袈裟到哪儿去了?”他扯着嗓门质问着前方的黑衣人。
“袈裟袈裟好像被我落在落在火里了。”黑衣人停下步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熊熊大火,接着咬牙道:“师兄,别管什么袈裟不袈裟的了!咱们快逃吧这事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咱们就死定了!”
“逃也对,快走!”
两人正要从后院的小门逃跑,却恰巧怼上了巡夜的弥勒。
“你们是干什么的?!不好!走水了——!快来人啊——!有贼!”
弥勒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卧房一片红光,他当即抛下提灯,向着火的卧房奔跑而去。
听见喊声时,秦霜正和伽裕在瓷窑里完成补瓷的最后一道工序,突然听闻外面乱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匆忙赶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