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穿到古代做总攻 > 50 冷情杀手成长史/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下
日月如梭,这群通过各种途径,被止杀带到万蛊坑里的小孩子,身量逐渐抽条,已是韶华年纪。
有人永埋黄土,有人脱胎换骨。旧人去,新人来。
随着训练者们年岁渐长,考核从只能有限的约战次数变成不限,从一对一单挑,变成了逼迫高位者拼尽全力的一对多,从局限场地的擂台对战,变成了持续多日的丛林猎杀。
不变的是甲一位置上站着的美人。冰肌玉骨,如霜似雪,好看得像月下谪仙,出手却格外狠辣无情的美人。
支离所修炼的内功,这些年已将他体内盘踞的毒尽数炼化。
功法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百毒不侵,止杀拿来控制他们的毒如今对他与糖豆无异,百毒噬心的痛不欲生,如今想想竟已恍若隔世。
但让凌狩不太满意的一点是,支离自己百毒不侵,自身却没有变成剧毒或者剧毒的解药,没法伤人或医人。但这也没办法。
此外,支离如今伤势愈合的速度远超常人,并且不会留疤。只是早先留下的疤痕无法自行淡去,除非重新受伤愈合。
受伤对训练者来说家常便饭,即使支离武功高强也无法避免。一道道新伤覆上旧伤,再消褪,塑出美人一身无瑕的冰肌雪骨。
只剩下锁骨处一道贯穿长疤经年未消,仿佛在刻意提醒支离那些本该早已忘却的,难堪而又诛心的过往。
疤痕之下,是沟底污泥一般形状不规则的胎记,与唯一的朋友背叛招至鞭雨加身的刻骨。
可笑吧。兜兜转转,在万蛊坑这么多年,当年那个一去不返的富家少爷,竟然还是支离记忆里,“唯一的朋友”。
支离在万蛊坑没有朋友。
杀手训练营这种地方,交朋友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谁也不知道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人,下一刻会不会成为一具尸体。不付出真心,死别来临时便不会伤心。
但支离不是因为怕阴阳相隔才不交朋友的。他是真的不想。让别人靠近自己有什么好呢?吵吵闹闹的,心烦。而且怎么保证对方不会趁他放松警惕,凑近了捅他一刀呢?
其实这些年下来,万蛊坑里倒也不是没有人主动亲近支离。虽然他冷漠,嗜杀,名声不好,但总有那么些不怕死来撩虎须的。
有些是弱者想寻求庇护,有些则暗怀鬼胎,想先取得支离的信任,再伺机暗算。野外训练中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支离霸占那个位置太久,而甲一的名号可太诱人了。
支离通通只以一个字回应,“滚”。再一再二,再三还不听的,就暴力驱逐。
对前者,万蛊坑弱肉强食,弱者早晚会被淘汰,他保得了他们一时保不了一世,何苦去白费力气。
对后者,支离虽常年关闭心门,无情无心,但不代表他是傻子。他只是不懂情不懂爱,对那些人心算计,阴谋诡计却看得门清。
也正因如此,支离不信世上有所谓真情。他从小到大见过听过经历过的,从来只有利用与背叛,每一份亲近背后都有利所图。
别付出真心,就不会受伤。这是支离在那间满是血腥气的破屋里学会的。因此他在万蛊坑中一向独来独往,最大的兴趣爱好是远离人群,大半夜爬到树顶看月亮。
不过若真要细究,支离在万蛊坑的十年里,其实也算交过半个“朋友”。只是结局同样不怎么好就是了。
对方不是人,而是一只狼。
那一年支离十二岁,在野外生存训练时,无意间遇到了一只狼崽子。
支离不知道万蛊坑里怎么会有狼,也许是来自更远的山林,与族群意外失散后流浪过来的。
显然万蛊坑的环境并不适宜狼族生存,支离遇见它的时候,狼崽子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正在凶猛的天空捕猎者爪下惊慌失措地闪躲。
它是那样弱小又可怜,面对注定来临的死亡,仍然挣扎着顽强地求生。不知是它身上的哪一点触动了支离,向来不多管闲事的人形兵器忽生恻隐,出手救下了它。
从那之后,狼崽子就黏上了支离。每回他去野外,这小东西便会一溜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不嫌支离一身血气,围在他脚边打转。
万蛊坑里的野物处处是毒,支离怕小家伙万一乱吃东西被毒死了,自己不就白救了。送佛送到西,他三天两头就出去给狼崽送吃送喝,喂着喂着倒还真养出了几分感情。
人毕竟是社会动物,再冷再独,本能也渴望着与活物依偎的温度。人心难测,动物总该单纯些吧?支离不敢信人,而狼崽的出现,正好让他这些年被压抑的情绪有了发泄的闸口。
独来独往的人形兵器与离群的孤狼,在这座危机四伏的毒谷里,意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支离在繁重的训练任务里见缝插针,一有空便跑出去看狼崽。“自由”是靠实力争取的,如今在训练之外的时间,教官们并不怎么管他。
等狼崽稍大一些,支离开始教它自己捕猎,以及其他的生存技巧。万蛊坑没有合适的猎物,支离就借着野外训练的机会玩消失,带
狼崽去更远处的山林探索闯荡。
一晃三年时光,相遇时细瘦伶仃的小崽子逐渐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狼,有着锋利坚硬的爪子和牙齿,浓密的皮毛光滑油亮。
狼已经在远方山林里安了家。那里离训练营很远,但支离还是会经常来看它。十五岁的支离轻功早已出神入化,像一只轻盈的鸿雁,如履平地般在树梢上飞掠。
支离没有给它取名,就直接唤它“狼”。狼已经不需要支离来投喂食物,如今它已是山林霸主,飞禽走兽全都怕它。
但这样凶狠的野兽,却会在寒冷的冬日,像一条温顺的大狗一样,一动不动,让支离靠在它柔软的毛皮上取暖。
晚上支离爬到树顶看月亮,狼就趴在树下静静地陪他。支离拿叶子吹不成调的曲儿,狼也对着月亮嗷呜嗷呜,像是在应和他。
对支离来说,狼并不是他的“宠物”。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相互陪伴的“朋友”,语言不通,但会在他心情不好时舔他的手安慰他的“同道者”。
那三年,是支离在万蛊坑里唯一不那么黑暗的时光。与其说“快乐”,不如说“静谧,安宁”。他甚至想过若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人与人尚难求天长地久,何况人与兽?幻梦破碎,离析翻覆,也不过一夕之间。
支离捡到狼的第三年,狼在山林中遇到了另一只与族群失散的狼,是一只娇小的母狼。它们顺理成章结为伴侣,组建了家庭。
狼是野兽,繁衍是兽类本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支离看得很开,即使狼之后将重心更多投向家庭,每天绕着伴侣打转,对自己则越来越不热络,他也没有多少不快。
他减少了去看狼的频率,重新学着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某一次,支离去看狼时见到了新生的小狼崽,毛茸茸一窝十分可爱,完全不像自己捡到狼时惨兮兮的样子。
支离没有现身,藏在树顶,冰冷的面容上难得泛起柔和的笑意,像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成家立业的那种欣慰。
他悄悄转身离开,明白已经到了彻底告别的时候。他与狼被命运开了个玩笑,意外结下一段缘分,得以在生命中同行一段路途,如今缘分走到终点,他们也该分别,回到自己本来的生活轨迹中了。
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
不久之后,谷中遭遇了难得的雷雨天气,暴风急雨连下三天都未停歇,就连一贯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训练营都不再安排野外训练,躲在屋里祈祷老天爷早日收回威严。
支离却待不住了,他止不住去想,狼一家现在怎么样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它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小崽子那么脆弱,能不能挺过极端天气?
轰隆一声雷响,黑漆漆的天空被雪白的电光撕裂。支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得去看一眼。
支离在暴雨中急掠,雷暴天气肯定不能再在树上乱窜,但土地又无比泥泞,风大雨大,寸步难行。支离连跑带轻功,心急如焚。
他从未觉得那片山林那么远。
狂风将大树拦腰折断,天太黑支离躲闪不及,额上被风卷来的树枝刮出一片血痕,湿热的液体淌进眼里,血腥味弥漫开来。支离随手抹了一把继续赶路,衣服被泥水浸得湿透,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终于赶到附近,支离扬声呼唤狼。声音注入了内力,即便在喧杂的风雨中也能传出很远。他不是要狼来找他,只要对方回应一声,一声就够了,让他确认它们一家如今平安。
被庞然大物扑在身下时,支离并不是没提前察觉,也不是躲闪不开,而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下意识没有反抗。
身躯重重砸入雨地里,溅起一片泥洼。
“嗷呜——”
狼嚎声震得支离耳朵嗡嗡作响,心却安了下来。他带着几分笑意伸手去推狼,意思是你太重了快起来,怎么能一见面就把人往泥里扑?脏不脏——
小腹忽然一凉,撕扯的痛意漫开。荒唐,震惊,难以置信,与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一起糅杂在支离眼底,让他像一具滑稽的雕塑般僵硬了身子。
他本能地一脚把狼踹开,从野兽身下挣脱出来。腹部伤口不深,支离还抱着一丝希望是狼没有认出他,着急地喊道:
“狼,是我!是我啊——”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狼嚎与凶猛扑来的狼影。
“你疯了!你不认识我了吗?狼!狼——”
暗沉天色下,支离这一回看清了狼的眼睛,绿油油的兽瞳似两簇幽然的鬼火,闪烁着猎食者对鲜血的渴望。这是一双饿狼的眼睛,一双饿了几天的野兽在见到食物时的眼睛!
他遗忘了什么?对了,血!自己额上的伤口所散发出的血腥,对饿极了的野兽简直是致命的引诱!
狼没有认出他吗?狼不愿意认他。
支离从头凉到了脚。这是他一手养大,亲自教会它捕猎,看着它成家,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感情的狼崽子。如今,它却想要他的命!
狼是养不熟的
动物,萍水相逢的人类怎么敢奢望它忠诚不欺?那些救命之恩,陪伴之谊如水月泡影,在兽类天性面前不值一提。
天灾让一切都现了原形,他自以为在驯养对方,殊不知对方或许一直将他看做备用口粮。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再一次被背叛的支离喉咙中溢出哀鸣,像泣血的困兽。单薄的身躯站立在风雨中,仿佛一只被雨水打湿,又在泥里滚了一遭的可怜的鸟儿。
狼扑了上来,不是过去那些亲昵的玩闹,利爪挥舞时迅猛的力道让支离清晰感受到,它是真的想要他的命,想用他的血肉果腹。
那就不必客气了。
支离被哀极怒极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是身怀内力的杀手,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方式,用肉体与拳脚与狼相搏。
一人一狼在雨夜里厮杀,鲜血融进泥浆,被雨水稀释,让狼更加疯狂。不愧是他亲自教出的狼王,不动内力只靠肉搏,支离一时竟无法占到上风。
尖利的兽爪划开支离的锁骨,把血淋淋的旧疤翻得皮开肉绽,位置再寸一点,被剖开的就会是他的喉咙。支离哀莫大于心死,对这只野兽的最后一分情面也彻底剿灭,不再只守不攻,他开始反击。
野兽到底还是比不过身经百战的人形兵器,哪怕它牙尖爪利,而对方赤手空拳。支离双腿抬起并作剪刀,死死绞住了狼的咽喉。
支离在斗兽场杀过很多野兽,还有人。他的手扼断过无数人的颈骨,他那双修长漂亮的腿,同样有数不清的亡魂因此丧命。
杀他们起初是为了生存,后来则是任务。下手时支离的内心古井无波,同届都说他没有心,或许确实如此,他杀人手从来不抖。
但这一次支离的双腿却在抖。
感受到狼的挣扎,支离加大了腿部的力气,重新将猎物牢牢禁锢。但却迟迟不做出最后一击。
暴雨倾盆,砸在支离的发上脸上,支离却固执地不肯闭眼,水洗过的眼瞳像两颗黑色的水晶,里面曾有过光,如今却幽深得不见底,像是要将这世间一切吞没。
他不是为了活命在搏杀,也不是谁派的任务。与其说他的对手是背叛了他的狼,不如说是他自己——那个愚蠢的,又一次付出真心却被伤的鲜血淋漓的过去的自己。
支离要与自己的过去做个了结。
狼发出濒死的呜咽。这像是一个讯号,支离重重闭上被雨水蛰得刺痛难忍的双眼,双腿用力,咔吧一声,绞断了狼的脖颈。
野兽的身躯软倒下去。三年间无数个日日夜夜,叼着第一次捕到的猎物往支离手里塞的狼崽,找不到坐在树上的人急得在树下嗷呜转的大狼,还有更多更多回忆的碎片,似乎也随着一起化作飞灰,被风吹散。
一切都结束了。
支离坐起来,重重地喘气。他伤得不轻,一呼吸就觉得胸腔里一抽一抽的疼。但他还是固执地撑着树干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仿佛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
他没有回头看狼的尸体,仿佛那是什么瘟疫般逃避不及。他也无暇去想失去了一家之主的狼伴侣和小狼崽们要怎么办,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来报复。全都和他没关系了。
雨水淌过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一颗又一颗。呼啸的风像是谁在哭嚎。他是没有感情的人形兵器,人形兵器从不落泪。
支离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浑身是血的回到训练营,把别人吓得不轻。然后支离一头栽倒下去,高烧七天七夜,把凌狩都惊动了。
数不清的名贵补药灌进他嘴里,又被吐出来。太久不生病的人一病就来势汹汹,医师急得团团转。
好在支离命硬,咬着一口气从鬼门关闯了回来。一睁眼,只见脸侧的枕头上,铺陈着银发如雪。
一夜青丝尽化霜。支离这一伤,竟然阴差阳错突破了《万古逍遥》最后一个境界。
他身上最后一处伤疤,污泥般的胎记,贯穿锁骨的鞭痕,与被狼爪剖开的血肉一起葬在了那个雨夜,纱布层层揭开,纤巧精致的锁骨仿佛蝴蝶振翼,光洁无暇。
支离想露个笑,释然也好讽刺也好,嘴角却怎么都牵不起来。他好像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能力。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形兵器,本该如此。
……
在万蛊坑里最后的几年,支离在训练营中的地位,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凌驾于教官之上。
普通的训练者早已没资格做他的对手,教官也是,他们更多时候充当任务的发布者,逼支离一次又一次在各种险境中突破极限。
记不清是哪一天,当昔日凶神恶煞,对训练者们来说如头顶大山般凛不可犯的教官,轻而易举被支离掀翻在地,晴空一声惊雷,预示着训练营将要变天了。
从此教官们看向支离的眼神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而这曾是对凌狩独有的对待。
支离是凌狩最满意的作品,凌狩看重他,不知不觉间便赋予了他许多无伤大雅的特权,不仅训练
者们隐隐有簇拥他为“教头”的趋势,教官们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客气尊敬。
这是这些年,支离在万蛊坑里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不想为人鱼肉,就必须将自己磨炼成最锋利的那把刀俎。
不仅仅是受人操纵的一把刀,而是要张扬,要锐利,要有自己的锋芒,要主动出击去凌驾众人之上,这样才能活得恣意,活得风光。
他真正认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一个意外。
过于出挑的实力让人们常常忘记支离是个双儿,甲一名号伴随的从来是腥风血雨,没人敢因为外貌而将他轻看。
小时候除了更白净一些,双儿外表和普通男孩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步入发育期之后,支离的身段抽了条似的长,容貌也长开了变得愈发精致冷艳,更别说胸前一天高耸过一天的饱满弧度,都在昭示着他与其他人的不同。
十几岁的支离太白太漂亮了,与所有教官和训练者都格格不入。分明横看竖看都是男子的脸,却让人觉得处处都是风情,令人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蹂躏,让那张总是冷冰冰的面孔染上绯色,梨花带雨地求饶哭喘。
玲珑毓秀的少年总是很容易勾起男人心底的恶欲,一想到小美人双腿之间还有一处隐秘的多汁逼穴,就更让人遐想联翩。
不过大多数人即便心有绮念,也不敢不规矩地往支离的奶子和屁股上乱看。比起满足欲望,他们还是更愿意保住脑袋。
至少那些与支离年纪相仿的训练者们不敢。支离在他们之中积威甚重,大家一想起他那张漂亮的脸便不寒而栗,别说色欲熏心了,恐怕支离在他们面前脱光也没人硬得起来。
但训练营里这么多人,色字头上一把刀,总有不知死活的个例。这个人不是训练者,而是一个教官。
高高在上的教官身份给了那人可以将支离当囊中玩物的错觉,找机会拦下了支离,向他发出春宵一度的暧昧邀约。
支离冷冷看着教官令人作呕的嘴脸,面色无波无澜。片刻后他轻轻点了下头。毕竟他再无法无天,也不能当众杀死教官。
当晚,支离翻窗进了教官的宿舍。片刻后他又翻出来,扬长而去。寂寂夜色里,紧闭的门缝中汩汩流出猩红的血。
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教官。
这个小小的插曲像一滴水,没在训练营里激起任何波澜。生活一如既往,只是那些在暗处觊觎支离的目光从此彻底消失不见。
小时候,因为违反教官命令,杀死一个无足轻重的“陪练”,支离就被关进了小黑屋。
而现在,他杀了教官,手段明目张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追究他的过错,风波被无声无息揭过,所有人默契地对此视而不见。
待遇天差地别。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混沌,支离眼前一片清明。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坚定地,想明白了自己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
他曾经拼尽全力都要活着,为了不被人像蝼蚁一样操控生死。但活着到底要做什么,他却从未想过,行尸走肉一样为活而活。
小时候他一心想活着离开毒谷,找抛弃自己的富家少爷问个清楚,可执念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散,他又不知道要为什么而活了。
为了不被人当做鱼肉,他努力将自己磨成一把锋利的刀,但小黑屋的惩罚告诉他,对猎物来说他是刀俎,对掌控者来说他永远仍是棋子,仍是鱼肉。
他不愿如此,不想做教官手下的鱼肉,所以他逃跑了。
然而山谷中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夜,百毒噬心的折磨让他明白,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没有能力却空想自由的鱼肉,即便逃离了这一把刀,也早晚会殒命于别的刀俎。
所以他主动回到了那座自己心心念念想要逃出的牢笼,苟且偷生。他想活,哪怕投身地狱业火,从此万劫不复。
再之后,他活得麻木,接受了身为棋子的命运,为活而活,浑浑噩噩地做一把服从命令的刀,前路茫茫,看不见光。
他的实力飞速增长,同届逐渐只能仰望,任谁都觉得他在训练营过得风光无两。但只有支离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执刀人手中的棋,与那些被自己掌控着生死的鱼肉并无差异。
直到曾经山峦一样压迫着他们的教官,像羔羊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剖开喉咙,粘稠的热血淌了一地,却没人来找他的麻烦,支离忽然发现,原来教官也是一块脆弱的鱼肉,自己不知何时已成为凌驾在他之上的刀俎。
小时候的他只是颗无足轻重的“种子”,多的是人能够替代,在同届中的那点儿优势在教官们看来无比脆弱,轻易就能将他碾死。所以人人能做他的掌控者,将他关小黑屋。
而现在的他是最成功的人形兵器,一个小小教官的价值与他相比不值一提。教官没资格再做他的执刀人,于是被真正的执刀人当做弃子,拿来作为笼络他这把刀的礼物。
没有永远的傀儡与提线者。权力的丝线此消彼长,刀俎与鱼肉,刀与执刀人的身份随时可能翻覆。棋子也可以反过来掌控执棋者。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将他昔日无法反抗的刀俎,大山,掌控者,一一踩在脚下,将他们变成自己砧板上的鱼肉。
支离自认不是个好人,既然世上总要有人为刀俎,有人为鱼肉,那为什么自己不能做那把最锋利的,站在最顶峰的刀?
经此一事,原本一直得过且过的支离终于找到了未来前进的人生方向。他要往上爬,做最强大的那把刀俎,再也不让任何人鱼肉。前路无光,那就用刀锋的寒芒为自己照亮。
支离很快凭本事在训练营里呼风唤雨,实力就是他随心所欲的底气。教官也都是止杀杀手部出身,万蛊坑里训练出来的,强者为尊的丛林法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不过支离并不是傻子,平时张扬也就算了,在整个止杀的首领凌狩面前,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顺从,以此来打消对方对自己百毒不侵,无法被毒蛊控制的戒心。
而凌狩呢,只要确保支离仍然听他的话,他并不介意多给这把刀一些好处。也算是默许了支离私下里那些小动作。他自以为会拿捏与笼络人心,殊不知他与支离在互相算计。
凌狩一手打造了支离,掌控他,驱使他为己所用。但反过来,凌狩也需要他,倚仗他,甚至某种意义上讲不能失去他。
——谁又能说得准,主动权究竟是在主人还是兵器的手里?
……
“万蛊计划”里诞生的并不是只有支离这一个成果。毒物试验搞了好几轮,除支离外还有几个幸存者,拿出去个个都是大杀器。
但其他人没有像支离一样辅以天作之合的心法,身体对毒适应的也不那么好,与支离相比充其量只能算是“劣等品”,且个个因为剧毒缠身面目可憎,每逢毒发痛不欲生。
凌狩是个疯子,他要且只要一件最优秀的“人形兵器”,万蛊万蛊,就是要让他们瓮中相争,厮杀到最后留下唯一的蛊王。
支离是凌狩最看好的“选手”,他给了他纵容和特权的同时,也给了他远超其他人的折磨,为了让好苗子“成才”。甚至凌狩有时候会亲自训练支离,手段之狠毒远非其他教官可比,就算强大如支离,一场特训下来也往往血肉模糊。
在最后的几年,支离与其他“万蛊计划”的幸存者进行了数次以命相搏的甄选,整座山谷都开放做他们的试炼场,少年们被投放进去,不限手段,同伴的命就是过关的勋章。
幸存者的人数一天天减少。
支离在十六岁那年,迎来了属于他的毕业考核。最后十个万蛊计划的幸存者,能活着走出万蛊坑的只有一个。
这不是选拔,不是训练,是狩猎。毒物遍布的丛林危机四伏,猎人可能藏匿在任何一个幽暗的角落,用利刃迎接落入陷阱的猎物。
其他人暗地里抱了团,企图合力将支离围杀。要是论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是支离的对手,但他们人多势众。
可他们忘了,止杀要选拔的是“人形兵器”,是杀手。精通隐匿,伏击,暗杀,一击毙命,幽夜魅影一样谁也抓不住影踪的杀手。
捕食者从来独行,猎物才抱团行走。支离是神出鬼没的刀,是行踪缥缈的影,以杀戮为目的的猎场——从来都是他的天下。
最后一场考核,止杀在毒谷里投入了十位半成的人形兵器,与近百位制造障碍的教官。凌狩对此十分重视,亲自来万蛊坑等待结果。
考核进行了十天十夜。
第十个清晨,迎着熹微天光与众人的翘首以盼,林间薄雾中缓缓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挺拔的脊背似不可摧折的竹,染血的银色长发随风扬起,像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胜利者在凌狩的意料之中,或者根本是理所当然。
同伴的血为支离完成了最后的加冕,十年,黄泉之水锻就,地狱业火炼造的人形兵器自此出鞘,开启了江湖第一杀手的血色时代。
凌狩笑着走上前,满意地看着面前面色恭顺单膝跪地,冰霜一般的新晋下属:
“刀下残肢无生魂,鲜血淋漓不沾衣。不错。——今后,你就叫支离吧。”
从此世上不再有万蛊坑的训练者甲一,取而代之的是止杀的杀手,人形兵器支离。
支离既是作为杀手的代号,也是银发少年这十六年人生中第一个,或许还是唯一一个正式的名字。支离接受了,他也没法不接受,再怎样,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总比“小乞丐”和量化物品一般的数字编码要好。
这名字听着很不吉利。凌狩赐他此名,仿佛冥冥中已为他写好了未来的命运,他走的是下地狱的路,身边相伴只有淋漓鲜血与残肢断臂。
支离无所谓,他这么多年都在做一颗棋子,做一把刀,本就不曾奢望过光明。
在凌狩的带领下,支离终于踏出了这座他十年都没有走出过的毒谷。万蛊坑唯一安全的出入口,被止杀的人层层把守,而外面大片地界全都属于止杀的总部。
包括当年关押支离和富家少爷的破屋所在的那座村庄。
支离跟随首领的脚步
,沉默地在村子里穿行,妖异的银发引来沿途人人注目。十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记得富家少爷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对这座村庄留有分毫的熟悉。
现在以他的轻功,如果想逃,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但支离却没有行动。
一来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武力值再高,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抗衡凌狩和整个止杀组织。叛逃一时爽,后续却要面对天罗地网的追杀,做时刻警惕的惊弓之鸟直到死亡。
二来,他在万蛊坑生活了十年,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即使来到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做什么。一个杀手,除了杀手组织,还能待在哪里呢?
这些年在万蛊坑,支离对止杀组织多少有一些了解。止杀下设杀手情报两个部门,情报部的首领由组织首领即凌狩任命,但杀手部不一样,任何人都有资格挑战首领,战胜对方就能成为新的部门老大。
杀手部的人都是万蛊坑出身,与训练营一样,丛林法则就是规矩,他们只认强者。
因此他踏入杀手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挑战部门首领,也是当时的第一杀手。
从来没有双儿当杀手的先例,他们一向被世人看做用来发泄肉欲的淫奴。但支离顶着一头染血银发,也不像情报部那些柔顺奴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怪物?
四周嘈嘈切切的私语议论被支离尽收耳底,有人觉得他妖诡不祥,也有人笑他一个双儿不自量力。支离全不理会,刀尖定定指向首领:
“应战。”
无论杀手首领如何看待支离,按照规矩,他必须接受挑战,且绝没有因为支离多长个逼就会怜香惜玉的道理。规则和训练营时一样,一方认输或失去行动能力才能结束。
所有人都觉得结果没什么悬念,现任首领在杀手榜排名第一,十个回合之内,这不知死活的银发小怪物不死也残。
结果确实也没什么悬念,杀手首领——应该是前首领,连三回合都没坚持过就人头落地,支离索然无味地收了刀,几滴艳色的血溅在他如雪的肌肤上,更显得这张面孔如炼狱来的玉面修罗一般鬼魅妖谲。
所有在旁边看笑话的,凑热闹的,对支离指指点点信口编排的人这下全傻了,像打鸣的鸡被掐住了脖子,全场瞬间噤若寒蝉。
当怪物转过头,毫无温度毫无情感的眸子朝他们扫过去,人群只觉得心脏被一股来自天敌捕猎者的寒压摄住,顿时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往远处逃。
杀手部的新首领,初来乍到,便一战成名。从此组织里卧的虎藏的龙,心中服不服气姑且不说,面上一个个全都毕恭毕敬。
凌狩对此没说什么,转头从兵器库给支离挑了一双刀匕,虽不是江湖榜上的神兵,却有不输神兵的坚硬锋利,以示宠信。这也成了支离后来一直使用的随身武器。
说出去谁能相信呢?十年前那个瘦小的双儿,那个受刑时骨头硬得要死,被凌狩恼羞成怒扔进万蛊坑,人人都觉得他会很快死无全尸的小乞丐,如今竟成了止杀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杀手部实权首领。
当年凌狩怀着摧毁支离傲骨的心思,高高在上一脚将人踩进地狱里时,可曾想到过今天?
凌狩的目的或许达到了,那个他厌恶无比的,怀着一腔愚蠢的善良拼命保护同伴的小孩子已经彻底死在了人间炼狱,变成了与他们这些恶人同流合污的,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但凌狩同时又输得彻底,万蛊坑十年的残酷折磨都没有折断那根挺直的脊梁,那倔强不服输的小狼崽子不仅活着,还活得十分风光。反倒是自己越来越倚仗和重视对方。
而支离不会就此止步。处置区区一个心怀不轨的教官不是他的目的,成为杀手部的老大也不是,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就是害他十年苦楚的罪魁祸首——止杀首领凌狩的位置。
止杀是他一切不幸的根源。但事到如今,它竟然成了他唯一想要,也唯一能要的东西。
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至少现在不行。人形兵器的武力值再强大,毕竟独木难支,贸然噬主是很愚蠢也很危险的行为。他需要蛰伏,先积蓄起自己的势力。
支离足够沉得住气,人形兵器没有感情不代表没有脑子,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锋芒毕露,什么人面前却应该藏锋收敛。
不过凌狩的大意和松懈,直接给了支离非常高的。拿下杀手部,就等于掌控了止杀的半壁江山。
支离恨凌狩,但不想毁掉止杀来“复仇”,没有止杀,江湖上也还会出现别的杀手组织,别的杀手首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这股庞大的力量掌控在自己手里?
至于成为组织首领之后要做什么,支离却并未想过。从小时候到现在,他所求就只有活着,不被任何人操控生死的活着,所以他需要力量,需要让自己更强。仅此而已。
他不曾幻想过未来有人出现,教他学会感受生命的意义。爱情,想念,期待,喜悦……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与情感,都与现在十六岁的支离无关。
……
支离成为杀手部首领后的生活很平淡。
出任务,训练下属,出任务,处理部门事务,出任务……或许在外人看来足够惊心动魄,但对于支离来说就是很平淡,日复一日千篇一律地重复着赶往任务地点,杀人,返回的过程,很没意思。和在万蛊坑时差不多。
好吧,直白点说,杀人对支离而言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工作而已。又或者说,还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让他觉得有点趣味。
性也不是。
支离是个彻头彻尾的性冷淡,人形兵器无情无欲不是说着玩的,他完全没有经历过大多数双儿发育期每天汁水泛滥逼痒难耐的烦恼,活到现在,就像他下体的那朵肉花不存在似的,别说逼了,连鸡巴他都不怎么碰。
而且他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加上血淋淋的累累事迹,身边也没人敢对他生出非分之想。
支离手底下的人都觉得,自家老大是什么独立于男人和双儿之外的特殊物种,看这架势,恐怕处子之身要伴随他一辈子了。
但如果非要从支离这些年在止杀的生活中,挑出来点特殊的,值得一提的人或事,那就不可避免地要说到破碎。
听名字也知道,破碎这个代号与支离有关。
与支离相识时的破碎还不是破碎,不过姑且这么称呼着吧,他是被情报部从小培养起来,等着将来送到风月场所或豪门后院为组织探听情报的双儿,年纪比支离稍长。
那日支离挑战原杀手首领,围观的人不少,破碎当时也在场。轻轻松松杀掉一个人的支离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目之所及,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全被吓得落荒而逃。
而破碎是唯一留在原地的人,不仅没逃,还向支离递上一块手帕,让他擦一擦身上的血。
支离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过他人出自本能的,而非刻意讨好的纯粹的善意。破碎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眸子里闪动的光怯弱而清澈,令支离觉得棘手且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张手帕。
从那之后,支离理所当然地注意起破碎。
情报部的双儿要等年满十八岁,从训练营毕业时才会取正式的代号,一般也是风月场所的花名。所以现在的破碎和当初的支离一样,也只拥有一个数字编号。
这让支离对他有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
但破碎在情报训练营过得可比支离在万蛊坑时惨多了,不是指伤痛,而是地位。他从小被当做最低贱的淫奴培养,教官们每天欺他辱他,哪怕无缘无故挨了打骂,破碎也只能战战兢兢地认错,还要反过来感谢对方的训诫。
理智告诉支离,不应该多管闲事,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发扬什么烂好心。
过往的教训刻在骨上。相信稚子天真,他豁出命去保护的好朋友却没回来救他;相信动物单纯,他一手养大的狼却对他爪牙相向。再热的血也该冷了,傻子才重蹈覆辙。
就连他离开万蛊坑时随手摸来打算当口粮的鸟蛋,后来忘了管导致新生的小鸟一眼认定他这个“家长”,他都能狠心做到不搭不理完全放养,破碎的事他又为什么要管?
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心里说,如果不是做朋友,只是单方面为对方提供一点保护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
与富家少爷,与狼不一样,支离并不需要从破碎身上得到什么。不需要对方带人救他,也不需要相依为命的陪伴。他只想单方面帮一帮这个与自己的命运截然不同的双儿,来偿还那张手帕带来的零星温暖。
过去的经历和长久的孤单让支离排斥一切亲密关系,他抗拒友谊,却又像天寒地冻中待久了的小动物一样,会下意识眷恋旁人施与的丁点温暖。这导致他在意破碎,但又在心上竖起高墙,不愿与对方太过亲近。
不要成为朋友,傻乎乎将心扉向对方敞开,也就不会受到伤害。支离自认划好了与破碎关系的红线,开始了单方面的“扶贫”行动。
他大部分时间在外出任务不在总部,但只要回来,就会去情报部看破碎。他出手教训了欺负破碎的教官,让他们好好对待破碎,也给破碎送去过防身武器和一些伤药,希望对方今后在训练营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儿。
但他往往不会待太久,放下东西说完话就走,且神情十足冷漠。他庇佑着对方,却不想与对方联络出太深的感情,他们不是一路人,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很好。
其实支离为破碎所做的,早已远远超过了破碎递来的那一张手帕。但支离总觉得还不够。他谙熟阴谋诡计,在如何应对他人的好意这方面却如同白纸,导致虽然在外人看来破碎与他关系很好,但私下相处时破碎其实很怕支离。
不过无所谓,支离想,他也没打算与破碎成为亲密的朋友,怕他就怕他吧,还能省不少麻烦,总比那些想害他的人要好。
这种古怪的关系维持了近一年,破碎即将年满十八,要从训练营“毕业”了。
情报部老大知道破碎得了隔壁支离大人青眼,存着讨好支离的心思,给对方取了相对应的名字
“破碎”。
支离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破碎这名字寓意不好,想让人改掉,但转念一想,支离破碎,旁人一听就知道破碎是护在他支离羽翼下的,哪还敢下手欺负?这样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破碎的名字便定了下来。
破碎的去处也定了,他即将被送进作为止杀据点的青楼,在那里拍卖出自己的初夜。至于今后是在无数恩客床上辗转还是被哪位客人买回自家,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是止杀情报部每一个双儿的宿命,也是这天下绝大多数双儿的宿命。如果当年凌狩没有抱着让他死的念头把他扔进万蛊坑,而是送到情报部,支离不知道破碎的今日会不会同样是自己的未来。
命运的把戏从来有舍有得。
万蛊坑让支离吃了很多苦头,把活生生的人打造成无心的兵器,但也让支离免于像世上其他双儿一样,早早承欢男人胯下,奴颜婢膝取悦主人的命运。
支离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双儿,比一般男人多长了奶子和逼而困扰过。
无论是之前在万蛊坑,还是现在在杀手部,都是实力说话的地方,没有人敢把旖旎念头打到他头上,一个个在他面前恨不能化身清心寡欲的和尚,连私底下闲言碎语也不敢。
色胆包天的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下场都非常惨烈。眼珠子不规矩就挖出来,嘴巴不干不净就割舌头,动手动脚?手脚不够砍,那加上脑袋够不够削?
杀鸡儆猴个几次,再色欲熏心的人为了小命也得夹着尾巴做人,面对支离一个赛一个地正经与恭敬,唯恐哪个举动被嫌轻佻,惹怒了这尊杀神。
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是支离能够随心所欲的底气。
因此他既不像情报部那些双儿一样,穿着打扮能露则露,也并不像一些不想屈从命运的双儿一般,将双儿特殊的性征当做不堪和羞耻,每天把奶子缠得平平假扮男子。
支离不需要耻于承认自己的双儿身份,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有双性性征。就算他奶子大,平时穿紧身衣少不得隆起一些弧度,也没人敢盯着他意淫,更不敢污言秽语。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狗,也没有人能够把他驯养成狗。
但破碎不一样。从小被当做淫奴玩物训练的破碎,显然并没有任何能力反抗被送入青楼的命运。而情报部还豢养着许许多多个和他一样的双儿。
支离不是悲悯万物的菩萨,他不会因为自己也是双儿就同情心泛滥,跑去把情报部所有双儿都放了,而且他也做不到,就算杀手部老大也没有这个权力。
但破碎毕竟与他相识一场,他还是决定帮对方一把。如果只是把破碎一个人弄出来,让人改头换面离开止杀开始新生活,对支离来说倒不是难事。
没想到不等支离主动提出帮破碎离开的事,破碎却先来找他了。
平时一般都是支离去情报部找破碎,反过来破碎几乎不会主动来找支离。这次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但破碎向支离提出的请求却与支离所想大相径庭:比起青楼的未卜前路,破碎更希望过固主私奴的稳定生活。他想让支离帮忙运作,把自己从拍卖品调换成送进贵人后院的礼物,最好还能找一位年轻英俊的主人。
支离对此感到十分震惊,且大惑不解。
破碎是个美艳的双儿,淫药养大的,骨子里就透着骚媚劲儿,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为他找个好去处确实不难,但在支离看来,奴颜婢膝地供男人取乐,又怎么能算是好的去处?
翱翔苍穹,与风雨搏击的鹰,永远也无法理解甘愿委身金笼,供人赏玩的雀。反之亦然。
支离不明白破碎怎么会上赶着给人做奴,明明他已经主动给了对方摆脱玩物身份的机会,却被断然拒绝。
破碎也不理解支离明明同为双儿,又怎么会不懂双儿骨子里对淫欲的渴望,承欢于他们而言是本能,是天性,不找主人,难道要一辈子用玩具隔靴搔痒,日夜空虚寂寞?
苍穹之鹰习惯了自由无拘,在狂雷急雨中磨砺出尖喙利爪,所向披靡。它不懂怎么会有鸟儿不愿意离开那方小小的囚笼,将生死命运全部交由他人掌控,盼主人多加怜惜。
金笼之雀沉溺于笼中安乐生活,离不开主人赐予的锦衣玉食和舒适安逸。外界的风雨皆有主人挡去,它不懂怎么会有鸟儿自讨苦吃,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外面日晒雨淋,在危机四伏的天穹下艰难斡旋,以求得一线生机。
因为这件事,两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一贯胆小的破碎史无前例地对支离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什么“万蛊坑出来的怪物”“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狗”……
吵到最后,支离耐心尽失,他本就不是多好的脾气,直接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总之我不会帮你。你要先把自己当人,才不会有人逼你做狗。”
破碎愤然离去。支离重重后仰进椅子里,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将指节抵上去,心底忽然涌上深重的疲惫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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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时,破碎尖锐的言语一直在他脑子里回响,支离难以想象,这些话竟然会从破碎,从这个组织里唯一向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口中说出来。
这些年的历炼早已在支离心上筑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甲,他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可不经意地,心头还是会冒出一点微小的委屈,虽然已经被太多人说过他是怪物,但至少……他以为破碎会是不同的。
支离情愿相信破碎只是无心之失,是一时气愤上头的口不择言。但此番争执也让他意识到,他们两人,从根本上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一心想帮破碎摆脱看人脸色,朝不保夕的命运,可他却没有想过,不是每个双儿都像自己一样。在雀看来,伤痕累累朝不保夕的,反而是鹰所谓的自由生活。
苍穹之鹰无法强求金笼之雀撞破藩篱,用伤痕与鲜血磨炼利爪。对破碎来说,淫奴侍主的宿命也并不是痛苦,反而求之不得。鹰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于雀身上。
支离告诉自己,不要再管破碎的事。但不久之后,当破碎过来找他,可怜巴巴地为那日的冲动失言道歉,支离还是心软了。
看似冷酷无情的人形兵器,内心其实单纯得过分。他会在暴雨天冒着危险出去找狼,一点点的温暖,就能换来他毫无保留的付出。
妓子也好淫奴也罢,随便吧。他虽不会再干涉破碎的选择,但身为止杀手握强权的支离大人,他可以永远做对方的退路。
尽管已经栽过两次跟头,支离却又一次选择相信,破碎与薄情寡义的狼不一样,即使未来因道不同渐行渐远,至少不会反咬自己一口。而这就足够了。
可惜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侥幸,人形兵器难得将心门开启一道缝隙,愿意再赌一次世间仍存有善念真情,却还是输给了这地狱人间,人心难测。
破碎即将在青楼被拍卖开苞的那夜,支离应邀赴约,陪对方度过拍卖前的等待。然后毫无防备饮下了加有迷药的酒水。
谁能想到破碎竟然有这样的胆子,妄图用支离偷天换日,代替自己送去与那位拍下他初夜的“金主”春宵一度!
破碎当然没能如愿,支离体质特殊,迷药很快就失了效,没有给“金主”行为不轨的机会。可支离的心却比被仇家算计得逞了还要寒。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与狼殊死相搏的雨夜,看着一手养大的狼崽子朝他张开血口獠牙。支离不明白破碎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报复自己不肯为他找个好主人么?
还是从那张手帕开始就是弥天大谎,只不过破碎隐藏得太好,两人争吵中对方看似无心的言语,反而才是心中所想的真实?
支离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从小到大,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赌运。一次又一次付出信任,换来的却永远是诛心背叛,一颗真心被刺得鲜血淋漓。
唯一的幸好,这回他没有再像从前一样,一旦付出信任便毫不设防。他与破碎亲近却又不那么亲近,从最开始他就提醒自己注意分寸,拉开距离,不要陷得太深。
破碎不是与他双向奔赴的朋友,只是他一时兴起想护一下的小玩意儿,所以即使被背刺,他伤心却又不那么伤心,不至于像从前两次一样万念俱灰,最多有些怅然若失。
……仅此,而已。
后来,破碎成为了情报部的头领,以及燕城中放浪形骸出了名的风骚花魁,这似乎印证了支离的猜测,曾经那个胆小柔弱受欺负的双儿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伪装。
再次见面时,“露出真面目”的破碎一袭灼灼红衣,对支离巧笑艳兮却不掩恶意:
“支离大人真是不解风情,给男人当淫奴有什么不好?你现在清高,等尝过了被大鸡巴肏得欲仙欲死的滋味儿,只怕会爽得求着挨肏还来不及!哈哈哈哈……”
支离对破碎最后一丝怜惜也碎得彻底。他终于明白,这些被男人玩弄凌辱的双儿根本不值得同情,这些婊子,贱货,母狗,沦落成如今的命运皆是他们求仁得仁,咎由自取。
雀入金笼是命中注定,天性相宜。鹰想打开金笼,反而还要被骂不知好歹。既然这些双儿眼里只看得到男人胯下一亩三分地,本就非同路人,自己也不必再对他们上心。
支离与破碎的故事自此潦草收场,从此成为组织里人尽皆知的死对头,处处明争暗斗。
主要是破碎想方设法给支离找麻烦,而支离一般懒得理他,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不值得自己浪费精力,以那贱人的本事掀不起什么浪来。只偶尔被惹烦了,才给对方来点教训。
再一再二,不再三。三次付出真感情的失败尝试,让支离对人心彻底失望,地狱恶鬼本就不该奢求太阳。
他再也不会,轻易将真心捧给任何人了。
……
弹指时光流水过,转眼已经是支离正式加入止杀的第四个年头。
四年来,凡是支离出手的任务,无一例外从未失败,第一杀手的地位无人能撼;在慕强的杀手部,支离的声望和统治力早已远远超过了组织真正的首领凌狩。
在止杀,支离的地位已经从凌狩“一人之下”,变成隐隐有与凌狩分庭抗礼之势,虽然他名义上只是次级的部门首领,但他的命令,在执行时的优先级已经排在了凌狩之前。
尽管支离已努力在凌狩面前保持顺从低调,但他手下势力的飞速扩张,仍然无可避免地引来了组织首领凌狩的猜疑和忌惮。
与破碎决裂后,原本就冷漠的支离,彻底封上了心门最后一道缝隙,冰塑的盔甲密不透风地武装着自己,浑身寒意刺骨拒人千里。没有人能走近他,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或物,能被用作威胁支离的软肋。
而支离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决定了,凌狩无法像控制其他属下一样用药物控制他,这也意味着无论支离表现得多听话,都没有切实的保证,永远不可能让凌狩彻底放心。
没有弱点的锋利兵器最可怕,但当凌狩意识到这点时已经迟了。他们只能互相去赌,支离赌凌狩的戒心,凌狩赌支离的忠心。
止杀组织平静的表象下,隐匿着执刀人与刀各怀鬼胎的汹涌暗流。信任倚重和忠心耿耿背后,一个不相信老狐狸会被麻痹戒心,一个不认为世上存在永远的忠心。
关系的平衡木脆弱无比,靠着两人都不太走心的演技勉力维系,就等谁先沉不住气。
相比有绝对武力傍身的支离,凌狩更加坐立不安。当初培养人形兵器,是想要一把趁手的工具,谁料如今让对方在杀手部大权独揽,形势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谁能想到一个双儿能让杀手部那群男人打心底里心悦诚服呢?谁能想到合作对象城主府点名只认支离做对接者呢?也怪自己当初心大,放养来放养去,以致现在养虎为患。
尽管支离目前并没有表现出反叛迹象,但凌狩不得不未雨绸缪。他舍不得毁了这把好刀,况且如今他也拿捏不了对方的性命。但若不作为,铡刀便始终悬在自己头顶,同样过不安生。
这让凌狩烦闷无比,每天都在焦虑警惕支离会不会突然谋权篡位,终于在某个夜里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一冲动把支离叫来了房里。
“首领。”
支离恭顺地垂着首,面对满屋酒气冲天,也没有露出半分不适神情。凌狩眯着眼,跃动的烛光给美人的银发镀上一层暖金,他忽然心神一动,仔细打量起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平心而论,支离这张皮相确实是万中无一的极品,比少年时更清俊冷艳,长身玉立,风姿卓卓。而且他还是个双儿,有奶子有逼,盘靓条顺腰细腿长,可以说所有能勾起男人性欲的特质都在他身上集合了。
借着酒意,凌狩脑海中忽然窜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支离,你跟了我吧。”
跟……什么?支离愣住了,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凌狩的意思,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骚扰,向来应对从容,但当不轨之人换成凌狩,这一刻,他只觉得天雷滚滚,荒谬无比。
支离想象过无数次他与凌狩撕破脸皮会是什么场景。有可能是鸿门宴,或是一次看似平常的任务,里面被凌狩设下天罗地网的圈套,等着他毫无防备钻进索命的陷阱。
他做好了在任务里见招拆招,或者与凌狩谈话打机锋,相互试探周旋的准备,却独独没有想过凌狩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岂有此理,不可理喻!
隔着几个歪七扭八的酒坛,对面的凌狩似乎觉得自己提了个绝妙的主意,喋喋不休“这些年你劳苦功高,应该好好犒赏你”“主人今后绝不会亏待你”,兀自沉浸地画着大饼。
支离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轰隆隆地响。凌狩的意思用一句话概括:既然他本就是杀手支离的主人,不如也一并成为支离这个双儿的“主人”,“亲上加亲”。
这样权力保住了,被调教驯顺的奴肯定不会反抗主人;兵器也保住了,因为支离依然能为他做事;还顺便捞了个暖床的极品美人——当真是打得一箭三雕的好算盘啊!
支离考虑过无数凌狩可能用的阴谋阳谋,但无论正面刚还是耍阴招,他以为对方至少会把自己当做值得重视的对手——或者敌人来认真对待。结果却等来这般荒唐提议?
他瞧不上破碎,就是因为那贱人只看得见床笫间寸许之地,对付仇人用智力武力手下势力什么不行,只会往下三路上打主意算什么本事?
然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却告诉支离,他眼里的“高段位”对手,这些年他一直努力攀爬想要将其踩在脚下的终极高峰,脑子里居然也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我养的狗,支离,今天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乖乖照办!让你去杀人你得杀,让你把腿张开给我肏,你也得自己掰着逼求我进来!”
酒意将人的冲动与欲望无限放大,迟迟等不到支离回应的凌狩赤红着眼,骂骂咧咧地朝银发美人扑过去,竟企图霸王硬上弓!
支离知道,凌狩其实倒真未必有多馋自己的身子。他的年纪给支离当爹都足够,平时也并不重欲,如果支离没有功高震
主,凌狩绝对不至于色迷心窍到朝下属下手。
比起需要一个性奴,显然凌狩更在乎如何解除地位的威胁,而把对方调教成性奴,只是他想出来的可以尽快解决问题的手段,性奴的作用本身反而对他并不重要。
但是另一方面,凌狩将“收支离为性奴”认定成解决困境行之有效的手段,也侧面表明了他对支离的态度。在他的潜意识里,仍然首先将支离看做是一个天性淫荡的双儿。
既然是双儿,用鸡巴就能解决问题。无论多冷淡多厉害的双儿,挨过肏也必定会变成对男人死心塌地的玩物,就算强大如支离也不可能例外,霸王硬上弓就完事了。等尝过鸡巴妙处,自然就再离不开自己这个主人。
在凌狩的心里,对支离就是这么想的。支离一瞬间便读懂了,因此他无比失望。
失望事到如今,凌狩居然仍将自己看做能轻易被情欲驯服的对象,与情报部那些婊子没有任何区别;失望自己的对手竟如此目光短浅,夜郎自大,非但不清楚敌人的斤两,还想用过家家一样可笑的手段来对付他。
驯养小牛犊时,只需要一个小木桩。小牛犊无法挣脱木桩,而等它长大到可以将木桩连根拔起的时候,潜意识却仍然认为木桩坚不可摧。凌狩对支离而言就是那根木桩。
他出现在支离最稚弱的年纪,是幼小的支离根本无法翻越的一座大山,支离在他手上吃过太多苦头,梦魇根植于心,因此本能地对这个男人报以最高级别的严阵以待。
为了达到凌狩的高度,支离这些年做了太多努力,却仍嫌准备不足。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以为稍有不慎就会让自己死无全尸的对手,也不过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普通人,不过是个自己一脚就能碾平的小山丘。
这让支离觉得自己这些年谨小慎微的努力和谋划全成了笑话,加上得知了凌狩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心头恼火与杀意遏制不住地暴涨。没必要,也不值得再等下去了,他想。
养大狼崽子的人,最终一定会为自己的走眼付出代价。
……
从凌狩住处离开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等到天亮,首领凌狩“酒后失足”,跌了一跤不幸去世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止杀。往后这里谁说了算,这位前首领已经管不到了。
支离没有走远,就近找了一处屋顶,跳上去,静静凝视着一轮圆玉般的月亮。
造成他一切苦难的源头,十余年来折磨他锻造他让他恨之入骨的恶魔,居然已经不在了。就像他收割过的许许多多条性命一样,如此轻易而脆弱地,在他的手下陨落。
夙愿得偿来得太轻松了,反而让支离心里没有什么实感,的确快意,但不至于狂喜,心情仿佛踩着一朵虚幻的云,在天空飘飘荡荡。
畅快过后,还生出来点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的迷茫。
今夜动手是个意外,事发突然,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他还没有找到,凌狩留下的那些直系势力也不会因为主子死亡就唯他马首是瞻,冲动的结果就是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也好,至少不用纠结自己该做什么了,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吧。
支离从屋顶跃下,像扑向天穹的鸟儿,任由晚风裹住他轻盈的身躯,身后展开银色长发铺成的翼。自那个雨夜后,这是无情无心的杀手第一次露出发自真心的笑意。
他真正自由了。这一夜过后,他将是最强大的刀俎,再也不会有人敢自称他的主人,试图将他驯养成什么人的狗。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使天下人负我。这是凌狩上给支离的最后一课。心善只能被人欺,高处虽不胜寒,却有掌控命运选择的权力。
一线星光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支离在典籍中看到过这种特殊的星象,有些地方将其看做灾厄,但在另一些地方的民俗传说里,则认为它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
支离对此嗤之以鼻:如果星星能为人实现愿望,世间便不会有如此多悲欢离合。他想要什么会自己去取得,而不是寄希望于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神明。
星尾曳过天际时,支离仰着头讽刺地想:难道他许愿世间有真情,便会出现一个人,对他这血债累累人人厌憎的怪物一往情深?
别做梦了。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殊不知冥冥因果皆有缘定,命运早已为他准备了一份来自千年之后的礼物,等着在不远的未来闯入他的生命,将过往的一切缺憾填补上斑斓颜色。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人不会永远活在序章,漫漫人生长路,总有一天能见到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