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亲爱的,感谢上帝,快瞧一瞧这是什么?”玛丽夫人丰腴的脸庞涨得通红,好像一颗熟透的苹果,但因为熟的太透,反而显得怪异的可怕。
海因里希站在衣帽间里,壮实的双臂向两侧平展,强健的肱二头肌微微紧绷,勾勒出如皇厅雕塑般几乎完美的线条。女仆为他选择了一件蕾丝白衬衣,用以搭配墨色马裤,以及一双棕色的鹿皮长靴,胸前堆叠的蕾丝褶皱完全可以取代碍事的领结,更何况海因里希一向怕麻烦,尤其是寻欢作乐时,再奢华的配饰都会变成他的阻碍。
玛丽夫人兴奋的不顾礼仪,猛地推开了半遮不遮的雕花木门,门上抱琴歌唱的小天使饶有兴趣地向下凝望,但从它的角度,只能看到玛丽夫人的黑色礼帽,镶嵌着一颗祖母绿色的名贵宝石,周围点缀些许鸟类的羽毛。
“妈妈,”海因里希无奈地笑了笑:“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您如此失态?”
女仆向玛丽夫人行了一个屈膝礼,将狭小的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子。玛丽夫人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女仆的工作,从柜子里选出一件做工精致的外衣,就连盘踞在袖口的一颗不起眼的扣子都由剖光的玳瑁做成。
“当然是大好的消息,宝贝。我的姐姐苏珊娜,也就是你的苏珊姨妈即将成为帕泊斯帝国的王后,她邀请我们一同前往罗斯皇厅的玫瑰庄园小住,直到封后大典。”
“哦,那真是太好了。”海因里希平静地回答,丝毫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是值得自己欣喜若狂的。
毕竟,两年前,他已经继承了他的酒鬼父亲,短命的瓦沙克伯爵的一切,包括整个瓦沙克行省的财政,三幢乡下的庄园,还有每年约五万帕劳的收入——哪怕他需要替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支付生活费和不菲的嫁妆,海因里希并不认为姨妈成为王后能再为他增添除了一点虚名之外的任何好处。
不过,玛丽夫人不这么认为。她有自己的一番考量:“这当然是个好机会,海德。你的父亲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我订婚了。而你,我的天啊,除了瓦沙克行省的新年舞会之外,还几乎没有社交过。我多么担心你无法寻到一位合适的妻子啊,但现在看来,也许你注定要娶一位罗斯皇厅的贵族小姐,而不是瓦沙克的野姑娘。”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究竟是多么多么的高兴啊!”玛丽夫人强调道。
“妈妈,我才二十三岁。还想再多过几年快乐的日子,而不是在舞会上玩弄词藻,向不认识的姑娘献殷勤。”
“哦,海德,只有结了婚,你才会发现婚姻的美妙之处——这是当然,不容置喙。”玛丽夫人为海因里希的外套别上了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一株含苞待放的鹤望兰。那是玛丽夫人最喜欢的饰品,当然,海因里希并不讨厌。
“也许吧。”他可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母亲吵架,惹她难过——玛丽夫人难过起来经常会歇斯底里——妥协道:“我会为您带回一位妻子,如果您希望看到的话。但是现在,为了避免迟到,我必须要出门了。”
玛丽夫人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保证,自然不会管束儿子的行踪:“玩的开心,海德。”
海因里希玩的当然很开心。他在瓦沙克省城的郊区有一座私人花园,并不非常气派,但是用来招待驻守在艾格屯的骑士团却已经绰绰有余。
宴会上没有窈窕淑女,附近村子里的纤细精致的美少年,还有英俊魁梧的士兵们却赚足了贵族们的眼球。
就连玛丽夫人都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海因里希·霍桑菲尔德伯爵原来喜欢的是男人。她放心地任由海因里希和贵族们厮混,一起前往山里打猎,甚至于留宿。
“嗨,伯爵大人,今晚想不想和我一起喝几杯?”一位制服打扮的青年歪在海因里希身边,他的五官深邃挺立,极具侵略性,正好符合伯爵目前的口味,前段时间,他还喜欢着菟丝子般的美少年。
海因里希只顾喝酒:“没兴趣。”
骑士被拒绝了却并不生气,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伯爵这是又换口味了?”
“酒神节的社交季,托我苏珊姨妈的福,今年是逃不掉了。”
“让我们为那位不幸的伯爵夫人默哀吧,当她欣喜于嫁给一位多金又帅气的丈夫时,根本不会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骑士有些幸灾乐祸,举起酒杯戏谑地调侃道。
其他人跟着一起起哄,纷纷端起酒水:“向夫人默哀。”
海因里希笑骂了两句,显然并不在意素未谋面的妻子究竟会过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他一把拉住了笑得恣肆的骑士,在嘘声中吻上了他的唇瓣。
“啧啧啧,这可真渣啊。”贺南乔悠闲地坐在系统空间的真皮沙发上,吮着积分兑换的榛果拿铁。他将平板中播放的视频暂停在了两人拥吻的一瞬,兴致盎然。
“对啊对啊,这个海因里希,真的是太渣了!”系统义愤填膺地附和:“他前往罗斯皇厅之后,爱上了玫瑰庄园的红玫瑰多萝西·蒙克烈的哥哥卡俄斯,为了把卡俄斯骗到手,还通过他的姨妈强娶了多萝西,就是为了让卡俄斯
搬到瓦沙克。”
“那我这次的任务是?”
“因为多萝西后来发现了丈夫与哥哥的私情,一时没想开自杀,所以连家族墓地都无法进入,只能抛尸荒野,卡俄斯非常悔恨,放弃了轮回,希望宿主大人能阻止海因里希与多萝西见面,为多萝西找一个好人家。”
贺南乔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虽说他也是个拎不清的,但好歹勉强算一个好哥哥。”
系统被吓得不敢造次,试探着问道:“宿主大人是又想起……唔,那个人了吗?”
“没有。就是单纯感慨一句。”贺南乔笑眯眯地回答。不等系统再开口,仰头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统子,走吧,休息也休够了,咱爹俩做任务去。”
系统心道,别人家的宿主做完任务都恨不得休息个十月八月,就您老人家进了休息室屁股都没坐热便继续投身下一个世界,系统虽然不会感觉到累,但也是有统权的啊!
但谁让它一时疏漏,忘记了“好哥哥”是贺南乔心里一道揭不开的疤呢?别说贺南乔想立刻进入小世界了,就是他让自己把代码拆开再拼上,系统都不敢说半个不。
“指令有效,开始传送,请宿主放松,不要抵抗。传送中,……3…2…1…传送成功。”
贺南乔是被疼醒的。深入骨髓的疼痛即便在人深度昏迷的状态下仍牵动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战栗。他甚至无法支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贺南乔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苦,费力地扭动着脖子,将房间内的摆设逐一打量了一番。
一张普通的木桌,散乱地摆放着几本书,羊皮纸被随意扔在各个角落,有的写满了漂亮的花体字,有的则潦草不堪,看不清字母的形状。
“蒙克烈家虽然有男爵的爵位,但早在卡俄斯的祖父一辈就已经没落了,再加上卡俄斯有严重的骨病,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为了贴补家用,卡俄斯成为了皇室御用诗人,为一些皇家宴会和沙龙创作赞美诗。”察觉到了贺南乔的疑惑,系统赶紧解释。
“直接把记忆传过来吧,不然遇到熟人还需要你一个一个给我介绍,麻烦。”贺南乔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宿主大人,你的疼痛阙值已经濒临极限了,再贸然传送记忆,可能真的会活生生疼死的。”系统对和南乔的做法不敢苟同。
“啰嗦,你是宿主还是我是宿主?好了,你放心吧,顶多晕过去,我连任务都还没做呢,不会死的。”贺南乔也知道系统是在担心他,眼中染上了些许笑意。
不得不说,最了解身体耐受度的永远都是身体的主人,贺南乔说顶多晕过去,便是压根没有清醒着接受记忆的可能性。
昏睡正为他提供了不被打扰的机会,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原主的记忆。
卡俄斯·蒙克烈今年二十一岁,比海因里希小了两岁,忧郁的气质和糟糕的家庭状况却让他的言谈举止更加成熟,若非那张精致明艳如红玫瑰的脸庞,任谁都觉得卡俄斯比海因里希大了许多。
他在酒神节舞会上与海因里希·霍桑菲尔德邂逅,只不过海因里希身为掌握实权的伯爵,又是皇后陛下的外甥,一出场便成为了整个舞会的焦点,而他则是皇家雇佣的诗人,抱着一架高大的竖琴,依靠吟唱自己曼妙的诗句娱乐大众。
卡俄斯很难不被光芒万丈犹如神明的海因里希所吸引。而爱好男色的海因里希压根没有记住自己的每一任舞伴的模样,却在踏进舞厅的第一瞬,便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新猎物。
这势在必得的猎物正是卡俄斯。
不过是个穷酸的诗人,为了钱财,可以随口吟诵华丽的抒情诗、庄严的史诗,甚至只要给他足够多酬劳,低俗的艳情也不在话下。
海因里希向自己的姨妈打听那位蜷缩在角落的矜持诗人,不料却收获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复:这位诗人并非平民,正相反,他拥有高贵的男爵头衔和曾经显赫的姓氏。
“还有一个妹妹,”苏珊娜皇后冲他暧昧地眨了眨眼,可想而知,这位皇后陛下一定收到了姊妹拜托为外甥寻一门好亲事的嘱托:“她可是玫瑰庄园的绅士们共同推举的红玫瑰,是这个社交季里最艳丽的姑娘。”
红玫瑰多萝西今晚和他跳过舞,也许是碰巧遇上,也许是出于绅士风度而亲自邀请,但这张公认的“最艳丽”的脸蛋未曾在他的脑海中留下半点涟漪。他完全被卡俄斯迷住了,如果是在艾格屯的小庄园里,他一定会邀请卡俄斯跳舞,而且不止一场。
但是现在,他连与卡俄斯攀谈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青年是宴会上最受欢迎的诗人,有头有脸的贵族们总是恳请他再唱一首歌颂酒神的十四行诗。
卡俄斯几乎唱到喉咙沙哑,他是一位有天赋的歌手,半哑的嗓音尽管失去了缪斯般的空灵清脆,但更低沉,更缠绵,更……
性感。
海因里希暗自用了个略显轻佻的词汇。
直到舞会接近尾声,海因里希终于有机会凑到抱着竖琴发呆的卡俄斯身边,辉煌的灯光为娇艳的玫瑰镀
上一层鎏金,好像误入凡尘的天使,在圣光的洗礼中诞生。
海因里希从未对这种正派的男人下过手,他素来秉持着你情我愿的买卖,现在却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底线了。
卡俄斯·蒙克烈,这朵香气浓郁的玫瑰,他非要不可。
“你好,蒙克烈男爵。自从进入玫瑰庄园,我就一直想与你结交,我想我的请求并不显得愚蠢和冒昧,因为我愿意向您的妹妹,高贵的蒙克烈小姐献上殷勤。”
他弯下腰,在卡俄斯呆滞的目光中亲吻了他的权戒,当然,他更想亲吻的是卡俄斯白皙的手背,殷红的嘴唇,还有蜷曲的睫毛。
他甚至不知道众多女眷中究竟谁才是多萝西·蒙克烈,他一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