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拿新的药了。
孟胄摇晃着瓶子里最后三粒药丸,心里如是想着。
他倒出一粒到嘴中,直接用牙齿咬碎了。苦涩的滋味很快就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鼻腔里都是这股恼人的味道。
孟胄却是面色不改,就着这股味道把药粉吞了下去,而后才拿起杯盏一饮而尽。只是茶水只冲得走药粉,却冲不走嘴里的苦,舌尖所到之处似是都沾惹上那股味道。
这时萧衍正好走了进来,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肩颈上还落着残雪,眉眼间满含笑意。
他一眼就看见了孟胄,步伐不停地朝人走了过来,唇齿渐渐交叠在一处。
“吃什么了?一股味道”萧衍的舌头在孟胄嘴里探索了一圈,才松开嘴抱怨,可眼里却无半分责怪。
孟胄还不太能适应现下和萧衍的相处方式,低着头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吃了君上之前给的药。”萧衍说不能再叫家主,他又不敢直呼姓名,只能用“君上”来替代。
萧衍了然地应了声,边问边打开瓶口确认,“应该快吃完了?”
“是。只剩最后两粒了。”
孟胄战战地等着萧衍接下来的话。虽然萧衍并没明说过这药是作什么用的,但孟胄却下意识觉得是用来控制自己的毒药,这种想法就像根刺般一直抵着他的心口,让他不能完全沉浸在萧衍如今的温柔中,保留了最后一条退路。
“那就好,两天后让黄觉来给你看看。”
“什么?”孟胄不太明白萧衍这句话的意思。可没等他开口问,嘴里就被堵进一块蜜糖,而与蜜糖一同进入嘴里的还有同样想驱驱苦味的另一根舌头。
这段对话就像是一阵微风一样在孟胄脑海中刮过,没扫出什么动静,也就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
是以当黄觉跪下同他请安时,孟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现在是萧衍的夫人,按理易许庄里的部下见他如见半主,都应行跪礼以视尊重。可他成亲那日后还是同从前那样只待在山上,并未和他们打过招呼。
虽然孟胄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萧衍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语气平常地让黄觉起身,接着又让他查看下孟胄的身体。
黄觉还记得距离他第一次见到孟胄还不到半年,当时对方还是一副被狠罚后气虚无力的样子。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身份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端坐着的样子都能看出几分和萧衍一样的威严。他不由心生佩服,语气里也带上几分谨慎,“夫人,得罪了。”
他的手搭上孟胄腕间的锦帕,仔细听了许久才对萧衍回道:“庄主,夫人的内息调理得差不多了,可以重搭筋脉了。”
孟胄瞳孔瞬间放大,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他的那根筋脉是被直接剥出去的,直到三个月后手腕都还使不上什么力气这样重的伤怎么可能复原?
萧衍却是十分镇定,他快速吩咐黄庆去准备药浴和银针,熟练得好像把这段话反复说了几十遍。
等黄庆走了,孟胄才问道:“君上是什么意思?”
萧衍提起孟胄的右手,指尖在已经淡了许多的疤痕上描摹着,“之前给你吃的药是调理内息的。那根筋脉本就不是人生下来就有的,能毁掉也就能重新修炼。不过这样耗费的时间太久了,有我帮你会快些。”
孟胄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心下一空,最后一块严防死守的阵地也轰然塌陷,耳边嗡嗡的甚至不太听得清之后萧衍说了些什么。
他突然觉得身体很累,撑着最后一股劲想举起的右手最后还是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萧衍像是早有预料般搂住孟胄骤然失力的身子,脱去他的外衣把人放入药浴中。
黄庆手里拿着好几根银针,动作十分犹豫,“庄主,真要如此吗?”
萧衍淡淡瞥他一眼,“当初是我欠下的债,该还回去的。”
言语间不留回转之意。
修复筋脉的过程并不复杂。
黄庆用针控住孟胄的几处大穴,辅以内力使血液不会流出,接着又用小刀刮开那处肌肤,露出里面鲜红的皮肉。
萧衍指尖抵上那处,一股气息自指尖往孟胄体内流去
***
一个时辰后,萧衍才收回手。
饶是他内力雄厚,额间也出了层薄汗,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许多。
他如今做的只是将筋脉修复,新长出的筋脉如同八岁小儿那般纤细,还需孟胄日后勤加修炼才能慢慢变得强大。
药材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本是棕褐色的汤池颜色淡了许多。孟胄只穿了件里衣,流畅的身体曲线在水下中依稀可见。
萧衍目光暗沉下来,冷声让黄庆先走了。
他守在池边,等药材完全吸收才把人抱出汤池,擦净身子后放到床上。
所谓有得必有失。
萧衍此次助孟胄修复筋脉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内力也
因此衰竭了一大截,四肢百骸都像要罢工般昏沉沉的。
他本想要守着孟胄醒来,最终还是抵不住身体的疲惫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萧衍久违得感受到了头疼,四肢都虚弱得抬不起来,卷在被子里的身子好像火炉般发烫。
他刚想掀开被子凉快会,动作的手臂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孟胄已经醒了,站在床边提醒道:“君上发热了。黄大夫说最好躺着休息会。”
萧衍好像连脑子都变得迟钝了,想了许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发热?”
“对。”孟胄似乎很是羞愧,不敢直视萧衍的眼睛。
他沉默着拿起萧衍额上已经有些热的毛巾,新换了块刚浸过冷水的重新覆上。
安静下来的房里只听得见萧衍比寻常粗重许多的呼吸声。
萧衍本就是比较俊秀的长相,如今墨黑长发全部散落在身侧,嘴唇颜色浅淡,脸上泛着红晕,微敞的肩颈间露出两块明显的锁骨
孟胄看久了突然觉得下身一热,立刻像是被烫到般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黄大夫把所有事都说了子曰不知该如何感谢君上。其实君上不用为了我做这么多,这样并不划算子月如今只剩一副躯体,日后定会勤加修炼,护得君上安稳。”
萧衍一开始还听得挺开心的,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挑眉问道:“怎么?觉得我残废了?”
孟胄语滞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用多久,仅仅第二天,孟胄就被恢复过来的萧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方的木剑专往自己屁股上招呼,晚间忍着羞耻脱下裤子一看居然肿了有一指高。而萧衍直身挺立,雪白的衣袍上一点灰都没落。
孟胄立刻放弃了自己狂妄的想法。
不过孟胄依旧每天都勤加练功。虽然他大约终生都无法超过萧衍,但他依旧愿意成为萧衍身边的一把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萧衍的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