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诱僧 > 七 哑巴新娘 英雄救美
本帖最后由匿名于> (八)晨光从外头照进来,穿过冰冷的铁栏杆,将漂浮于空中的尘埃变得明晰,模糊的勾勒出青年的轮廓来。
警察厅的审讯室不算个好地方,他在这呆了一夜,睡得不算好,眼下带着很浓重的青黑,撩起的眼皮都是不耐和疲倦。
“江先生,我可以走了么?”
长靴的鞋跟一下下轻点在青砖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江林泽站起身看他一眼,轻轻皱起眉,而后点头示意手下放人。
他惯讨厌这些商贾之家中的少爷,周少华尤在其列,脾性人品都差得很。只是昨夜问了一遭,又扣留了一夜,对方也无甚破绽,言辞间似乎并无苛待轻视长嫂的态度。
况且依着婚书来看,哑巴确实已经是他的内眷,府宅之内的事情,不是警察厅能掺和得进去的。
周少华整理了一下衣袖,将眉宇之间的戾气卸掉,这才神色匆匆地上了车。
今天是他大哥下葬的日子,因为小哑巴自他大哥死后,一直表现得很是古怪,周少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周宅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棺材铺里来的人已经在灵堂候着了。丫鬟被从灵堂里赶了出去,跪了外面一圈,因为主人未到,窃窃私语起来。
“昨夜好像听见哭声了……灵堂有人守着,没见人进去。若说是鬼,可听着也不像大少爷的声音。”
那有个颇为瘦小的丫鬟眉眼带着惧意,怯怯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太太在哭?”
“说起来,太太早上没起,要去叫他来么?”那丫鬟面露迟疑之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子平八字——拜三刹!”
外头有人喊礼了,丫鬟便不敢说话,一个个垂下头。灵堂大门一推,烟雾跟着散开,从燃着白烛的高台上跳下一只猫来,脚步轻盈地匿入阴影之中。正是浓夏,院廊中遮天蔽日的白桦不知何故倏忽间飕飕落下叶子,正掉在周少华脚下。
他抬眼,周老爷抱着大哥的牌位,抹了几滴泪,怀念了一下亡妻,而后被白秀珠搀扶着走出去了。
说周老爷多么伤心欲绝,倒也不至于。周少朴自小身体就差,大夫都说他活不到成人,好几次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断舍离之苦拉的如此之长,一年一年熬下来,周家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也掉不下多少眼泪。
周少朴的尸体入殓,棺材是昨日就检查了合上的。周老爷跟白秀珠在一旁坐下,周少华扫了一圈,没见着哑巴,招呼了人来。
“噔——”
杠夫已经在敲钉了。一声声地,重锤在人心上,回荡在空旷的灵堂上,平白多出几分凄凉诡异。
周少华焦急地等了会,刚要站起来,丫鬟已经回来了,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太太应该是在休息,二少爷可要叫他起来。”
“噔——”第二根镇钉敲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少华仿佛听见那棺木被钉子劈开撕裂的细微声响,清晰地仿佛正在耳边,令人头皮发麻起来。
他手攥紧了又松开,忽而唰地一声地站起来了。
“你又做什么!”
“去喊嫂子来给大哥送葬。”
周少华并不把周老爷的呵斥当回事,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出去了。
“噔——”他走一步,后头棺锤打在棺钉上的声音又顺着青砖地面传过来,迅速钻到脚底,透骨的阴凉。
仿佛听见低低的哭喊声了,周少华正犹豫,白秀珠叫他:“我早前去看过了,哑巴应该是用了西药,困意上来了。他现在这个身份,送葬也是于礼不合,你又何苦去折腾他?”
周少华默然,半晌还是坐下了。
他双目一直紧盯着那一根根顶入棺材的长钉,瞪得眼睛都发红,加之昨夜几乎一宿没睡,看起来有些骇人。
杉木十三圆的棺材,外面漆成朱红,刻上金字,画上人物花鸟,颇为精致。三根楔到底,铆入棺帮。第四根随着木匠一下下敲动,主钉锲入棺盖前一侧。
不知是不是盯得久了,周少华一个眼花,居然看到那主钉钉入的地方正在渗血。他有些惊骇,再定神去看,那痕迹已经不见了,好似就是朱漆反光而已。
风声打外头灌进灵堂,如若声声饮泣。
那木匠只钉了六根长钉,最后拿着一根雕成寿桃的长钉和石斧走近周少华。
“二少爷,这最后一根安魂钉,请您来。”
这是丧葬里头不成文的规矩了,周少华也早有耳闻。他虽然不屑于这些封建礼教,也不会在大哥下葬这天闹事。
周少华点点头,接过那斧子和长钉,一步步走近棺木。越是近了,越觉得手中重量分外压人,到后来,他几乎咬着牙,手腕都在抖。
长钉放在棺木正中,掌礼高喝“躲钉”,这原本是预告死者的,但那一声落下以后,棺材里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里头传来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拼命挠着棺材板的样子。
灵堂里瞬间静得一丝声音也无了,只留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挠动之声,众人皆是面色惶惶,惊惧地看向棺木。
片刻后,窃窃私语声又起。“这怎么回事?”“大少爷的尸体怎么了……”“我就说昨晚真的听见人哭了!”
方才钉棺的木匠听到尸体二字,噔噔退后两步,跟着大喊:“醒尸了!醒尸了!快把安魂钉钉上!快钉上!”
周少华的面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瞥了瞥众人,都退远了一大步,万分惊恐。他是留洋回来的,自诩受过西洋教育的人,怎么会信此等怪力乱神之说。
“闭嘴!都成什么样子!”有股莫名邪气的火搅和在心里,血气直冲大脑,周少华那砸向钉子的石斧忽然歪了方向,直直劈向棺木——
咔嚓。
棺木撕裂开一个狭长的豁口,有些嘶哑压抑的尖叫同剧烈的喘气声一瞬间爆发出来。
“醒尸了——醒尸了——快钉棺!”
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大喊着让他钉棺,周少华反而高高举起斧头,再次劈了过去。
“什么醒尸!放你娘的屁!”
棺材盖被劈开的声音,连同周少华的喝骂一同落地。从分成两半的棺盖里爬出一个白色的鬼影,他头发披散着,身形晃了两下。
“这是什么!”
丫鬟下人惊叫着四下散去,周少华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向前进了一步。
那鬼影倏忽间动了,一下扑在周少华的身上,众人以为将要看见那僵尸咬人的血腥画面,都闭上了眼睛。
(九)预料之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那鬼影扑在二少爷怀里,反叫二少爷搂紧了。
他垂头摸了摸怀里少年的侧脸,轻拍着后背安慰。少年满是血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身子颤抖得厉害,睁圆的猫瞳里满是惊惧的血丝。在被活人滚烫的温度包裹以后,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断开,整个人昏死过去。
直到二少爷将人打横起来,众人才一脸错愕地发觉,棺材里爬出来的远不是什么醒尸。
至于二太太怎么进的棺材里头,这就没人说得清了。
棺材里大少爷的尸体瞧着也没什么变化,仍然阖着眼,按理说应该死得从容安详,并不算是怨鬼。周家人于是又放下心,匆匆打了一副新棺材,将人草草下葬了。
哑巴高烧了几天,大夫一直降不下/体温来。正逢江林泽来周府办事,周少华便找了他过来,替哑巴介绍了两个有名的洋大夫,送警厅医院去了。
周少华跟着盯了好久,第二天早上这人才迷迷糊糊睁眼,万分痛苦地指着自己的嗓子。他连忙端了温水过去,扶着人坐起身,一点点将水喂下去。
“感觉怎么样了?”
哑巴茫然地盯着他,过一会摇摇头,周少朴刚要站起身,他又将人拉紧了,瑟瑟地蜷成一团。
那双干净透彻的猫瞳,短短几日,就变得疲倦不堪,染了水色,更显出憔悴的味道来。周少华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感到心头柔软,扣紧对方的手,便不动了。
……
他听见鞭炮劈里啪啦的声音,娘亲在他耳边流泪,弟弟抓着他的袖子,让自己给他从周家带好吃的回来,心思敏感的妹妹则一直跟着问他,还会回来么?
哑巴想点头,但他还没动,爹就压着他,将哑巴踉跄地推走了。
周家给哑巴一家留了很多钱,以后弟弟可以上学堂了,妹妹也不用早早出嫁。他一个又瘦又小的男人,能得周家这样的机会,应该感激涕零。
但唢呐的声音越吹越刺耳,哑巴听着分明和村里老人下葬时奏的乐无甚关系,他坐在轿子上,心里越来越慌张。迎亲的山路极远,他忽而盯着外头隐在阴云里的薄日,纵身跳了下去。
他摔折了半条腿,脚又肿又涨塞在原本就不合体的绣花鞋里,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因而没跑几步,就被力大无比的媒人抓回去了。
喜轿停在周家后,每一步都走得煎熬,如上刀山。他掀开盖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笑意,又说着同样恭喜的话,唯有自己感到心里冰凉。
他开始拼命挣扎,凤冠上的金叶哗啦啦作响,叫也叫不出声,被媒人压着狠狠地拧在腰腹上。
“再不老实,今天就打死你个不男不女的。”
跟着便被人用帕子捂了嘴,只往看不见的地方又掐又拧。
他不哭叫了,眼泪好像也流干了。像个提线木偶,被人重新化了精致的妆面,穿了漂亮的嫁衣,再合上盖头,牵向堂前。
拜堂的时候,他就知道对面那人并不是自己真正要嫁的夫君,而是那人的弟弟。夫妻对拜时,那人隔着盖头,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若是不愿意,过几天我就把你放出周府。”
哑巴没敢点头,就被带去洞房了。听说大少爷前几日病发,一直昏迷着无法起身,直到深夜里,才被人抬进屋子。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周府中次第响起唢呐云罗声
隔断了众人拜贺行礼的杂音。于红罗帷帐中,轻纱在昏黄的烛火中微微摇晃,摇曳着一室珠光,隐隐可见那纤美的人影。
周家大少爷迎亲,排面自然非凡,宴席办到了深夜才渐渐散场。终于周宅的灯火被吹灭了大半,仅留了两盏绯红的喜灯,透出柔和的红光。
屋内寂寞无声,窗外枯瘦斜枝上立了只雀儿,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扑棱着翅膀离去。静得可以听到柔和微醺的风声,还有细碎的心跳。
门被推开,那人被下人抬着进来,放在榻上。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哑巴被惊醒了,眼睫轻抬,透过璀璨珠光看向那一身红袍的大少爷,藏于嫁衣下的手攥紧了,渗出冰冷黏腻的汗水。
那一群人殷勤地将大少爷送进来,便合上门出去。他实在挨打挨得怕了,身边有个人时,更是身子发抖。
周少朴灰败的脸色被大红的喜被衬得更加阴郁,桃花眼干涸了一般在眼眶里转动。
“你怕什么,我这幅样子,还能对你做什么么?恐怕明早你睁眼,我已经是个尸体了。”
他神色疲倦,更带有几分不甘和难堪,洞房花烛如此大事,要让弟弟代替他拜堂,要让下人抬着进屋。人生走到此处,他早已觉得无可留念。
这番话将哑巴吓得不轻,他一直坐在床榻边不敢合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坚持不住了,才略略闭一会。可只消他一睡着,便好像梦见腐烂冰冷的尸骨同自己睡在一块。
喜烛一夜没灭,哑巴就坐在床前蜷缩起来。晨光照进小窗的时候,他面前隐约有个人影。
昨夜还病歪歪的周少朴,不知怎的撑着床坐起身了,听他动静,才转过头来。
“醒了?”
哑巴对他昨夜灰败的眼神还有些害怕,没有动作。
周少朴笑了笑对他道,“昨天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一脚走入鬼门关了,不知为何睡了一觉却觉得神清气爽许多。”
哑巴不知他何意,微微点头,却见周少朴推着轮椅上前来,认真盯着自己看。
“多谢你……也委屈你了。”
在哑巴茫然的眼神中,周少朴将那落在床褥上的红盖头重新与他盖上,一手拿了玉如意将其挑开,玉珠金叶摇晃着叮咚作响,露出半片微张的唇。
红纱落地,金珠玉络坠满的凤冠下,一双若水的猫瞳瞪大了,带着微微地怯意望过来,羽毛似的轻轻撩拨了一下心畔。
周少朴看得一阵神思恍惚,他应该是活不到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的时候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新娘子是不是也该如此惹人心醉。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握着碧色如意的手垂下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昨夜想必是我吓着你了,没休息好。”他将碧如意撂下,又道:“先前来叫人的丫鬟已经让我打发走了,你再睡吧。”
哑巴听他这么说,挺直的脊背忽然软下来,一个打滚就上了床。周少朴将他拦住,眸光闪动,揉搓进了笑意。
“将鞋袜脱了吧,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见哑巴没有动作,他干脆抬手,先是将滑落的凤冠拿开,又将人的脚踝从被褥里抓出来。
肿痛的脚骤然被人碰着,哑巴痛得浑身一缩,眼里也泛起水色。将绣鞋脱下来时,周少朴才发现这人的袜子都沾了点点血迹,一只脚被磨破了皮,渗出的血早已结了痂。
他叹口气,眼里愧疚更甚:“是周家愧对你……”
哑巴摇摇头,打他的媒人并不是周家的,这双不合脚的鞋子,也是他爹订的。周家给的东西,都是自己几辈子用不起的,好像头上那顶叮当作响的凤冠。
他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睡着了,只露出半张脸来,大红的喜被衬着泛粉的面皮,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着眸子颤动,乖巧得叫人想把他拢在怀里。
周少朴心也跟着颤了颤。
听到他吩咐,丫鬟将消肿的药膏送了进来。周少朴到了药液在掌心,抓住他的脚尖稍稍往下用力,另一只绣鞋便褪下,睡梦中的少年紧紧蜷缩地脚尖,忽然不自觉的在他手心挠了一下。
周少朴微微一愣,涂完药膏后,面皮发烫,耳根也爬上微红。
“过阵子,你便在我这拿些银两,早早出府吧。”
哑巴迷迷糊糊的,听见周少朴说话。
(好像没什么连贯性的剧情我就是想写温柔的哥哥呜呜呜后面的剧情基本上就是哥哥以前和哑巴怎么相处后来怎么玩弄小哑巴弟弟——绿帽子工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