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天栎他——他不是双儿又怎能怀孕呢？”宋亦被事情给弄糊涂了。
医生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走廊，道：“两位请进来说话吧！”说着便推门让杨景与宋亦二人进入急诊病房里。
刘天栎此时正戴着氧气罩安稳地躺在病床上，他的肘窝插着输液管，腹部在被褥下微微隆起。
“起初我们院方的确是把刘先生的情况归类为罕见的额外器官案例，因为从他的身体构造及荷尔蒙分泌量来看，他几乎就是个正常的男性，只是腹中多长了个连带卵巢的子宫。依这种情况来看，他是不太有可能怀孕的。当然，如果他的荷尔蒙因其他不明原因所起伏从而刺激到了卵巢，会不会怀孕就说不准了。”
杨景眉头紧锁道：“医生，您这是想说什么？”
“我们怀疑病人的子宫是被后天移植进体内的，所以他的身体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孕育胎儿。早期比较难发现这种情况，可随着胎儿的渐渐成长，他的身体也逐渐承受着外来负担，现在他的心脏已开始无法负荷而出现了衰竭迹象。”
“这怎么可能？！天栎他——不可能啊！我的意思是，天栎怎可能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添个子宫啊？！而且他连要找一对眼角膜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女人的子宫？简直太荒谬了……”今天的信息量对宋亦来说特别大，他的大脑正在‘嗡嗡嗡’地努力操作着，随时都有可能会当机。
“医生，你们是不是哪儿出错了？之前说可能是隐双性……”杨景镇定道。
“别紧张，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刚刚在给刘先生检查胎儿时发现他虽然没有阴道，但他的宫口就开在了直肠处，如果他刚好在子宫适合受孕期时发生性行为，那么他受孕的几率是绝对比双性人高出几倍。这一点跟隐双性的特征恰恰相反，所以我刚刚与其他产科医生讨论后一致认为他的宫口是开在了已精准计算过的位置，不太可能是先天的。当然，确切的情况还得等刘先生醒过来后才能问清楚。”
杨景和宋亦两人都呆愣住了。
“不过，如果刘先生的子宫是后天移植的，而宝宝对他的身体所造成的负担不减反增，院方会建议尽快将他的宝宝连同子宫一起拿掉，不然他随时都有可能休克。”
“……拿掉？”杨景的心头一颤，他转头看着刘天栎，几乎无法言语。
“这不就是堕胎吗？！”宋亦语气抗议道。
“没错。不过，我们还需要观察一阵子，希望刘先生在这两天之内能够安然挺过去，毕竟要堕五个月有余的胎儿风险也是很高的。”
沉默许久，杨景终于沉重道：“我明白了。谢谢您，医生。”
“好的，那么等会请到前台办理病人的住院手续。”说完，医生便离开了。
“杨队，你当真同意让天栎堕胎？”宋亦不情愿道。
“我不能让天栎有危险。”杨景垂下眼，但语气非常坚定。
“只怕天栎自己不愿意啊！”
“逼不得已时……我会劝他的。”杨景眼神痛苦道。
“唉，希望不会如此……”宋亦伸手搭在了杨景的肩膀。
当天下午，杨景与严局通了电话之后便让陶聪将笔记电脑送到医院，好继续呆在医院工作。
到了傍晚，刘天栎悠悠转醒。
“天栎？”杨景握紧刘天栎冰凉的手轻声道。
“……杨队？”刘天栎无力地回握杨景的手。
“天栎，你现在在医院。”
“我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头还晕不晕？呼吸怎么样？”
“不晕，就是有点累……我今年是犯太岁了？怎么一直入院？”
杨景担忧地注视着刘天栎虚弱的笑容，伸手轻拂刘天栎额头上的发丝。
刘天栎伸出另一只手把氧气罩拉下，道：“……我没事的，杨队。我身体一直很好，以前在警校的体能测试我可是年年第一的。”
“嗯，我知道。”杨景静默片刻，道：“天栎，你的子宫是怎么回事儿？”
刘天栎一怔，道：“……医院查出什么了？”
“医生怀疑你的子宫是后天移植的，是真的吗？”
刘天栎顿了顿，缓缓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体内多了个子宫，直到那天在你家后院晕倒后才发现怀孕了。当时我挺震惊的……”
杨景静静地听着。
“……我想……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我三岁那年，可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这是听我妈说的……”他抿了抿嘴道：“我爸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之后把我卖给了人贩子，那时是我妈把我救出来，然后一路逃到了燕城……咳咳……”
“来，先喝点水。”杨景赶紧起身坐在了床沿，双手轻柔地扶起刘天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起保温杯凑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了一口温水，道：“怎么样？好多了吗？”
刘天栎轻微地点了点头。
“嗯，好多了……谢谢你，杨队。”
杨景转身把杯子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刘天栎靠回枕头上。
“这么说，你并不是燕城人？”杨景坐回椅子上，一手仍紧握住刘天栎的手掌。
“……到了燕城，我妈毫不犹豫地帮我申请新的出生证，我从那时起就成为了燕城人。我七岁时，我妈在某天早上突然煮了碗米线给我当早餐，匆匆吃完以后她就带我到燕城的‘同心善孤儿院’把我交给院长，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杨景非常吃惊地看着刘天栎，虽然他知道刘天栎已经没了家人，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嗯，是的。”刘天栎咧嘴一笑道：“怎么了，杨队？我不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确实不像，刘天栎为人非常活泼开朗，更像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人。杨景没说话，但他凝视着刘天栎的眼里多了一丝忧伤。
“院长跟我妈并不熟，不过他在临终前跟我说过，我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任何人领养我……”
“那位院长是怎么死的？”
“胰脏癌。当时我刚考获全额奖学金进入燕城警校，我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请假到医院去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过后，我曾逐一查访孤儿院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人见过我妈。”
“所以说，你一直在查探自己的身世？”
“嗯。不过，我在几年前已经彻底放弃了，因为线索断了，我无从下手……”
“这么说来，你也无法确定你体内的子宫是否是移植的……”
“不，杨队。我的下腹有个浅浅的小疤痕，你看看……”刘天栎挪开被子，伸手将衣物拉上，再把宽松的裤子拉下，露出了圆润的肚皮。
杨景先是双颊一红，然后正眼看着刘天栎那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有着他的宝宝。他伸手既轻又柔地贴在了刘天栎的肚皮上，接着他便感觉到宝宝微弱地揣在他的掌心，这是他的骨肉啊！
“怎么样，杨队？看到疤痕了吗？”
杨景回过神仔细一瞧，刘天栎的下腹确实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这道疤痕干净利落，八成是手术刀划开的痕迹。
“嗯，看见了。”
“我从没动过腹部手术，可这道疤一直都在，所以在确定自己真的怀孕以后，我曾经怀疑过我体内子宫的来历……”
“……要不，等你把身体养好了以后，我们去一趟燕城？”
刘天栎一愣，道：“……你想帮我？”
“嗯，至少帮你寻回母亲。”
刘天栎的心头一暖，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道：“好。谢谢你，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