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杀人弃尸罪是没有时效性的
冰冷的审讯室里，钱二伏泰然自若地坐着。
祁御收起在审讯室外那副客气的样子，英气的眼脸霎时变得凌冷了起来。
“认识这个人吗？”
桌案上出现了一张白骨照片。
“不认识。”钱二伏淡然答道。
祁御拧起眉心。
“我昨天去小桑村，见到了曲靖的弟弟。曲大爷跟我说了跟多关于曲靖的事，包括您夫人提到的，他代替您去相亲的事。”
“……”
一九八七年，春。
十九岁的钱二伏被家里催婚，红娘牵线，给他介绍了一个隔壁村的姑娘，这姑娘就是李玉。
年轻气盛的钱二伏叛逆得很，他找了他的好兄弟，年长他一岁的大哥曲靖去替他相亲。
小茶楼里，钱二伏坐在不远处的木桌前观察。
不多时，一个穿着朴素却很亮眼的女生出现在了茶楼里，坐到了曲靖的对面。
因为距离远，钱二伏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却能看出他们聊得甚是愉快。
李玉走后，曲靖让钱二伏抓住机会，钱二伏也心动了。
谁知命运弄人，李玉喜欢上了曲靖。
在得知钱二伏才是她的相亲对象时，她让红娘替她婉拒了钱二伏。
李玉时常会来找曲靖，曲靖觉得这是兄弟喜欢的女人，自己不好夺人所爱。在茶楼里对李玉一见钟情的他隐藏起了自己的感情。
三人以朋友相称。
一年后，李玉考上了市里的大学，钱二伏追着曲靖加入了文化遗产研究院下的一支考古队。
三人为了纪念在市里的新生活，一起去相馆拍了张照。李玉把照片存进了相框项链里，一直随身带着。
祁御拿出另一张照片，是黄陵盗墓案中物证科拍摄下的那张印有六根脚趾印的照片。
“小桑村里有很多古代遗址，但每次政府派出的考古队赶来时，古墓里面的文物多多少少都有遗失。排除古时候盗墓贼的作案，古墓里还有很多近代年间留下的痕迹。”
祁御抬起冷厉的眉眼，轻浅的话音带着笃定的重量：“小桑村是盗墓贼生活的村庄。”
钱二伏那张老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但祁御瞥见了他一瞬间捏在一起的手。
祁御继续说：“曲大爷告诉我，李玉考上大学那一年，小桑村里来了支市级考古队，曲靖就是在那个时候申请加入市考古队的。我想，他是为了离李玉更近一点。”
“您说您也要申请加入考古队的时候，曲靖应该不好阻止您吧？”
“……”
祁御指着桌上那张黄陵泥地的照片。
“除了钱老您，我还拜访了两位当时参加考察黄陵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告诉我，当时黄陵里，泥土特别粘，穿着鞋子十分不好走路，很多人都选择光脚。”
“为什么黄陵里只留下了这一个六指脚印？答案很简单。”
“小桑村里的人都知道曲家有这个怪异的遗传病，但是村外头的人不知道啊。”
“曲靖不想被考古队的队友当做异类，所以他当时没有脱鞋，鞋子被黏在了泥地上，他光脚踩了一脚。”
“在昏暗的墓室里，很难有人发现这一瞬间留下的印记，连曲靖本人也没有留意到，就匆匆穿好鞋子继续走了。”
“所以，警察来的时候发现地上那只六指脚印，立刻得出了是盗墓贼留下的痕迹。”
祁御顿了顿，继续说：
“曲靖这么小心翼翼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畸形六指的秘密，那么，他同样担心这个秘密会被他喜欢的女人知道。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李玉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出于人的心理，越是喜欢，就越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同时也越害怕被对方嫌弃。
到此为止都是祁御一人在说，钱二伏看起来就像是在听故事，他微眯着眼，看着像想打瞌睡。
“钱老，不说说您和曲靖是怎么进到燕公主墓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御哼声一笑：“坐在这里的嫌疑人大多都会说出这句话。”
钱二伏老眼一瞪。
祁御没有在意他投来的责怪自己无礼的眼神。
“刚才您还没到警署的时候，我和您的夫人闲聊了几句。”
“和曲大爷说的一样，她说曲靖生前跟她告白了，还打算回村里举办婚礼。”
“可惜的是，就在他们的感情即将有结果的时候，坏消息传来了。曲靖失踪了。”
“三年后，您和李玉结了婚，婚后儿孙绕膝，生活美满。”
祁御把那张尸骨照片推到钱二伏眼前。
“您就不会对您的大哥感到愧疚吗？”
“……”
“啊，也是。明明是和你相亲的女人，却被自己的大哥夺走了，你很愤怒吧？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祁御双手撑在桌面上站了起来。
“你把曲靖引诱进了燕公主墓，盗墓贼出身的你发现了耳室的机关，这个机关正好帮助你解决心头恨！”
钱二伏并没有因为祁御的逼供露出任何慌张，他面上仍旧淡定。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进过燕公主墓？”
问得好！
祁御就差没一掌拍桌了。
“还记得前两天我们在燕公主墓外的‘偶遇’吗？”
祁御开始在审讯室里踱步。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额上一滴汗也没有，还不带喘，看着就像是在那里蹲哨了好久。”
“我故意带你绕了半圈后山到假墓碑前，我问你墓碑是真是假，你都还没看清就回答我是假的……”
祁御从钱二伏身后俯下身，靠在他耳边说：“说明你不是第一次到燕公主墓来。”
“哦对了，忘了说了，这个假墓碑是去年寺庙里的大师为了骗取香客的钱才立的。”
“燕公主墓里的文物也是在一年前被搬走的。”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公主的遗体一被搬走，曲靖的遗骨就被人挪进了公主的棺椁里。”
“而且，还是在不损坏棺椁的情况下放进去的。这盗墓贼也太会保护文物了吧。”
祁御坐回到审讯椅上，深邃的眼瞳闪过一道冷光。
“还是说，不做盗墓贼后，您考古学家的自尊不允许你再去伤害果家文物？”
钱二伏沉下嗓音，不以为然：“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这的确是我个人的猜测，反正案子也已经过了时效性了，我不介意去找李教授说说自己的猜测。”
祁御起身要走，钱二伏瞪起满布血丝的老眼。
“你站住！”
女人一旦成为男人的弱点，男人就会变得很好拿捏。祁御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既然你都说案子已经过了时效性了，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不过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不许把这件事告诉阿玉。”
祁御沉默地点了下头。
钱二伏开始说起了他年轻时的故事。
前半部分和祁御说的大致相同，钱二伏是为了不让曲靖抢先，于是自己也申请加入了市考古队。
黄陵六指脚印的事也和祁御推测的一样，是曲靖自己不小心留下的。
从黄陵出来后，曲靖想把六指脚印的事情告诉警方，他当时已经决定不再隐瞒这个秘密了，并且也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李玉。但是钱二伏阻止了他。
小桑村是盗墓贼生长的村庄，如果把六指秘密公开，那么很多盗墓案都会变得有迹可循。
曲靖听了钱二伏的话，他没有向警方和李玉提起自己六指的事，只是他向李玉表白自己的心意。
情投意合的两人总算是心意相通了。
回村举办婚礼前，曲靖想买一枚贵重的婚戒送给李玉。但他穷小子一个，在考古队里也没混多久，身上没什么钱。于是他又想干回老本行。
根据盗墓贼间传递的地下情报，曲靖将目标锁定在了凌云寺的燕公主墓。
当年燕公主墓还没有被果家发现，曲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钱二伏。
钱二伏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说要跟他下墓。
多个帮手曲靖自然乐意，他以为钱二伏已经放弃追求李玉了，在险象环生的墓穴里，他依旧信任钱二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他。
当曲靖在左耳室里找宝贝时，钱二伏发现了墙壁上的机关，他按下机关，密布的铁丝从墙缝中飞射出来，缠住了曲靖的身体，绞断了他的肢体。
机关停止后，铁丝松开，曲靖的身体从半空中砸向地面，后脑勺正好砸在洛阳铲上。
这就是曲靖的头骨为什么会凹陷的原因。
钱二伏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是他没有想到曲靖会死得那么惨烈。
钱二伏回到地面上，隔了几日，他又拿着好几瓶强碱液体回到耳室。
他把曲靖的尸体放进右耳室的棺椁里，把带来的化学液体悉数倒进了棺椁。
他希望燕公主墓永远不要被人发现。
但就在去年，燕公主墓被公之于世。
考古学家前脚刚把燕公主的遗骨运走，钱二伏后脚就把曲靖的尸骨挪进了公主的棺椁里。
钱二伏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怎料到有两个胆小的盗墓贼入侵了公主墓，还被瀑布的水传声吓到，以为是尸体发出了声音。
钱二伏讲述完，祁御给在做笔录的江磊使了个眼神，江磊点了点头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凶手招了，祁御的眼角勾起一道比狐狸还要精明的狡黠目光。
“钱老，杀人弃尸罪是没有时效性的。”
“……”
【叮！】
【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奖励：反精神控制。】
祁御潇洒退场了。
江磊挠了挠后
脑勺，恨不得下一个案子还跟祁御继续合作。
走出审讯室，祁御在回廊上遇见正好从外面回来的项澜。
“送李教授回去了吗？”
“送了。”
项澜挽起双臂，“你告诉我钱老是凶手的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他都已经招了。”
项澜不可思议地眨了两下眼睛，又垂下长睫毛，明亮的瞳孔覆上了一层暗色。
“李教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所以我才让你先送她回家。”
“你说，她要是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我不能代替她回答你这个问题。”
实际上祁御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掏出根烟抽，却反应过来二十二岁的自己还没有抽烟的习惯。
“给。”
一根烟递到了祁御面前。
“燕队……我不抽烟。”
“是吗，看你刚才好像是想摸烟的样子。”
燕临风收回香烟。
“古墓的案子处理得这么样了？听说你带了嫌疑人回来。”
“招了。”
“可以啊小子，这么难办的案子都被你解决了。”
燕临风伸手揉了揉祁御的头，祁御拨开他的手。
“您要是真想奖励我，就给我放两天假吧。”
“准了。”
燕临风倒是很大方。
祁御写完古墓案的报告，正好是晚上六点。
不知道回家有没有吃的。不会又是外卖吧？
鉴于摸不到答案，他给姜晚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些吵杂的声音。
“晚姐姐，你在哪呢？这么吵……”
“自助烤肉店。”
姜晚提高了些分贝：“你下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吃？”
对哦，今天是星期天，怪不得她这么浪。
“我可以去吗？”
“可以啊，反正就我和我闺蜜两个人。”
她还有闺蜜？
祁御这才察觉到自己虽然了解了姜晚的性格和基本信息，但却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